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净宁只是说话逗逗她玩来着,但温渝似乎并没有仔细听他在说什么,伸手去扒拉自己的头发,好像有些打结。他无奈地站起身来,帮她去打理,然后只听到很轻的一声,温渝靠着他的身体睡着了。
他揉着她的头发,无声笑了。
林净宁没有喊醒她,只是将她放在床上躺好,盖上被子,然后去洗手间拿了热毛巾过来,给她擦了擦胳膊和脸颊,温渝不耐烦地抬了抬手,侧身朝向里面。
他看了她一会儿,摇头失笑。
温渝那天醒得很早,林净宁不在房间,手机也没有带,她简单地去洗手间洗漱了一下,出去的时候,看见他站在院子里,手里还拿着半截烟。
林净宁看到她,目光闪躲了一下。
温渝走在石板路上,隔着香樟树望着他,只是说:“你说了要听我的,就得说话算话。我现在回家收拾行李,还要和爷爷打声招呼,下午火车站见吧,还有我没说不可以抽烟,但慢慢来的话,少抽一点是可以的。”
林净宁轻笑:“嗯。”
温渝:“那我走了。”
林净宁合了合眼。
温渝在酒店门口打了车,回到家里先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简单收拾了一些出行要用的东西,都装在了一个小型的拉杆箱里,然后下了楼去吃饭。
爷爷从菜园子摘了新鲜的菜,熬了热粥。
温渝吃了两口:“今天这个好喝。”
“以前的不好喝吗?”
这话有些双关了。
温渝笑笑:“我做的比较难吃。”
爷孙俩又说了会儿话,一直到中午,温渝陪着爷爷一起做了一顿中午饭,离开家的时候是下午四点,她给林净宁发了消息,打了车去火车站。
扬州的火车站人潮汹涌。
大概是暑假的缘故,旅游旺季里总是会看到各种旅行团,带着同样颜色的帽子,围在一起,听导游讲解当天的安排。
温渝到了进站口等林净宁。
其实他已经到了,站在她的左侧,等着温渝自己转过来,那一瞬间她的眼睛明亮温和,对他笑道:“你什么时候到的?”
林净宁说:“比你早到一会儿。”
他行李不多,就拎着一个黑色的大包,穿着简单的短袖和牛仔裤,倒是有一些休闲的样子,见惯了他平时西装革履的斯文做派,现在还有一点不太习惯,但这人怎么穿都好看。
温渝走近道:“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要坐火车?”
林净宁:“为什么要问?”
温渝咧嘴一笑。
林净宁又道:“身份证给我。”
她从口袋里掏出来证件递给他,然后指了一个方向道:“包就放地上吧,我看着行李,买票的地方好像在那边。”
林净宁第一次见到她的身份证。
好像还是上学的时候拍的照片,长相秀气,头发束在脑后的中学生模样,笑起来像是散尽了全身的阴霾。
他对她道:“在这等我。”
从扬州出发到广西昭平,买的是扬州站到贺州站的火车票,暑期旺季卧铺都很少了,林净宁买了两张硬座,至于卧铺要在凌晨到了铜陵才能补票,中间要到株洲站换乘,八点四十三的火车出发,第二天早上四点五十六到。
林净宁拿着票出来,温渝看了好几眼。
她说:“现在还有两三个小时,怎么办?”
林净宁左手拿过她的行李箱,将黑色的大包放在上面,右手自然地牵过她的腕子,说:“去那边看看。”
车站附近有一些小店卖小吃。
他们随便进了一家人比较热闹的店铺,点了馄饨,什锦小笼,要了两杯扬州绿茶,温渝不是很饿,吃了一点,林净宁今天的胃口倒是很好。
她问:“你中午没吃吗?”
林净宁咬着馄饨说:“酒店的饭你知道的,实在是吃不了两口,这些年吃的太多了,看见头都大了。”
温渝:“难怪肠胃不好。”
林净宁笑笑。
温渝感慨着道:“今天太阳这么好,心情都好很多了,不过中午吃得太饱,现在还有点撑。”
林净宁:“吃的什么?”
温渝:“狮子头。”
林净宁:“那是很好。”
温渝笑。
林净宁:“爷爷做的?”
温渝:“你就没想过要是我做的呢?”
林净宁一副我有眼不识泰山的样子,看着她道:“那这样吧,到了昭平,买点材料,你做一个我尝尝。”
温渝:“………………”
他们又吃了一会儿,店里人多,要腾地方,便一起出去在附近走了走,然后就进站了。候车室的人也很多,有睡觉的,说话的,还有一些空座位。等到终于坐下来,已经是七点多了。
温渝见他倒挺熟练的样子,道:“你以前坐过火车吗?”
林净宁将行李放好,想了一会儿才道:“大概念书的时候坐过一次,好像是读初中的时候,和杨慎一起跑出去玩,买的就是火车票,都快二十年了。”
“这么久了啊。”
林净宁“嗯”了一声:“你不问都想不起来。”
温渝道:“你那时候是在嘉兴读的书吗?”
林净宁在她身边坐下来,慢慢开口:“很小的时候不在嘉兴,去了杨慎老家,在杭州那边读了几年,到了初中被老爷子接了回来。”
温渝没说话。
林净宁微微笑了:“没什么要忌讳,想问就问吧。”
温渝摇了摇头。
其实出行的时候,没什么着急的事情,一个人的心态往往会很放松,对周围的环境都充满了亲切感,还有一点儿期待。
林净宁又笑了:“李恪严那时候教我和杨慎学画,教了几年,最后说了两句话,你们俩真不是学这个的料。”
温渝眼睛一亮:“你还会画画?”
林净宁:“大概画虎不成反类犬。”
还挺谦虚。
温渝:“后来没再画过了?”
林净宁沉默片刻,摇头。
温渝:“还有别的爱好吗?”
林净宁想了想:“好像还真没有。”
温渝问:“后来呢?”
林净宁目光变得悠长,声音平静:“后来上了大学,念了经济管理,刚毕业就被家里安排去了酒店工作,那时候林之和是那家酒店的总经理,很多事情处理得都很讨老爷子喜欢,我就拼了命的想要追上他。”
他说这话,平和极了。
温渝也是静静地听着。
林净宁道:“但是第二年他做错了决定,被老爷子直接调走了,事实上那个决定并没有引起很大的事故,不过老爷子眼里容不得沙子,那次之后,他没了实权,我也很少回林家了。”
温渝猜道:“你做了总经理?”
林净宁沉默。
温渝猜对了。
林净宁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落:“那一年也就二十郎当岁吧,哪怕对老爷子的决定再不满意,但还是要去做的。”
接着又道:“不但做,还要做好。”
温渝听得很认真。
林净宁说完看向她,嘴角染上了一点笑意,缓缓叹了口气:“听我说这些,不无聊吗?”
温渝:“你想说,我就听。”
林净宁眸子变深了。
温渝双膝并拢,单手撑着下巴,说道:“你从小呢耳濡目染,又学的经济,对生意场上的这些事情肯定是游刃有余,其实和年纪没什么关系,你做的那些决定也好,走的路也好,大概都是你觉得正确的就行了。”
林净宁笑:“正确?”
温渝“啊”了一声。
林净宁:“什么是正确知道吗?”
这个问题其实有点深刻,温渝想的不是很周全,但还是简单说道:“对的事情和答案。”
林净宁说:“百度百科对这个词的解释是,符合实际,没有错误。但是怎么会呢?如果每件事都要求正确,那你就完了。”
“什么意思?”
林净宁说:“换句话说天底下就没有百分之百正确的事情,所谓的正确不过人给它下的定义,意思是说太过专注会坠入魔道,明白了吗?”
温渝听得一头雾水。
林净宁笑了:“现在不明白是好事。”
温渝:“为什么?”
林净宁:“说明你还单纯。”
温渝:“我快三十了。”
林净宁:“我快四十了。”
温渝:“………………”
此刻火车站里的广播开始了:“旅客们,您好!开往昆明方向,K136次列车在本站开车时间八点四十三分,现在已经开始检票进站了………”
温渝没认真听,继续问他:“你再给我说说。”
林净宁:“要听什么?”
温渝:“什么都行。”
林净宁:“给你猜个迷吧。”
温渝两眼一黑。
林净宁笑笑:“我记得你以前挺爱玩这个,怎么现在一点兴趣都没有了,不会是怕输吧?”
“谁怕输了,我只是暂时脑子里有点混乱,你等我重振旗鼓再说吧。”温渝说着说着反应过来,“刚才广播里说的是我们的车吗?”
林净宁淡定道:“就是这趟。”
温渝惊讶:“那你怎么不说?!”
林净宁:“我看你不是很着急。”
温渝:“………………”
旅行的事情当然是不能着急的,总会遇到各种意想不到的问题,就像所谓的正确和失误,失误就是存在,无法避免。如果这趟没赶上,那就下趟,人生也是,没有什么非做不可,山顶太高了爬到一半也可以折回,又有什么呢。好吧,现在要出发了。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