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太极宫。
太极宫为长安第一大的宫殿群，内有别殿、亭、观三十五所，其中含有太极殿、两仪殿、承庆殿、甘露殿、凌烟阁等等。
与太极宫内，分为前朝、后寝两部分。
前方主作为朝政区，主导大唐政事。
后方则为休息区，带有园林湖草寝宫等。
其中，作为后寝区域中的南区部分，则为皇帝的生活区，即‘帝寝’。
作为大唐当朝皇帝的李世民，却并未居住于此，而是身住东宫就寝起居。
身处皇帝正宫者，则是大唐的太上皇——李渊。
此时，皇帝正宫的御花园凉亭之中，正在进行着一场围棋对弈。
“咳咳...”
一名头发有些许斑白，鼻梁隆直，面容威严的老人手捏黑子，重咳了几声，脸色顿时有些泛红。
手执白子的李世民眉头微皱，起身抢过其身后宦官手中的茶杯，递了上前，脸色忧虑的说道：
“父皇，这太极宫地势低洼，夏季湿热，冬季寒冷，您深有气疾，长居此地未免有些不利于调养龙体。”
“哼！吾已将这天下禅位与你，怎么？现如今却是连看吾在此，却也有些不顺心了？”
太上皇·李渊微怒的挥了挥手，没去接他手中的茶杯。
“世民不敢，世民也只是担忧父皇龙体欠安罢了。”
“吾没那么容易死！”
李渊怒道，又是一阵剧烈咳嗽。
李世民脸色一变，却没再多言，轻叹了口气坐回棋局
的对弈位。
“那前去蜀地封王，可是恪儿？”
李渊平复了胸腹后，声音沙哑的问道，于此同时，将一枚黑子落于棋盘之上。
“回父皇，正是李恪。”
李世民回道，手执白子看着棋盘局势，最终选择避其锋芒，位于右上角一处落下。
围棋对弈之局，两者各手执黑子、白子。
[弈之始作，必起自战国，有害诈争伪之道，当纵横者流之作矣。岂曰尧哉。]
其中棋盘内化为纵横十九道，君子落子无悔，两者交替行棋，对弈之局，亦是两国交战之局。
一子一围地，视为已方一城池。
“大唐定下‘蜀王’之事，若非吾尚未老的耳聋目瞑，怕是还未能知晓此事！”
李渊沉着脸说道，黑子落于棋盘东位，与之前所占据的区域连成一片，占据棋盘一角。
经过一手，棋局内的黑子，已占据了棋盘内的半片江山。
而作为对弈者的李世民，则还是选择未与之争锋相对，而是与西南方向落子。
抬眼看了下其身后的宦官，口中反问道：“可是魏国公·裴寂？”
李渊避而不谈，转而说道：“恪儿谦卑聪慧，倒是像极了你少年之姿，这‘蜀王’之位交于他，也是合适。只是...”
他将黑子落于棋盘里，白子占优的城池之地，冷声道：“却不知这恪儿日后是否甘心辅佐那称皇称帝的兄长，心无二心！”
李世民眼皮一跳，不仅因那棋局中黑
子杀机初显，白子处境不妙，还因为父皇所提的这事，却是在变相再提他玄武门杀兄夺位之事。
弑兄夺位...
丧子禅位...
这是，这对父子心中永远都无法抹去的一道坎。
李世民长叹了口气，阴沉着脸。
曾经，父亲曾不止一次明示或暗示自己，待到夺得天下之后，便封他为太子，日后将这大唐交托与他。
世民、世民，便是济世安民。
可待他带军进入长安城，李氏成为皇族，父亲成为大唐开朝皇帝后，却是对此只字未提，直到他被迫主动出击，最后与兄弟兵戎相见...
李渊看他面容露出悔恨之色，也轻摇着头，目光灼灼的看着他说道：“如今这天下，皆为吾大唐李氏的天下。”
“只盼吾李氏不亏天下百姓，能让这大唐国泰明安、年谷丰登、天下太平，四夷臣服！”
“最后，功绩可踏上那泰山祭天封禅，留下吾李氏之名，以告天下太平则足以！”
李世民面色严肃，拱手说道：“父皇放心，世民定会不辱使命，护大唐开创千秋盛世！”
李渊拿起黑子，再下一城道：“千秋盛世，首先当以天下维稳为主，百姓安居乐业，才可富民强国。可是这大唐民间...”
“近日吾可是听闻有诸多奇巧***出现，且被为商者用于扰乱民序，惹得民间哀声怨道！”
“那诸多的商贩手中商物，朝夕之间竟被贬的一文不值，至
此赤贫如洗，化作叫花子乞讨度日！此事可当真？”
“这...”
李世民一时竟不知怎么开口。
虽然他为了避免父皇再插手国事，但朝中还是有诸多官员皆是开国元老，仍以父皇马首是瞻。
其中位于首位者，便是那大唐魏国公·首相裴寂。
在朝堂或民间的一些消息，在时间上或有长短，但迟早会被李渊知晓。
而所谓‘为商者扰乱民序，破坏天下安定’一说...
其始作俑者无需多疑，便是他那失散多年的傻儿子——牧禅。
制冰之法、制盐、制琉璃...
其它的事情且不谈，这三件事中的每一件，那影响力皆是足以动荡大唐商业根基的。
这天下如此之大，少有动荡...
所受的影响确实是如李渊所说，诸多商贩因此家徒四壁，有甚者更是家破人亡。
可是，这也却是无可奈何之举。
更新迭代、脱胎换骨之际，总需要伴随切肤之痛。
他所能做的，便是尽可能维稳的情况下，将事态的影响压制到最小，从而迎接新的高点。
“父皇多虑了，那并非仅是奇巧***，却是实实在在的利国利民之法。而其中变革迭代之际，存有些许因此受损者，必不可免。”
李世民解释道。
“那名少年，可是去了绵州出任刺史？”
李世民眉头微皱，如实答道：“是！”
“此子哪怕身为平民，恐怕也是祸害一方之人，你不有所管制
也罢，竟还让他掌握治理一方？！”
李渊拍桌怒道。
皇位，他让了。
但若是李氏皇权的地位有动摇，便绝不能姑息，这是他的底限！
“牧禅...不同于他人。”
李世民咬了咬牙，还是没将其真实身份告知。
“哪怕他头骨峥嵘，天神下凡又如何？”
“你可知所受其害之人，在大唐有多少？”
“而我大唐的江山，又如何经得起这些个动荡？”
“就那些奇巧***，在那民间如此盛行，看似前景如那花花世界，利国利民之事，可实则却是那祸国殃民的昙花一现罢了！”
李渊质问道。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低头注视着棋盘。
牧禅所折腾出的那些东西，前景确实美妙，但是对于老一辈之人而言，未免太过惊世骇俗。
且不论其它，光是前些天他送去李渊所居住的皇帝寝宫中的丝绸沙发，都被父皇吩咐人整个拆除丢出。
而看到殿内那座‘髹金雕龙木椅’时，更是两眼一黑倒了过去，骂他大逆不道，无帝王之风。
但...
这确实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而且...
如今这大唐的天下，可是他李世民的天下！
新与陈、福与祸、好与坏、他——自有辨识！
李世民双眼一亮，随后将白子拍在棋盘中心处，将整片棋盘的白子连成一条长龙，正声道：“父皇再无需多虑！这大唐的江山如何...”
“世民...自有定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