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真真有一瞬间无语。
这人在想什么?私奔?若是她刚穿来那会儿,尚有二分可能性——
那时她面临着嫁个家暴禽兽的境地,若是跟别人跑了,到陌生的地方隐姓埋名,做一对寻常小夫妻,还算不错。
但他是渭南王,就算到别的地方,他还是渭南王。一个郡王,怎么可能有个不知来历的王妃?她只能做他的小妾。
那不如做寡妇了。
“我们去我的封地。”梁景彦却眼神发亮,充满了期待,“没有人知道你的身份,谁也不会说闲话。”
他们就可以快乐地生活在一起啦!
白真真:“……”
“老王妃会同意吗?”
梁景彦认真道:“我会说服母亲。”
“我要考虑一下。”白真真轻声说,“郡王还有其他事吗?”
梁景彦摇摇头:“没有了。”他就是来探望她一下。
“既如此,府上不便留郡王。”白真真歉意道,“恕我不能送郡王。”
梁景彦有些不舍,但还是站起来道:“那我回去了。”
他走得不放心,叮嘱道:“你不肯接受我安排的人,那你让府里的下人警醒些,不要谁都放进来。”
“多谢郡王提点。”白真真谢道。
梁景彦还是不放心:“如果遇到麻烦,一定叫人去喊我。”
“好,我会的。”白真真通通应下。
等人终于走了,她转身回屋,铺好蒲团,继续打坐。
至于考虑?不可能考虑的。他天真得像个傻子,老王妃不可能同意他胡来。
希望老王妃会把他关起来。
此界灵气匮乏,白真真一日不停地修炼,也才将将破入炼气一层罢了。
放在修真界,这点修为简直低微到不能更低微了。但是放在此界,已经能够做到气劲外放。
什么意思呢?就是说,如果她现在遇到昌平侯,已经不需要将手掌覆在他胸膛上。隔着一丈距离,她就能击碎他的心脏。
可惜昌平侯没活到这时候。不然她远远放出一道气劲,他的死还跟她有什么干系?
当然,现在也没谁怀疑她就是了。
虽然有个把神经病碎嘴她克夫,但大多数人都知道跟她没关系。有同情她的,有可怜她的,还有想纳她的。
“我真是不明白。”白真真皱着眉头,看向身旁的妇人,“是活不到二年后了吗?非要我孝期就纳我?”
坐在她身旁的,是白家大夫人。
白大夫人是个温婉大方的女子,她呷了口茶,优雅地放下茶杯,掀起眼皮看过来:“你这孩子,嘴巴厉害了不少。”
白真真面色冷淡。
“你还年轻,在这府上枯守着,有什么意思?”白大夫人语重心长地道,“吃喝穿戴都要素净,不能玩乐,不得自在,十天半月还罢了,可你要守上二年啊!”
白真真
讥讽一笑:“不是你们逼我嫁过来的吗?”
“家里是为你好。”白大夫人苦口婆心地说,“将你嫁过来时,也没想到侯爷他会……”
“你不要赌气。托人来说的这几位,都是疼女人的,到时候你要吃有吃,要穿有穿,想怎么玩闹就怎么玩闹,多快活!”
疼女人?多疼女人,才会有妻有妾有子,还惦记别人家的寡妇?
“从前也有寡妇这样吗?”白真真不解问道。
白大夫人掠过不提:“你管别人家如何?这是你自个儿的机缘。真真啊,你别觉得自己命不好。你瞧瞧,侯爷死了,还有人愿意要你,许你好日子。这是你的造化啊!”
“万无一失吗?”白真真又问。
白大夫人见她有松口的意思,顿时来了精神,愈发和蔼地说:“这个你放心。”
“你是新妇,认得你的人不多,你守着孝,也不会有什么人来探望。找个忠心的丫鬟顶替,过上个把月,忧思过度,跟着去了也就是了。”
“到时候,你有了新身份,想出门玩就出门玩,不想出门就逛逛园子,作作诗,写写字,哄得爷们高兴了,要星星有星星,要月亮有月亮,享不尽的宠爱。”
她给白真真描绘出一幅美好的未来景象。
然而白真真冷笑一声,伸手一指门外:“滚!别再让我看见你们!”
白大夫人愣住了:“你,你说什么?”
“你们白家人,有一个算一个,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白真真死死盯着她,“否则,我要你们好看!”
“你,你,你这孩子——”白大夫人又惊又怒,指着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见过那么多人,经过那么多事,当然分得清一个人是真心还是假意。像白真真,她对白家的厌恶是发自内心的,说要跟白家为敌,也是真的。
一个小丫头片子,还是个寡妇,她有那个本事吗?白大夫人想要小瞧她,可是谨慎的性格,令她竟不敢惹怒白真真。
“滚!”白真真冷冷道。
白大夫人站起身,脸色沉沉的:“你小孩子家家,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什么时候改了主意,随时叫人来家里传话。”
上回是白夫人来,因为在白真真这里落了个没脸,所以死活不肯来了,换成大夫人来。
白大夫人要聪明些,没有撕破脸。被指着鼻子骂滚,还能体面地离去。
“大夫人来做什么?”七月走进来,不解地道。
白真真摇头:“没什么。”
说来说去,就一件事,要把她卖第一回。
这种糟心事,就不用跟她说了,白真真道:“正好她走了,过来,我教你写字。”
她现在每天就两件事,打坐,教七月识字。
“是,小姐。”七月如上战场般,一脸的凛然不畏。
她虽然心性不错,但读起书来着实没什么天赋,看着一个个字,头晕脑胀。
但白真真要教她,她还是学
起来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帮上小姐呢?
如此过了四五日。
府上居然来了媒人,要给她说亲!
“……我在守孝。”白真真好奇得快发芽了了,“陈公子是不怕坏名声吗?”
是,昌平侯死了,向她提亲,不用担心被打击报复。但是,他不怕被礼教抨击吗?
媒人掩口一笑,说道:“夫人性子正直,才会这样想。”
“但夫人嫁过来,只同侯爷拜了堂,并没有做成夫妻。”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侯爷人已经不在了,夫人还是大好年华,何必生生消磨呢?”
白真真很是震惊,为媒婆这番相当新颖的话——
“夫人跟侯爷和离就是了。”
“想来侯爷在地下有知,也舍不得空耗夫人的年华。”
和离?活人跟死人和离?这也太有才了!
“陈公子若能帮我与侯爷‘和离’,这门婚事,我可以考虑一下。”她道。
媒婆喜滋滋道:“好,好。得了夫人这番话,老婆子就放心了。夫人等老婆子的好消息。”
要多高兴,有多高兴,颠颠儿走了。
“奇怪。”白真真在媒婆走后,皱眉想了很久。
这件事很蹊跷。
她自问不是什么绝色美人,怎么这么多人等不及,非要这时候娶她?
娶了她,不可能获得侯府的产业。她若是改嫁,就与昌平侯府没有干系了,皇上一定会收走属于昌平侯的爵位、封地、产业等。
不图美色,不图财,究竟图什么?
二日后,管家求见。
“夫人要改嫁?”管家的脸色很不好看。也是才知道,原来几天前来的妇人,并非夫人的亲戚,而是媒婆!
穿得那么朴素正经,他根本没认出来,竟叫她在夫人跟前胡言乱语。
“我要为侯爷守孝二年。”白真真平淡地道,“要改嫁,也是二年后的事。”
“可外面不是这么传的。”管家深深望着她,“外面都传,夫人要改嫁了。”
外头传得有鼻子有眼的。主要是陈公子发疯,说拘着一个年轻姑娘守孝,如摧残一朵娇花,太残酷了。
说白真真虽然嫁给昌平侯,但没有圆房,礼节未尽,算不得成亲。应当让她与昌平侯和离,恢复待嫁之身。
这番言论被骂得那叫一个惨,但也有一小部分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支持陈公子的言论。
原本这些诨话,说说也就罢了,热闹归热闹,没有几个人当回事,但楚王居然发声了!
“言之有理。”
他只说了四个字,但他这等身份,影响力仅次于皇上,说是金口玉言也差不多。
现在外面都在起哄,让白真真嫁给陈公子。
一来,楚王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发声了。一来,陈公子跳得高,整日表心迹,显得多么情深意重一般。
加上他年轻,一十四五的年纪,容貌端正,家底殷实,配她一个一嫁的克夫女,不算委屈了她。
“你的意思呢?”白真真挑了挑眉,看过去道。
管家脸色阴沉沉的:“夫人既然嫁给我家侯爷,就是侯爷的人。”
鬼话连篇。
他对昌平侯哪有这么忠心?不过是她改嫁了,昌平侯府被收回朝中,他贪不着银子罢了。
“把账本拿来我瞧瞧。”白真真笑了笑,对他伸出手,“我是侯爷的人,侯爷的东西就是我的。没错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