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阳微光,照射而下。
黄色泥沙相间着块块碎石,沿途的荆棘灌木丛在强风的撕扯下依旧屹立在原地。
一道人影与一座黑棺在渐渐西斜的阳光下,影子被拉得斜长,彼此交驳在一起。
“师父,我们就这么走了?”陆扬压制内心的能量躁动:“再也不回去了吗?”
黄药师裹紧了身上的灰色麻衣,杵着不知从何处捡来的一根大木棍, 顶着强风,按记忆中的路线,挪动脚步。
听到陆扬的疑问,他随意的开口道:
“应该是回不去了。”
“为啥呀,我感觉我也没做啥啊?”
“……这山坟的大部分机缘都被你给得了去了,你还好意思说没做啥?”
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徒弟脸皮有点厚。
不随自己,谦卑和煦。
“我……我真什么都没做, 那些东西就自己跑进我怀里的,我能有什么办法。”
陆扬无辜道。
他说的的确是实话, 自从在天河恒沙中睡过去后,一切都不是他能够掌控的了。
黄药师缓慢的挪动脚步,目视前方。
“什么事都没干,结果稀里糊涂的得到那么多的机缘,依照这样的说法,你八成是福星高照者,所含有命格恐怕也与福运有关。”
陆扬想起了刀疤,随口胡诌道:“这么说好像还真是,从小到大好几次都死里逃生过,每一次离死亡就差那么一点。”
陆扬一个人在棺材内这么比划着。
黄药师点了点头,默认了陆扬的说法。
“从你被穷奇怨念盯上,我就知道你的命格并不简单,如果与福运有关,那我现在倒还真不担心你的性命。逢凶化吉, 往往就是你这一类命格的显著特点。”
“不过,这也不是唯一,当面临绝对困境时,哪怕你有再多的福气也没有用。万事都还得靠自己, 依靠虚无缥缈的命格才是最大的愚蠢。”黄药师忽然转头,轻声告诫道。
陆扬轻轻的敲着棺面,表示明白。
茫茫黄沙,生机淡漠,寂寥无人。
师徒二人就这样慢悠悠的行走在荒漠上,因为距离目的地还有很长的距离,他们就这样一边赶路,一边聊了起来。
“何家村以后可能不会再接待外人了,现在离开也好,也能省去一些麻烦……”
“为何?难道就因为我们拿走了所有的异宝?还是说,那里会发生什么样的变故?”
“你基本都说对了一点,拿走所有的异宝,也就是贡品,会惊醒里面的大家伙。”
“你说的大家伙是?”
黄药师学识渊博,更是深谙那何家村落的秘密,寥寥几语间便揭露了何家所守护的山坟,陆扬听后不禁大惊失色, 久久难言。
千禾山坟, 埋葬的乃是一位通天彻底,据传修为已经达到了武皇境的异兽。
其实陆扬早在当初惊鸿一瞥,看到那巨型的石棺,心中就有了一丝明悟,正常人谁会将棺椁建得这么大,除非对方的骸骨巨大,一般的棺材难能以符合对方的要求。
根据黄药师所说,这修为达到武皇境的异兽,其名名为千禾,称其描述形状如千足兽,其实就是蜈蚣,身躯高达数千丈,能翻山倒海,驱云化雨,手段通天。
这千禾以前在东海一带称霸,乃是极具凶名的异兽,称之为东海霸主都不为过,后来似乎修为达到了瓶颈,想要化身成龙。
但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最后失败了,拖着一口气,来到了这太云州,葬在了那小山坳里,从此隐姓埋名,不问世事。
这何家一脉原本是东海之人,世代供奉千禾皇兽,跟随千禾来到此地后,便一直守着它的山坟,这一守啊,就是守了千百年。
陆扬听到这些以后,久久无语。
同时,心中又涌现出了更多的疑问。
“师父,既然真如你所说,这千禾乃是武皇异兽,要是陨落了,岂不是一个天大的宝藏吗?为何有那么多人无动于衷?任由他葬在这个小山坳里?”
黄药师呵呵一笑,捋了捋胡须。
“这个传闻其实早在千年之前便已经传开了,随着岁月的洗刷,现在活下来的老东西有几个?知道这种秘密的又能有几个?”
“再说了,你能够确定千禾真的死了吗?一旦达到武皇级,无论是人还是异兽,没一个能够轻易死去的。而且像他这种濒临死境的角色,最是狠心,做事肆无忌惮,不惧后果,任何敢招惹他的人基本没什么好下场。”
见天色渐黑,师徒二人停在风化的岩石旁,点起了一张绵亮的篝火,促膝长谈。
望着火光摇曳不止,黄药师幽幽道:
“当初不是没有人去试探过,结果都没了下落,久而久之自然被人淡忘了。”
陆扬在棺材里翻了个身,隔着棺面,向自己的师父询问道:“其他武皇级的人物呢?他们难道就不心动吗?”
“心动肯定心动,可是谁会犯得着跟一个心存死志的异兽火拼啊,再说的那家伙可不好惹,不然你以为他是怎么当上东海霸主?”
陆扬若有所思,轻轻地点了点头。
忽然随口道:“师父,你懂的好多呀。”
“这么多秘密你居然都知道,还说的绘声绘色,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经历过那些呢。”
黄药师目光深处微微一闪,哈哈笑道:
“我可不知道这些,当初都是你祖师爷口口相传的,那时候啊,他就像你和我这样,蹲坐在火炉旁,说着那些千古趣事。现在想想还真是有几分回忆呢。”
黄药师往柴堆里添了些柴火,眼神中带着追忆,眼眶不由湿润了几分。
他们就这样一夜长谈,尽显师徒温情,言语之间饱含暖意,但是在外人眼中却感觉惊悚莫名,一位垂垂老矣的老人,与黑色的棺材对口闲聊,怎么看都有点恐怖。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一路穿过了荒漠,终于在荒漠的尽头看到了那座高耸的城墙。
城墙用青色巨石彼此堆砌,表面还有诸多刀刻斧凿的痕迹,以及褐色发干的血迹。
带着莫名的荒凉以及萧瑟。
操控着棺椁向前的陆扬,越看越觉得熟悉,总感觉这城池好像是在哪里见过……
突然,他面色猛的一变,心头大叫。
这特么不就是安河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