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无声对峙良久。
乔叶弯腰, 勾起落在地上的风衣，搭在手臂上。
林逾轻咳了一声，调转轮椅, 朝她慢慢滑过来, “我没有异能, 保护不了自己，所以我爱人死前把这本书留给了我。”
林逾的轮椅在离乔叶一臂的距离停下，他仰头看着眼前的女孩, 伸出手，轻声诱哄道, “你能还给我吗？”
乔叶将书捏在手里, 力道紧了又紧，等他说完后面无表情的把书拿高, “还给你？”
林逾想不到这么顺利就能把书要回来，脸上的肌肉因为过于激动显得有几分扭曲，正想伸手去够，就见眼前的女孩调转了拿书的姿势，冷硬的书脊带着凌厉的气势狠狠敲在了他的颈动脉上。
乔叶克制地收回手，放出豇豆藤将昏过去的人牢牢捆好。
“不杀了他吗？”卫亭两手插在兜里，瞟了一眼她手上的书和护在她身后的小孩，慢慢走过去。
满地的沙子被海风吹得乱跑，乔叶低垂着眼眸长久地看着地上, “乔卉呢, 还有那些植物在哪里？”
“她带着实验厂的人逃出去了，植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玩了。”卫亭无奈摊手。
乔叶点了点头, 牵起不停扯她袖口的三三, 抬腿往另一座海岛走去。
卫亭几步跟上, 和乔叶并肩往前走。
沿路不断碰到重伤的人，有的人脚踩到了腐蚀性溶液，瘫坐在地上痛得冷汗涔涔，黑色的烟气缭绕在下肢上，一口白骨一口血肉的往上腐蚀；有的人露在外的皮肤碰到了海雾，焦黑炭化的伤口像蛛网一样在体表上蔓延。
每碰到一群受伤的人，乔叶就就放出一根养殖参，养殖参都派完后，乔叶又放出了三七、灵芝，都是有治愈天赋的植物。
最后只剩一根小人参骑着大黑蛇，载着三三，挥着小须根“驾驾驾”跟在乔叶后面。
*
“我好像也受伤了。”
快要走到海岸边时，卫亭在乔叶身后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声。
乔叶伸手攀住一块凸起的岩石，皱了皱眉，一脚踏上去，继续踩着嶙峋的岩石往前走，“你不是全系异能？”
卫亭伸手刮了一下鼻子，没再接话。
越靠近海岸，海潮声越大，被彻骨的海风激了一下，乔叶突然冷静下来，摸了一把脖子上的小南瓜，指尖粘着几粒小黑籽，转身拍了拍小人参的脑袋，“帮他医一下。”
“不急。”小人参伸出两条根须，将乔叶没有一点温度的手从脑袋上揭下来，揣在肚子上捂住，“你的手好冰，我先帮你捂一会儿。”
等到乔叶的手稍微有点热乎起来，小人参才放开，从大黑蛇的扁平蛇头哒哒哒跑到蛇尾，“小虫~”
大黑蛇应声翘起尾巴，将小人参稳稳抬高。
等小人参一跃上卫亭的肩，大黑蛇迅速收回尾巴，响鞭似的尾尖不小心擦过卫亭的脸，划出了一条血痕。
卫亭眯了眯眼，拇指指腹拭了一下刮擦处，不等乔叶开口，率先说了没事。
乔叶本来也没打算说什么，背过身继续往前走，在海潮声里听小人参一个人在后面嘀嘀咕咕。
“别动嗷~我先给你缝脸上的口子。”小人参一脚踩在卫亭肩头，一脚蹬在他嘴角借力，认认真真将他侧脸的伤口缝出了一条十字缝合疤。
缝好他脸上的伤后，小人参一根须根挂在他肩头，荡秋千似的荡到他臂弯里，几根须根踩在他小臂上，被血浸透的袖口又迅速泅出一大片血迹来。
听到头顶忍痛的抽气声，小人参满意地将他的袖口撕开，从手腕到肩膀，不见完好的皮肉，只见一段黑色的骨头露在几乎被腐蚀干净的血肉里，伤口还在不断向指尖和躯干扩散。
小人参沉默了一会儿，“走了这么久才说，你可真能忍啊。”
“我要先把腐肉和黑骨挖掉，不然伤口会继续扩散。”
卫亭轻笑了一声，“好的。”
“等会儿生肉也很痛，忍着点。”
小人参交代完毕后，举起须根对着伤口开始霍霍。
卫亭又答了一声“好的”，声音里满是轻快。
就算没回头，乔叶也从小人参语气的转变里，听出了他伤势不轻，逐渐慢下了脚步，最后在海岸边的岩石上坐下等他们治疗。
*
一水之隔的对岸海岛上，满岛灯笼拖着小尾巴似的提杆遍地乱跑，跑着跑着又像游鱼一样浮起来，在漆黑的夜幕下，像是千万盏放飞的天灯。
一盏灯笼在海面上轻点了几下，沾着水，像喝醉了酒一样，摇摇晃晃朝乔叶飞过来。
随着灯笼飞过来的轨迹，两座海岛间迅速凝出一条冰路。
灯笼在乔叶身边浮起，幽红的灯光照亮了它身后的人。
乔卉冷着脸，一边利用水系异能将海面结成可供行走的冰面，一边在冰上打滑拼命维持身体平衡。
乔叶看着她像企鹅一样一摇一摆地滑过来，朝她伸出了手——
乔卉深吸了一口气，一把握住她的手，借力爬上岩石，在乔叶身边坐下。
看着冰封的海面在海风吹拂下一点点破冰、融化，海浪卷走剩下的碎冰，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三三看厌了骨头生肉，轻手轻脚爬到两人身后，小手拍了拍两人的肩，“猜猜我是谁？”
乔叶和乔卉同时转头看向她，同样的好看眉眼，同样的面无表情，只是乔卉在看到是这么小的孩子后，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三三看呆了：“你们俩好像啊，像我和哥哥那样是双胞胎吗，要一起陪三三玩吗？”
看着两人齐齐摇头后，三三终于意识到了今天晚上没有人陪她玩这一事实，大叹了一口气，在乔叶旁边坐下，两条小短腿悬在岩石上晃荡晃荡。
好像来了个小孩后，气氛就不那么尴尬了，乔卉咳了一声，“你这是第二次了。”
乔叶知道她在说什么，两手抱住膝盖，下巴搁在膝头，看着漆黑的海面。
“上一次因为晶核被截，你间接养出了一只中高阶丧尸。”
“这次又是你种出的柠檬惹事。”
乔叶叹了一口气，把脸埋在膝头，不想说话。
三三坐在一边，从兜里摸出一罐手工糖，小手伸进罐头里摸出一颗，脑袋一拱一拱地拱进乔叶怀里，黑溜溜的大眼睛对上乔叶的眼，静静看了她一会儿，往她嘴里塞了颗糖，又从她怀里钻出。
三三一下一下抛着糖果罐头，没剩多少的手工糖敲在透明玻璃壁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糖马上要吃完了，哥哥什么时候来看我啊……”
乔叶舌尖舔了一下糖，西瓜味的。
乔卉站起来，看着上下颠糖果罐头的三三，发自内心地露出一个笑容，又看向身侧抱着膝盖蜷成虾米的乔叶，继续说，“但海雾也阴差阳错地解决了这座海岛的问题，我不用留在这里当人质了，明天一早林逸陆流的船就会到这里。”
乔卉顿了顿，“你要跟我一起回X城吗？”
乔叶猛地从膝盖里抬头看向她，表情从一开始的没有表情到最后变得很奇怪。
乔卉皱眉，这种又委屈又想哭又想要抱抱的表情是怎么回事，但她确实读懂了她的意思，生硬地转了个话题，“他呢？一直跟在你身边的那个人，要一起回去吗？”
乔叶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脸埋进搭在手臂上的风衣里，眼泪啪哒啪哒掉，“他好像死了。”
虽然他说是休眠去了，但是开在她精神海里的两朵并蒂莲，从他消失后，其中一朵就迅速枯萎凋谢了。
乔卉大概等了她十五分钟，“看来你是没什么东西要带走的，这个小朋友要跟你一起走吗？”
乔叶胡乱在风衣上蹭去眼泪鼻涕，侧过身看向三三，忍不住打了个哭嗝。
三三捏紧手里的糖果罐头，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下定决心，“哥哥可能也在外面，我很想他，我要跟你们走。”
乔叶转头看向乔卉，乔卉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她不能走。”伤治到一半的卫亭突然出现在她们身后，右手指尖还在不断淌着血，左手温柔地抚上三三的脑袋，一下一下顺着她炸毛的发顶，对上两人疑惑的表情，轻声重复了一遍，“她不能走。”
乔叶刚想开口问，一束鲜血就溅到了她的脸上，三三的小手无力地松开，糖果罐头劈里啪啦在石头上蹦跳了几下，滚到海里。
卫亭的手探进三三被捏爆的脑袋里，在红色的鲜血和雪白的脑浆里夹出一颗木色的晶核。
“她就是那只SS阶木系丧尸。”
“本应在林逾的安排下天亮后跟我决斗。”
“柠檬失控，极有可能是她操纵的。”
“她的哥哥，是SSS阶丧尸。他们的母亲是高阶异能者，怀着他们的时候感染成了丧尸，他们是自己抓开母亲的肚皮爬出来的。”
“他们从一出生，就是两只小丧尸。”
“在副实验厂里，一个一天就长成成年男子模样，取名叫一一；一个三天长成小女孩的模样，取名叫三三。”
卫亭慢慢擦掉手上的污秽，朝乔叶脸上的血污伸出手，语气轻柔地给予最后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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