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回到了风华殿。
吃饭的那一拨东西已经收拾干净了,不过座位什么的都没撤，而是换上了茶水供人取用。
不过现在人不多,还有些人结伴出去溜达了。
章长卿刚要进去,就被无双公主拦住了，“别,咱们去偏殿。”
章长卿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过还是顺着公主的意思,往女眷待着的偏殿去了。
瞧见他这个样子，无双公主笑了两声才低声解释道：“那殿里都是些位高权重的老男人,哪儿会关心别人换了什么衣裳。你既然要造什么——不在场证据,还是去女眷那边。”
她又一笑,淡淡地说：“你相信我，那殿里的人……不会叫你失望的。”
一听这话，就知道无双公主原先被人说了不止一次两次。
章长卿有点心疼她,只是又不好表现出来自己听明白了,便道：“你是说她们会帮咱们编造证据？”
两人说的都是隐秘的事情，凑得挺近，而且章长卿又是微微低头附在公主耳边说话，显得很是亲密。
这一进去,就被人盯上来了。
坐在靠门口的一个看着五六十岁的,头发已经白了大半的老太太皱了皱眉头,叫住了无双，“你这是换了身衣裳？不太喜庆啊。”
无双公主没理她这茬儿，再说他们两个过来原本就是要叫人看的,要起点冲突才好。
更何况这东安太妃也不是什么善茬，又有章将军在身边，无双公主分外的胆儿正，直接便问：“您怎么坐在门口了？可是宫女怠慢您？万一吹了风又该生病了。”
那老太太面色不虞，又想说话，章长卿打断了她，“这是哪位？”
无双公主觉得好笑，又觉得两人心意相通，她微微侧头，声音不大不小，“这是东安太妃。”
章长卿嗯了一声，“辈分最大的那个？”
无双公主点点头，章长卿意味深长地说：“这就难怪了。”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帮她打嘴炮，无双公主又是感慨又是高兴，等章长卿叫了一声“东安太妃”，这才又道：“您不觉得这颜色显得我白吗？”
无双公主一边说，一边伸了手出去，叫那东安太妃看。
手指纤纤，因为一直在外头走动的关系，还带着淡淡的粉红。
指甲剪得很是圆润，泛着珍珠一般的光泽。
皮肤更是没什么纹路，仿佛上好的白玉，叫人看见了就喜欢。
章长卿就挺喜欢的，这手方才就在他掌心里握着呢，没叫冷风吹得变了颜色，全都是他的功劳。
“您看——”无双公主又拉了拉袖子，“这蓝色是不是显得我手更白了？”
东安太妃假笑了两声，道：“你穿什么都好看，可这大过年的，还是穿红色才喜庆啊。”
无双公主一笑，“瞧您这话说的，您看看这屋里有几个穿红色？您自己个儿也穿得是绿色。再说我衣服那么多，回头又长高了，这衣服就浪费了。”
两人这边明争暗斗的打机锋，章长卿一边听着只觉得好笑。
无双公主的声音都不一样了，比跟他说话的时候尖了一点，语调也怪怪的，像是要激怒别人。
不过他不算是别人，所以感觉还挺好听的，还挺好玩。
渐渐地周围又有了人，章长卿觉得差不多了，问道：“你渴不渴？我去给你端杯水来？”
若是平常，无双公主是能察觉到这是暗示她该走了，只是今天的情况不太一样。
她从来没怼人怼得这样痛快。
完全不用去考虑别人，甚至什么都不用考虑，因为身边的那个人、她在乎的那个人——他们两个一起做了许多隐秘的事情。
有了共同的秘密，现在也在为了同一个目标奋斗。
“您不觉得这儿冷吗？”无双公主笑眯眯地问道。
章长卿瞧见她这幅上头的模样，又开了新的话题，也不好多说什么了，他四处看看，瞧见不远处就有个宫女站着，走过去问她要温水了。
只是他才走了两步，就被人拦住了。
是孟信的钱表妹。
她凄凄惨惨的站在章长卿面前，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你看见我表哥了吗？”
章长卿端着温水转过身来，冷不丁被她吓了一跳，又觉得这位钱表妹当真是个人才，大过年的，能做出这样的表情的确是不容易。
章长卿摇了摇头，严肃正经地说着套话，“我跟你表哥素无交集，吃席也不在一个殿里，你实在不该问我。”
钱丽娘红了眼圈，抿了抿嘴，低着头失落地说：“是我唐突了，侯爷莫要怪我。”
钱丽娘心中的算盘打得挺好，只是没想到不等他说话，就被无双公主截胡了。
无双公主一脸戒备的看着钱丽娘，又看了看章长卿手里那杯温水，直接伸手就拿了过来，“你怎么这样慢？我都渴了。”
钱丽娘心中一跳，无双公主原先也这样指使过她表哥，不过他表哥不太吃这一套，更加不习惯去伺候女人，武宁侯还是大将军，是——
然后她就听见武宁侯无奈中夹杂着温柔地问，“你慢点喝，别呛着了，不够还有。”
钱丽娘觉得她要被呛到了，可随之又升起浓浓的嫉妒来。
凭什么？
她凭什么？
无双公主除了一张好脸，还有什么？
钱丽娘掩盖住眼中的疯狂，低下头来又福了福身子，“公主……您可看见我表哥了？”
无双公主听见这两个字，从心里生出来不满、厌恶，还有浑身上下难受，她为什么要提孟信！
她跟章将军好好的！
无双公主冷哼了一声，“你都说了是你表哥了，我又怎么会见到你的表哥？”
“这屋里满都是人，你怎么不问别人？偏偏要来问我们？”无双公主冷笑，她如何不知道钱丽娘是什么主意？
“闷得慌。咱们出去。”无双公主觉得不能把今天晚上的时间浪费在跟这些人纠缠上，她放下杯子，下意识抓了章长卿的手就要拉他出去。
她这一晚上是拉习惯了，可殿里的人却没看习惯。
原本在门口那一番对话，就叫东安太妃旁边那些人盯着她，再说殿里原本就隐晦地注视着她的人就不少，这么一拉上手，殿里顿时安静了。
无双公主这才想明白她拉着什么。
她下意识想回一句：看什么看，没见过人拉手？
可想起章长卿说的不在场证据——她觉得这个也是借口，她心里隐隐约约的能察觉到，她就是想拉着章长卿的手。
她就是想叫所有人都看见。
无双公主挺直了背，大大方方拉着他的手出去了。
钱丽娘看着她的背影，眼睛里满是嫉妒。
她方才借机出去了，可……走了一圈，说上几句话，她不得不承认，她这样空有容貌才情的女子，在皇亲和贵族这个圈子里是不行的。
兴许当妾行，可当正妻不行。
她完全没有娘家，她当不了正妻，她也压不住人。
可当妾呢……这满宫里的人，怕只有武宁侯一个人家里是干干净净的了。
怎么就叫无双公主先遇上了呢？
失落间钱丽娘甚至下意识的学起无双公主来了。
武宁侯一开始看上公主的时候，公主可是拒绝了他好几次，钱丽娘甚至觉得只要自己也对表哥忠贞不二，在他面前多提一提表哥，他就会对自己好一点。
可惜全被破坏了！
钱丽娘心中满是不甘心，暗自分辨了他们离开的方向，默不作声的等着，打算一会儿跟上去。
机会是自己找的，她不试一试总是不甘心的。
她不想再留在孟家了！
章长卿被无双公主拉着，才出了大殿，就又有被拦住了。
“章将军。”
这次拦着他的人是孙若依，现冲着他行礼，然后故作惊讶，仿佛才看见无双公主。
“公主穿了这样一身，在夜色里倒是看不出来了呢。”她笑眯眯地又冲着无双公主福了福身子，“公主莫要怪我。”
又是这样，她们都要这样阴阳怪气的说话，明里暗里的讽刺自己。
无双公主原本就被钱丽娘影响的情绪越发的不好了，“你挡着路做什么？”她问道。
孙若依歉意的再次福了福身子，道：“公主莫要见怪，我有两句话要跟章将军说。”
无双公主眉头一皱，下意识扫了章长卿一眼。
却见章长卿无奈的叹了口气，“你我前日无怨，往日无仇，有什么话孙姑娘直说便是。”
前日无怨，往日无仇？
无双公主笑了，孙若依却是一脸的不知所措，他说的这是什么？
不过好在她做了充足的准备，拦人的时候就想到过可能会被拒斥反驳……虽然没想到这质问来自章将军。
她又福了福身子，道：“刘夫人好好的，方才歇下了，章将军不用担心。”
这话说得无双公主直接皱起了眉头，只是不等她说话，就听见章长卿叹了口气，无奈地问道：“你自己洗过脸吗？”
孙若依脸上的不知所措进化到了懵逼。
她没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可无双公主明白了。
她觉得这话耳熟，进而想起章将军刚回来那一阵子，她跟着章将军上街，有个卖身葬父的姑娘，明摆着是想去当姨娘的，可章将军却去问她会不会做饭，还觉得她绣工不好。
无双公主一下子笑出声来，忽然又觉得自己这样太不正经了，她轻轻一咳，学着章长卿的语气道：“不用你操心了，我派了宫女的。”
“而且你这从小到大都是被人伺候的，总不能叫你在刘夫人身上学怎么伺候人吧？”
“倒是委屈刘夫人了。”
无双公主说完就兴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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