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值春末,因为山上气温较低,这棵歪脖子桃树上还绽放着零星的粉色桃花。
随着容璟二人的走近,一簇粉白的花瓣忽然落下,悠悠扬扬的,亲吻过容璟的眉间,带来了一丝凉意。
谢玄轻在他说话的时候就一直安静地看着他。
此时看见他因为那片落花而忍不住轻颤了颤的眼睫,不由得更走近了一步,伸手去将那片倔强地沾在他眼睫上的桃花瓣拂下。
在容璟刚才简单的几句话里,谢玄轻依稀听出了什么。
每个天元宗的弟子来到宗门的时候,夏掌门都会在宗外种下一株桃树,积年下来,也就成了一片不大不小的桃林。
当年谢玄轻前来求请夏长生出山的时候也是见过的。
那时也同样是春末,山上的桃花已开过了最绚烂的时刻,但因为是连成一片的桃林,所以远远看去也不显寂寥,只让人觉得疏远清净,淡然随和。
但现在,几百年过去,曾经的桃树林随着天元宗的覆灭而消失在时光的长河中,唯独剩下这一棵看起来不怎么健康,连开花都是稀稀落落的歪脖子桃树。
容璟看向它的眼神带着不自知的怀念,也有着一点儿迷茫。
夏长生种下这些桃树的时候,真的没有感觉到什么么?
代表着其他弟子的存在的桃树都消失了,唯独容璟的这棵留了下来。
容璟顺着歪脖子树的根茎的脉络往旁边找了一遍,只找到了一些枯死的树桩,埋在地里,尚未完全腐化消失。
谢玄轻静静地看着他的动作,过了好一会儿,才走过去,轻轻伸手握住了容璟的手指。
“过几天……”谢玄轻抿唇说道,“过几天我就让人运些新的桃树过来好不好?”
他转过头,目光落到容璟沉静的、淡然的甚至显得有些漠然的眉眼上,轻声道:“所以不要难过,先生。”
他向来极会讨容国师欢心,偶尔做得过分了,也能踩准容国师心软的位置,将对方几近恼怒的情绪扭转过来。
但此时面对着难得有些难过的容璟,谢玄轻却忽然变得有些笨拙。
另一只手轻轻揽上容璟的肩膀,谢玄轻皱起眉不知道该说什么。
生离死别,纵然是天师也难以幸免,谢玄轻曾与容璟死别数十年的,但因为有着容璟一定会重新复生的期待作为信念,所以时间似乎也不是那么难熬。
但容璟的情况与他不尽相同,他一醒来就到了几百年后的今天,他不知道当初夏长生他们的经历,也因为同为天师而无法算尽夏长生等人转世的命格。
对他而言,他不过是下了一趟山,就与师门的众人直接永别。
谢玄轻一时有些怀疑,他当初询问容璟是否要在云隐山建立宗门这个选择是对还是错。
如果选在别的地方,容璟没有亲眼见到曾经所生活过的宗门消失得连一点儿痕迹也没有剩下,会不会更好一些?
就在谢家主自我检讨之时,容国师却已经将自己的情绪收敛住了。
他也不是接受不了人事变迁,早就知道天元宗覆灭的时候、在看到夏长生留下的那卷手札的时候,容璟就已经意识到曾经的天元宗确实是不在了。
这时他来到云隐山上,看见曾经的天元宗确实只剩下那株歪脖子桃树的时候,也只是更加地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了而已。
……他只是,还是控制不住地有些怀念而已。
眨了下眼睛,容璟的目光从那个埋在土里的黑色的木桩子上移开,随后道:“……好。”
夏长生是真的喜欢桃花,也是真的在给每个弟子种着属于他们的桃树。
而现在新的天元宗即将建立,第一代的弟子或许并非都是亲缘淡薄之人,但给他们都留下一株桃树,也没什么不好。
谢玄轻看着容璟的神色确实是恢复了平日的模样,心里只稍微松了口气,却也并未放开揽着容璟肩膀的手。
相反地,他慢慢收紧了手臂,将容璟的头轻轻按到了自己的肩上。
银白色的长发落到黑色的西服上格外地显眼。
谢玄轻指尖轻轻按压过容璟的后颈,说道:“那到时候先生要亲自种么?或者说让弟子们自己种一棵?”
当年的天元宗并不对外收徒,只是在路上遇见一个天赋适合的孩子,才会出手将对方带回宗门。
在这种情况下,夏长生最多也只是一口气种过两株桃树而已。
可是现在的新建的天元宗却是要与国家合作的,第一代的弟子名额就有三十个,要真让容璟亲手种下三十株桃树,似乎又有些太过为难人了。
但要是想让弟子们自己亲自种下一棵,却又涉及到弟子名额的问题。
国家那边的十五个名额到底分到谁手上还有得去磨,而剩下的那十五个名额……
容璟最近虽然也在看一些福利院的孩子的资料,但拥有玄学天赋的人本就可遇不可求,这一段时间下来,容璟也只挑到了两三个符合条件的而已。
听闻谢玄轻的询问,容璟:“……”
好像也没什么时间去多想了呢。
难得的脆弱一瞬间就被谢家主的这话给瓦解了,容璟顺着对方的力道将下巴搭在谢玄轻的肩上,眉眼微微低垂着,却是不自觉地勾了勾唇角。
“直接让工人种吧。”容璟轻声说道。
原本的天元宗早已消亡,就算一切都依循旧例,也不再是从前的天元宗了,那又何必再纠结于此呢?
这样想着,容璟对接下来的天元宗的建设也没了之前那种一定要与曾经的天元宗竭尽相似的想法。
正像之前说的,人事更迭,世事变迁,就算新建的天元宗与曾经的天元宗一模一样,但等他走后,也终究是会变的。
倒不如是直接放开手,他心里仍记得曾经的天元宗、记得他的师门就足够了。
谢玄轻也并未追问到底,只听着容璟轻轻淡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然后轻声应道:“好。”
两人相拥了一会儿,直到山上的山风开始肆虐,歪脖子桃树上的花瓣纷纷落下,浇了他们一身,谢玄轻才蓦然回过神来。
将近凋谢的桃花早已褪去了明媚漂亮的颜色,变成了浅浅的粉白。
落到身上的时候,淡淡的粉色亲吻着银白的长发与黑色的西服,看起来既亲近,又静谧。
容璟指尖捻起一片落到了谢玄轻肩上的花瓣,微凉滑腻的触感从指尖上传来,下一秒又被山风卷到了远处。
“风大了。”谢玄轻的姿势明显变得更有保护性,将容璟的身体护在了自己的身前,随后轻声地询问道:“先生还要去看哪里么?”
当初的天元宗占地不算大,但也不小。他们现在站的这个地方不过是当初天元宗的大门的位置而已,更多的地方,还要继续往里走去。
容璟将被风吹起的银发攥在手中,听到谢玄轻的话,垂眸想了一会儿,就微微颔首,淡淡道:“去看看吧。”
谢玄轻闻言,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让容璟在原地等他一会儿,然后自己就转身去车上不知道在找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谢玄轻手上搭着一件外套,就直接大步走了回来。
将之前备好的外套给容璟披上,谢玄轻道:“走吧,先生。”
几百年过去,曾经的青石板路被泥土和植被所掩盖。
谢玄轻与容璟肩并肩着,深一脚浅一脚地顺着歪脖树的枝叶蔓延的方向往里走去。
之前谢氏设计部的人和工程部的人都来过这边实地采集过信息,所以小路上还留着一点痕迹。
谢玄轻与容璟顺着他们留下的痕迹,倒是将曾经的天元宗的大致范围都走过了一遍。
前院、后院。
前面的两个朝代抹去了很多东西,但也有不少东西无法被蛮力与时间抹除。
容璟之前还将自己的情绪尽皆收敛了起来,此时看着后院当中还能看出水井痕迹的一角,也不禁愣了下神。
谢玄轻俯身蹲下,指尖顺着之前不知道是设计部还是工程部的员工所留下的痕迹轻轻拨过那层松软的泥土,就触摸到了一阵冰凉的、坚硬的石头边缘。
沉吟了一会儿,他道:“我回去再问一下工程部那边,看看能不能将水井恢复原样。”
在说起这事的时候,他的神色看着比容璟还要认真一些,是在真心实意地想要为他的先生将曾经的天元宗恢复原样——哪怕到了最后,也只能恢复一个水井。
手指上沾着泥,谢玄轻随意地拍了几下,然后一张湿巾忽然从上而下递了下来。
“擦一下吧。”容璟的目光从他脸上划过,最后落到了他的手指上,淡淡地说道。
谢玄轻与他对视了两秒,随后便微笑着接过湿巾,轻轻擦了擦手上的污渍。
“谢谢先生。”谢玄轻低声道。
随后,他将用过的湿巾放回到包装袋内塞到了西服的口袋里,然后又轻轻抬起头神色肃然地看着容璟。
他本就生得俊美,此时山上毫无阻隔,明媚的阳光落到他冷峻的眉眼间,身后是如丝如缕的云雾。
竟是十足地吸引眼球。
容璟一看他这样的神色,眉头微微一动,亦是不自觉地严肃了起来。
不论是上一世的谢崇又或者是这一世的谢玄轻,除非是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进退两难的事情,否则鲜少在他面前露出过这般肃然的神色。
下意识地放开了感知感觉着四周的气息,在察觉到四周只有他们二人的存在的时候,饶是容国师,眼底也不禁是露出了一丝疑惑。
难道是有什么他察觉不到的事情,反而被谢玄轻发现了么?
“先生。”谢玄轻看了容璟好一会儿,才沉着语气开口道。
容璟听到他的声音传来,亦是跟着微微垂眸,漂亮的琥珀色眸子在阳光下更如琉璃般澄澈绚丽。
“能拉我一把么?”谢家主的神色忽然软化了下去,看起来实在是有些可怜兮兮的,“我等了好一会儿,先生都没注意到。”
严阵以待的容国师容璟本人:“……”
他仔细地看了一眼谢玄轻的姿势,才看见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伸出了一只手,此时眼巴巴地盯着他,真像一只大狗一样寻求着主人的亲近与帮助。
只是当他的视线又落到对方那双纯黑色的宛如深潭般的眸子中时,那种亟待拯救的、带着一点儿刻意的可怜的气息便消散了。
对方的目光如鹰又如狼,虽然蒙着一层温柔的光,却也让人本能地感觉到几分危险。
容璟与谢玄轻对视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垂下眼睫,伸出手握住了对方的手掌。
薄薄的茧子磨得掌心有点儿痒,容璟只感觉一阵大力从手上传来,他整个人毫无准备地跟着那阵力道往下歪了歪,就撞进了站起来的、谢玄轻宽厚的胸膛里。
“……麻烦先生帮我了。”还没等容璟开口,谢玄轻仿佛含着笑意的声音便低低传来。
容璟忍不住蹙了下眉,刚抬起头,就感觉到额上被人轻吻了下。
温热的气息混杂着微凉的檀香味,谢玄轻继续道:“先生不要生气。”
容璟:“……”
他实在太知道容璟的死穴在哪里了,就算是现在,他也稳稳地踩在了容璟容忍他行为的那根线上,身上的气息将容璟尽皆包裹着——
当真是让人无法真正地生出气愤来。
颊边又被亲了下,容璟眯了眯眼睛,随后又忽然侧过头,淡色的薄唇在谢玄轻的下颌划过,然后干脆利落地在他的喉结上轻咬了一下。
身体忽然一僵。
容璟能感觉到手下的身躯在他咬上去的那一刻就停住了所有动作,眼睫轻眨了下,容璟刚想退出谢玄轻的怀里,后背就忽然被人用力按了回去。
比起轻浅的、落在额上的吻,谢玄轻此时落在他唇上的吻,力道无疑要大得多。
唇瓣被磨得殷红,银色的长发被人压在手中,容璟蹙起眉头,就听见谢玄轻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这次是先生先挑起来的,所以也不可以生气。”
容璟:“……”
就在对方的唇瓣终于离开,他抿了抿唇打算开口反驳的时候,才远离一些的檀香的气息忽然又靠了过来。
他下意识地别开了头,然后下一秒,轻薄的、柔嫩的脖颈上就传来了一阵似疼非疼的、酥.麻刺激的感觉。
是谢玄轻在他的喉结上轻轻咬过。
“扯平了。”谢玄轻低声道,低沉的声音中隐约带了丝喑哑。
容璟:“……”
有这样扯平的吗?!
唇上还残留着之前的深吻所带来的微微的热意,容璟蹙着眉头,神色凛然地盯着谢玄轻看了一会儿。
谢玄轻垂眸与他对视着,想了想,又微笑着道:“如果先生觉得不公平的话……也可以亲回来。”
容国师对他这个建议的回答是直接抽身,转身就走。
谢家主:“……”
可惜了,没哄到。
看过整个原天元宗的遗址,确定设计图不需要什么大的改动之后,谢玄轻便与容璟一起坐上车下山。
与几百年前相比,云隐山所发生的变化不算大也不算小。
当年阻隔着外人进入宗门的险峻山路被宽阔平坦的盘山公路所取代,所幸当初天元宗众人所开凿的石阶并未损坏,甚至因为这几年京市旅游局想要大力开发旅游业,还得到了良好的保护与修复。
在离开云隐山之前,谢玄轻也陪着容璟去看了一眼那条石阶。
从山下看去,仍是一片翠绿的颜色。
好像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看过石阶,谢玄轻与容璟回到车上。
之前在山上山风猎猎,此时坐回车中,徐徐的暖气在身边回绕,容璟将身上的外套脱下。
谢玄轻极其自然地伸手接过那件外套,然后又找出之前他装着这件外套的袋子,将衣服叠好放了进去。
车内一时十分安静。
谢玄轻将一直背着的外套放回到小柜子里才直起身,在摸到微微凸起的西服口袋中装着的湿巾与湿巾的包装袋的时候,谢玄轻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从另一个口袋中拿出手机,道。
“周队长昨天联系我了。”
手机屏幕随着谢玄轻的动作亮起,他丝毫不介意地将屏幕点到微信页面上,然后伸手,将手机递给了容璟。
容璟下意识地垂眸看了一眼。
谢玄轻的私人微信里,联系人并不多。容璟一眼就看到了自己被谢玄轻置顶在了页面的最上方,备注出乎意料地十分正常,只写了“容璟”二字。
容璟的指尖在上面轻点了下,然后就看见自己之前与谢玄轻的聊天记录以另一个角度展现在眼前。
目光在上面看了一会儿,容璟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背景图。
像谢玄轻这样的人,容璟其实有些想象不到对方刻意去找一张适合的背景图应用到聊天当中的模样。
但拿在手中的手机触感十分陌生,展露在眼前的聊天页面也是不同的角度——
无一不在显示着,这就是谢玄轻的手机。
容璟的目光又落回到了那个聊天背景上。
事实上,谢家主所应用的聊天背景图也并不花哨,一片黑色的夜空中,有着一头璀璨的银白发的青年微阖着眸,白皙的脖颈随着他的动作伸长仰起,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神秘清冷的气息。
是《天师录》的海报。
但与别的明显带着“明渊天师”的气息的海报不同,谢玄轻用的这张海报,更多的却是上一世容国师的影子。
——即便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他也仍旧记得有关容璟的一切,包括他的前世,他的今生。
容璟忽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下一秒,手机屏幕忽然就被一只手掌盖住。
谢家主难得有些不好意思,眉眼微微低垂着说道:“当初先生穿国师袍的时候,也是这般的神色。”
“……嗯。”最后,容璟也只应了一声,就从当前的聊天页面中退了出来。
周松云的聊天信息排在第三,第二是岳丰。
容璟点开周松云与谢玄轻的聊天记录,一瞬间就捕捉到了其中的关键词。
周队长:谢家主,之前你让我去查的事有线索了。
谢玄轻:麻烦周队长了。
谢玄轻:不知结果怎么样?
周松云:目前没有查到容玉与元修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联系,但我们查到了一些别的资料,你看一下,可以的话麻烦也发容天师一份
周松云:[容玉的资料.doc]
谢玄轻:OK
谢玄轻:多谢周队长。
那份周松云发过来的资料显示的是下载完成状态,说明在周松云发过来之后,谢玄轻应该就看过那份资料的内容了。
容璟抬眸淡淡地看了谢玄轻一眼,随后点开了那份资料。
放在最前面的也是最表面的信息,周松云将容玉这段时间在娱乐圈中的行为全都调查了出来,笔触十分公正。
但即便如此,当容璟看到容玉早上刚与一个公司的老总吃过饭,晚上又与经纪人一起前往某个酒店赴约的时候,眉头还是忍不住微微蹙起。
他能感觉到容玉身上传来的与他现在的这具身体的血缘与因果之力,虽然早就看出了对方是恶桃花之相,但只要一想到对方顶着那张与自己有些相似的面容做这些事,容璟还是感觉到了一丝厌恶。
皱着眉头,容璟继续往下看去。
真正将整个国家交付出的力量调动起来的时候,特殊部门所能查到的东西简直比容璟想象中的还要详细周密得多。
乍一看去,整份资料当中的容玉在男女之间的事上虽然不怎么自爱,但这也是他自己的选择,除了在心中厌恶对方,也挑不出对方多少不是来。
但容璟看了一遍周松云发来的这份资料,却是能感觉到其中所蕴含的一些微妙的违和之处。
比如容玉前几年分明都在南方活动,也从未表现出进入娱乐圈的意向——他的命格也并未存在着这一点偏向。
但是就在前段时间,他忽然离开了老家,目标极其明确地朝着京市而来。
如果说这还只是巧合的话,那接下来的许多事情似乎就不能称之为巧合了。
他来到京市之后就直接入住了京市最为豪华的酒店——容家,或者说荣家虽然经济在当地算得上是不错,但放到整个京市的豪门当中,却当真如小虾米一般不起眼。
就算是在原身的记忆当中,容玉在荣家之时,也从未有过这么大笔的资金消费。
他在京市大酒店中住了小一周,然后就签约进入了一个小娱乐公司里——
原先他是想要签约进容璟所在的那个娱乐公司的,但容璟的那个娱乐公司在拿到谢氏与王氏那边的资源之后,对艺人的选择就严格了许多。
容玉虽然经济上忽然富裕了许多,但他人还是那个人,前二十年没学到什么本事,在这短短的半个月里,个人素质自然也没有什么飞跃式的进展。
但他的运气确实是很好,进去那个小娱乐公司之后,不用像别的新人那样苦苦等待就拿到了两个资源,积攒下了一定的名气。
然后就到了他与容璟的相遇。
当时《夏花》剧组并未向他发出试镜邀请,但不知道他走了哪方面的关系,到了最后,也同样是进入到了试镜的排序当中。
不过他的试镜并没有过,姜宁对纪一寒这个角色的要求极为严苛,他的外表虽然勉强符合角色,但演技太过虚浮,最后还是败给了容璟。
在角逐纪一寒一角失败之后,容玉很快就接下了另一部校园电影的邀请。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所接下的那部校园电影的邀请拍摄地点刚好就在《夏花》剧组旁边,也正好是谢氏娱乐所主持的项目。
容璟看到这里的时候,不由得想起了当初与对方见面之时,对方看向谢玄轻的眼神。
温柔的、怯弱的、带着一种令人难以抗拒的憧憬的意味。
所以对方这是……盯上了谢玄轻么?
蹙了蹙眉,容璟觉得这个猜测虽然十分明显,但还是感觉到了一丝微妙。
他当时就看过,容玉身上的气息不太对劲,他将容玉身上的不属于他的功德直接送还了原主,按照对方做下的这些事情,容玉起码要倒霉一段日子才能将他身上的那些带着血气的桃花煞气稳定下来。
但事实却是,当天容玉确实是倒了一下午的霉,但是当他回了一趟家里之后,他身上的桃花煞气就被继续压制住了——
他的命格本就有着修改过的痕迹,再加上这点儿变化,容璟的目光落到谢玄轻的手机屏幕上,却是更加确定,容玉身后,必定是站着某位天师。
他帮着容玉改换了命格,帮着容玉来到了京市,帮着容玉与他相见,帮着容玉一步步往上爬去……这个天师,到底是想干什么呢?
指尖在屏幕上继续轻轻点过,容璟就看见周松云在资料后面继续提到,他们还查出了容玉之前也在京泰华府小区中买了一套房,算算时间,也就是前段时间交房的时候搬进去的。
京泰华府小区。
替命阵。
容玉。
这几个不该关联在一起的字眼连接在了一处,容璟想起当时他去处理京泰华府小区的风水问题时所见到的漫天的煞气,琥珀色的眼眸微冷。
如果京泰华府小区中发生的替命阵一事当真有着容玉的手笔,那不管他是否是原身的血亲,容璟都不会轻易留手了。
周松云自然也是敏锐地发现了其中的联系。
当初谢玄轻托他查一查容玉的时候,就提到他或许会与元修一事有关。此时他又与京泰华府小区牵连上——
而京泰华府小区中的替命阵,又隐约带着元修的痕迹。
不管这是巧合还是什么,当周松云查到这里的时候,态度都是严肃了起来。
因为这件事里很有可能——不,是肯定涉及到了一些玄学因素,在查到这里之后,周松云便又联系起了龙天师,麻烦她参与到调查当中了。
龙天师擅蛊,此时又兼之修习了巫术,对阴煞之气极为敏锐,也极为适合成为探查人员。
一只肉眼难以捕捉的蛊虫在某次容玉与龙天师擦肩而过的时候,落到了他的身上。
他身上的桃花煞气再次被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功德压制住了,那只蛊虫落到他的身上,就直接隐入了那片煞气之中,源源不断地将他身上的一些基础的变化传到了龙天师手上的母蛊当中。
一开始,蛊虫并没有什么变化,龙天师也并没有收集到多少东西。
周松云当时都快怀疑起自己的判断了,直到不久之前,容璟被张华文邀请着去解决京泰华府小区当前遇到的风水问题的那头,龙天师放在容玉身上的蛊虫才有了明显的变化。
容玉身上的气息一瞬间变得极强,然后又在下一秒,变得极弱。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直接破开了他的防备,将他的大部分生机与精力尽皆碾压了过去。
在知晓容璟当时正在处理京泰华府小区中的风水问题的时候,龙天师仔细地回想了当时蛊虫感觉到容玉变化的时间。
完全吻合。
到了这一步,事情就不能以“巧合”二字概括了。
周松云将特殊部门目前所掌握着的所有消息都记录了下来,在资料的最后,还将他所总结的关于京泰华府小区中的替命阵一事与容玉的异样的联系在了一起,做了分析。
容璟的视线在上面轻轻看过,最后才动了动指尖,退出离开文档页面。
谢玄轻在他认真看着文档的时候就一直沉默地看着他,此时见他退出了文档页面,便伸手接过了手机,低声问道:“先生觉得,背后出手的人,会是元修么。”
元修。
谢玄轻在说到这两个字的时候,眸色同样一冷。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他对于这个人的印象都十分不好,若非是他当初嫉恨容璟,引动了天劫,他与他的先生也不会死别数十年。
而这一世,他又害得万民生机受损,也害得容璟被迫引出心头血,险些伤及根基。
若是那个容玉的出现也有着对方的身影,谢玄轻的神经顿时绷紧,就差直接让人将容玉这个人丢出京市了。
但是不可以。
如果容玉背后当真有着元修的身影,留着对方在京市之中,反倒能摸出更多线索。
但这无异于是将危险继续放到了容璟身边。
皱了下眉,谢玄轻直接道:“魏部长那边之前不是说会给先生你派几个警卫么?接下来进组,还是让他们跟着吧。”
不止如此,谢玄轻想了想,自己之前认识的那些国际佣兵似乎也不介意接下保护目标人物的单子,等回去之后,或许也可以联系一下。
容璟:“……”
他想说不必如此,但容玉的出现也确实充斥着一种诡异的违和感。
蹙了下眉,容璟最后也并未反驳谢玄轻关于“警卫”的建议,但至于国际佣兵……
容国师抬了抬眸,却像是淡淡地说道:“你身边多带几个就好。”
容玉的目标……也有可能是谢玄轻不是么。
或者说,元修的目标,其实一开始也在于谢玄轻。
谢玄轻闻言愣了一下,过了两秒才回过神来。
想起之前看过的周松云发来的这份资料中所提及到的容玉的一些行为,谢玄轻眉眼间的冷峻之色逐渐化开。
他微微俯身,伸手抓住了容璟放在膝盖上的手掌,却是低声问道:“先生这话……是在吃醋呢,还是担心我呢?”
不管是吃醋,还是在担心他的安危,谢家主唇边的笑意一时之间都散不去了。
带着笑意的幽深的目光落到了自己的脸上,容璟并未抬眸迎上谢玄轻的视线。
他微蹙着眉头,顿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元修一开始就想要对你使用搜魂术,容玉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手笔,如果不是必要,最好不要跟他接触。”
他的语气十分淡定,甚至说得上是冷然,但谢玄轻听着,目光却是变得更深:“所以先生的意思是,不仅是吃醋了,而且也担心我?”
容璟:“……”
“我会听话的,先生。”谢玄轻见容璟沉默不语,又微笑着继续说道。
容璟听着他低低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指尖也被对方轻轻攥在手中摩挲着,在原地坐了好一会儿,才抿了抿唇,淡淡道:“嗯。”
从云隐山上下来,差不多也到了傍晚。
谢玄轻惯例地带着容璟去餐厅吃过了晚饭,然后才将他送回到了小区楼下。
有些老旧的小区在暗淡的夜色中显得有些朦胧,却又衬得眼前青年的那头银发如月色星河般皎洁璀璨。
谢玄轻坐在车上看着容璟下车的身影,忽然又叫了一声。
“先生。”
他的声音很轻,但放在静谧的车厢之中,却足以传到容璟耳中。
关门的动作一顿,容璟顺着谢玄轻的声音看过去,便对上了一双极为深邃的眼眸。
“什么时候才让我再上去一趟呢,先生。”
谢玄轻目光紧盯着容璟,却是微笑着轻声问道。
容璟与他对视着,几乎是瞬间理解了他这话中的含义。
白皙小巧的耳尖不受控制地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所幸在夜色中并不明显。
将垂到身前的发丝轻轻拨到了身后,容璟垂下眼睫。
谢玄轻其实也并未期待得到什么答案。
但先前吃饭以及回来的一路上容璟的神色皆是十分沉静,看着就沉浸在元修与容玉一事当中,他心里有些不太情愿,所以才在容璟下车的时候,挑着这个问题将他的先生的心神勾回来。
正准备说出早已准备好的“晚安”一词,谢玄轻就听见容璟清冷悦耳的声音轻轻传来,语气淡淡。
“看你表现。”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