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对面成衣店的伙计匆匆跑来,“掌柜的不好了,又有人来闹事了!”
怎么回事?
顾莘莘立刻走向不远处的成衣店。
待近一看,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王从励头上包扎着绷带布条,门牙也缺两个,正带着一帮人气势汹汹堵在门口!
见了顾莘莘,王从励叫嚣道:“你这黑店,今儿不给我个交代,别想好过!”
话落丢了个布包过来,里头竟是几套软绵绵的衣物,他拿着衣物对街头巷尾的人嚷嚷:“大家来看看啊,这衣服不知怎么做的!我姐姐穿回去摔了好几跤不说!头都磕破了!”
店内顾莘莘跟伙计一脸蒙圈。
穿衣服摔跤了怪衣服,吃饭噎到了怪大米咯?
不过这真不能全怪王从励,他是个男人,搁现代属于直男类型,他哪里知道女人衣服的款式有多变?又哪能知道女人衣物的区别在哪里?
他姐姐摔跤是因尺码不对,他没注意,以为是衣裙设计问题,所以才来店里找茬!
想想也是,为了一口气非要跟其她贵女定一模一样款式及尺寸的衣服,不结合自身情况,只有王家姐弟的能做得出来!
可这内情是王从励不曾知晓的,他只想赖给店铺!不止如此,他今儿目的非同小可。
他最近既受伤又丢脸,心情憋屈至极,正愁没处撒气,这事撞到手里来,他立马有了出气筒!
于是他大声喊:“小爷给你们一个机会,赶紧把衣服钱退我!”
“还有,赔我姐的医药费,诊疗费!”
“一共两千五百两!”
“不然,小爷要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顾莘莘惊呆,这是明抢啊!
顾莘莘道:“王公子,麻烦您明抢直说好吗!你堂堂王大公子,既然做出了敲诈勒索的事,就干脆承认嘛?”
王从励就是来敲诈勒索的,一是看顾莘莘不爽,二是手头紧缺。
前阵子他豪赌输了不少,悄悄从家里账目上挪了一千两,这数目放在世族里不多,但也不少。他得想法把窟窿补回去,加之他又是个挥金如土的主,平日里呼朋唤友,拉党结派,总是要用钱的,手里没点闲钱,怎么能维持他王公子的风头!
刚好这商贾女撞到他手上,当然得狠敲一笔!反正她店面红火,赚钱如流!
所以,甭管顾莘莘是不是那个坑他堕马的人,就算不是,王从励今儿也要找她的麻烦!
当下一拍桌子:“话撂这了,今儿你给不给!不给我就……”
顾莘莘抢道:“我就不给呢!”
王从励原本想得简单,带人吓吓这小商贾女对方必定腿软答应,毕竟过去他这般敲了不少店面的竹杠,见对方忤逆不从,怒道:“你确定?”
“确定!”
“本大爷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顾莘莘:“不给!”
这种恶棍,你今天给他两千两,下一次他就敢要你两万两。
大街小巷一群百姓围观,当众被一个女人打脸,王从励终于怒了,“小娘皮!给脸不要脸!!”
手一挥——“给我砸!”
“全都砸了!!”
王从励人多势众,说砸就砸!
顾莘莘当真没料到,晴天白日能有人这般放肆横行。
想想也是,上回他都敢当街行凶追杀人呢!
顾莘莘带着店里伙计上前抵抗,但王从励的人手是己方几倍,饶是顾莘莘有些身手也拦不住,更关键的是,对方还带了凶器,刀枪剑棍,锋芒无情。
顾莘莘担心伙计们出事,便没上前硬拼,眼睁睁看着店铺被砸个稀烂。
王从励砸完扬长而去!
顾莘莘哪肯罢休,火气腾腾,追上前欲拽住王从励报官,这时“砰咚”一声大响,店门上一件大物轰然落下,顾莘莘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只手飞快护住她脑袋,将她往旁边一带。
顾莘莘回头一看,店铺门口,那实木制的厚重牌匾轰隆落下,砸在地上尘土飞扬。离她只有半步远,若不是这人突然出现,只怕那牌匾砸上她脑壳,死在当场!
顾莘莘再抬头,原本搭护在她脑门上的手收了回去,身边站着的人,可不是谢栩。
原来,谢栩与顾莘莘互不搭理后,打算回培梁院,不料走到巷子口,就听路边百姓说七分寐惹了麻烦,有位公子哥上门砸店!
等他返身回到顾莘莘这,对方该砸的已经砸完了!
眼见王从励扬长而去,顾莘莘从地上爬起来,怒冲冲追去,店铺是她的心血,她绝不能让人白砸。
今天不管是报官,还是找去王家,她都要讨个说法。
只是,谢栩拦在她面前,“你要做什么?”
顾莘莘正在劲头上,“能干嘛,给自己讨公道啊!”
谢栩道:“怎么讨?你自己去?单枪匹马?”
顿了顿,道:“别把自己当回事,你什么身份,他什么身份,贸然上门,有用么?到时候吃亏的还是你。”
这话让顾莘莘冷静下来,的确,天子脚下又如何,他是官家子弟,她是低贱商贾,在这阶级分明的古代社会,民不与官斗是最基本的法则。何况对方的亲叔父是朝中重臣。
顾莘莘一瞬有些灰心,难不成,再用卜镜坑对方一回?那也只是偷袭,砸店的损失,她终究要不回来。
心情低落,但她并不愿就此绝望,在现代活了二十四岁,她最大的经验就是,问题就是拿来解决的,这一刻没有办法,不要慌,接着想。天无绝人之路,自己不气馁,总能想出法子。
她慢慢平复心情,看着店内满地狼藉,大脑不断转动。
这时谢栩道:“不要拿自己当枪使,你有的是枪。”
“嗯?”顾莘莘眨巴眼。
谢栩看似无意的说:“听说你这店里生意不错,来往达官贵人络绎不绝。”
话
没头没脑,店小二店管事一概蒙圈,只有顾莘莘眼一亮,拍了个巴掌,拖长音:“哦!我明白了!”
王公子当街打砸了七分寐成衣店的事,很快传开。
顾莘莘看着被砸得一片狼藉的店面,既不让人收拾,也不让人遮掩,伙计们纳闷,顾莘莘便神秘一笑,“不收,收了还怎么等我的枪!”
翌日早,来了两个顾客登门。
一个老主顾凌封带一个新主顾宋致。
小店被砸虽然在附近街访传开,但半城之隔的贵族区,尚未激起水花,毕竟对他们来说,这只是商贾区里不足为奇的小事件。
是以凌封看到店里砸得稀烂时,大惊,“怎么了这事?地震了?”
宋致同样愣住。
顾莘莘沉默不语,倒是一旁老胡唉声叹气:“哎,别提了,昨日那王家公子过来找茬,说是我们店衣裳不好,要我们赔两千五两,掌柜的不肯,他们就将店砸了!”
“我他妈的还!”凌封是个暴脾气,当即骂起来,“奶奶的,这王八蛋摆明敲诈啊,还两千五百两,怎么不去买棺材呢!”
“你们没反抗?”凌封又问,“没报官?”
“掌柜的想报,可京城的情况爷您懂的,民哪敢与官斗啊!再说了,当时是想反抗,可他带了好些人,明刀明枪的,我们哪敢,万一闹出人命怎么办……”
他又往上一指,“哪,招牌都被砸下来了,若不是掌柜躲得及时,只怕当场就砸死了!”
凌封勃然大怒,“这王八蛋龟孙!老子朋友的店也敢砸!”
他转身往前去,一直没说话的顾莘莘赶紧拉住他:“小爵爷,你干什么!”
凌封最是重义气,“老子找那龟孙去!!”
一甩手,人已经冲了远了!
顾莘莘看着他背影瞠目,没想到小霸王这般血气十足!
她回头看向宋致,想问问要不要追去把人拦下,宋致说:“随他去吧,他吃不了亏。”
这话不假,顾莘莘来了京城数月,高门大户打了不少交道,正儿八经的皇族王侯却少之又少,她还曾纳闷来着,怎么别的穿越剧里女主一来,便能顺风顺水结识各个身份珍贵的皇家大佬,什么公主啊皇子王爷啊,到她这,一个都不认识,这不符合穿越剧常理啊。
后来她才明白过来,原来,她早就结识了一个皇族大佬。
凌封听着只是个伯爷的儿子,实际绝非如此,大陈朝王侯不少,一个安乐伯并不算什么,但凌封身上的母族血脉就不简单了。
凌封的外祖父同样是个伯爷,爵位不高,胜在人长的英姿飒爽,大长公主对他一见钟情,情愿下嫁,而大长公主论资排辈,乃是当今陛下的亲姑母,她生了凌封的母亲,当今的德信翁主,算起来,凌封是长公主外孙,亦是当今天子的表侄。
而多年前,本朝皇帝在登基前曾遭过宫变,是长公主想法保住他,故而皇帝对长公主极是敬重,连带着对这表侄极为亲厚。
有了皇帝
这个亲表叔,凌封这些年在京城子弟圈横着走,那王从励有重臣亲戚又如何,照样吊打不误。
也因如此,凌封这些年才得封京圈混世小魔王,过去不知跟多少王公子弟打过架干过仗,就没一次输的!
两年前,凌封也进过培梁院,那可是校霸级别,王从励是运气好,若是跟凌封一届,只怕已经被凌封打残了!
这会宋致没有拦,估计认为凌封绝不会吃亏吧!想想也是,自己这个表弟,浑天浑地,除开皇帝跟大长公主能说他几句外,无人敢惹。
默了默,顾莘莘将目光移回来,看向宋致。
接受到她的目光,宋致将脸稍微别开了一些,与这顾掌柜虽只有几面之缘,但毕竟有过“不同寻常”的交集,每每想到,宋致总会窘迫与不自在。
今日他本不想来,可上次小爵爷的母亲德信翁主生辰后,不久就是宋致的母亲宋夫人生辰,宋致本想上市集挑些合眼缘之物,哪知表弟硬拉他过来,说什么顾掌柜家的衣裳女人都喜欢,定做几套姨母绝对喜欢云云。
却没想到,七分寐店子被砸了。
他缓缓环视店面,桌椅砸坏,物品凌乱,牌匾碎裂,满屋不堪,一起仿佛都在诉说着那场暴力又可怕的场景。
他问顾莘莘:“损失很严重罢?”
顾莘莘一扫方才的沉闷,一笑,“可不!我都后悔了,那天就该接下您的票子!”
宋致道:“你现在要也来得及。”
顾莘莘赶紧摇手:“可别!我就开个玩笑!没想过要您票子呢,事情一码归一码,我的损失跟您无关,不需要您来承担。”
她说完笑眯眯,歪头看他,“您说对不对!”
她没有刻意笑,这是她不经意的动作,可一个小姑娘眨巴着大眼睛,歪着脑袋看人,眼角笑得弯弯,总是透着股娇俏。
宋致再次将脸转开,不看她娇艳的笑,道:“再等等,看凌封那边怎样。”
这一等,便等到一个劲爆消息。
那凌封果然不是吃素的,暴脾气直接闯到王家,那王从励堕马受伤后没去培梁院,一直在家里养伤。跑出来讹人是趁家里长辈不在,等砸完店子讹完人,再回去接着躺下装伤重。
偏偏凌封一进去直闯进他房里,二话不说,将人拎起来一顿饱打!
王从励被打得莫名其妙,拉着家丁一起还手,可哪里是“纵横沙场”的小霸王对手,倒被揍得更凶残!
等王家的大人一回来,就见自家儿子已被打成猪头!
无缘无故被打,王家人哪能不火大,哪怕对方是长公主外孙,也得揪着要个说法,结果小霸王冷哼一笑,“呵,小爷可是在帮你们教儿子,今儿没我一顿饱打,明儿他很可能就坐牢了!”
说完丢下一句:“不用谢!”扬长而去!
王家人:“???!!!”
顾莘莘这边,同样不太平。
店子被砸的第三天,来了不少顾客。
多是高门贵
女,来取定制衣物的,见一屋狼藉,齐刷刷瞪大眼,“怎么回事啊?”
而老胡攥着衣袖怔怔流下泪,“小姐们,太太们,实在对不住啊。你们的衣裳,早就做好了,可是小店却没能力保管……”
“怎么回事!”贵女们问。
老胡伤心道:“那王家王从励公子,硬说我们家货不好,直接将小店给砸了!就是您看的这样!什么都没了!”
老胡说完,放声大哭,“老朽对不住你们啊!”
然后仰头哭!
拍大腿哭!
拭泪哭!
抽噎哭!
生无可恋哭!
指天骂地哭!
……
花式哭戏大集合!顾莘莘惊呆了!她只是让老胡适当卖个惨,没想到他这么演技派!
待他哭得差不多,顾莘莘出面,压低声音,沉痛而遗憾地道:“实在对不住各位,但我们目前的确交不出货了。”
“我们也知道各位太太小姐,做衣服定是有用处,也想过能不能补救,但是……”她捡起其中一件衣裳,“这些布料都被他们故意划穿,撕破……便是补都补不好了!”
那些贵女们一瞧衣衫,可不,好好的布料上全是破洞,对方下手狠极,摆明要将这里一切毁了!
“岂有此理!”当即一个贵女喊出来,“我们可是这七分寐的老主顾,衣服不知道做了多少套了,穿在身上舒坦得很,哪有什么问题!”
其余人道:“对啊对啊!”
“定是那王从励没事找事,谁不知道他,纨绔子弟,混账东西,就爱惹事生非!”
“对,决计是他找茬!!”
“混账!”
一群人骂完,又忧愁起来,“这可怎么办,还说穿这衣服去郊游呢!”
“唉,我还指望穿新衣服观兄长的婚礼呢。”
“还有,我的衣服,可是自己亲自设计的,花样就画了几天,这么就没了,谁赔我呀!”@无限好文,尽在()网
贵女们愤慨加难过,顾莘莘痛心疾首道:“我们也讲过都是贵人们的衣裳,可那王公子太跋扈,竟是谁的话都不听……”
“我拦不住,但毕竟出了这样的事,我是该给各位做赔偿的……”
话没说完,老胡再次攥着衣袖大哭,只恨眼泪没把店子冲垮,“哪赔得起啊!掌柜的,他将咱整个店子都砸了,还敲咱的竹杠,咱现在,便是连着门店修缮费都出不起了……”
他对各位贵女们说:“我们掌柜的,当时可是拼了命也要护住各位小姐的衣裳的,可他们连刀都带了,我们险些命都保不住……现在,衣服没了,店也没了,我们便是拿命,也赔不起啊!”
“狗娘养的!”贵女们竟也有激愤爆粗口的,是个武官之女,她拍案而起,“放心,顾掌柜的,我们不要你赔!”
她将地上的残衣破衫一拎,看着那千疮百孔的布料,“冤有头债有主,谁毁了我们的衣
裳,我们就找谁去!”
“对!”贵女们激愤而起!一起出了店面。
等她们走远了,老胡放下手帕,一瞬间收回眼泪,从痛哭流涕到云收雨歇闪电转换:“主子,您的第二把枪该到手了吧?”
“你的哭戏这么精彩,当然得成功啊。”顾莘莘道。
一切都是她安排的,谢栩昨天给她筹谋划策后,她便举一反三,想了今天这招,一个小魔王过去,未必能全然撼动事态,再加上这些贵女们,应该差不多了。
为了激起群愤,让戏唱得更大更响,她还做了更细致的准备,譬如,硬是过了三天都不收拾店面,任谁进来看了都心酸!
还有,那衣裳的破洞她做了处理,衣服的确被王从励破坏了,既然毁得不成穿,她干脆拿来做道具,戳了更多的洞!让人看了越发触目惊心!
只是心里多少过意不去,她是个仗义重情的人,从没想过将朋友当枪使,她决定以后要好好补偿这些朋友们,客户们!比如小魔王,以后再做衣服,她绝不收钱,其他的贵女们,打最低折扣,该送的就送,总之,人待她三分好,她还十分情。
顾莘莘的计谋很快立竿见影。
小霸王怒闯王家后,王家再次传来新消息,说是贵女们集体上门讨说法。
那王家昨天被小霸王大闹一场,处于迷糊中,派人去查,才知道儿子将人店面砸了!
偏偏王从励还嘴硬,非说对方是黑店,一时激愤才失手。
王家人不知该信谁。
这时,贵女们轮番上门了,照说,古代小姐们一般不会冒昧去某个府邸,便是拜访,也要提前下帖子。
是以贵女们没亲自去,但,这个阵仗反而闹得更大。
贵女们商量好了,每人都派出府里管家跟多名家仆,包括丫鬟嬷嬷,王府的大门立刻被结结实实堵了一半。
王家原本打算强行驱赶,可一听是受了各官家太太小姐的命令而来,还异口同声都是上门讨衣服!王家莫名其妙,自己何时欠女眷们衣裳了,等一细问才知道,又跟那儿子砸的成衣店有关。
待一群管家嬷嬷丫鬟七嘴八舌,王家才捋出了真相。
那铺子没问题,在京城开得好好的,贵女们都是熟客,衣服穿了好些套,从未听说有质量问题。至于黑店一词,更是无稽之谈!
众口一词,王家这才相信,是自己那不孝子又在惹事!
若说昨日小霸王过来闹一顿,他们还有所质疑,以为是小霸王欺负儿子,那今儿又来了这么多人,难道大家都欺辱自家儿子么?
不可能!这些贵女们平日里又跟儿子没什么交集,为什么要冤枉他?
再联想儿子往日所为,挑衅、找茬、敲人家竹杠,极有可能!
王家长辈气急败坏,总算明白小霸王临去前那话意指何为了!
那顾掌柜是平民,报官或许见效甚微,可小霸王出面便截然不同!他来只是打了儿子一顿,若把他惹毛了,对着长公主或者万
岁爷告上一顿,王从励横行霸道,带刀持器,欺辱良民各种恶行一旦掀出来,甭说什么王家大族了,在天子面前,都是屁!等着去吃牢饭吧!
而眼前,对贵女们也不好交代。
王从励砸了成衣店不说,还将贵女们的衣物毁了,这何尝不是打了贵女们的脸!难怪人家上门扯皮!
这一圈贵女俱是来头不小,要么朝中重臣,要么王侯子女,王从励这般肆无忌惮毁了一圈人的心头好,难道是要跟这么多世家结怨么!
王家人越想越紧张,对着贵女们好一阵安抚,承诺该赔的赔,该道歉的道歉。好不容易将贵女们安抚完毕,王家人又马不停蹄赶着去凌封府上赔礼。
他们可真怕惹毛了小霸王,被参一笔。
小霸王啥都没说,只道:“你们别来我这,去把人家顾掌柜的五千两损失给赔了吧!”
王家人闻言瞪大眼,五千两……一个小店面要五千两?!!
小霸王冷笑,“你儿子为一件衣服,敲人家两千五百两,我现在整个店面,也才他两件衣服的价钱……难道你们觉得不合适?”
“合适……合适。”王家人能怎么说,万一惹毛了小霸王又犯浑呢?
这祖宗惹不起啊!
于是,店内的顾莘莘,很快收到来自王家的一摞银票。
店里一圈伙计眼眼看直了,顾莘莘同样惊诧,没想到那小魔王出场,一个顶无数个,竟让王家翻倍赔。
伙计们笑起来,“呀,掌柜的,因祸得福啊,这回咱还狠赚了一笔!”@无限好文,尽在()网
“去!”顾莘莘挥挥手,从里面数了三千两出来,用信封密实封好,叫伙计送到安乐伯府上。
这钱是凌封帮她扳回来的,她统计了下店里损失,大概在两千两左右,那多的三千两,便回给凌封。
至于其她出面帮过她的小姐贵女们,她自掏腰包,每个府上送点礼物过去,算是心意。
人对她好,她对人好,这是顾莘莘的做人准则。
很快,凌封收到了顾莘莘送来的三千两,送钱的小厮说:“掌柜的让我千万不许带钱回去。”言下之意就是不允许凌封推脱。
凌封便哈哈大笑收着了,顺带给顾莘莘一个点评,“你们家掌柜的,是个妙人!难怪我对她一见如故!”
得了钱的凌封可没干坐着,立马约了表兄宋致出门快活。
凌封这人讲义气,重感情,同时兼具公子哥的浪荡不羁,那风月场所他兴致来了也会光顾,他搭着宋致的肩道:“表哥,走,春香楼来了个舞娘,据说一舞倾城啊!”
宋致瞪他一眼,拒绝。
“别啊表哥!”凌封道,“你总这么古板,人生有什么意思!”
宋致比起寻常公子哥,绝对是个洁身自好,严于律己的主,整日里除开学业,便是仕途准备,渴盼日后有一番作为。
至于风月场合,断不会去,第一是受家庭影响,宋父对妻子感情专
一,从不沾花惹草,第二跟宋致性格有关……在某些贪玩爱热闹的纨绔子弟看来,清高端重,克制守礼的宋致,的确有些古板。
可今儿凌封心情好,想拉表哥一道,更带劲的劝道:“表哥,那舞娘可是老鸨高价从西域买来的,好多人千金难求呢,她也就看在我小霸王的份上,才肯一舞,你不去,没劲啊!”
宋致怼他,“没劲就没劲。”
凌封:“……”
他说:“表哥,不是我说你,老这么古板的活着,有什么意思,人不风流枉少年,你连女人的滋味都不知道,遗憾啊!”
宋致本想说遗憾就遗憾,话到嘴边顿住。
女人的滋味?
那一天,甲板上有个绵软轻柔的身体靠向自己,湿漉漉的水气中,她的发丝在他眼帘摇晃,贴近唇的位置,肌肤相亲的瞬间,他嗅到她淡淡馨香……
便是这一瞬,宋致的脸猛地烫起来,转过身去,不再理凌封,一个劲朝前走。
凌封哪知表哥在电光火石间心思千转百回,只觉得表哥很是异常,大步追过去,“表哥!表哥!你怎么了!我哪得罪你了?”
……
王家府邸。
凌封表兄弟晃荡街头,而王从励正在挨揍。
王从励此番砸了人家店铺,惹了一系列祸事,除了对那七分寐的店铺赔款五千两,再加上各贵女的赔偿金跟抚慰金,零零总总加起来,近一万两!
王老爷子,也就是王从励祖父,老人家还在世呢,对着不肖子孙几乎气炸,惹事生非就算了,还烧去了一万两!
王老爷子拎着手杖上前一顿饱打,还说要请家法,那儿臂粗的拐杖可不是闹着玩的,直打得王从励抱头鼠窜,嗷嗷大叫!
最后是王老太太,即王从励奶奶出面拉开的,老太太哭嚷着:“老头子,算了,钱赔都赔了,还请什么家法,就这么一个孙子,你还真能打死啊!”
又道:“他叔都说了,廷尉里马上有个缺,咱们还指望想法让孩子顶上去呢,你要打个好歹来,可这么办?”
老爷子纠葛片刻,硬是念着最后一句话才放下拐杖。
没过两个时辰,好不容易逃过一劫的王从励,就吃了个晚饭,又遭殃了!
王家本已平息了怒火,可夜里不知谁送了封信来,老爷子看了后,再次挥起拐杖,虎虎生风!
信上透露王从励砸店铺的根本原因,惹是生非挑衅找茬是一回事,更重要的事,这家伙在外欠了大笔赌账……
好巧不巧,这时,有人敲响了王家大门。
果真是赌场的人,赌场的人不敢跟贵族们横,只怯怯地说,“实在不敢叨唠各位贵人,只是王公子差本小店的账,已经拖欠了太久,想问问何时才能还上?”
若不是王公子拖了太多,他们断不敢上门来讨。
王老爷子先是震惊,后来老脸涨红!这混小子,在外惹是生非就算了,还赌博!他们堂堂官家门第,欠赌场的钱!
惹是生非只是一时纠纷,赌博可是终身恶习,毁家业啊!
赌场的人接着怯怯问:“王公子当初承诺,那几个同窗的账都挂在他身上,这话是否兑现?”
王老爷子气到脸色红转黑!
赌博就罢了!还聚众赌博!听赌场小厮的意思,这些人还是他领去的!
他这是……
王老爷子问:“总共该多少?”
大户人家自尊心强,不喜欢说“欠”字,习惯用“该”。
赌场小厮竟周到地带了个算盘来,“啪啪啪”拨了半晌珠子说:“王公子欠一千一百两,三个月未还,本加息一共一千四百两,其他七个公子挂他的账,三千七百两……一共五千一百两,老爷给个五千整吧……”
五千两,又一个五千两……
才赔出去一万两……
老爷子一年的俸禄加灰色收入,尚不及一千两。
老头子近乎气疯!钱还没还赌坊不清楚,毕竟赌坊自身也不合法。但人拎着拐杖冲进院子是真的,这回没有半点犹豫,直接请了家法,谁都拦不住,棍子重重落到王从励身上,一打一声响,“我要你惹事!叫你聚赌!你这混账东西,是要气死我!!”
老爷子下了狠手,一贯在外横如螃蟹的王从励,被亲祖父打得浑身青紫!老太太便是搬出那廷尉司的事都没用了,老头子吼道:“就他这混账模样还能进廷尉司!”
“惹是生非,欺辱良民,寻衅滋事,聚众赌博!我方才还以为那信是乱写的,如今才晓得都是真的!满京城传遍了,便是他叔叔在廷尉,也进不去啊!谁会要他!天家的差这么好当吗!这没脸没皮的!”
说着下手更重,王从励哭爹喊娘,这一番真是腿都被打断!!
而这信是谁写的呢。
培梁院里,谢栩对着棋局,淡然对弈。
小书童在旁边铺床叠被,主仆两平静得像那封信与自己无关。
实际上信就是谢栩写的,匿名书写,但内容劲爆,不仅详写赌博一事,还将王从励在学院犯下的其他作奸犯科,尽数抖落,逃课旷课自不必多谈,欺辱同窗,藐视师长,聚众赌博,带头围殴,甚至雇凶追打良民……看得老爷子心火熊熊,哪怕勉强跟自己说,这信定是有人故意而为,可赌坊人员一来,啪啪啪打脸。
当然,前去要钱的赌坊人员,亦是谢栩授意的。过去王从励自持身份,拉帮结派,孤立挤兑,羞辱谢栩,甚至派打手追杀。谢栩隐忍不发,就是为了等这一刻,平白无故告状,王家信不信是一回事,信了偏袒又是一回事。而这个节骨眼上,王从励墙倒众人推,老爷子火气最盛之时,来一封信火上添油,最好不过。
估计王从励这个月别想起床了,腿没被打断已是谢栩仁慈,没捅到师长那,请学院里开除,够便宜他了。
而仁慈的权臣大人,依旧慢悠悠下着棋。
棋子一颗颗落下,灯光下温润如玉,屋外,风清月白,天地间一派浩浩清风。
只有
小书童轻声说:“好久没喝加油君的奶茶了……有点想……”
谢栩将一颗棋子,落在棋面上,“想就明天去。”
顾莘莘的店面经过重新修缮,即将再度开业。
可此时,顾莘莘竟发现了另一个重大问题。
官府不让她开了!并且,封了她的库房!
说来还是王从励的锅,这王从励恶行尚未捅穿之前,即刚刚砸完顾莘莘店铺那会,他心气未平,竟还去官府那里倒告了顾莘莘一靶,意思是七分寐用低劣布料,骗取钱财等。
放现代讲,就是有人投诉了某店铺,称该店商品属假冒伪劣产品,质量存在重大问题……由于投诉的人有些背景跟人脉,于是官府竟然查都不查,直接封了店面。
顾莘莘面对店门突然而来的封条,整个人是懵的。
解决了一遭问题,又来一遭啊。
这王八蛋王从励,怎么不被打死呢!
顾莘莘急忙找官府,那小霸王凌封得了消息,陪她一道去。
古代也有专门管理市集的官署,类似现代的工商局或质监局,两人进了相关官署,那官吏见着小霸王陪着一起来,很是恭敬客气,只是态度颇为难,“小爵爷,顾掌柜这事,我们也很同情,但国有国法,官有官规,您的事既然到我们这来,就得按规矩走。不然,哪怕我悄悄给你办了,一旦查出来说违反了法令,我们也不好交差是不是。”
顾莘莘便问按规矩如何处理。
那小吏道:“照规矩,若是店面有问题,便先交一些押金,少则关门三五日,多则十天半月,具体还要看我们专人检疫,没有问题方可开张,若是有问题扣钱,关店,再议。”
“十天半个月!”顾莘莘心想,官僚主义到哪都是官僚主义,无论是现代还古代,一样的效率缓慢,磨磨蹭蹭!
“那你们所谓的专人检疫,是哪些人呢?”顾莘莘问。
“那就更不好说了。”小吏道:“各行有行的规矩,也许是官府出人,也许是请商行里的人,总之这方面,谁代表权威,就由谁出面鉴定与裁决。”
顾莘莘心一紧。
等上十天半个月,还具体没个定数,那损失得多少?这还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布料这一行,官府不一定能有人专门做检验,若他们请商行来,那就麻烦了!
古代的商行,就是店铺联盟,顾莘莘这新布料上市,多少同行眼红,甚至前段时间商行还曾派人过来,要顾莘莘把配方等制作工艺公开!
顾莘莘哪里肯依,虽是委婉地回绝,没有闹太僵,但对方多少是不痛快的,这回抓了把柄,万一是他们来检测,还不得拿捏着她玩!
想了想顾莘莘再次请求,“大哥,您就不能行个方便吗?”
一旁凌封甚至恶狠狠拍了下桌面,他那暴脾气忍了够久,“我看你唧唧磨磨的!分明是兜圈子!连老子的面子都不卖!再不说,小爷打得你满地找牙!”
小吏险些吓得躲到桌底下,“小人,小人哪敢
瞧不起小爵爷,只是小人爱莫能助啊,这条例,这规章制度,可是京兆尹大人亲自定下的!”
兆尹是当地行政长官,京兆尹就相当于现代的北.京市市.长。
那会的兆尹可跟如今不同,管辖权更为广泛,除了民生民政,商市亦在权限之内,这些条例由他定下的,没毛病。
那这意思是,这事想通融过去,得找京兆尹?@无限好文,尽在()网
那么大的官,肯见自己一个区区民女么?
顾莘莘看向凌封,凌封挠头,这事换了其他人,譬如王从励,王家人等流,他顶多就上门暴打一顿,软硬兼施逼人同意。
可京兆尹不同,人家正儿八经是朝中重臣,且是按规章制度办事,他还真能把人家无缘无故打一顿啊!
那上门求情么?小霸王更是头痛,第一个他拉不下脸,第二个这些年他在京里做了多少混事,京兆尹看他就头痛,若不是碍着大长公主跟陛下,怕是早就想把他丢进牢里关几天。
且这京兆尹脾气不同一般,据说为人秉性端重,严肃谨慎,刚正不阿,认定之事鲜少动摇,极不好打交道,不然凌封也不会忌惮他。
末了顾莘莘道:“那我们先回去吧。”
既然如此,也不好留这让凌封为难。
回去再想法子。
如此,两人离开了官署。
凌封还有事,没帮到顾莘莘,告别时颇不好意思。
顾莘莘宽慰他,笑笑说没关系,然后自行回了店铺。七分寐关了门,七分甜还开着,顾莘莘坐在店里,继续琢磨这事。
事情的关键点是,她如何能跟京兆尹见面,请他酌情通融。
可她只是一介小小商女,没有特殊原因,人家如何肯见呢?
翻来覆去想不出法子,她趴在桌上嚎:“苍天啊!赐给我力量吧!”
话刚落,一句极低的笑传来,接着便是一个冷冽的声音,“哪有什么老天,痴人做梦。”
顾莘莘抬头一看,两个男人立在她面前。
哧哧笑的是小书童,进入了青春期,他那张脸不仅没长出男人该有的线条,反而越长越圆!分外喜气可亲!
反观谢栩,日益棱角分明,也日益隼利清冽,青涩稚嫩的少年气质逐渐向成熟的男人靠拢,晌午的日头落下来,映得他瞳仁幽深,光芒慑人。方才那清冷的声音就是她的。
看着主仆两的神态,应该是知晓了她店铺再度被关的事。顾莘莘道:“干嘛啊!老娘抒发一下也不可以!”
自从放弃抱谢栩的大腿后,她语气都冲了不少,但不管抱不抱,对方未来仍是权臣大人,于是还是改了下口吻,“那个嘴快……不是老娘,是我。”
谢栩没生气,露出一个“你还知道怕呀”的眼神。
顾莘莘本就心情低落,再被男人们冷嘲热讽,更是不得劲,“你们来干嘛啊,吃甜点么?你谢大爷又不吃!”
小书童举手,“我吃。”
哪怕主子是断然不吃的。
顾莘莘便让人给小书童上了甜点,然后在原位上继续趴着,她心里盘算着能不能用卜镜看看,但卜镜一天也只能看个一两次,不一定有用!
于是接着她趴在桌上,翻来滚去。
见她焦躁,又一声嗤笑响起:“平日不是挺能耐么?这会怎么比热锅上的蚂蚁还急!”
谢栩没吃甜食,不慌不忙端坐在软椅上,冷眼旁观顾莘莘的哀叹。顾莘莘急道:“行行行!你能耐,你上!”
谢栩斜睨她一眼,竟然真的起身出去。临去时,对小书童说:“在这等着我。”
“诶!”顾莘莘见状问小书童,“你家主子干嘛去啊?”
小书童美滋滋舔着勺子,“我怎么知道。”
“不过……”他说:“我主子从不做没把握的事,你大可放心。”
哪能放心呢,顾莘莘心想,我连那家伙去干什么都不知道!莫非跟店铺被关的事有关么?可他能有什么法子。
而谢栩这一去,一下午没回来。
直到小书童吃了四轮甜点,撑得肚儿圆圆,屋外太阳落山,晚霞暗灭,月亮挂上了树梢,巷子那边才远远走来一个身影。
两排屋舍的灯光打在他身上,衬得他身姿挺拔,如暗夜修竹,他的面容逐渐在光亮中显出,越发清晰,可不就是谢栩。
谢栩来了并不多言,直接到顾莘莘面前,“走。”
顾莘莘:“走什么?去哪?”
“你不是要见京兆尹吗?”
两炷香后,谢栩带着顾莘莘现身在京兆尹府邸前。
朱红大门配厚重铜环,两侧雄狮镇守,屋宅笼罩在深沉夜色中,端庄肃穆之感扑面而来。
顾莘莘不敢相信,“你……你还真有办法见他啊?”
多少有些担心,虽说谢栩进了培梁院,但并未真正入仕,冒昧见一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人家肯么?就连那小魔王凌封,也没那么方便引荐呢。
谢栩平静道:“京兆尹卢大人,过去与家父有些交情。”
“啊?旧识啊!”顾莘莘一喜,竟有这层关系!
那京兆尹大人虽铁面无私,但官场上再冷硬的人也总有些情意,见见故人之子,情有可原。
可是……故人之子是谢栩,她顾莘莘跟京兆尹又没什么关系,人家知道了,会帮么?
默了会,顾莘莘小声说:“那我进去……说是你妹?你爹在外头偷偷多生了一个?”
谢栩:“……”
白了她一眼,谢栩道:“用不着,我已经禀告过大人,你是我远方表妹。”
反正在培梁院练武场上她已经冒充过他表妹,那就先这么着吧。
如此,假表妹顾莘莘偷笑着,跟“表哥”一道进去。
踏入门槛时,表哥郑重提醒她一句,“进去前想好要说什么。”
“懂得懂的!”难得有机会来,她当然想好了要怎么说!
谢栩仍不放心,道:“你过来,我有句话嘱咐你。”
谢栩那句“你过来”示意走近一点点,可顾莘莘大大咧咧,立刻把耳朵贴到人脸颊边,问:“什么?”
夜风中,一对少男少女靠得格外近,她的气息随夜风幽幽拂过他鼻翼,谢栩不自在地将脸拉远了点。
豪迈的顾莘莘显然重点不在这,一心听着谢栩的话,然后惊道:“什么?不要吧,你这也太……太……”
谢栩冷脸道:“不听我的,京兆尹府你就别去了。”
顾莘莘只得委委屈屈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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