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筠, 你和黄老师是什么关系?”这话一出, 画室里不少人都竖起了耳朵,黄成余还没有教过他们,往上大三大四左右他才会给他们上课,纪筠却已经能出入他的画室了。
纪筠内心千回百转, 终于能说出这个令自己自豪的回答:“师生关系。”
问话的人泄气道:“切~我们也是师生关系, 你去黄老师的画室都去干嘛啊?”
纪筠没想到他们居然不相信, 笑了笑没有接话。
黄成余的研究生给出了答案:“纪筠没上大学以前就经常过来的, 黄老师很喜欢她, 让她在他画室画画的。”
他们研究生都很少有这种待遇, 研究生人少, 几个人一个画室已经是不错的待遇了, 黄成余的画室基本上是他临时存放作品的地方, 想想他现在一副作品都上百万, 画室门口都按了好几个摄像头的,他现在这个地位,一年只画几幅画, 画室并不怎么用。
黄成余把他的画室给纪筠用, 他一直觉得创作是需要安静环境的,除了上课的时间,纪筠可以随时去黄成余的画室,学校给他配备的画室肯定是最好的,设备齐全,空间还很大, 隔壁是其他一些教授的画室,这一层人很少。
16油画1班的学生才意识到原来她说的师生关系是这个啊!
纪筠的画功有目共睹,当这个关系被揭穿,许多人也发现她的画是透着黄老师的影子。
“难怪你的画都有黄成余的影子,但我觉得你画的比他好。”某同学像幽灵一样突然站在她身后说道。
纪筠心脏病都要被吓出来了,回头一看,是某位平时在班上基本上不作声的同学。
其实艺术家的脾气都是有些怪异的,目前还籍籍无名的未来艺术家也是如此,即便他们有比较高的知识素养,但性格可以说是非常特异,有闷声不响的,喜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有性格跳脱的,爱在电梯里找灵感的。
有温和的有极端的,当然大部分人还是正常人,可能对艺术的野心也不是很强,不少人都是家里条件很不错,学美术大概是为了提升格调,能不能出名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
每天开着玛莎拉蒂或者法拉利来上学的不计其数,美院被称为富二代聚集地也是不无道理的。
吓她的这位幽灵同学就属于“艺术疯子”一类,画风比较独特,喜欢刀画。
纪筠被吓过之后有些无力,道:“老师永远是我老师,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道路,并不是超越不超越,本不在一条路上,谈何超越。”
不同风格不同画派,她越能够理解,为什么绘画很少设置比赛评出一二三名,而是用展览的形式,把决定权交给看客们。
“袁同学,你下次走路可不可以有点声音?”纪筠心口刚恢复平静,无奈说道。
袁同学一脸“我吓着你了吗”,摸着下巴沉思在纪筠的画里,半晌才道:“虽然我觉得你说的有点道理,但是我还是觉得你的画风比黄成余好,更纯粹。”
下了课,纪筠就去黄成余的画室了,黄成余在给研究生布置任务,门口有动静,也只是余光瞥了一眼,心里清楚应该是谁。
研究生们都习惯了。
纪筠把自己的包放沙发上,等黄成余讲完。
最近是画展比较多的时候,黄成余手里头也有好多个画展邀请,他挑了几个好的,让他的研究生过去实践,主要工作就是帮忙挑选画作、布置展厅。
“我把你们推荐过去,里面有不少我的老朋友,不懂就问,好好表现。”
拿到任务的都一个个出去了,走之前不忘和纪筠打了声招呼。
黄成余和最后几个说完,就挥了挥手,道:“可以了,没别的事情了。”
“好的,师妹再见。”
纪筠也笑着朝他们挥挥手。
韩叶子走在最后,似是想起了什么,转头说道:“师妹,你上次给的蜜饯好好吃,我买了点坚果,放沙发上了,给你吃的。”
韩叶子上次来,纪筠分了点蜜饯给她,这个师姐是今年刚考上的研究生,人缘很不错。
纪筠这才看到旁边的几袋子坚果,笑着说道:“谢谢。”
黄成余喝了一口水,老年人专用茶杯,茶叶加了一大堆,一边盖盖子一边说道:“纪筠啊,你周末不是没事情吗,正好,我接了一幅中世纪画的修补,资本家屁事多,非要我过去修补,要不是那幅画不可多得,你随我一道过去,开开眼见,那幅画一直是被人收藏着,外界不怎么知道。”
纪筠眼睛亮亮的,想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又犹豫道:“那幅画在哪里?”
“就在B市,资本家包吃包住。”
“好。老师,需要我做什么吗?”纪筠看过几回黄成余修补画,这算得上是美差,能够观摩到常人不能看到的作品。
黄成余瞥了她一眼:“能让你做什么,带你去涨涨见识,我说会带个助手,那幅画很特别,你见到了就知道了。”
纪筠抿着嘴朝着他笑,讨好又亲近,黄成余年轻的时候不喜欢孩子,后来妻子也不在了,没想到遇着这个学生,当真是怎么也想不到。
最近纪筠课很少,下周更是只有一节课,除了她和廖雪镜,其他两个人课程就比较满了,每天抱着个电脑,作业都要做到十一二点。
纪筠和廖雪镜给予万分同情,其实这也是最高学府的常态,深夜才是属于自己的。相对而言,她们绘画系文化课很少,基本上就还是要你画。
“学完这四年,我觉得我大概也就秃了。”齐卉疯狂敲键盘,一脸麻木地说道。
廖雪镜和纪筠在聊明天实践穿什么,最近天气冷了,廖雪镜叮嘱纪筠早点去买几件厚实的羽绒服,“我听谁说的,你们南方都只穿呢子,我滴天,我啥时候也去南方感受一下穿呢子的冬天。”
齐卉说道:“别,你估计受不了,南方魔法寒冷和北方不一样,你到哪里就觉得根本没办法穿呢子。”
纪筠有羽绒服,只是开学的时候东西太多不好带,想想也算了。
来自四面八方真的很有意思,以前周围都是当地人,风俗习惯都一样,等上了大学,不仅是全国各地,世界各地都有。
纪筠最近看到那个热搜,南方人第一次看到雪,下面有评论说,南方的冷和北方的冷不一样,北方的冷就是单纯的冷,而南方的冷,就是魔法攻击。
在B市生活了一年,她也是有点感受的,那年冬天在B市的暖气里呆习惯了,回到H市的那一周,冻得怀疑人生。
“如果你冬天在B市,你就是出不了门,屋里很暖和的。如果你在H市,你可以出门,但不管你在家里还是在外面,都一样冷。”纪筠想到暖气,想起家里要装修的新房,到时候一定要铺上地热。
齐卉看了看时间:“余俏还不回来呢?”
廖雪镜暧昧的眨了眨眼睛:“也许和她的男神聊得正hi。”
余俏是本地人,而且家离学校也不是很远,经常会回去或者和朋友出去玩,今天据说她的男神也在,她开开心心地出去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余俏木着一张脸进来了,现在十月份的夜里已经不暖和了,她还光着腿,进门先是把门一甩。
“回来了?晚饭吃得怎么样?”廖雪镜扭过头问道。
余俏语气很丧:“就那样吧……”
廖雪镜奇怪道:“不是和你男神吃饭的吗?吃得不开心?”
纪筠对廖雪镜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说了,看余俏的脸色显然是很不高兴了。
“能不能不要提他了!烦死了!”余俏把鞋子一踢,包一扔。
廖雪镜尴尬地看了看纪筠,纪筠很不喜欢余俏这一点,心情好的时候很好,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甩脸色,雪镜是比较粗神经,话痨,但她绝对是好脾气,若是换了齐卉,余俏定是不敢这么朝她。
齐卉双手啪得拍在键盘上,瞟了一眼,淡淡道:“谁给你气受朝谁发去。”
纪筠不搭理余俏,继续和廖雪镜说之前的话题:“我周末去买两条羽绒服,你要不要一起去?”
廖雪镜立即接话道:“好啊,虽然我羽绒服比较多了,但换季我也买点衣服。”
学美术的,家境一般都还可以,至少是小康水平,宿舍四个人吃穿用都不差,这一点纪筠觉得挺好的,出去玩买衣服什么的不用顾虑太多。
余俏红了红眼眶,委屈了一会儿,见所有人都不理她,摸出手机,找谁聊了一会儿,心情才好一点,对廖雪镜也有些愧疚。
不一会儿这事儿也揭过了,纪筠就看着余俏问廖雪镜这要不要吃那要不要吃,透着的讨好,隐隐摇了摇头。
在齐卉看来,余俏完全就是被家里宠坏了,而且是对着亲近的人脾气差,还挺会看人挑菜的,她可不惯着,她们是舍友又不是她爹妈。
周一的时候,纪筠跟黄成余去了传说中的资本家的地方,在一座山上,一路畅通地进去,停在别墅的前面,纪筠觉得这个风格很熟悉。
应该是助理之类的,请他们进去。
一间大大的房间,里面有颜料有工具,长桌上就摆放着那幅画,画框还裱着,黄成余看到那幅画,几乎是铺上去了,隔着画框,眼睛一眨不眨,呼吸声加重:“太妙了,好啊,真是神奇。”
纪筠这才看到黄成余所说的稀有而奇特的画,这幅画是画于中世纪末,那个时代宗教题材居多,也多是画人,而这一幅,它居然是画景,经历了上百年,它的颜色多少是有些腿去了,可正是这一份暗淡,给它增添了岁月的沉重感。
这是一副看似很简约,但又不简单的,中世纪的画能透着印象派的风格,夕阳下的森林显得有些恐怖,那黑暗深处的绿点,是什么?
这幅画的岁数久了,原本的画布被加紧过很多回,现在还有有些地方承受不住了,还有一些颜色也淡去了。
最令人可惜的是,这幅画的作者并没有留下任何姓名。
“黄先生,BOSS在开会,一会儿就过来。”
黄成余正沉浸在画里,摆了摆手:“随意随意。纪筠,你过来看这边。”
纪筠凑过去,黄成余指着一处,是一个倒影,可惜有些残缺。
“我参阅了这幅画的修补历史,很可惜这幅画有照片的时候,这里已经是这样了,谁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的影子,有收藏家说是女子的倒影,但现在修补,只能在这个残缺的原型上加以填色。”
纪筠并不觉遗憾,也许正是这份残缺,给了人更多的想象。
“BOSS,黄先生已经来了。”门口的动静有些大。
黄成余虽不乐意,也只能直起身。
资本家出现了,他再一次出现在她面前,纪筠竟然没有任何的感受了。
“章先生,你好。”黄成余客气地和资本家招呼。
章疏临不带任何情绪地朝他点点头:“黄大师,很高兴见到您。”
世界真是很奇幻,兜兜转转,他们三个人竟然又站在同一个屋子里,纪筠有些恍惚,章疏临不喜欢黄成余,因为他给了她出去的野心,黄成余也不喜欢章疏临,因为他这样关着她。只是因为她,两个人即便互不顺眼也能勉强相处。
“纪小姐,又见面了,没想到你成了黄大师的学生。”章疏临很坦荡,坦荡到纪筠都不好意思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纪筠:“章先生,没想到您也来B市了?”
黄成余看向纪筠:“你们认识?”
章疏临嘴角微微上扬,望着纪筠:“纪小姐还欠我两幅画。”
纪筠都快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先是军训然后各种事情,她也期盼着他忘记,垂眸道:“我暑假给章先生画过画,就是和您说的很大的那幅。章先生,不好意思,我开学以后比较忙碌……”
章疏临没有过多纠结于这件事情,目光投向桌子上的画,道:“可以理解,不过希望纪小姐闲暇之余还能纪得,正好我这段时间在B市。黄大师,关于这幅画的修复……”
纪筠稍稍松了口气,认真倾听两个人的谈话。
黄成余制定好修补的计划,一共大概需要一周左右的时间,当天下午黄成余就开始了,首先要把画拿出来,然后架起来。
纪筠帮不上技术活,但是基本上只能够坐在旁边看他如何修补,给他做一些下手的工作,黄成余并不要求她一直在身边,纪筠就临摹这幅画。
碰到章疏临的次数并不多,也都是礼貌问候。
她怕打扰到黄成余,询问过这里的管家之后,她把画板搬到了花园里。
她来这里更像是来度假的,因为这边空气真的很好,原本以为要降温,谁知道温度奇怪地又升到将近三十度,傍晚时分的时候,夕阳西斜,就是画中所展现的时刻,纪筠希望利用这个时间段的感觉。
但她很明显能感受到不太一样,和画里的不太一样。
纪筠撑着下巴沉思。
“你在临摹?”章疏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纪筠扭头,他似是刚从外面回来,面容有些疲倦,迟缓地点点头。
章疏临蹲了下来,纪筠的视线可以低下来了,他的睫毛可真长,她漫无边际地想着。
章疏临摇头:“不像。”
纪筠看了看自己的画,他都能看出来的事情,她自然是有自知之明的:“我知道。”
“想不想感受一下那幅画的场景?”章疏临问道。
纪筠很警惕:“那是中世纪的画。”
章疏临笑了起来,说道:“有个地方很相似,就在附近,现在这个时间也刚刚好,画景最重要的就是眼见为实,如果不是自己真实所见所感,肯定是体会不到这幅画的意味。”
纪筠心里痒痒:“就在这附近?”
章疏临点点头,起身,不给她继续说话的余地:“走吧,我带你去。”
纪筠以为应该是别墅的附近,他带她到车库,很显然是要出去。
章疏临看出她的抗拒,道:“这边是山。”
好吧,纪筠拉开车门。
的确是不远,就在隔壁的半山上,他开得很快,为了追赶那夕阳,快到的时候,纪筠听到了钟声,隐隐看到寺庙的尖尖。
“这里有一个寺庙。”章疏临说道。
车停在了寺庙的后面,下了车,就是一片树林,夕阳的光线已经很微弱了,章疏临非常自然地握住她的手,自然到纪筠都来不及反应。
“跟着我,小心脚下。”章疏临带着她绕过石块,纪筠四处张望,这片树林也太黑了吧,哪里像了。
章疏临带她绕到了另一边,这边在山的侧面了,微弱的金光正好照着这边,纪筠的影子被照得长长的。
纪筠被这一幕惊呆了,眼睛扑闪扑闪,她的眼里只有眼前的景色。
而章疏临的眼中只有她。
纪筠忽然看到几个绿色的点点,在飞舞,在移动!她难得激动:“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那是萤火虫!”
她仰着头,眉眼几乎要飞起来,笑容中抑制不住的喜悦。
章疏临眼中比这颜色还浓,只是这个角度背光,昏暗下看不清他柔得都要溢出来的神色,许久未见她在他面前这般展颜。
章疏临听到了隔壁悠远的钟声,看着最后一点夕阳一点点落了下去,终于,这不再是梦境……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份沙雕:吃水蜜桃卡牙了,大半夜跑出去买牙线......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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