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湖泊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 湖面在微风和月光下波光粼粼,有一种清静自然的美感。
步涯并没有感受到来自湖泊的危机——她的直觉向来很准。
只是此时顾及着身后妖兽,一时也不敢贸然转身,朝湖边走。
双方对峙了片刻,突然一阵清风从步涯身后吹过去, 掠过发丝,风中带着一点不知名的幽香。
步涯隐约间似乎觉得这香味在哪里闻到过。
风是从湖泊那边吹来的, 直吹向深林。
黑暗中的那些血红色的眼睛突然后退了几步, 然后发出一种类似于低语的声音。
很低, 很嘈杂。某种意义上,从声音来说,有一种自由讨论的会议室的感觉。
过了不久, 就有三两只妖兽转身走了。
在它们的带动下,很快那群妖兽就慢慢散去。
步涯松下一口气来。
她本来就在銮轿上耗费了不少体力, 刚刚又杀了不少妖兽, 现在正是疲惫的时候。要是刚刚那群妖兽群起而攻,她还真是应接不来。
风还在轻轻吹拂,月色动人。
步涯转身继续朝着湖面走过去。
刚刚那群妖兽的态度也让她对湖面心生警惕,但此时她急需洗去一身血迹和处理伤口。要不这么血淋淋的一身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妖兽的鼻子很灵。
越到靠近湖泊的地方, 脚下的河沙就越软。
眼见着一脚下去河沙都要盖过靴面了。步涯犹豫了一下, 就停下来, 弯腰把鞋袜都脱了,挽起裤脚,只赤着脚踩过去。
步涯承了坤泽的运, 一双脚生得莹润雪白,小腿的线条起伏柔和。
现在她雪白的脚上粘了细细的灵石碎,但脚踝和小腿部分却还是一种细腻的柔白。对比起来更是多了几分不可说的美感。
河岸边的河沙很软,步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去,然后在河岸边发现了一块巨大的灵石。
很大,应该是一种蜜蜡一样的质地,半泡在水里,颜色在夜色中看起来有点失真。
步涯直接过去在这“凳子”上坐下,然后舀水先洗了吕傲剑。
这经年久月和灵石碎浸泡在一起的湖水也带着一种微妙的灵气,接触起来让人莫名地舒适。
吕傲剑上的血污渐渐褪去,露出剑身的象牙白。
步涯正洗得专心,突然听得一声轻笑。
然后便有一清润地少年音色,戏谑着道,“这剑上的妖血可把我的湖水弄脏了,你是不是要赔我?”
步涯条件反射似的,瞬间握剑对准来人。
两人一坐一站。坐着的拿剑,剑尖只指对方咽喉,神情紧张;站着的不躲不避,放松随意。
步涯看到吕傲剑的尽头,是一个少年。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正站在自己面前,唇角带着戏谑的笑,就这么看着自己。
步涯:“…………”
这少年看起来顶多十五六岁,这深更半夜妖山湖边的,衣着神态都像极了男版的狐妖花魅。唇角带笑,眼尾勾人,身上还带着一点微微的幽香。
五官精致得过了头,那是一种说不出的好看。大概因为还是少年,所以长相少了几分锋利,看起来多了几分讨巧的柔和。皮肤细腻柔白,柔白得最上品的珍珠都比不过。
步涯手中正拿着剑,心中警铃大作。
此地是妖山,此时是午夜,妖兽漫山遍野地溜达的时候,出现这么个长得好看的少年——怎么可能正常?
但是这少年戏谑似的表情,总觉得他对步涯带着一种不自觉地亲昵。
神态放松,既没有要对步涯动手的意思,也没有怕步涯突然发难的意思。
人家这么自在,步涯不太好意思提起剑就喊打喊杀。
她拿着剑看着人,尴尬了一会儿,一时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该做什么反应。
那少年笑着道,“怎么不说话?”
步涯:…………
说什么?
道友你好,请问你是人是鬼,是妖是怪?
步涯也不敢贸然收剑,只冷着面色,“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总之先要个名字,都是书里的人物,有名字就能对上号了。
那少年笑看了步涯一会儿,笑着回道,“你先说,我再说。”
步涯犹豫了一下,觉得也是这个道理,正待先行报上自己的名字,结果突然听得身后的树林里传来一阵巨响,仿佛是树木轰然倒塌在地。
少年跟着步涯的目光看过去,不经意似的道,“妖兽相争,常有的事,不必担心。”
步涯回过头来,“你怎么知道?”
少年笑了笑,没说话。
他就是知道。
这开源山上一草一木的动静都逃不过他。
刚刚树木倒塌的动静听起来极近,步涯不免整个人有些紧绷。
她今儿个打妖兽已经打得精疲力竭了,实在是不想再和它们打交道了。
少年看步涯这个样子,突然道,“你好像有点不安?”
“关你何事。”步涯冷道。
那少年一笑,突然凑近了几分。步涯条件反射似的就先行偏开了剑——她总不能看人家生生撞死在自己剑尖山,她还没准备好无聊杀人犯呢!
就是这一偏离,少年凑近,直接伸手抓住步涯的手腕。
步涯一怔,那少年却神秘地笑道,“不喜欢这里的话,我带你换个地方。”
步涯:??
别的不说,这少年才刚刚遇见,出来的时候跟个艳鬼似的。不见得就比外面那群妖兽来的和善。
步涯当即准备婉拒,可她挣扎了一下方才发现自己根本挣扎不过他。
步涯低头,却见少年的手腕上“锁”着一圈铭文,就跟刺青一样绕着手腕。
步涯当初在琨吾宗看符咒的相关书籍时候,也曾涉猎过铭文一类。
铭文这个东西就好像现代生活中的文字。你不一定懂它的确切意思,但一眼看过去,你能知道它是英语还是俄语,韩语还是日语。
步涯只扫一眼,看着铭文的笔法结构就知这铭文必定是用来压制大凶大恶的妖邪的。
“你先松……”话还没说完,那少年给了她一个笑。然后猛地把她拽起来,拦腰把人环进自己怀里。
“屏住呼吸,”少年声音近在耳侧,吐出的气息都扑在自己耳廓上,“眼睛闭起来。”
步涯一惊之下根本没听到少年在说什么。正欲挣扎,那少年带着她倒向湖面,瞬间水花四溅。
步涯某一瞬间觉得自己“消失”了,仿佛整个人只剩下一个魂魄,感受不到自己的肉/体。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她之前从銮轿上落下来的时候,在妖山屏障似的瘴气之中也是这种感觉。
只不过不同的是,这次她的灵魂与神识感受到的并不是什么安宁平静。
她觉得无数细小的灵力从自己身边划过,自己仿佛在以一种无比迅捷的姿态穿过什么地方。只至于那些灵力在自己感觉来都变成了快速划过的一条细线。
另一方面,在步涯和少年沉入湖底之后。那方小小的湖泊迅速地涨水,转瞬就淹没了一大片地方,其水域大小堪比龙坪镇的整个镇。
等水恢复到了原本的水位,湖面便渐渐铺开了一个巨大的灵阵。
从天空俯瞰下去就可见到湖面平静得不正常,仿佛真成了一面镜子,毫无波澜。
“镜”上有灵光刻着的铭文。铭文的分布格局远远看起来形成了一个规则的八角,内部铭文纵横排列有致。
只是,现在那阵法分明有一处污了。
位置并不大,就好像纸上撒上去的几滴墨点。那处的铭文已经被化开,模糊不清。
那是血迹,坤泽的血迹。
当步涯落在瘴气之中,滞留在那里,戾气入体差点让她爆体而亡。她的血从瘴气层滴落下来,滴进了这片湖泊里,在水中散开,弄脏了铭文。
步涯也不知到底穿行了多久,总之等终于停下来的时候,她睁开眼睛,便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周围看起来像是幻境,整个都浸在一片云山雾海之中。虽然周围看起来很亮,很空阔,如同白昼。
但是步涯却莫名有一种逼仄压抑的感觉。
而且这里温度很高,让人觉得很热。
细细听来,隐约能够听到一种“咚——咚——”的沉缓而又有节奏的响声,仿佛从上古传来的鼓音。
一下又一下,似乎永无停歇之时。
在这片白蒙蒙的空旷处正中心,有一颗参天巨树。
那已经不是用几人合抱可以来形容得了,它的树根盘虬隆起,单单是树根部分,就差不多如同一个宫殿那般大。
树很高,树冠的遮蔽范围很广。
枝叶葱郁繁茂,从枝叶之中垂下无数黄色的绸带,绸带末端皆缀有一颗铃铛。
绸带之上画满了繁复的铭文,那些东西也不知过了多少年,铭文却依旧散发着金红色的微光。
步涯看着着场景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除了震撼,还有疑惑。
这是哪儿,那树是什么,树上的铭文是什么。
她对这里一无所知。
步涯近乎喃喃地道,“这是什么地方?”
“我醒过来的地方。”少年道。
步涯愣怔。
少年指给她看,“就在那棵树下,我闻到了你的血,我就醒过来了。”
步涯听着这话,总觉得这少年是不是和妖兽一个打算——受坤泽血肉吸引,想要吃了自己。
这么一想,倒是觉得似乎极有可能。
步涯神色一凛,道:“你到底是谁?”
“我不知道,”少年倒是无所谓的很,看着那棵树,笑道,“我是因为你醒来的,所以就来找你了,其它的什么都不记得。”
少年:“我以后跟着你好不好?”
步涯:??
少年:“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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