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没有说话,大概是承受不住太大的精纯法力，庞大的身躯开始四散崩溃，遗留了满地的残肢断臂,仅有留下八只还能保持完整身型的厉鬼。
它们其中有男有女,但毫无疑问,它们绝对是这些冤魂厉鬼中实力最强大的那几个。
尽管那几张面容阴沉而扭曲，薛淮还是觉得这几张脸略微有些眼熟——
秘境论坛，档案……
对了，他在档案里看过它们生前的照片,它们就是那些有着天生好命格却又意外早死的秘境注册成员！
薛淮看向其中一只厉鬼,“张思远,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吗？”
张思远就是蛊术杀人事件的始作俑者,明明是天干顺生的好命格,然而生活却并不像算出来的那样顺风顺水。
那只厉鬼乍得听到这名字,神情有些恍惚。
张思远……是它生前的名字吗？
它忽然神情一定，脸上的麻木终于被打破,“我…对,我是张思远,我死了——”
这三个字就像是开启盒子的钥匙，厉鬼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发青透明的双手，“我死了…”
看它一副恍惚的样子，薛淮估摸着是问不出什么答案,他转头问其他厉鬼：“你们清楚自己是怎么死的吗？”
它们是怎么死的？
这个问题不断在它们脑海中盘旋,困惑不解逐渐取代怨愤杀意,它们冥思苦想着，直到其中一只厉鬼惊醒般叫道：“是咒术，我用了咒术被反噬了！”
像是多米诺骨牌一般,当第一只厉鬼叫嚷起来后，其余几位厉鬼也纷纷回忆起来：
“是蛊！我被反噬了！”
“我借运失败，被那些手抓进来了！”
“我也被反噬了，运财阵破了，阵法里伸出好多手把我拽进去了。”
这显然不是反噬导致的，与其说是遭到反噬，倒不如说是秘境的幕后黑手来讨要报酬了。
当它们利用秘境中的阵法、咒术达成自己的目的时，势必会付出一定的代价，而这个代价就是它们的魂魄。
这让薛淮松了口气，他不知对方是不屑还是不懂，竟然把这几个天生好命格的厉鬼当成魂石的养料，如果他心术不正，这几只厉鬼在他手里能够发挥出更大的作用，而不是这样白白成了养料。
言归正传，薛淮还得追根溯源，找到那位幕后黑手，把秘境论坛一锅端。
薛淮问：“你们是怎么找上张芦纯的，受人指使？”
一只厉鬼老实地摇头：“没有人指示我们，那里有股气息在吸引我们过去，我们就顺着过去了。”
其他厉鬼点头表示赞同，还有一只补充说：“其实我们不知道在做什么，每次都是顺着气息找过去，然后拉进来融为一体。”
所以魂石里的手臂越融越多，稍微弱一点的灵都变成了魂石的养料，就像那些只剩下残肢断臂的魂魄一样，唯有真正强大的灵魂才在能保持自己的完整性。
不过，气息……
除非注册过论坛的人身上都会有特殊的标记，否则魂石无法准确找上那些注册成员。
他抽空就去检查张芦纯身上是否有特殊标记。
刚打定主意的薛淮先按下了这个问题，转到另一个话题：“谁是最早被吸进来的，还有印象吗？”
几只厉鬼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都把目光投向了张思远，它是它们之中最早被融进来的。
张思远茫然了一会儿，说：“我来的时候，已经有很多阴魂了。”
得到这个消息薛淮也不失望，最早进来的那个很可能已经彻底被魂石消化成能量了，他不可能指望它们还能记得最初的征兆。
问的差不多了，薛淮才用了鬼差令，准备让鬼差把这些厉鬼都带回去。
没一会儿白无常就被召唤过来了。
“薛道长好久不——”白无常招呼还没打完，注意力就被那几只厉鬼给吸引了，他一惊：“你们也是被骗到假地府里的阴魂？”
这话怎么说？
薛淮投以疑惑的眼神，白无常解释说：“前段时间您不是帮忙查获了一个假地府吗，那些阴魂在生死簿上没有记录，这些阴魂和那一批一样，身上都看不到阴寿，应当也没有记录在生死簿上。”
活人有阳寿，阴魂有阴寿，等到阴寿结束了，阴魂自然就要去投胎转世，这些全都会记录在生死簿上。
可是生死簿上没有它们的信息，自然就不会有阴寿。
薛淮心中思绪万千，脸上依旧不露声色，说：“它们没有被骗到假地府，七爷还记得我之前让您帮忙找的那几个天干顺生好命格的人吗？就是它们。”
“啊——”
白无常恍然大悟，他记得有这么回事，当时查完后他就收到上面在逐步苏醒、加强联系的消息，所以那会儿既担忧又高兴。
没想到薛道长这么快就把那些阴魂找到了，这可真是太好了！
“原来是这样，真是辛苦薛道长了。”
那几只厉鬼后知后觉明白了他们俩的意思，其中一只厉鬼几乎是立刻就要窜出去，只是窗户墙上都被贴了符纸，它刚冲上去就被无形的屏障挡了回来。
白无常立刻跨到那厉鬼面前，一把铐住它的手，“在我眼皮子底下跑，当我是死人吗？”
其他的厉鬼见状只能瑟瑟发抖，老老实实地任由白无常把它们铐住带去地府。
等厉鬼们走后，宫肃就迫不及待地凑上来，“师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怎么完全听不懂？
薛淮瞥见满屋子贴着的符纸，冲宫肃好脾气地笑了笑：“想知道？”
“嗯嗯嗯！”宫肃飞快地点头。
薛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你把客厅整理干净，我就告诉你是怎么回事。”
宫肃转头看了眼狼藉斑驳的客厅，墙上贴着烧了半截的符纸、符灰撒的满地都是，还有被厉鬼们撞地东倒西歪的家具，他陷入了沉默。
其实，好像不知道也没什么关系，不如还是别问了。
看出了他的退缩，薛淮唇角划出一道微凉的弧度：“看来你连师父的话都不听了。”
宫肃：“……”
早这么说，他保证一个字都不多说。
好不容易和纸仆们把客厅里打扫干净，宫肃还没坐下休息一会儿，就听师父说：“从明天开始，你就要早起扎马步。”
扎马步？！
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要扎马步，难道师父觉得他的腿不行？
宫肃不明所以地看向薛淮，后者正把玩着那块恢复成猩红色的魂石，不痛不痒道：“难不成你以后除妖捉鬼都是站着不动？”
宫肃是邪面佛的克星，就邪面佛那手段实力，难不成宫肃准备开坛做法，和邪面佛坐着斗法吗？
显然不是这样，所以学武是非常有必要的。
这话把宫肃噎的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应了一句“好”。
关键是扎马步能有什么用，总不能现在还有人学武吧？
熟悉的低沉嗓音从薛淮身侧冒了出来：“你明天和他一起。”
只见牧长野忽然出现在薛淮身侧，身上还带着尚未平复的煞气，令人不敢直视。
薛淮：“……”
宫肃：“！！！”
那可真是太好了！
薛淮一把勾住牧长野的脑袋往自己身边按，用着只有两人才能听清的声音说：“我好歹在训徒弟，师兄是不是应该给我留点面子？”，说着还把“师兄”两个字咬的特别重。
他以前算是牧将军的半个弟子，即便拜入上清道宗也没有荒废过一身的武艺，问题是现在这身体连腿都拉不开，更别说什么习武了。
如果现在开始习武，少说也要三年五载才能成事。再者说了，现在他能解决的案子，基本上只要动动手就能解决掉，而他没法解决的，只要子慎和他联手也能轻松解决，他实在想不出必须练武的理由。
“师兄”两个字念的让人心痒，牧长野低笑了声，“你不学，怎么教徒弟？”
薛淮笑眯眯地说：“我不教，师兄帮我看吧。”
他可不傻，他记得那些口诀要领，但让他演示就不行了，万一让宫肃看出来他这个做师父的不行，那还怎么保持师父的威严？
牧长野捏了捏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现在知道叫师兄了？”
之前可没见他这么听话，现在倒是知道装乖了。
“你到底干不干？”薛淮用力捏了捏他的肩膀，“我可不学，你也别揪着我练。”
牧长野正要说话，忽然想起来就是因为他现在不会武，才会主动抱着他，这要是等学会了——
“行。”
“那就这么说定了！”薛淮这才松开手，看向还不知道自己未来会有多辛苦的宫肃，正色道：“从明天开始，牧先生会教导你习武。”
宫肃：“？？？”
就算他有一堆问题想要问，他也知道现在应该先给牧先生行个礼，“以后还请牧先生多多指教。”
牧长野抬眼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那师父……”
“师父很忙，除了要教你道法，还有这些事情需要解决，”薛淮抛了抛手里的魂石，“难道你还需要师父手把手地喂你吗？”
“不是……”
他不是说这个，刚才不是说师父和他一起练吗？
宫肃到底没忍住，“师父您明天不用练吗？”
光他一个人得多累啊，要是有师父一起就不一样了！
薛淮抛魂石的手一顿，冲他露出一个客气的假笑，“你觉得我需要斗法吗？”
宫肃：“……”
想到师父那一手出神入化的精湛道术，他不得不承认，师父好像并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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