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过去十来日。
“小姐,林四求见。”七月禀报道。
不多会儿,外头走进来一个年轻男子,穿着整齐,脸容周正,一进来就磕头:“给小姐请安。”
“起来吧。”白真真道,“什么事?”
林四道:“铺子已经被夏公子的人接手,小的就回来了。想问问小姐,还有什么差事给小的?”
夏雪薇手底下没人,花了十几日工夫,才把铺子接过去了。
此刻,看着求差事的林四,白真真还真没什么差事给他。
林四是她的奶兄弟。
她的乳娘,是林四的亲娘,因着这一份情面,两人天然立场上绑定了。
日后她出嫁,林四是要跟着陪嫁的。也是因此,当初铺子缺人使唤,白真真把林四弄过去了。
林四手脚麻利,在铺子里经营得不错。前世,“白真真”满心报复,没有把林四收回来。后来她被昌平侯打死,林四如何,不得而知。
“着急什么。”看着身前的奶兄弟,白真真很沉得住气,“过阵子,我就嫁去昌平侯府了,到时候有的是事情给你做。”
林四听闻,顿时眉开眼笑:“是,是,小的知道了。”
“只一点,你老实些,别犯事,不然我不带你。”白真真又道。
林四顿时肃容道:“别的不敢说,小的一向是老实本分,小姐尽管放心。”
他信誓旦旦,白真真不怀疑。
不独是他,白府上下都算得上是规矩人。要往上爬,自然要约束行事,不能太过火。否则,随便一个把柄给人捏住,全家都受牵累。
“行了,出去吧。”白真真对他挥挥手。
林四磕了个头,出去了。荣光满面,喜不自胜。
是,他失去了一个好差事。但是三个月后,小姐就要嫁去昌平侯府了,那树大根深的地方,随便一个差事,就够他挣出老婆本了。
三个月后,白真真就要嫁去昌平侯府了。
寻常人家嫁女儿,从说亲到完婚,一两年都算快的。好些人家,从说亲,到勘察对方人品,到定下,走礼,再到完婚,要花上几年时间。
但谁让昌平侯,他空窗太久了呢?离他上个老婆吊死,过去足足一年半了!
他出妻孝,都半年了!
不要脸的昌平侯,人家给他送老婆,他就要。而白家,毫无矜持的嫁女儿,也丝毫不觉有辱斯文。
“小姐,一小姐来了。”七月快步走进来道。
白真真才抬起头,外面已经响起交错杂乱的行礼声:“见过一小姐。”
壮年的嬷嬷,孔武有力的仆人,全是看守白真真的。
白老爷打定主意要把她嫁过去,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有闪失,叫她婚前逃脱。
“一姐。”见到人进来,白真真淡淡看去,“来找我有事?”
白一小姐是父亲的庶女,长得温婉大方,以才情、和
气出名。只见她笑着走进来,说道:“从外头回来,带了点好玩的,拿给你瞧瞧。”
白真真被关在院子里,其他人都能自由进出府,只有她不行。
拿东西来看她,也不知是真好心,还是假好心。
多谢了。?_[(”白真真淡淡道。
白一小姐不以为意,坐下来,跟她说了好一会儿话,才离去。
“得意什么。”等她走后,七月气不过道。
白真真看过去,小丫头气鼓鼓的,让人想在她腮帮子上戳一下,她笑道:“你就当她嫉妒我。”
“有什么好嫉妒的?”七月低着头,使劲拿手帕去擦白一小姐坐过的地方,“若是嫉妒,让她去呗!”
这样要命的亲事,那些人不心疼小姐就算了,还来看笑话。
七月心里觉得这些人当真是冷血无情,愈发坚定了保护小姐的心。老爷夫人都靠不住,少爷小姐们也靠不住,小姐就只有她了。
“你不喜欢,那我跟母亲说一声,让她们以后都别来打扰我。”白真真道。
次日,就找白夫人说了。
白夫人听了她的话,嗔道:“你这孩子,姐姐们一片好心,你怎么还不领情?”
“烦。”白真真一脸不耐烦样子。
“你啊!”白夫人叹道,“你在家里还能待多久?见一面少一面了。往后你去了那府上,咱们想再见你,都不是容易的了。”
说着,怜爱地伸出手,为女儿理了理碎发。
白真真脸上没有一丝动容,只道:“那就让她们来。哪天惹烦了我,拿刀子架在她们脖子上,闹一场,看看谁替我嫁去那富贵逼人的地方。”
白夫人顿时变了脸,为她理头发的手僵硬起来,看样子像要扇她一巴掌似的。
“我走了。”话说完,白真真就起身走了。
至于白夫人的脸色?很没必要看。
根本没多少情意的人,便是有血缘亲情又如何,统统是无益关系、负面社交。
接下来,没有人再来烦白真真。
她整个人待在屋子里,连院子也不出了,晨昏定省也是全凭心情,高兴了就露个面。
“小姐,出去走走吧?”七月反而担心起来,不住劝她。
白真真道:“不想去。”
盘腿坐在软榻上,五心朝天,非常标准的打坐姿势。
她在斩赤龙。
意思是,通过修行让自己不来月事。
她都几百年没来过月事了,怎么说呢,一时不来一时爽,一直不来一直爽。偏偏到了这里,不仅来月事,连卫生棉都没有。
可拉倒吧。赶紧斩赤龙,从此轻轻松松。
此界并非修仙背景,灵气几近于无,修炼起来很难。白真真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才勉强炼气入门。
“爹对你寄予厚望,真真。”要出嫁了,白老爷来看她。
眼神激动而充满野心,“只要你乖乖听侯爷的话,不要像前面
那些女人一样不识趣,侯爷不会亏待你,以后就是荣华富贵,过不完的好日子!”
不识趣?说得好像之前被打死的女人,都是因为活腻了,故意跟昌平侯对着干一样。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_[(”白老爷还在说,“娘家地位高,你在侯府的日子才越好过。这个道理,不必我说,你一定懂得。”
白真真看也不看他。
但白老爷丝毫不生气,在他看来,这孩子就是别扭。既想荣华富贵,又害怕昌平侯的名声,因此做出这副样子。
既然她之前都没有跑,想必是认命了。白老爷笑呵呵的,走之前吩咐下人们:“看好小姐,不得有任何闪失!”
虽然觉得她不会跑,但白老爷更不想在节骨眼上出岔子。
“是!”几位看守应声。
屋里,七月咬紧嘴唇,恨恨地看过去。
这些人逼着小姐送死,如果小姐有个万一,她做鬼都不会放过他们!
白夫人来了。
亲近、不亲近的姐妹们,也结伴来跟白真真告别。
“儿啊,你一定要温顺听话。”白夫人眼中闪动着水光,拉着她的手,推心置腹地道:“再好的男人,碰见不服软的女人,也要上脾气。你一定要聪明,对侯爷投其所好。”
白真真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说道:“你不会失望的。”
看着她的眼神,白夫人不由得心里打了个突。回到清荷院,她思来想去,忍不住对白老爷说了:“真真她,该不会……”
“放心好了。”白老爷不以为然地道,“她哪有那个胆子。”
小姑娘家家,气性上来,想些有的没的,是常有的。但是到了份上,根本生不起那些心思。
再说,昌平侯是个大男人,孔武有力,小丫头那点手段,搁在他跟前,搞不好以为是情趣。
“不必担心。”白老爷说完,翻身睡了。
白夫人担忧了一会儿,也睡下了。只是,脑海中总浮现出女儿那双闪烁着利芒的眼睛,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夫人,该起了。”好容易阖眼,就被大丫鬟叫醒。
今儿是白真真出嫁的日子。
天不亮,府上就忙碌起来,白夫人作为主母,自然要主持繁琐事宜。
白真真反倒十分清闲。
由着人将她拉起来,穿衣,挽发,上妆。
七月始终跟在她身边,一言不发。
安静到白真真几乎察觉不到她的存在。
花轿抬出白府,在热闹锣鼓声中,进了昌平侯府。拜完天地,送入新房中。
“小姐,我们换一换!”屋中没人,七月低声迅速说道。
白真真:“……”
这小妞儿。
难怪一路这么安静,敢情在这儿等着呢。
“你真要替我?”她轻声,“不怕被打死?”
七月倒是想得开:“小姐,奴婢机灵些儿,未必会被侯爷打死,小姐放心!”
白真真轻轻笑起来:“你也说了,未必会被打死。那我不跟你换,我要当侯夫人。”
这下换成七月哑口无言。
她有些着急起来,跺了跺脚,很想说:“上个月,侯爷才打死过一房小妾!”
昌平侯不是人,他就是个衣冠禽兽,脾气暴躁,动辄拿女人出气。
但他不是活活将人打死,而是打个半死,死掉的女人多半是自己气不过,自尽,或者伤情后续处理不当,感染、发炎等,导致送命。
比如他发妻就是“病死”的,继任是上吊自尽的。小妾通房们,没什么背景,只知道被铺盖卷了丢出去。
加上他祖上功勋赫赫,因此没人找他麻烦,连说他几句都不曾。
“小姐……”眼看时间一点点流逝,七月急得抠手心,“再不换,就来不及了。”
白真真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温声道:“你想保护我,可我也不忍心看你死。”
七月听了这话,眼泪差点涌出来:“小姐,奴婢的命贱,死不足惜。”
“别说傻话。”白真真笑道,“今天是洞房花烛夜,侯爷他就算残暴,也不会第一晚就把我怎么样。”
但她会不会把他怎么样,可就不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