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为免造成师生恐慌, 秦息立马让人把消息封锁了, 他原想瞒乔音一晚上,但他千算万算, 都没有算到,林兴义在得知消息后,居然缺心眼地,第一时间就通知了乔音, 还一路带着她到了命案现场。
边河四周拉起了警戒线,旁边的空地上停着几辆警车和法医车。
乔音急忙忙跑下车, 林兴义在后面为她撑开伞。
雨势比起先前已经弱了许多,乔音越往前走, 就越不知道该如何迈开腿, 几十分钟前还跟她说过话的人, 如今就静静躺在河边的空地上, 身上的血迹被雨水冲刷得一干二净,仿佛只是在雨中安静睡了一觉而已。
在向厦文旁边,还有个拉链开了的黑色书包, 里面的包装盒散开了,几颗巧克力滚落在地。而且在盒子里头, 明显藏着一封粉色信封。是技术人员方才打开的。
似是察觉到她的疑惑, 秦息出声解答:“收信人是赵雁书。”
“你能帮我解决下这盒巧克力吗?”
“我放学后再给你吧, 免得让其他同学误会。”
“学习的事还是等下次吧, 我有些其他话想跟你说。“
“我今晚临时有事, 你先去操场, 我晚点去找你。”
……
原本说要送她的巧克力却迟迟未到,一早就答应了她的辅导也是一推再推,又是跟赵雁书交谈,又是怕引起同学误会。
她猛的想到一种可能,神思有些恍惚起来,她无意识往前走去,秦息及时拉住了她,挡在了她前面。
女法医萧曼霜起身看了二人一眼,神色冰冷道:“死者全身共中三枪,同时他胸部、后背又紧跟着被扎了将近40刀,致命伤是心脏处的两枪。”
说着,萧曼霜停顿了一会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倒是局里有经验的老人文姐,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低到几不可闻:“死者生殖器官,死后被割。”
话音刚落,来到现场的几个女警员都忍不住背转过身,扶着同伴肩膀,干呕起来,乔音强压下自胃里泛上的恶心感,微微躬下了身子。
秦息自始至终挡住她视线,他轻轻拍着她背,帮她舒缓着情绪,他放缓声音,安慰她道:“你今晚就先不回学校了,我送你回自己家。”
乔音摇摇头:“不行,我还是要回学校。”
她缓缓闭上眼睛,捏紧了拳头,“如果我不回去,雁书和周玉他们肯定就以为我出事了,那向厦文出事,也就瞒不了多久了,今晚的事,都是我的错,是我错误估计……”
“乔音,”李浩泽慢慢垂下头,难堪出声道:“今晚是我的失误,你做得很对,队长也安排得很全面,你们都没错。”
“是我,是我带着人跟踪向厦文的时候,把人给跟丢了,”李浩泽慢慢回想着道:“当时我们正好跟他走进一条巷子,那里放学后,到处都是穿着校服的学生,偏偏大家当时都打着伞,又走得急,就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后来我们又看到了一个背影跟向厦文很像的人,结果我们一直跟着他到了小区门口,才看清他并不是向厦文。”
说着,李浩泽眼圈通红,沙哑着声道:“如果我当时能再细心一点,那他说不定就不会死了。”
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仿佛就这样变相被他送到了凶手手中。
“或许向厦文是自己往这边来也不一定,”乔音突然想起件事,连忙补充:“我今天晚上上晚自习前,我还看到向厦文背着一个装满了东西的书包进来,但我以为他里面装的是巧克力,还有今晚上,他又临时跟我说他有其他事。”
她似是要再次确定一般,她望了眼书包旁边的巧克力盒子,指着它道:“你们看,这盒子总共就这么大,无论它怎么放,都不会把这个书包撑得严严实实!”
众人凝神望去,确实如乔音所说。而且作案手法,也确实跟前两起类似,除了吴秋语收到的快递是来自向厦文,胡若灵和向厦文收到的快递,都是一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快递,凶手在寄给他们后,让他们带着,却又在杀了他们后,将快递重新收回。
可问题来了,里面究竟装了什么东西,能让胡若灵和向厦文如此心甘情愿,不计安危,主动来到约定地点。
这个问题,在秦息送乔音回学校的路上,两人都还在讨论着。
凶手不仅了解警方的勘察手段,还十分狡猾,他选择的作案时间,通通是在大雨滂沱的深夜,大雨一下,什么痕迹脚印血迹,就通通被洗刷得一干二净。
乔音转头看向秦息,提出疑惑:“其实我还有一点不太明白,这凶手他是怎么敢肯定这雨是什么时候下的?这前两次还好说,毕竟那几天一到夜里,就总是要下个大半夜的雨,那今天呢?今天的暴雨说来就来,说停就停,难道凶手他就不怕被发现吗?”
几乎她话音刚落,两人对视一眼,她顿时想到了一个答案,她激动出声:“是不是因为凶手等不及了?!”
秦息看她的眼神渐渐染上些笑意,得到他的肯定,她接着道:“所以凶手才会选择离学校这么近的河边,哪怕被我们发现,也在所不惜。”
秦息点点头,“他们现在一定是在逃跑,我已经让李浩泽和小林去查交通监控了,晚些时候应该会有结果。”
乔音摸了摸下巴,回想着道:“那照这么看,唐露雪说的就真是实话了,至少对她下手的那个人,绝不可能是高中生。”
听完她这些话,秦息意味不明看了她一眼,不知是赞赏更多还是叹息更多道:“乔音,你心态远比我想象得要好。”
甚至比许多有过一年半载经验的警员还要好。
这是他第一次喊她名字,猝不及防的好听中,又带着丝丝无可奈何。
这话显然让乔音很是受用,她挑挑眉,毫不谦虚道:“要是我心态太差,那我估计早就被我以前写的东西给吓死了。”
虽说她现在还是在每天自己吓自己,她轻轻咳了声,理智地把这话咽了下去。
秦息陪她走到女生宿舍楼前,过了闭寝的时间,宿舍大门也早已关闭,好在秦息提前给王老师打过电话,让王老师联系了宿管阿姨。
两人一个穿着常服,一个穿着校服,加上外貌登对,有说有笑的,这让宿管阿姨帮他们开门时,难免想多了些,“我不管你们感情有多好,在学校认识什么人,阿姨就只给你开这一次门啊,否则要是个个都像你这样,那我这一晚上还要不要睡觉了。”
乔音暗暗在背后冲宿管做了个挥拳的手势,倒是秦息听着,莫名其妙看着她,温和笑了起来:“好,我下次一定早点送她回来。”
宿管阿姨脸上顿时有了笑容,乔音没来由的有些吃味,她挥手赶人:“行了行了,你赶紧走吧,我也要上楼了,有事我们明天再说。”
乔音停在宿舍门前,给赵雁书打了通电话,结果却是周玉急忙跑出来开的门,周玉亮着手电筒,盯着她看了她好一会儿,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好几遍,脸上才终于露出轻松的表情。
乔音看她一眼,笑了笑道:“我刚刚被其他事耽误了。”
赵雁书站在洗漱池旁,高兴地喊她一声,她一边刷牙,一边小声哼着歌,看上去心情十分不错的样子,她嘴里含着泡沫,嘟囔着道:“小妍,你可算是回来了,要不是你提前发了消息给我,我都差点想打电话给班主任了……”
乔音听着赵雁书的碎碎念,眼里不自觉涌上些暖意。
她挽起湿了半截的裤脚,换上了拖鞋,她接着把校服外套脱下,然而仔细看去,她外套除了最左边的袖子湿了一小块,其他地方,都是干的。可她的伞总共也就那么大。
乔音心里忽然涌上一阵很复杂的情绪,像是她曾经妄想了很久的事情,居然在如今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实现了,哪怕对方只是出于对同事的关心。
回过神,她给秦息发了一条短信过去:【你路上开车小心点,多注意下安全。】
她等了一会儿,没见秦息回复,便把手机扔到一旁,拿起睡衣,进浴室洗澡去了。
外面又开始响起打雷声了,狂风一下接一下地撞击着窗户,惹人心绪不宁。
“小妍,”赵雁书偷偷亮开手电筒,冲她小声哀求道:“要不我们今天晚上就一起睡吧?我有点怕打雷,还有前几天又发生了那两件事,我心里有点慌……”
乔音懂她的意思,以前风平浪静的夜晚还好,可一旦到了打雷又下暴雨的夜晚,总是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些不好的事,加上今晚,也确实是……
她点点头:“好,你往你里面挪挪,我把我枕头抱过去。”
赵雁书连忙给她腾了个位置出来,乔音睡在外侧,由于床小,两人挤得近,偏偏赵雁书又异常兴奋地动来动去,倒真让乔音有了几分她还在读高中的错觉。
赵雁书挽着乔音的手,小声说道:“小妍,我跟你说啊,我今天真的好高兴!”
乔音勉强笑起来道:“说吧,又有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了?”她故意打趣道:“我可是还记得,昨晚某人还当着我的面,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赵雁书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却嘴硬道:“你不也说了是昨天嘛,这昨天的事,早就可以翻篇了。”
乔音听着“啧”了两声,赵雁书也不故意卖关子了,她极快凑到乔音耳边,声音虽小,却掩不住她话里的高兴,“小妍,我跟你说啊……”
“向厦文他今天找我了,他跟我道歉了,说是希望我能够原谅他,给我们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乔音猛的抬眸,好在夜里黑,赵雁书并没有看到她眼里的震惊和几丝恐慌,乔音疑惑道:“为什么啊?不是他当初跟你提的分手嘛,他现在又为什么来找你复合?”
赵雁书被反问得有些尴尬,顿了顿后,小声道:“其实我一开始也是没同意的,但他后来又跑来跟我解释了,他真正跟我分手的原因。”
乔音连忙追问:“什么原因?”
“就是他说……”赵雁书神色纠结,但想了想,她还是选择开口道:“是关于他个人的私事,他说他一开始跟我在一起,并不是真的喜欢我,他只是为了…为了能让他自尊心得到满足,为了能让他心里好过些。”
乔音点点头,继续听赵雁书道:“小妍,他今天跟我道歉的时候,跟我提起他父母了,你知道嘛,我以前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没有跟我聊过他家庭的。”
赵雁书断断续续说着,乔音也大致把事情听了个完全。
向厦文的家庭虽然富裕,但他从小到大的日子却并不好过。他父母是青梅竹马,从高中就开始谈起了的,但那时男方家穷,女方家也不富裕,因此双方父母都竭力阻止他们在一块,可饶是如此,在男方的努力下,两人还是毅然决然在一起了。
所幸向厦文的父亲争气,高中辍学后,凭借着自己的努力,一单单在外拉生意,而向厦文母亲则在家里帮忙洗衣做饭,两人一个主内,一个主外,在他们的共同努力下,日子很快也富裕了起来。
向厦文刚生下来那会儿,他父母感情还是不错的。
然而随着向厦文父亲的生意越做越大,应酬越来越多,回家时间越来越晚,他母亲难免就有了脾气。她为了他们这个家庭,从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到渐入中年的妇人,对她而言,她的丈夫就是她的全部。
可在向厦文的父亲看来,他成天在外打拼事业,回到家了,却还要接受妻子的盘问与不信任。这就是妻子的不对,是妻子在无理取闹,成天闲着没事干。
他们开始互骂,开始砸东西打架,一次又一次针锋相对,两人昔日的感情和感动,就这样一点点被磨灭掉。
向厦文自有记忆起,就是一直看着父母争吵不休,后来也确实如他母亲怀疑的那样,他父亲真的出轨了,这段婚姻最后是以悲剧告终,他母亲分了财产,直接不要抚养权,抛下他就走了。
若是向厦文的父亲后来娶回来的是个贤惠妻子,那向厦文倒也不会变成今日这般。
他继母比他父亲小了好几岁,平时他父亲在时,她就对他温声温语,百般照顾,故意让他父亲放下心来。
可等他父亲一出门,对方就瞬间翻脸不认人,饿他是轻,拿棍子抽他是常事,他那时年纪小,不仅力量比不过对方,就连他父亲回来时,但凡他继母哭上一通,他父亲就把什么错都怪他身上了。
后来向厦文开始学会了听话,他不再到父亲面前哭诉,也不故意跟继母抬杠。他知道他父亲有个没能上大学的缺憾,因此从那时开始,他就拼了命的努力读书,从小学到高中,不说是全校第一,但至少也能在班上名列前茅。
也是那时候起,他父亲开始注意到他,为他这个儿子感到骄傲,开始给他越来越多的零花钱,他的日子才慢慢好过起来。
再随着家中弟弟的出生,他与家里的关系就愈发冷淡了,而他继母也是时刻提防他,时不时就在他父亲耳边吹耳旁风,说他坏话。
偏偏他继母极有心机,与他母亲不同的是,他继母从不会管他父亲什么时候回来,最多也就是笑着嗔怒几句,给他父亲极大的施展空间。
因此等到向厦文上初三的时候,他继母出去约其他太太打牌时,他父亲已经敢随意把外头的人往家里带了,一次比一次频繁。从那以后,他便借口以学习为由,独自搬了出去,在学校外面租了个房子。
后面的事,虽然赵雁书没说全,但乔音也猜想到了,无非就是向厦文一边厌恶着女人,一边又肆意玩弄着那些主动向他靠近的女生,他一边大方送礼物给她们,又一边嘲讽她们,等她们觉得她们离不开他的时候,他再无情将她们甩掉。
听到这里,乔音狠狠打了个寒颤,饶是她心理素质过硬,她也很难做到再次敞开心扉,重新来接纳这样一个心理极度复杂的人。
“雁书,我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你们之间的事,”乔音深吸一口气,尽可能平静道:“但不管怎样,我还是希望你真的能想清楚。”
况且,她不知道该怎么跟赵雁书说,向厦文就在刚刚,已经不在了。
“我就知道我一说,你们肯定都不相信他说的,”赵雁书紧紧抓着她的手,似在寻求一个局外人的肯定一般,她解释道:“但是小妍,他今天跟我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真的特别认真,而且我能够看得出来,他其实一点都不喜欢这样的生活,他有想过要改变的,只是一直没有人拉他一把,他才挣扎着出不来。”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乔音知道自己再劝也没用,她叹了口气,轻声道,“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还是赶紧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赵雁书点了点头,说完这些后,压在她心头的大石也渐渐散去,甚至于连睡过去的最后一刻,她还无比期盼着明天的到来。
乔音张了张口,终究什么也没说。
翌日,警方暂时将向厦文的事瞒了下来,除了他的家长和校方,班主任一概对外解释为是请病假。
听着这个消息,早上上早自习时,赵雁书还连连往向厦文的方向瞥了好几眼,“小妍,你说他怎么好端端就请病假了啊?”
她小声嘀咕:“他昨天明明说了,说我生日快到了,他还准备了个秘密礼物送我。”
乔音强压下眼底浮上的水汽,她笑了笑:“那不也还有好几天嘛,不急。”
赵雁书想了想,觉得乔音说得有道理,便没再追问了。
只是中午吃饭的时候,赵雁书又无可避免提到了向厦文,她是个藏不住话的性子,她打算跟向厦文复合的消息,不仅是乔音知道了,就连钟珊秋也是知道的。
“这都一个上午过去了,你说他怎么还没打完针啊?”
乔音忍不住偏过了头,钟珊秋听着好笑:“都说了是病假,那肯定急也没用啊。”
似乎是怕赵雁书不信,钟珊秋笑着解释道:“就像我同宿舍的那个李思思,她不也是请了有半个月的病假了。”
乔音敏感地抓住了最后几个字,她抬头急道:“你刚刚说谁请假了?”
“就是我们隔壁班的一个女生,我不是住在混寝嘛?”钟珊秋解释说,“她之前也不知道是生什么重病了,已经好久没回宿舍住了。”
乔音听完,心里猛的咯噔一下,遍体发凉。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