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村长瞬间化作了愤青,原本还比较稳重的他,字字带着脏话,口吐芬芳。
“自从那个狗日的来了以后,时时增加赋税,毫无规律,就跟闹着玩似的。”
他的断袖随风飘扬, 想要用手掌擦一擦自己胡子上的吐沫星子,但手上还提着陆扬,于是就此作罢,顶着吐沫星子再道:
“就是那混蛋害得我们这里有多少人都吃不了饱饭,以前只需要应付上头的剥削,现在来了个更能吃的,让我们底下人怎么办?”
村长的话引起村民的一致赞同,他们神情激昂,愤恨难当,纷纷开口附和道:
“就是,那狗娘养的,张嘴就要一半,他怎么好意思开得了口,而且还说建什么救世堂,现在连个狗屁都不见!全都是幌子!”
“这些年过得那么清苦就是因为那混蛋,要是能让我见到他,我一砍刀劈死他!”
“呸!他们陆家就没一个好东西,出来了个这种祸害, 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众人似乎被勾动了心火, 越骂越烈。
村长轻声咳嗽了一声, 提醒道:
“这还有人呢,都注意着点。”
众人慢慢收声, 收敛了情绪,黝黑的脸颊上还残留一抹激动过后的潮红。
“咳咳,那个,都是有感而发,心直口快了些,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陆扬脸色僵硬,讪讪一笑道:
“小七,叫我小七就行。”
“那你家里还有其他人么?”
“我没有家人。”
“哦,是个孤儿……”
“……”
二人相顾无言,气氛一时尴尬下来。
幸得他们越过的田梗,在山坳的深处,座座鳞次栉比的茅草小屋,纷纷坐落于其间,袅袅炊烟升起,一副烟火气象。
泥泞小道上,微光洒落,偶尔有稚嫩的欢笑童音零零碎碎传入了陆扬的耳朵。
他举目望去,山间小道边,三三两两扎着冲天辫的稚童, 手中拿着木质的小风扇,在余热的阳光中挥洒奔跑,嬉笑打闹。
如此风景,令他心神不由一阵恍惚。
村民們抬着老者,往着村西头而去,沿途的不乏有人见此,纷纷上前询问情况。
“黄药师这是怎么了?”
“老毛病犯了,应该挺严重的。”
一路走来,村民越聚越多,最后不得已,村长一边抬着陆扬,一边出面说道:
“不要在这里围着,黄老头没什么大碍,休息一段时间就可以了,大家都散开吧。”
经过了村长的一番劝导,众人这才看纷纷散开,之后的路便走得顺畅了些。
陆扬与那老者一起抬进了村西头最边缘的一栋屋子里,单独的院落内,种了一些奇形怪状的花花草草,其中一角还堆放着好几个大黑缸,缸口紧密封闭,不知装着什么。
院子里有三栋由灰色石块堆砌而成的石屋,一间主房,两间耳房,彼此相连。
如此一看,在一众清一色的茅草屋中,这一栋,可以算得上村里的豪宅了。
他们轻车熟路的推开了大门,将老者与陆扬一起放入了左边的石屋之内。
服药后的黄药师面目安详,恍若睡着了,他们一起将其抬到了屋内的木床之上。
村长在床头的柜子翻翻找找,拿出了不同的各种药丸,纷纷塞进了老者的嘴里。
之后,便没有了其他动作。
似乎黄药师这种状态,村长早已经习以为常,也没什么要料理后事的意思。
至于陆扬。
直接随意的将他放在了床榻的另一边。
“我看你中气很足,应该是没什么生命危险,就把你先放在这里。”村长甩了甩自己发酸的胳膊,然后捋了一把自己短小的胡子。
“我们村里就只有黄药师懂得医术,你的伤也只有他能够治疗了,慢慢等他醒吧。”
说罢,他便要转身离开,但在即将跨出门槛的最后,村长忽然回头说道:
“你是黄药师带来的人,我们相信黄药师的人品,所以才把你带进村子里,希望你能够安分守己,不要惹出什么麻烦来。”
陆扬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对方。
看着村长关上了房门,他才扭头打量四周,屋内陈设简单,一张微带湿气的木床,以及削成了一整块的石桌,最后是床头边堆满了瓶罐的柜子,至于其他的,就没什么值得引人注目的地方,一切都稀疏平常。
他望着双目紧闭的老者,发现对方头顶的蓝线,缓缓浮现,并且一点点趋于稳定,这说明村长喂的药还是听了一定作用的。
陆扬斜靠在一边,眉目间有些纠结,身上的血洞已经开始慢慢结疤,酥痒难耐的感觉令他忍不住想要伸手狠狠一抓。
心头暗自惊奇,那老者药膏的强悍,短短几天的时间,如此重的伤势不但没有溃烂的趋势,反而渐渐变得好转,实在是神奇。
但胸腹之间的那一股烦人躁意,依旧在时不时的折磨着陆扬的五脏六腑,只要他一运转劲气靠近,对方就好像能够趋吉避凶般轻巧的避开,让陆扬根本没有他的办法。
陆扬收敛心神,继续用体内残余的功力,一点点蕴养疲惫的身体,企图恢复。
几息过去,漆黑的眼珠微微一转。
他心头忽然升起一个古怪的想法。
自己的名声真的有这么臭吗?
看着众村民如此声讨自己,他都忍不住自我怀疑,是不是做了什么人魂共愤的事?
但转念一想,自己啥事也没有做呀。
额……好像加税这事,是自己同意的。
这就尴尬了。
其实陆扬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名声真的臭到了极致,在安河郡,大部分有势力的人基本都知道整个王府其实都是由大管家把控。
但其他两郡的人却是不知道。
对于云王这个名头,他们既是又恨又怕,而大管家则利用了云王这个名字,在这个毫无秩序的地方建立了自己的规则,无人能够敢反抗,但凡反抗者都已经不在了。
安河郡因在荒漠之间,周围田地无法耕种,向来消耗的粮食皆是由其他两郡种植提供的,主要赋税也都是由这两郡里承担。
所以他们怨气满腹,也在所难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