第119章
这是一辆马车。
面对车厢窗子,一百八十度旋转,可看到一张脸。
女,年轻,嘴里塞布头,双手反绑,不时挪动身子,伺机反抗。
画面再转一百八十度,另一张脸。
相同的姿势。男,年轻,嘴里塞布头,双手反绑,与女子背靠背捆着。想反抗,奈何身手不行,不如不反抗。
很快,马车里又出现第三个人。
一只大手挥开马车厢帘子,得意大笑:“哈哈,被小爷抓了过来,就给我老实点,不然……哼!”
说话的人,男,年轻,少数民族细辫子头,腰佩弯刀,眸金黄色。
嗯,这三个人分别是,顾莘莘,宋致,忽利。
回顾事情发展经过,堪称一幕黑色喜剧。
军营上明着喜欢的、暗着喜欢的、以及有好感的男一、男二、男三,正为争夺女一陷入混乱,还没等男一大功告成,抱得美人归,男四又强势插.入。
说来男四的突然出现,又得扯上恶毒女配,而且是老远之前的事——正是应了那句好人不长命,祸害一千年的娜木塔,别看这会的她已逃之夭夭,过去她还有一件谁也不知道的勾当,关于她跟忽利的暗中往来。
别看男四今日在军营广撒霹雳弹,网圈顾莘莘,利落又帅气,实际上为了这一幕他准备多日。
早在恶毒女配娜木塔将谢栩骗至山洞里想将其做成玩偶之前,她就有想法联系过忽利。
那会正值忽利人生最惨的时刻,驾驭狼群活捉谢栩顾莘莘不成,反被顾莘莘耍弄逃脱,而谢栩醒后对柔然展开了强硬的外交威压,柔然王惊惧之下忍痛将亲生儿子送去军法处置,忽利被打得去了半条命,床上硬硬躺了两个月。
坚信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一准则的恶毒女配,便是那时联系上忽利的。当初她假冒月城公主的身份费尽心思引诱谢栩无果后,因爱生恨,决意将谢栩带进山洞,蛊术控制,将其成为人偶,对于心爱的人都能下手,又岂会放过顾莘莘,于是在决意加害谢栩时,她还做了另一件事,偷偷将一件密事告知忽利,即月城密道。
乱世纷争,皇权难定,不少皇室会在某秘密之地设下密道,供危机时逃生用。月城皇族也有一条密道,可从绿洲外一直穿进皇宫,此消息十分隐秘,只有历代掌权人及皇储才知晓。月城皇族亡了,剩最后一个小公主,娜木塔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从公主口里套出密道,将密道告知给忽利。
告诉秘道的动机明朗,既然都痛恨这一对男女,便联手合作,我解决男的,你解决女的。
若要说句真心话,娜木塔其实是想一个人解决俩的,更能泄愤,奈何她能力有限,对抗一个谢栩已是大费周章,再来一个白殷转世,更是难上加难。于是她干脆将烫手山芋丢给了忽利。
那会忽利联想自己被打得半死的经历,对与谢栩顾莘莘两人已是恨之入骨,有人与他联手,还将密道告知,求之不得
,当即答应解决顾莘莘。
联盟开始,本该一人一个有序进行,没想到,娜木塔雷厉风行绑了谢栩进山洞,虽然结局以失败告知,忽利的计划却是一拖再拖……
为什么,一要怪被打的太重,他的伤好得太慢,二要怪谢栩,过去软柿子好捏的月城,如今在谢栩的统领下,不论是民生经济、军事力量或是治安管理皆有大幅提升,即便忽利知道密道,晓得该如何进入月城,可城内戒严,治安严防,他的人混不进月城。直至想尽办法折腾了好些日子,他才将人手安插了进去,不容易。
为了复仇,他还制出了霹雳弹。说到这还托了大陈的机枪与火.药丸给的灵感,仇恨的种子让王子在奋发之下,竟举一反三有了灵感,悄悄高价雇了火.药商,制作出霹雳弹。
没想到做出来带进城又是不容易的事,月城重重关卡,难啊。
最后,悲催的王子在联盟军娜木塔已动手大半个月的情况下,磨磨蹭蹭终于攒齐一系列复仇条件,开工。若是娜木塔在这,怕是得怄死,这效率跟猪队友没什么区别。
好在费尽千辛万苦,忽利终于抓到了顾莘莘。
但他没想到的是,竟然买一送一了?
当时,他精心设计的网打算捞住顾莘莘就跑,那会霹雳弹烟.雾太大,自己人也看不清了。
这又得提一提忽利王子自主研发的霹雳弹。
王子大人虽斗志昂扬,仇恨的小怒火高燃,但火.药方面终究是个野路子,无法同大陈的两位未来人幕僚相比。没有掌握核心科技的他,带领制作的霹雳弹看起来牛.逼,炸出来一堆烟雾,实则没太大杀伤力,营地里一闹,烟熏火燎阵仗大,除了把人熏得灰不溜秋,真正没炸死几个,霹.雳弹充其量不过是个烟.雾弹。
烟.雾弹就烟.雾弹吧,关键时刻好歹能糊弄人,只是糊弄着糊弄着,将自己人也糊弄了。
等到他将人抓了塞进马车,烟雾散去,视野能见以后才发现——咦,网里怎么多了一个人?
还是个男的。
忽利瞅了一眼,来人不是谢栩,他也不认得,当即大手一挥,杀了吧。
好在他的下属赶紧拦住他,“万万不可,王子,这是大陈某重臣之子,据说极受大陈皇帝宠爱,不如留他做筹码。”
宋致这才险险逃过一劫。
于是,顾宋二人一起成了俘虏,背靠背,被捆在马车上。
忽利得意警告一番后退出马车,坐在自己的高头大马上,带领马队继续向北急窜。
车厢里两人被捆,忽利怕他们跑,将两人捆得像粽子似得,别说逃,想动一下都难。
如此艰难情况下,顾莘莘还是奋力扭过头,看了背后宋致一眼。
嘴里被塞了东西无法说话,但她此刻的眼神很容易辨认,意思是:“你怎么也被抓来了?”
宋致默默垂下眼帘。
他怎么一同被抓的呢,当时营地被放烟.雾弹一片混乱之际,在场的谢栩第一时间冲过来
想护顾莘莘,但他离顾莘莘的距离有些远,而离顾莘莘最近的是宋致,宋致看到渔网向顾莘莘兜头而来时,直接扑过去,他原意是拉回顾莘莘,没想到一起被渔网捕了,捕一赠一。
明明是想保护对方,结果被抓了,宋少爷有些难堪。
见宋致默然不吭声,顾莘莘以为宋致是被敌军俘虏了情绪低落,不好再问,加之彼此嘴都塞着,想沟通也难。
又过了会,她决意做点别的,比如努努嘴,想将嘴里的塞嘴布吐出来。她嘴里的布味格外重,有股臭袜子味,顾莘莘快被熏吐了。
试了几次没有成功,顾莘莘决定解救其它部位。
看马车外的人没注意自己,她挪挪反捆在背后的手,想试试能不能将绳子折腾松点,给溜逃寻找机会。
她反手在腰间挪动,一松一紧扯着绳子,不断来回拉,试图将绳子扯松。
遗憾的是,蹭了半晌,绳子纹丝不动。
顾莘莘加大力度继续蹭,蹭了半晌发现背后的宋致并没有与自己行动一致,便给宋致眼神:“你也一起来啊。”
说完身子晃动得更厉害,而她背后的宋致想配合,但动了几下,碍着什么又停了,抿着唇,似在忍耐着什么。
宋公子当然是想逃的,他心里也在想办法,但背后的小女子实在是……
顾莘莘与宋致背靠背捆着,她手反捆在背后,不仅在她自己后腰的位置,也刚巧在宋致后背处,动来动去,难免蹭到宋致。加之春暖了,衣衫清减,两人隔着布料靠在一起,先前她还只是挪手,手在他腰间划来划去,后来她加大力度想挪松绳子,整个背都在动,蹭到他身上,两人几乎是背脊抵着背脊,互相磨蹭。
隔着薄薄的布料,彼此肌体相触,温热的体温传来……宋致向来拘礼守节,何曾跟女子如此过,即便心有顾莘莘,也从想过骤然与她如此贴近,不禁难以自处,想拉开彼此的距离,又奈何绑在一起。
好在“啪”一声响,马车外忽利的马鞭甩到马车窗子上,忽利凶道:“还不给我老实?要老子马鞭问候吗?”
顾莘莘:“……”
由着外头的监管,马车内两人不敢再随意动弹。
画面回归到背靠背,老实呆坐的场景。
虽是坐着,顾莘莘还是悄悄递了个眼神给宋致,意思是:“他要带我们去哪啊?”
宋致哪里知道,只望向窗外。
马车窗配有薄帘子,但作为囚徒,忽利不打算让他们欣赏沿路的风景,也怕他们泄露了行程的秘密,马车帘子是放下来的,几乎看不到外面景象,好在随着马车颠簸,偶尔帘子会掀起来一点点缝隙,稍微能看到外面。
沿着细微缝隙,两人窥见沿路的情况,马车正在绿洲边上的戈壁滩驰骋,马车速度很快,应该是在躲避大陈军的追击。
也是,在月城大闹一场,还将人劫走了,大陈军定不会轻易放过,这会多半追得凶呢。
马车迅疾驰过戈壁滩,很快又路过一大块湖泊,
湖泊不大,上面竟然有座石桥,马车飞速过了石桥,接着车内两人便听到“砰”一声大响,似乎是火.药响声,炸了什么
不等两人看仔细,马车头一转,“哒哒哒”转了个方向,又跑了好久后,马车终于“吁”一声停了。
这是到哪了?
不等两人反应过来,马车帘子再度被掀开,几个柔然侍卫粗暴地将两人拽下来。
两个大男人架着顾莘莘,三个大男人架着宋致,被拖了好些远后,顾莘莘看到一幅场景,昏黄的戈壁滩上,一大排房舍,房舍旁用木头栅栏圈了好大一块地。
戈壁滩怎么突然有屋舍了,还这么大面积?顾莘莘惊讶也无事于补,她这会仍被塞着嘴,压根发不出声音,只能“唔唔”的哼唧。
蓦然,一只手过来,拔了顾莘莘嘴里的布头,拿着布头向顾莘莘笑。
正是忽利,他拿着布头在顾莘莘面前一晃,炫耀道:“怎么样,小爷的脚气味好闻吗?这三日未洗的袜子可是对你当日鞋垫的回礼呢。”
顾莘莘:“……”
真是个眦睚必报的!
过去忽利将谢栩顾莘莘围堵在某山腰,顾莘莘利用大型孔明灯飞走以后,还在天上将自己的臭鞋垫扔了下来恶心忽利,如今这家伙便回了个臭袜子恶心顾莘莘。
顾莘莘是真差点恶心吐了,她道:“你这岂止三天没洗,是三年。”
忽利偏还洋洋得意,“那你还赚了!”
顾莘莘哭笑不得,这草原狼王子不仅自负高傲,禀性异于常人,还是个厚脸皮的。
顾莘莘不愿多废话,开门见山:“你把我们抓来做什么!”
“做什么?”忽利道:“当然是将你们抓来这百般折磨,好好出出本王的恶气!”
想起往怨,忽利脸色再次难看,“你这臭娘们,屡次玩弄我,还害我在部落里丢了大脸,此仇不报枉为人。”
“你要怎么报?”
“简单!”忽利先指宋致,“先将他做成“人棍”,砍断手脚,挖去双眼,放入酒缸里自己死。”
“至于你,先.奸后.杀,再.奸.再杀,再杀再.奸,再抛尸荒野。”
顾莘莘:“……”
太狠了吧。
身后传来“唔唔”的声音,是宋致,他嘴里还塞着布条,被几个大汉硬按捺着,但他听了这话显然怒到极点,嘴里不断发出声音。
顾莘莘无语,仔细想想,这话虽然夸张,未免忽利做不出来,就算他自己不亲自上去“奸”,也可指派下手啊!
柔然兵当年血洗月城,烧杀掳掠哪一样做不出来!
不行,得立马打消他的念头。
但她面上仍然镇定地一昂头,道:“行啊,杀啊,但你做好陪葬的准备。”
“笑话!本王打听过,你就是营里管技术的,做火铳,又不是天王老子,杀一个你,老子用得着搭上自己”
忽利还真打听过,虽
说顾莘莘对月城来说分量不小,但她在军区太低调,又一直自称顾教官,加之谢栩与她的感情从没摆到明面上,是以在外族看来,顾莘莘只是军营里传说中制造火铳的神秘女人,并没有多高贵,充其量就是个高级幕僚,哪能与一族王子相比。
顾莘莘大笑:“你哪个耳朵里听说我只个幕僚?我可不止这身份,想动我,先考虑我后面的靠山!”
“你有靠山?”想想这女子与谢栩一起出现过,忽利道:“莫非就是谢栩那厮……”
“什么那厮,他是堂堂大陈戍北侯!西北统领重兵,万人之上!连你老子见了他都怕!!”顾莘莘刻意喊出气场感:“而我!同样不简单!我就是他最最……”
话没说完,忽利插嘴:“心爱的女人?”想想那日在戈壁滩突袭二人,两人看起来的确比较亲密。
顾莘莘:“……”
原本她想说,我是他嫡亲表妹,他这世上仅剩的唯一亲人……结果忽利一句心爱的女人就出口了。
而她再仔细想想,别说,表妹的气场比起心爱的女人的确弱一截。
表妹嘛,远亲,许多人家好多个表妹呢,不至于为表妹付出一切,但女人……还是心爱的女人……
顾莘莘一咬牙,道:“你猜的没错,我就是他心爱的女人!”
保命要紧,即便她从没想过以下内容,仍得迅速进入角色,戏精附体,声情并茂:“我不仅是他心爱的女人,还是他唯一的女人,数十年感情,他为我神魂颠倒,魂色授予……”
“在他眼里,我倾国倾城,颠倒众生……”
“我身上独一无二的气质,深深吸引着他……”
“他许诺要为我盖一座世上最美的城堡,就叫美人堡,印证我的美貌与魅力……”
“他还说,侯夫人的位置只配我拥有,有我在的地方,世上一切女人,都像萎败的鲜花一样,失去了颜色……”
……
忽利:“……”
努力从话语里将词语与面前的人匹配,倾国倾城?颠倒众生?好为难……
不远处宋致哪怕被塞着嘴,也震惊地咳嗽出声。
偏偏顾莘莘双手捧心,陶醉中:“你不懂,情人眼里出西施,我就是比西施还西施的存在……”
“他对我的爱,已经超越了山河大海,日月晨光……”
“他发誓要生生世世,永生永世,与我在一起……”
“打住打住!”忽利忍不住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还不懂么!”顾莘莘瞪他:“我作用这么大,你竟然还想杀了我!”
“那不然呢?我也来欣赏欣赏你,永生永世!生生世世……”
“蠢!你还没懂,他这么在乎我,你就该好好利用啊,比如,把我绑到战场上去要挟他!”
震惊的不止是一侧旁听的随从,连忽利也惊了。
这是什么反转?向来只有被抓做俘虏的人要么痛哭求饶要么大义自尽的,就算不是
,他以为顾莘莘说了那么多,是要用自己的作用来威胁他,叫他放人的,结果她主动要求被绑上战场!
忽利吃惊,顾莘莘则是在肚里打着小九九。
她与忽利积怨已深,照忽利的性格,绝对不会放她走,那她要做的就是在这种局面中活下来。至于主动要求对方把自己绑上战场做筹码,意味着在上战场之前得留她的命。况且这仗什么时候打,到底能不能打还不知道呢?总之在那之前,她能暂且保住小命。
以退为进,再谋后路。
忽利却不说话了,眼珠子瞅着她溜溜地转。
他不相信眼前的女人,跟她打了几次交道,狡诈至极,绝不可能乖乖束手就擒,她定还有别的诡计。
于是他道:“老子才不信你们,你这中原的娘们最是诡诈!”
顾莘莘见计谋失效,道:“那你还是想杀了我?”
“当然!”忽利道:“老子日夜筹谋,等的就是这一天,你说你是那厮心爱的女人,那就更好了。老子杀了你,让他痛苦一辈子!”
“还有,你以为他能来救你吗?你没看到刚来的路吗?有一片湖,可老子把桥炸了!这回你的情郎估计堵在断桥边,想来也不是一时半刻能来了。”
顾莘莘垂下眼帘,所以,方才她听得那声“砰”大响,是忽利把桥炸了?
够狠。
她干脆做出愁苦的模样,“所以我今天横竖没辙了?”
“你插翅难飞!”
“那我能不能选择一个死法?”顾莘莘道:“老娘不想被那先什么后什么……死可以,有底线。”
“哈!都要死了还谈底线!”忽利讽刺。
“那是当然!”顾莘莘喊:“告诉你,老娘骨子里也是爷们,老子可以死,但绝不给脏兮兮的手碰!老子宁愿死在狼圈里!”
忽利顿时诧异,“你竟然看出来了?”
“废话!”顾莘莘向那一大排屋舍一指:“这不就你的豹房么?”
仿佛印证着这句话,屋舍里“嗷呜——”一声传来,还有什么“呼哧呼哧”的低吼,像野兽的低鸣。
正是“豹房。”
据说古代有个昏君皇帝,酷爱养野兽,便在行宫附近修建了一座叫“豹房”的院落,专门用来圈养野兽,狮虎狼豹都有,称为豹房。
再一想这个狼王子从小就爱跟野兽厮混,也有养野兽的嗜好,这极有可能就是他的“豹房”。
里面多半养了不少熊虎豹之类,但更多的,是忽利最爱的狼。
果然,忽利脸色微变,顾莘莘猜对了。
他冷笑起来,“行啊,既然你胆肥,本王就让你死得其所!”
他手一挥,屋舍最前方的栅栏门猛地打开一角,瞬间“嗷呜”“嗷呜”的嚎叫声不断传来,众人看过去,大栅栏门后是个巨大的院落,里面大大小小,围拢了野狼。
皮毛棕褐色,龇着牙,眼神凶狠,白森森的牙还挂着血迹,最少有上百头!
别说顾莘莘,连作为男人的宋致亦微微睁大瞳仁。
忽利看着两人的脸色,笑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还敢进去吗?”
不料顾莘莘很快冷静下来,“如果我敢呢。”
忽利低声道:“你看清楚了,这是狼,不是玩具!”
顾莘莘问:“那我们打个赌,如果我能活着走出来,你就放我们走。”
忽利道:“不可能!本王告诉你,这是最有野性的沙漠狼,你一进去,众狼涌上,眨眼功夫,别说是人,狮虎都能撕碎!”
“老娘偏不怕,倒是王子你敢不敢赌?”顾莘莘道。
忽利本想拒绝,这女人狡诈多端,他决意不再中对方的计,但另一方面,他十分惊诧,他从未见过如此狂妄的人,还是个女人,寻常女人见了他的狼部队哪个不吓得瑟瑟发抖,大老远绕弯走,她倒好,往狼窝里冲!还是上百头的狼窝!人进去,真是骨头渣子都不剩!
于是他眯着眼警惕问:“你是不是带了霹雳弹?”
方才他偷袭营地用了霹雳弹,现在他怕顾莘莘用同样的方式回击自己。
顾莘莘冷哼,“我要是带了,马车上我就炸了,还由着你们将老娘带到这里!”
也是,忽利一拍板,“赌就赌!”
他就不信,她真这么胆大包天!况且,他对自己的狼有信心。
这些皆是他亲手圈养的狼,经年累月的训练,十分听他的调遣,这女人便有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连他的狼都能使唤吧。
她可以对人坑蒙拐骗使诡计,但对狼,就没那么好运了。
当下他一摆手,示意侍卫给顾莘莘松绑。
顾莘莘往后面宋致一指,“还有他!”
士兵们再度将宋致解绑,顾莘莘回头瞧着宋致,“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吗?”
宋致凝视着她的目光,没有片刻犹豫,点头。
愿意,当然愿意。
他相信她,她绝不会自寻死路,敢走这一条路,必然有她的筹谋。
即便没有,真逼不得以身犯险,他也愿意将任何危险挡在前头。
顾莘莘便冲他笑了笑,再度扭头对忽利说:“备两匹好马,放在狼圈后。如果我们冲过了狼圈,就算我们赢。”
这便是制定赌局规则,同时配套后路,以及对忽利的防范。
若是他们走过了狼圈,忽利食言,还是会上来追捕他们,但如果放两匹快马在狼圈外候着,他们一冲出狼圈立刻上马背狂奔,等忽利反应过来,再纵马追捕,未必追得到。
顾莘莘是在赌局里不断寻找生机。
忽利一口答应,“行。”
这狼圈广硕,要穿过,大长腿的汉子们也得大步迈过几十步,那么久的时间,别说她们穿过狼群,早被狼群撕碎了。
故而忽利一口答应。哪怕顾莘莘又提出要忽利的御座,她点名要忽利跟他亲卫的马。
他们的胯.下之马,绝对是这一带最好的马。届
时要逃命,越快越好,给逃命上双保险。
忽利露出讥诮的笑答应,他觉得这女人想法太多,一入狼圈,哪还能再活着去挑马!
但他没说什么,只摆摆头:“行,本王满足你最后的意愿。你进去吧。”
顾莘莘便带着宋致一道进去,前面就是木栅栏,一旦打开栅栏门,便得面临群狼。
别说往栅栏里走的两个人,就连外面忽利,各侍卫下人亦是紧盯着,忽然,顾莘莘在栅栏门口转过身,朝忽利看去。
忽利冷嘲:“怎么?还是怕了?想退缩?”
顾莘莘没答话,抬起右手,将五个手指张开,然后将大拇指无名指等手指一根根按捺下去,最后只剩一根竖起的中指。
她将中指对着忽利,忽利道:“你这姿势什么意思?”
顾莘莘格外认真回:“敬、仰、你。”
“敬仰?”忽利对顾莘突然之举戒备又质疑,“中原人的敬仰是这样?古怪的姿势!”他并不太懂中原的文化,尤其是这种未来人超前文化,他伸出自己的中指,观察这个姿势,然后比向自己的随从。
众位随从一见,立刻喊了声“王子!”齐刷刷也比起中指,向忽利回礼。
被众星捧月的忽利有些得意,片刻回神后立马吼向顾莘莘,他以为顾莘莘是害怕了,变着法求饶,“你现在说好话也没用!本王绝不会让你活着出去!!”
话落一个指令,下属亲卫径直将栅栏门打开,一把将顾莘莘与宋致推了进去。为了不让两人逃跑,那下属还讲栅栏门立刻锁死!
气氛再次凝为紧张,两个大活人陡然进入狼圈,不止狼圈里外的人,便连狼圈里的狼亦瞬间骚动起来。
狼群的背毛均竖起来,眼神紧盯,是个应对敌对或猎物的姿势,但它们又是善听指挥的群体,被忽利训了太久,已习惯听忽利哨声指令。
但忽利没有给指令。他故意没给,最初有想着两人一进去就给指令击杀,但转念一想,与其杀太快,不如让狼圈内两人多尝尝恐惧与煎熬。
他不给,群狼便望向头狼,头狼则是谨慎而凶狠地瞧着两人,从他发狠的眼神说明它已将两人视为猎物。
被群狼环伺,身边满是森森白牙,圈内两人亦本能地汗毛倒竖,饶是如此,宋致仍不动声色挡到顾莘莘身前。
顾莘莘则悄悄摸向自己腰间。
此时狼群几乎绕着他们围成了一个圈,圈里的人一边观察周围,一边谨慎向前走,狼圈则随着他们的步伐不断缩小,意图明显——将猎物包围,等包围到再无可逃,再集体冲上!杀死,撕碎!
包围圈越来越小,狼群杀意更浓,最前排的狼群甚至伏到地上,低吼着,做出一旦命令下来,随时厮杀的准备。
而此时,头狼终于做出准备,猛地一声吼叫,向前猛冲!
周围所有狼几乎跟着头狼动作,龇开牙,齐齐疯狂冲锋!
狼圈外的人,不止柔然一众亲卫,连忽利也在这疯狂杀气中微闭了下
眼,将活人扔进狼群活活撕碎,在他的训狼生涯里其实并不多见。
但等了片刻,竟然没有想象中的场景,他不由将目光投过去,让他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了。
方才还疯狂骚动的狼像被慢动作定格一般,再没有一头冲上去,而是瞪大眼看着圈内两人。
再仔细看,顾莘莘正缓缓从腰间摸出一样物件,不知那是什么玩意,被布包裹住,物件太小,狼群似乎还没意识到是哪出了问题,停住脚,疑惑地张望,有些不安。
圈外人也愣了,因为他们看到顾莘莘缓缓拆开布包,将那东西往前凑,那玩意只有手指大小,乌金光泽,并不太起眼,狼群见了却往后躲!
倒是顾莘莘笑着道:“来啊,各位小宝贝,给你们看新奇啊。”
她将东西往狼群面前一挥,所到之处,不仅普通狼往后躲,便连头狼也不安地往后挪了几步。
头狼大概不甘示弱,又龇牙咧嘴上前几步,顾莘莘毫无怯意,只轻轻将那玩意上的某个机关按了一下,原本凶狠上窜的头狼忽然嚎叫一声,猛地往后惊退!
不仅外面的人,连圈内宋致亦是瞠目!
明明顾莘莘只拿着个不起眼的小玩意,还没接触群狼,甚至离头狼还有好几米的距离,头狼便吓得后退。
顾莘莘趁热打铁,又按了几下机关,狼群像受不了一般,不断后退,有些还哀嚎起来,满是恐惧。无形中像有一只看不到的巨手,不断攻击狼群。凶狠的狼群片刻间失去了战斗能力,不仅一头头拼命向后躲,有的打着哆嗦,有的在地上打滚嚎叫。
圈外众人看呆了,他们从未见过如此荒谬的事,忽利的某个侍卫道:“这玩意……是什么邪术?”
忽利哪知道,却见顾莘莘朝他们一笑,“蠢货!什么邪术!这是毒药!气体毒药,随风而散,无色无味无形……我们吃了解药无所谓,你们就不同了。”
“现在离我最近的是狼,它们首先中了毒,接着风将毒药吹散,往你们那走……”
“臭娘们!”忽利大怒,“你……”
他话还没说完,顾莘莘道:“捂紧口鼻,你还敢说话呼吸,是嫌死得太慢么!看看你的狼,就是你的下场!”
半信半疑的忽利只得将口鼻捂住,却对下属们说:“上,将他们拿下!”
下属们勉强要上,顾莘莘接着向栅栏外的马一指,“看,马也受不了!中毒了!马上到你们!!”
下属们一看马儿果然燥乱起来,不住嘶鸣着颤抖,不止马,豹房内其他野兽也骚动起来,有哀嚎的,还有将头往墙上撞,看来这毒药果真凶猛至极。
这回下属们全不敢动,上前就是死啊,所有人将口鼻捂得紧紧的,不住后退,撤!
而顾莘莘抓住机会,道:“我们也走!”
说完拉着宋致,两人飞快冲出被毒得东倒西歪的狼群,翻过狼圈后栅栏,跨上在那边守候多时的骏马,那马匹与狼群距离有些远,似乎尚未中毒,精神奕奕,顾莘莘跟宋致一人一
匹,跨上骏马,“驾!”冲出去老远!
狼圈前的忽利目视着两人离去,怒而想追,但碍着毒药,硬是被侍卫们拦住,“不可啊王子!危险!!”
几人还积极帮忽利捂住了嘴,忽利本想大骂一声“臭娘们……”结果硬生生被众大汉捂住口鼻,压根发不出音,最后变成“唔……唔……”的闷响,随即被众人强力拖走。
一群人一直退了百来丈远,又等了两炷香时间,确定风把一切味道吹散了才回到豹房。
众人以为眼前必然是十分凄惨的一幕,兽群横死,尸体遍地……忽利甚至为自己训练多年的狼护卫,心疼得滴血!
走近却是,咦,不对啊,怎么兽群又活蹦乱跳起来了,不止狼群,豹房其他兽群也一样,各个恢复精神体力,睡觉的睡觉,饮水的饮水,打架的打架,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所以,根本就没中毒,只是对方又用了某种诡计?
“草!!!”忽利再次向着顾莘莘的方向大骂:“臭娘们!”
“老子又被骗了!!!”
此时的顾莘莘已跑了好远。
没错,她根本就没下毒,真有什么空气毒,她也不敢随意下,万一毒到自己人呢。
她用得是更高安全高效的科技新武器!
声波驱逐器!
这里再次要强力夸赞一下科技栋梁徐博士。上次被娜木塔偷袭,玄幻鬼魅的林子里,现代武器不太好施展,委屈了枪具等一系列高科技玩意。
但对忽利,顾莘莘准备已久的高科技用具,终于派上了用上。
自从顾莘莘上次被忽利偷袭后,便多留了个心眼,她有枪,对人可以,如果对千军万马般的狼群便不好使唤,于是她又去找哆啦A梦.徐求救,看能不能有什么方便携带,还专对付野兽的。
果不其然,神奇的哆啦A梦真给了个玩意——声波驱逐器,这东西看着虽小,却能向四周发射超声波,声波调到一定赫兹对人无害,对动物却会产生强大的刺激,越靠近声波的动物越觉得痛苦,从而本能的恐惧甚至逃离。
而它的妙处却在于即便它强力刺激了动物,人却丝毫察觉不到,是以顾莘莘便利用了这点,编了个“气体毒药”的谎,吓得柔然兵全撤了。
眼下,顾莘莘与宋致骑着快马,往南奔去。
他们被从月城掳来时是一路向北,那回去就得向南。
即便两人已甩出忽利很远,胯.下又是良驹,跑起来迅疾如风,却并不代表忽利追不上,毕竟这已离月城太远,地势及路线两人并不甚熟络。
又跑了好些里路,马匹行至一个岔路口时,两人在岔路口上勒住了缰绳。
面前两条路,左,还是右?
被掳来再到逃出,一路鲜少出声的宋致终于开了口:“听闻你们上次也耍弄了他?”
“对。”顾莘莘道。
宋致便丢了一块随身的物
件到地上,再指着掉东西的路,“那我们走这条。”
上次谢栩顾莘莘被忽利偷袭时,为了误导忽利,将两人的马沿着另一个方向跑,让忽利追着马兜了个无用的大圈子。
如今宋致反道而行之,将两人走过的路留下一个物件,届时吃过亏得忽利见了后,多半会以为这又是个误导,便会走另一条道,反而又追不着自己了。
顾莘莘看了宋致一眼,觉得这个办法不错。
实际上,宋公子的头脑一直是在线的,虽然与他的满腹经纶比,他的武艺因为身体原因极为一般,说是个粮草押运官,气质却更偏世家子弟的书卷气,但这并不妨碍他智商在线。
连刚才在狼圈,他也想过办法。在顾莘莘的手摸向声波器之前,宋致也曾摸向自己腰间藏的短刀。
一路上,他自知面对忽利的众精锐亲卫,强攻不是对手,便保存实力,暗暗蓄精养锐,攒了不少体力。在群狼环伺时,他看似文弱,却毫无惧色,摸着腰间断刃,盘算着如何突围。
他甚至暗暗想好,擒贼先擒王,哪怕伤了自己,也要想法拿下狼王,要挟群狼,保住顾莘莘。
只是没想到,顾莘莘用神器反杀。
但一个人的能力终究是有限的,顾莘莘击退了野兽,可回月城的一路,仍是充满波折与艰险,便连路线都不好指认。
此时宋致的作用就显现出来,这广阔的戈壁连着不远处的群山,因太过广阔,绕来绕去,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极容易迷路。好在每每到陌生的点,顾莘莘不知该从哪走,宋致便会指着某个方向到:“走这!”或者:“走那!”
声音不大,但清晰准确。
顾莘莘这才知道,两人被捆绑在马车来的一路,宋致看似默不作声,始终安静不动,实际上他的目光一直看向窗外,透过马车帘的缝隙,将沿途的路线全部记下。
接下来的路,两人继续往前。
越往前,表示离月城越来越近,也不知月城现在情况如何,经过忽利一番闹腾,怕是惹了不小的麻烦。
再往前瞅,贫瘠戈壁滩总算过了,柔然人的疆域也快过了,前方就是几个村庄,穿过村庄,往前走不远便是月城,她归心似箭,马驱逐得格外快。
就在抵达最近的村庄时,宋致突然示意她放缓速度,然后他视线往远处扫了扫。
过了昏黄的戈壁滩,附近渐渐有了田地,土地仍沙质化严重,好歹种了些抗干旱的农作物,不少农民们在田里劳作。
往常,农民们都该是各自各的地辛苦劳作才正常,这会却是大批大批聚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似乎有人在传播某种消息,且人人表情肃然。
情况不对。
两人立刻停了马,将马系在某个人少之处,然后悄悄绕到田地里无人的小道上,隔着朦胧的野草枝丫,听那些人的对话。
原来,就在刚才,官兵们发布了追捕令,说是两个大陈的细作混进柔然领土,让各位村民提高警惕。不仅如此,官兵们还在各个
村里布控,就为了逮到两个细作,同时将细作的模样告诉村民,说一旦抓到重重有奖。
两人竖起耳朵更仔细的窥听,就听他们描绘细作模样:一对青年男女,汉人打扮,男穿蓝衣,女红衣……两人低头瞅瞅自己,不就是他们么?
忽利的动作真快,他虽然被两人骗了,也追不上两人,却想了其他的法子,算出两人一时半会跑不出柔然地带,便让附近地域全部戒严,军民同心,一起抓!
顾莘莘先是庆幸,幸亏宋致提前警惕,让两人停了下来,不然两人大咧咧往前走,那些官兵等在村庄,岂不是自投罗网!
接着头大,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眼看军民一心来抓自己,他们现在能在这荒草地里躲一会,但一会众人一起巡逻找寻,定会逮到自己的。
那怎么办?跑?附近村民越来越多,跑不掉的。
怀念自己的隐身衣,若是在的话,她大摇大摆就能出去。
可再一想也不行,隐身衣虽能在过去罩住她与娇小的阿翠,但宋致目测一米八的高个两人共在一起是罩不住的,即便她跑了,宋致也跑不脱。
无法躲避,那乔装打扮?
别看电视里乔装打扮那么简单,随手搞点工具就能变个脸,实际上哪有这么简单,顾莘莘化妆都没学过,更别提易容了。
至于宋致,风清月朗的宋公子应该也没学过。
于是两人面面相觑了片刻,决定暂时躲在草从,观望观望再做决定。
两人保持着寂静蹲在草丛里,彼此都在大脑里搜寻着对策。
蹲了好久也没什么万全之策,两人几乎处于大眼瞪小眼的状态,气氛突然有些尴尬,最后宋致瞅瞅顾莘莘,小声找了个话题,打破缄默——两人蹲的荒草附近没人,小声说话没人听到。
宋致的问题是,方才她究竟是如何驱狼的,他的确也好奇。
他知道不是用毒,也知道绝不是忽利下属口中什么邪术,他推测是某个具有特殊功能的物件。
他的推很接近真实,再次验证为人聪颖。遗憾的是顾莘莘不好解释,毕竟那声波器太过未来,便推说是徐博士给的一个神奇物件,从海外来,具体原理她也不清楚,只晓得功能神奇。
宋致回想声波器当时使用状况,看着模样小小,却让群狼躲之不及,实在神奇又强大,于是他缓缓举起右手,向着顾莘莘比了个中指——
草丛里蹲着顾莘莘:“!!!”
她那会是骗忽利的,实际上竖中指的意思一言难尽,她哭笑不得看着宋致,偏偏宋致还认真地看着她,将中指举得一本正经。
撇去他清风霁月的清贵,颇有点书生气的直愣,她胡诌的他都相信。
顾莘莘实在不忍告诉宋致真正含义,最后只能无奈地点头,受着了。
真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找日。
默默消化着自己的情绪,两人又呆了会,顾莘莘无意碰到袖囊里硬邦邦的某个物件。
卜镜!
上次卜镜裂了后,她又换了个新卜镜,卜算能力一如既往。
这一碰倒给了顾莘莘灵感,匆忙忙躲到草丛,隐身衣虽然不在,怎么就没想到自己的另一法宝呢!
鉴于宋致并不知晓她的卜算能力,她悄悄背过身体,将卜镜放在掌心,另一手咬破指尖,滴上去,无声默问。
“卜镜,附近未来一个时辰内,会发生什么?”
虽是新镜子,却丝毫不影响使用,卜镜很快浮出画面。
画面可见顾莘莘面前通往村庄的路,路上有许多人,不再是村民,而是红红绿绿吹吹打打的队伍。
主要以马车、驴车、骡子为主,最前头马上端坐一个年轻男人,挂着鲜艳绸布,身后一大列队伍,骑马步行的人皆有,不少步行的人吹着乐器打着鼓,再往后,是摇摇晃晃的马车,满是鲜花绸带装饰,里面坐着个年轻女郎,看起来是少数民族的婚车。
所以,这是本地人的嫁娶?
跟汉族八抬大轿凤冠霞帔的民俗有出入,但男人接亲的仪式还是类似的,皆是新郎骑马将新娘带回,路上亲戚朋友相随。婚车后面,跟着不少牛羊以及几个大箱子,沉甸甸的,应该是女方的陪嫁。
画面到此镜子黑了,顾莘莘一拍头,有了主意。
但她没跟宋致讲,只安静地在草丛里等着,心里盘算待会的计谋。
果然,一炷香后,远方传来吹吹打打的声音,真是迎亲队伍!
顾莘莘瞬时打起精神,轻轻推了下宋致,宋致的目光亮起来,看向那列长长的队伍。
顾莘莘佯装惊喜,轻声道:“真是天助我也,突然来了对成亲的,咱们可以浑水摸鱼了。”
宋致与她对视一眼,与顾莘莘筹谋了半天不同,宋致几乎在片刻间便认定了这个想法。
不想婚车走到半路,又添了新的惊喜,天地间凉意落下,“啪啪啪”下起了雨!
其实雨在镜面快黑时,有过短暂出现,那会镜面银丝点点,顾莘莘正准备细看,画面就黑了,没想到这么快响应了!
不仅天助我也!更是如虎添翼!
两人对视,均在对方眼中看出同样的信息,然后一起在草丛里悄悄潜伏前进。
马路中间,突然而来的雨,让迎亲队措手不及。西北很少下雨,谁也没料到好端端晴空白日,雨说下就下。
一群人手忙脚乱,既怕人淋着,又怕嫁妆淋着,附近又没什么躲雨地方,新郎便往前方村落一指,看能不能进村找好心的村民,借屋棚躲一下。
言毕一群人迅速往村庄进,巧的是,刚好有个村民有套荒废的空宅子,好心借给众人避雨。众人便先将新娘的婚车弄进去,再来七手八脚的抬嫁妆。
一切搬妥当,众人去了前屋避雨,新娘子的嫁妆就在后屋放着,一群汉子抬进箱子后,各个淋得湿漉漉,便去前屋找干帕子擦擦。
后屋渐渐空无一人,谁也没看到,一道纤细的身影溜了进去,在嫁妆箱子间快速游走。
箱子里大多是棉被衣物之类的家当,值钱的细软被新娘子随身带着,不会放在这。正因箱里之物并不贵重,所以没有仔细上锁,多是简单的搭扣,轻轻一拨便开了。箱子足够大,里面是软绵绵的被絮,纤细的身影往箱子里一钻,扯开被絮,躲到棉被里。
她顺带还关上了箱子,搭扣咔擦一响,回归原位,像从未被开启过。
在箱子关上的一瞬,废旧宅子的偏屋,有个随行的送亲汉子,正在用毛巾擦拭自己的脸。
旁人都擦完了,屋里仅剩他一个人,汉子擦到一半,身边似有有影子一闪,他回头想看,“砰”一声闷响,被木棍敲到了后脖,一阵剧痛,他软绵绵躺了下去。
一双手迅速伸过来,将昏过去的人拖到废旧柴堆里,用枯枝树叶遮住他,接着扒了迎亲汉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
两炷香后,雨停。
迎亲队伍吹吹打打再次出发。
队伍穿过村落,果不其然前方村口被一大列军兵守着,排查细作。
新郎以及整个迎亲队伍都很配合的让军兵检查。
他们坦坦荡荡,不容起疑,加之新郎也是附近村落的人,本村不少人认识他,跟新郎打招呼,祝他新婚之喜。军兵见新郎是本地人,周围又有不少村民作证,疑心更减,便流程化地瞧了瞧新郎,再掀开婚车看了看新娘,确认是本地姑娘,不是汉族细作,便挥挥手,放行了。
婚车再度畅通无阻的驶往下个村庄。
躲在陪嫁箱里的顾莘莘,以及混入迎亲队伍的宋致,谁都没被查出。
顾莘莘觉得自己做对了选择,过去她看电视里有不少类似情节,浑水摸鱼的人不是躲在新娘轿子里,便是干脆冒充新人。
顾莘莘觉得不太靠谱,既然是成婚,大多数都会看下新郎新娘,想简单过关太悬了,不如学她躲在迎亲箱子里,那牛马拉着箱子,好大一列,官兵看了前头两个箱子,知道都是衣服及日用品后便彻底打消疑虑,直接放人。
如此,两个人畅通无阻又经过两个村庄,来到第三个村落,即新郎的家。
同时也是距离月城最近的村庄,只要今晚他们能想法出这个村庄,便能回月城了!
与此同时,迎亲队伍又开始行动,既到了新郎家,众人便将马车队停下,然后将新娘子扶进屋,再将大大小小的嫁妆搬进去。
箱子装的东西不一,重量不一,顾莘莘个子纤细,不是很重,是以搬箱子的人对顾莘莘的箱子略沉并未起疑心,仍是将箱子抬进侧房。
侧房是新人喜房一侧的小隔间,专门放新人生活用品,有柜子跟屉子,装了不少衣物与新棉被及女方婚后的用品。
顾莘莘在箱子里看不见外面,但听着箱子外人的交谈,判断自己所在之地后很欣慰。
很好,这个房间不是喜房,不住人,待会她等送箱子的人都走了,立马从箱子里爬出来,找机会开溜!
然而,愿望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当众人走了后,顾莘莘正要
施展开溜大计,却发现一件更棘手的事!
她出不来了!
这箱子外锁是搭扣形式,人在外面,轻轻松松一拨就开,但人在箱子里,没法伸手,就没法开扣啊!
顾莘莘直敲自己脑门,那会她光顾着进来,忘记观察搭扣了!
闷在箱里,她不甘心地用力顶了几次,累得气喘吁吁,箱子纹丝不动。
正当顾莘莘焦急时,一个身影悄悄潜入侧房,是宋致。
他心细,竟想到了这一点,趁人不备立刻摸了进来,挨个箱子找顾莘莘,顾莘莘听到他刻意压低的声音,一下便确认出来,将自己的箱子敲了一下作为回应。
宋致迅速扑过来,找出她的箱子,开了盖。
关在箱里的顾莘莘憋闷已久,正想大口喘会气,忽然又一阵脚步声来了!
草,新郎新娘们这么快就过了礼,送入洞房了?!
速度比中原风俗快多了!
眼看许多亲朋好友还跟着围进洞房,要闹一闹新人的模样,顾莘莘跟宋致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信息。
来人太多!不能被发现!万一他们随意走到偏房,两人就露陷了!
两人左看右看,顾莘莘看到一侧的大木衣柜,一拉柜门,又将自己塞了进去,这次她能确定衣柜不是搭扣,想走也随时随地推门。
进入之后,柜里仍有很大的空间,顾莘莘便向宋致招手,让他进来!没办法,这侧房除了衣柜,没地方躲了!
宋致犹豫了几秒,但无处可躲,最后只能一咬牙,进了衣柜。
宽大的衣柜关上门,里面瞬时归于阴暗。
两人一左一右地在衣柜里蜷缩着,在黑暗中倾听外面的声响。
喜房里,亲戚朋友们闹了一阵子,颇像中原汉族的闹洞房。
他们闹归闹,还唱起了歌!一群人一起唱,应该是对新人的祝福,总之春宵一刻不让新人洞房,先围着唱老半天的歌,也是少见。
好不容易歌唱完了,宾客们终于散了。
新房渐渐归为安静,在顾莘莘想着人少了,该怎么出去时,床那边忽然传来了“唔……唔……”的奇怪声响。
顾莘莘听了片刻一震,这是——打啵的声音!
速度真快,听声音,新人一走,新郎立马就将新娘按到榻上!猴急什么啊,在中原两人好歹得在洞房花烛里浪漫浪漫一把,比如羞答答揭个盖头,再说说甜言蜜语,文艺点的剪剪窗花,对影成双写写终身诺言的诗词来着。
可这少数民族怎么这么利索,啥也不弄,直接扑到!
苍天啊,顾莘莘扶额,该不会自己要在柜子里听他们洞房的协奏曲吧!!
听一场爱情动作剧?
还跟宋致一起?!!
她抬眸看看宋致,黑暗里她看不清宋致的脸,但她能感觉宋致此刻屏着呼吸,绷紧着身体,一动不动!显然也是想到这一点,局促至极。
</>作者有话要说:迟更一天,此章红包双倍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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