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思虞那天晚上怎么回去的她已经记不太清,只记得在知道陆济辞要离开后忽然没那么想要喝酒,看到复习资料后高兴的心情也是大打折扣,她对于感情太过迟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还仅仅以为是因为朋友离开才难过。
陆济辞在公社发了电报去京市,没多久就定下了离开的日期,一周之后陆邦就会派车来接他,也不知是个什么领导,得忙成什么样,这么久不见儿子竟然不知道自己来接。
虽然不关佟思虞的事,但她还是莫名的有些气愤,小陆多好的人,明明是他爸在信里言辞恳切的请他回去,又不是他非得求着回去的,临到要出发时竟然还来这一出,真是莫名其妙。
佟思虞顶着宿醉的头,坐在供销社后的大柜底下发呆,自从陆济辞离开的日子定下后,不知怎么她忽然觉得时间过得飞快,平日里忙起来明明觉得难熬的日子,也让她有些焦虑是不是过得太快了。
“你咋啦?一早上来就没精神,这酒你还是少喝点,女孩子家家的成天没事儿就喝酒可不像话”,供销社还没来人,王姐拿着个老公去城里给买的小镜子,对着镜子一边美一边还要唠叨佟思虞几句。
“王姐,你说,如果有朋友要离开了,送什么礼物才好呀?”,听到王姐的声音佟思虞呆滞的眼珠子转了转,王姐在供销社这么多年,见过的这个年代的好东西可比她多多了。
“送礼啊,那你可真是问对人了,男的女的,是很重要的朋友么?”王姐对着镜子欣赏自己最近光滑透亮毫无黑斑的皮肤,抽空斜着眼瞅了瞅佟思虞,嘴里哒哒哒的开始问起了陆济辞的情况。
“男的,是很重要的朋友”,佟思虞相当真切的点头。
佟思虞说完没觉着有什么不对,陆济辞确实是男的,也确实是她很重要的朋友,完全没有毛病。
王姐却忽的笑了起来,终于舍得放下她的宝贝镜子,鬼鬼祟祟的凑到佟思虞面前压低声音说道:“是上次送你来的小伙子吧,还在跟王姐打马虎眼儿,王姐见的人可比你多多了,他的话你随便送,相信我,无论你送什么他都会开心”。
王姐高深莫测的一笑,对着佟思虞说出来的话完全没有任何参考价值,真是的,白问啦!
佟思虞看着说完无效信息,又拿起小镜子的王姐,无语的翻了个白眼,算了,自己慢慢想吧,小陆送了她不知道多少东西,现在他又要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还是得准备个最好的礼物才行。
可最好的礼物是啥呀?真愁人
佟思虞苦思冥想一整天无果,想到的礼物不是太常见就是搞不到,郁郁寡欢的回了佟家,最终还是决定就在小黄境里弄点不太吓人的东西出来送人,小黄境出品必属精品。
就在佟思虞在小黄境里折腾礼物时,这边温心和陆济辞正坐在院子里吃晚饭,随着陆济辞归期定下来,温心更加珍惜和儿子相处的时间,她自己成分不好,也不知有生之年还能否回城,但她的儿子一定要走出这个小地方,他未来的日子还很长。
母子二人安静的吃着饭,温心手边放着今日才收到的陆邦寄来的信件,随信附过来两百块钱和一大摞粮票,信中殷切叮嘱陆济辞一定要回城,家里什么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他回来。
陆济辞丝毫没有被信中陆邦的话打动,面无表情的浏览信件,看到陆邦写的这些年对不住他,心中万分亏欠,希望能有机会弥补时,还发出声嗤笑,若是当初他刚来佟家村,收到这么封慈父信件,肯定感动不已,无论陆邦做过什么估计感情上头都能原谅。
只可惜他已经长大了,这些年的经历早就将他打造成了与陆邦心中儿子完全不同的样子,迟来的道歉和补偿,只是用来安慰他自己罢了。
温心看着儿子面上的嘲讽,迟疑的放下了筷子,定定的看了陆济辞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小辞,你是不是恨你爸?”
“恨他?以前恨,现在不了,没那个精神”,陆济辞说完拿起筷子,夹了满筷子包谷面条塞进嘴里,大口大口的往下咽,他没说谎他确实不恨陆邦,他只是恶心,恶心透顶的那种。
“小辞,我让你回城,让你去面对陆邦,你……恨我么?”温心面上含笑,眼眶却通红一片,她的心像是被放在油锅里煎,疼得浑身都微微发颤,可她真的没有办法。
陆济辞闻言迅速抬头,走到温心面前蹲下,温柔的看着她的眼睛放缓了声音:“妈,你别瞎想,你知道我的,我要是不想回去谁都劝不了我,是我自己要回去的,我对陆邦不在乎,所以不难过,我不是去找父亲的,我是去讨债的,他自己都说了欠我的,我只是要去把我自己的东西都拿回来”。
“为什么突然决定要回去?”温心认真的看着儿子,仿佛想要看到他的心底。
“我……”陆济辞没想到温心会问的这么直白,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为了不让温心继续瞎想,他还是说了实话:“我有喜欢的人,可我不敢告诉他,等我变得更好,我再跟她讲”。
陆济辞讲他有喜欢的人时,眼神柔软的像微风吹过的水波一样,温心忽然笑了,笃定的说:“是小虞”。
“是她,我喜欢她,很喜欢很喜欢”,陆济辞也跟着笑了,笑的全无阴霾,仿佛回到了少年时分,轻松又自在。
转眼一周过去,离别的日子悄然到来,佟思虞特意跟供销社请了假要去送行。
陆济辞要走了,她的礼物还没送出去呢。
佟思虞知道陆济辞是上午出发,特意起了个大早,本来随便穿件衣裳就要出门的,可也不知哪根筋突然搭错,都走出了屋门,忽然回转身,默默换上了佟振国买的布拉吉,认认真真的梳了个头发,甚至还用迷迭草精华给自己弄了个香水。
佟思虞一出门,坐在门口的周莹就瞪大了眼睛,咋的,知道自己姑娘好看,没想到竟然这么好看,不过,今天难道是啥大日子,竟然收拾的这么水灵,别不是处对象了吧?!
“你……你今儿收拾这么好看,出去干啥啊?”周莹被佟思虞突然的大动作,吓得有些结巴。
“都跟你说过了,今天是陆济辞回城的日子,我要去送他”,佟思虞看着周莹如临大敌的样子无奈的很。
“这么快啊,小陆回城是好事儿,你看那知青点为了回城都走火入魔了,小陆走了,你温姨心里肯定难受,晚上记得喊她来家吃饭”,周莹对着佟思虞就是一阵嘱咐,生怕她给忘了。
“晓得了晓得了,晚上叫温姨来吃饭,小武你走不走,你不走我先走了”,佟思虞听她妈念叨半晌,险些就要待不住了,赶忙叫上放假的小武出了门。
两人到了陆济辞家,温心早已经收拾好了大小的包袱,挂的陆济辞满身都是,本来刺头一样的陆哥,在他亲妈的装扮下转眼就变成了拎包小陆。
陆济辞看见佟思虞穿着布拉吉进了门,忍不住微微瞪大眼睛,小虞今天真的很好看,看着看着就有些愣神,等他反应过来赶忙将身上的包裹取下,马上就要走了,可不能在小虞心里留下傻乎乎的印象。
接着陆济辞转头有些忧郁的看着还在忙碌的温心,不敢细想自己离开时要带多少行李,看她的架势恨不能能将整个家搬空。
“妈,够了”,陆济辞忍了又忍,还是有些受不了,忍不住出声试图打断他妈狂热的收拾。
温心手上不停,嘴里敷衍的说着:“快了快了”,等到她真的停下手时,陆济辞身边已经堆了座包袱小山。
佟思虞见状直接笑出了声,本来还有些难过的离愁也被这场景直接弄没了,这简直太好玩了,从来没见过陆济辞这么傻的样子,不愧是温姨收拾小陆就是有一手。
陆济辞满脸沉重的盯着脚边的包袱小山,又抬眼看了看佟思虞和温心,只见她们眼中都有笑意,只得认命的扛起一个个包裹,成了座移动包袱山,算了,丢脸就丢脸吧。
一行四人在村民们诧异的眼神中穿过佟家村,慢慢的朝着村头走去,四大爷早已经驾着车等在路边,手里的鞭子挥的啪啪作响。
知道陆济辞要走,四大爷也没说什么,从身上摸出个梨反手扔了回去,陆济辞利索的接住青梨,朗声说道:“谢四大爷的梨”。
“小子,出去了好好混,你妈我们都会帮着照看,别担心,出去了就得混个人样!”,四大爷哈哈笑道,他年轻时也是经过不少事,如今年纪大了,也没了当年的心气,整个佟家村看下来也就小陆还像个人,能干出事。
“有四大爷的话,我自然放心”,陆济辞跟四大爷关系好的很,任谁也不敢想,狼崽子陆济辞和老顽固四大爷竟然还能成为忘年交,人与人的感情还真是说不清楚。
到了镇上,四大爷竟然也没走,牵着车跟在四人后边儿。
刚往前走几步,就有辆停在街边的军用吉普车开了过来,很快停在几人面前。
镇上人不是没见过车辆,车队里就有不少车,但这样的吉普车还真是头次见,车子刚出现就有不少人围在边上看热闹,叽叽喳喳的吵个不停。
随着车辆的移动,看车的人群也跟着移动,很快就都到了陆济辞面前。
车辆停下,从驾驶位上下来个小伙子,穿着身军装,精神气足的很,大步走到陆济辞面前,抬手敬了个礼,声音洪亮的喊道:“你好,请问你是陆团长的儿子陆济辞么?”
陆济辞看着从车上下来的军人,将身上的包袱放下,站直了身子沉声回道:“是”
“你好,我是陆团派来接人的警务员,我叫王军,请问什么时候出发?”警务员收回手站在原地,沉静的等着陆济辞的指令。
“十分钟,麻烦你帮我将包裹放进车里,我跟家人道个别”,陆济辞井不打算墨迹,早晚要走,不如走快一点,缩短离别的忧伤,这样大家都不难过。
警务员闻言下意识的看向了陆济辞身后的温心,军营里许多人都知道陆团的头个老婆是个资本家的小姐,据说当年还是陆团求了好久才求到的媳妇,没成想一朝事变深情都变贱,赶个潮流离了婚转眼娶了乡下二老婆,为着不被连累那可真是断的干干净净的,连自己亲儿子都不敢往回接,估计也是老天看不过去,陆团二婚这么些年啥法子都试了也没孩子,现在面前这个可是他的独苗苗,男人呐,尤其是有了权势的男人,真是可怕。
“好的”,警务员内心活动相当丰富,面上却严肃认真的很,沉声回答陆济辞,很快收敛了眼神,移回视线,拿起陆济辞的包裹进了车。
佟思虞听了只有十分钟,心里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她的礼物还在兜里放着呢,见着陆济辞转过身,赶忙从包里掏出自己准备的礼物,她准备了瓶浓度很高的灵液,还有瓶迷迭草精华,装在一个小袋子里递给了陆济辞:“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里面的东西是我自己做的,香的那瓶叫香水精神不好的时候可以闻闻,另一瓶没味道的受伤了可以涂在身上,效果非常好,你回城别担心温姨,我们都会帮你好好照顾温姨,你自己保护好自己,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一定会再见面的,我保证”,陆济辞不想把分别弄得难过,深深的看了眼佟思虞,仿佛想要把她整个印在心上,怕自己失态连忙侧过身和其余几人一一告别。
告别结束,陆济辞慢慢朝着吉普车走去,温心强忍泪意含笑望着儿子离开的背影,她不难过,儿子是去奔前程的,他留下她才难过。
陆济辞走着走着突然回过头,将快要泪崩的温心揽进怀里,温和的说道:“妈,等我回来,别难过”。
然后去拥抱红眼睛的小武,拍了拍他的脑袋,嘱咐小武要好好学习保护好姐姐,对着四大爷张开双臂被老人家直接推开。
最后陆济辞小心翼翼的抱了抱佟思虞,虚虚的笼着完全不敢用力,在她耳边温柔又压抑的说道:“我会想你”。
说完陆济辞就好似被火烧着了一般,顶着个红耳朵大步上了车,然后坐在车上连头都不敢回。
这是我能说的最大胆最清晰的表白了,陆济辞直视着前方,心里默默的想着。
佟思虞看着吉普车渐渐远去,慢慢的越来越快,电光火石间仿佛明白了什么,明白后瞬间气个半死,陆济辞你真是个大笨蛋,现在说有什么用,你都走啦!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一个过渡章啦,明天的剧情会比较刺激哦。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