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儿子竟不知您思虑这般……”
听了俞夏的话,顾奕扬果然深受感触,“是儿子与兄长,让您失望了。”
顾奕扬说着便要跪下,俞夏连忙使人把他拦住了,“都是一家人,莫说这样生分的话。”
“先坐下。”
俞夏朝玉格使了个眼色,她立刻倒了杯茶过去。
“你们四个都是我的孩子,谁有了出息,娘都高兴,尤其是你和衡儿,在你们的同龄人之中也算是个中翘楚了,娘很欣慰。”
“母妃,”顾奕扬握紧了拳头,已是有了决断,“三弟尚且年幼,不像儿子和兄长,已然有了安身立命的本事,不如这世子之位,便由三弟继承吧。”
话说出口之前,顾奕扬实在是经历了一番挣扎。他不是不明白这世子之位于他而言意味着什么,本来顾衡扬一直闹着要出家,按照立嫡立长的祖训,最有可能成为世子的人该是他。可是正如俞夏所言,这福王府的担子,总该有人挑起来,他如今的心愿,也不过是与锦云相伴余生,母妃经历过的那些为难和折磨,他不愿锦云再尝一遍,既然如此,还不如把这世子之位交给真正适合它的人。
“奕儿,你可是认真的?”俞夏惊讶之余,竟是从位子上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你可知这世子之位岂是说说那么简单?娘知道你甚是喜欢那锦云姑娘,那你就更该明白这世子之位的重要性,有了福王府世子妃的头衔,锦云姑娘也能少吃几分苦。”
她处处替顾奕扬打算,顾奕扬的喉头微微颤抖,再次觉得从前的自己实在糊涂了些,母妃为自己想了这么多,他却竟然把大部分的时间都放在埋怨母妃上,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如果说刚才还为先前的冲动之言感到懊悔,现在他只觉得释然,既然他前十几年没有尽到身为福王府的二公子应尽的责任,那他又怎么能厚着脸皮霸占这世子之位呢?
“母妃,儿子这番话,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片刻呼吸之间,顾奕扬已经有了决断。
俞夏却摇摇头,“此事容后再提,昨日我收到了你父王的信,半月后他便要回京了,世子之位非同小可,待会儿我就去书一封召你大哥回来。咱们一家人,也许久没有聚在一起了。”
“父王不是才回任上,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顾奕扬有些疑惑。
俞夏头疼的按了按眉毛,“你也知道你父王那个脾气,忙起公务来就不管不顾的,我在他身边时还好,现在他不在京中,身边的人哪个能管得动他?这不,这才离京几日,就犯了旧疾。”
顾青时早年拼的太狠,现在阴天下雨双腿都疼痛难忍,坐卧难安,没想到旧疾来势汹汹,已然不能再处理公务,便当即修书一封递进了宫。
他的病案也一同被人送进了宫,长安帝实在没有料到弟弟未至不惑,身体竟然还比不上他这个已经知天命的人,怕他真的病出个好歹,立刻叫人快马加鞭把他召回了京城。
“父亲竟病得这般重?”顾奕扬脸上的惊讶不似作伪。
京城中谁人不知福王是个拼命三郎,那是重伤都不下火线的。现在能松口回京,看来病情已经严重到一定程度了。
“你父王那个人,从来都是再多的苦都咬碎了往肚子里咽,要他向人示弱就是要他的命。”
俞夏重重叹了口气,顾奕扬这才发现她眼底的青黑,想来因为顾青时的病,她这几日也没有休息好吧。
想到这里,顾奕扬的自责之心更甚,他也越发下定决心要将这世子之位让给弟弟顾飞扬。
俞夏的确有些疲惫,不过却不是因为顾青时的病情,事实上顾青时返京是他二人商议的结果。这些年顾青时为了盛国也可以说是鞠躬尽瘁,可是他都换来了什么呢,四个孩子里三个都与他们夫妻离了心,自己更是落了一身的病,上次请了御医过府,御医曾言顾青时若是再不好生调理身体,恐怕会影响寿数。
故而这次回京,也是顺理成章之故,其中的内情更不像顾奕扬想的那般,俞夏看起来疲惫纯粹是她昨日同玉格几个打叶子牌打的尽兴忘了时间,又答应了今天一上午都陪着顾飞扬,睡眠不足才显得疲劳,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美丽的误会了。
至于顾奕扬怎么想,跟俞夏又有什么关系呢?从他暗自嫌弃福王府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他们之间的渐行渐远。
“这几日你先在府中待着吧,”俞夏叫住了起身要告辞的顾青时,“至于锦云姑娘那边,母妃会叫人过去照料的。”
似乎是怕顾奕扬不放心,俞夏顿了顿,又解释道,“母妃没有要针对她的意思,只是你们若是成了亲,她的身份难免成为别人攻击她的由头,这段时间你先莫要再私下见她,待我寻一和睦人家,让他们和锦云姑娘认个干亲,再让她风风光光的嫁进来。”
这番许诺对顾奕扬来说是个不小的诱惑。
尽管他不会嫌弃锦云,可是他母妃还有父王护着呢,这些年被人嫌弃得还少吗?抬一抬锦云的身份,对她是件好事。
“多谢母妃。”
俞夏摆摆手,“咱们母子之间,不说这些。只是有一点,这段时间你莫要去寻锦云姑娘了。”
“母妃方才不是还说不会再阻拦……”
“你想哪里去了?”俞夏嗔他一眼,“你既然是真心喜欢锦云姑娘,怎么能连男女之间的大防都不顾?你是男子,被人说几句嘴也没什么,可是姑娘家面皮薄,婚嫁之前有和男子不清不楚的传闻,你以为是什么好事?你既然爱她珍她,那就更该多为了她打算。何况也就这几日不见而已,你连这么短的时间都忍不得?”
顾奕扬红了脸,俯身朝俞夏拜了拜,“母妃说得是。”
“去吧。”
顾奕扬应声,转身退了出去。
“王妃,”玉格往前走了几步,低声道,“方才奴婢在二公子身上闻到了极为浓郁的脂粉味,二公子颈间……还有几块红印。”
俞夏轻笑一声,“这是生怕咱们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呢,也罢,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咱们做甚要棒打鸳鸯?”
换作一年前,玉格或许还会帮着顾奕扬说几句好话,可是现在,连她一个做奴才的都觉得二公子行事不妥,更何况是王妃呢。她冷眼瞧着,自从王妃晕厥之后,待二公子是一日比一日冷淡,也就二公子看不透。以前王妃脾气是冲了些,却是真心为二公子打算,二公子不领情;现在王妃客气有余亲近不足,二公子反倒能听进去话了,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行了,知道你向着他,”俞夏摆了摆手,“快别在我这儿碍眼了,让人盯着点锦云,她若是想搞小动作,也就是这几日的功夫了。”
“是。”
平心而论,顾奕扬待锦云是付出了真心的。从前他不喜欢福王府,常常领了人出去就没了踪影,一连十几日都没有消息,急得原身满城打听。对待生母尚且如此,现在换成了锦云,都不用人来问,顾奕扬自己就怕她担心,一回了房间就提笔写了封信让人给送过去。
如今整个福王府都在俞夏的掌控之下,顾奕扬刚派人出府,信就被俞夏给拦了下来——若是这信送过去了,好戏还怎么上场呢?
打从顾奕扬匆匆离开后,锦云就一直满心欢喜的在家中等着他的消息,她想,顾奕扬是个从来不随意许诺的人,既然他应了自己,就必定能做到。可是她从白昼等到傍晚,又从深夜盼至第二天、第三天,也始终没有顾奕扬的消息。
前几天她还能安慰自己,王妃素来不喜她的出身,奕郎定是为了她与整个王府抗争,说不定就被王妃关了起来,联系不到自己也是情有可原的。直到第十天,京城中传来了福王回京的消息,听说这一日整个福王府的人都出动了,顾奕扬也在其中,且看他神色如常的模样,显然没有受到丝毫的苛责!
锦云终于慌了。
都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难道奕郎也是这般,对她生了厌?
她正钻牛角尖呢,偏偏慕海棠的人还不放过她。
“咱们主子抬举你,再三谋划才让你同那顾二公子扯上关系,没想到你这么废物,连个男人的心都拴不住!早就和你说了不要轻易把自己交出去,一直吊着他,现在可好,你连处子之身都没了,还不是连他一个眼神都没分得?我告诉你,主子在你身上可是花了大力气的,若你不能回报主子,呵呵,那咱们就走着瞧!”
那人句句带刺,眼中的轻蔑和不屑深深刺痛了锦云。
“为什么,为什么都来逼我呢?”她低着头喃喃道,“我只是想过好日子,只是不想再被人当条狗一样呼来喝去罢了,凭什么都来逼我!你们又比我好到哪里去,不过是仗着出身好罢了。若与我换一下,还未必有我活得好呢!真以为你们屈尊施舍几分,我就该感恩戴德不成!”:,,.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