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第二天醒来,由侍女们负责给他们更衣清理,更备上了醒酒的护肝的汤药,以及清澹的粥食,让他们好好的养一下脾胃。
这些人多数还有事情要做,如果没什么特殊的理由,基本上醒酒后便过来告辞了。
其他人也就算了,基本上所有事也都讲得七七八八,唯独王玄策,因他送了牛,所以宴请了他,但实际上来说,王玄策跟李泰不算太熟。
所以昨天的气氛也不适合拉着他说,现在见王玄策清醒过来,李泰要找他做些正事了。
“玄策,今年草种计划推行得怎么样了?”李泰对王玄策开口询问。
王玄策原本还以为自己报告后就告辞了,没想到李泰居然还拉着自己聊事。
不过到底自己经手的,王玄策道,“《草种计划》在桑干河周边有序推进。
在大雪降前,收割到了足够牧草制作成青储,再加上壁炉形势的牧屋建立起来。
以今年储蓄的煤炭,足以支撑到明年开春,所以今年绝不会有牛羊被冻死!”
说实话,王玄策说到这里挺得意的,毕竟自己是真把《草种计划》给一点点实行起来。
这个冬天过去,自己也算是有了完整的经验,以及各种能够改进的技术。
等到这些全部都做好了,在《草种计划》的执行下,这种新方式说不定真能影响草原。
李泰点点头,道,“进行顺利就行,另外有件事需要你注意一下。
接下来这年在《草种计划》顺利执行下,牧草资源对耕牛进行倾斜。”
“耕牛?”王玄策听到这话,点头道,“还请燕王放心,某会尽量牧养黄牛!”
李泰小心的嘱咐道:“牛生产了就给小牛加上牛鼻环,加速牧牛向耕牛的转化。
因为幽州到底是边疆地区,天生人口稀少,也就只能在耕牛与其他耕作工具上想想办法。
明年想大面积推广小麦,你手上的耕牛是重中之重,可莫轻乎了!”
王玄策听到李泰这话,神色顿时严肃了起来。
如果说《草种计划》原本是想要把草原民族变成农耕民族的远大计划,那现在李泰希望把游牧资源向着耕牛倾斜,自然而然就是关乎现实吃饭的大事情了。
只要是正常当官的,那多少都清楚知道这件事情的意义。
王玄策自然也明白的,有了这牧牛后,这能给整个北方带来多么大改变。
如果不是因为李泰基本上碰不了兵权,那李泰第一时间,肯定是把资源往马匹上倾斜。
但现在不是还有张万岁在嘛,在高陵又有赛马的马场在,关于马匹不需要自己担心。
毕竟整个大唐几乎算是封建时代的马匹之最,足足有七十万的战马,都不计算驽马的,这看得宋朝那是直流哈喇子,所以李泰不担心马匹的问题。
自己还是安安心心利用《草种计划》把黄牛给培养起来,这些黄牛在秦岭黄河以南,也许未必会有南方的水牛来得适用,但在北方地区黄牛却是首屈一指的耕种品种。
这样的情况下,那幽州出口其他地方的特产就算是有了。
靠着京杭大运河,能进一步解放生产力,毕竟在这机械能迟迟发展不起来的时代,牲畜的力量可实在是太靠谱了。
王玄策不知道李泰此刻已经开始对京杭运河开通后,对整个秦岭淮河以北地区的布局。
别得不说,以后建立农社时,黄牛成为农社一部分资产,百姓们也能借用黄牛耕地,那自然而然的,农社在基层的影响力就能够更进一步的扩散开来。
不过,王玄策虽不知道李泰的这些变化,但单是《草种计划》的耕牛能够提供给幽州地区,从而耕犁出更多食物,这本身对官员而言就是非常有意义的事。
一个人的工作于己有利于国家有利,那就不需要李泰再多说什么了。
此刻的王玄策哪怕整个人燃烧殆尽,怕也会愿意扑到这个事业上鞠躬尽瘁。
王玄策知道自己的任务后便匆匆离开,不过李泰也知道牛羊这种东西,跟粮食一样,不是第一天下达任务,第二天就能弄出来的。
但有了资源上的倾斜,尤其牧草上的倾斜,王玄策至少会重点挑牛来培养,自己要求不多,今年能出栏个一两千头,多少也算安慰了。
旧年过去,新年到来,这次李泰倒是第一次在幽州这边过年。
新年第二天开始,自己便是去一个个官员家中拜年,像是杜相,高季辅,马周,以及其他自己麾下的人,都尽量在十五前拜访完毕,甚至连新年礼物都早早给长安的父母送过去了。
给李世民送过去的是天津的粗盐,至于给长孙皇后的则是一块水玉的玉佛观音。
虽然李泰对佛家不感冒,但是长孙皇后喜欢啊。
其他的人都有赠送,甚至连李治都给这刚刚四岁的小屁孩准备了文房四宝一套,相信他上小学了,应该会很感谢自己的。
不过,这样的欢快日子倒也不会持续太长的时间。
“当家的,这都走了两天了,连安庆都过了,还没到吗?”
一名妇人拉扯着孩子,一只手拉着背包有几分怯生生的,既有对前路的迷茫,有又对前路的恐惧。
“就在前面了,这大路一直修到了雍奴县,我们顺着这大路继续走。
我记得在雍奴前有座营寨的,我就在里面服徭役。
到了那里,我们只要肯干活,那就有得吃了!”
中年人手上背着很大一个包裹,甚至算得上是全部家当,但还是向着天津这边过来了。
中年人带着一家老小转了一个弯后,就见到了营寨门口,不过眼前的场景却呆了呆。
此刻营寨门口聚集了不少人,或多或少全是拖家带口的,其中还有几个自己认识的徭役。
他没想到,一个新年过去,居然有这么多徭役,跟自己一样带着一家老小过来。
这时候,有个文士站出来,开口道,“大家不要着急,燕王已经知道你们来的事。
只要你们愿意给燕王服役做天津徭役,燕王会把你们全部都会收下的。
你们先登记好户口,等待燕王把牛车马车之类的送过来,把你们送到天津城!”
“张津令,我们不能在这里继续干活吗?要去天津城吗?”有人开口问道。
张津令道:“雍奴以北的道路都修缮的差不多了,现在主要修缮天津城到雍奴的道路。
你们在这里有什么活干,快点去天津才是正理,否则活给别人抢了,可别怨我!”
“张津令,这要没活了吗?”在场的徭役听到这话心中一惊,这可要命的!
“你们放心,跟着燕王最不缺得就是活了!”
能成为津令基本上都是农业学府出身,多少知道李泰的习惯,连忙说道,
“这道路修好了,运河还等着清淤呢!运河清淤了,天津城还要修建呢!
只不过去得晚了,可能前面一个人当上了管事,但你还是只能做徭役啊!”
听到这话,在场徭役倒连忙报名了起来,生怕自己慢了几分,吃了大亏。
随着新年过去,一部分百姓拖家带口的寻回自己徭役的地方,请求继续做徭役。
本来李泰的徭役模式想要再幽州这地方传播起来,尤其古代这种交通闭塞的环境下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去年的徭役倒给李泰帮了大忙,让幽州百姓们见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他们发现给燕王做徭役,不但能够吃饱饭,而且还有赚头啊!
这样的情况下,如果家中有田的百姓,虽然对这徭役感觉有几分羡慕,但也只是羡慕。
毕竟土地才是最有归属感的,只要逼不得已他们是不会舍弃土地的,但多少也是起了农闲的时候,没事去打打零工,多少赚几个钱的心思。
但那些自己没田亩,在给地主打工的佃户,冬天回去后好好算了算。
觉得给地主一年干到头顶多也就勉强吃个饱,想要吃得好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更不要说还有腊肉鱼干啊!
虽然每个人换到的鱼干也好,腊肉也好,真算不上多,但李泰对百姓的用心,百姓自己自然会感受到。
尤其是大过年的把他们运送到所在县城,让他们过年跟家里人吃上鱼肉,对很多百姓来说,当官能做到这地步自己还要求什么!
所以,去年那些离开的徭役,回去跟家里人商量了一下,趁这冬天仔细算了算,觉得与其给那些地主做佃户,还不如出来跟着燕王混来得合算。
毕竟,无恒产者无恒心,封建时代最没忠心的就是佃户了。
所以他们是最精明的一群人。
他们的精明是为了他们能在这时代活下去,哪怕只是多活个一两年。
所以,他们每一分生存资源,那都是算了又算的。
尤其在绝大多数做过徭役的百姓看来,李泰是包吃包住的。
这样自己从李泰手中拿到粮食,岂不是纯赚。
地主对待他们可没这般的好,因为他们辛辛苦苦种植出来的粮食,那给地主盘剥七层,那都是好的了。
一想到这里,手中没什么财富的百姓便拖家带口的向天京城这边过来了。
这些百姓们一个两个的迁徙,那顶多只是被当地当做是笑话看看。
但是数量多了,当地县城很快就有所发现,但想要阻止,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法管。
还是那句话,朝廷政令不下乡,这些普通佃农们遵循本能的离开,县城很难管到。
毕竟其中绝大多数佃户基本都住在县城边角位置,有的甚至不是在县城里,而是山坳里,这让县城怎么管。
但人口流失对县城官员来说,也不是小事。
毕竟官员的考核里面就是有一条考察人口增加的,像李泰当初的高陵为什么直接给了一个上甲,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人口暴增。
更不要说随着人口的流逝,带来得劳动力减少,肯定还会影响到春耕!
这些县城的官员发觉自己官位动摇,当即发动当地大族想要留住佃户。
这些当地豪强地主一开始很不乐意,但这些官员在关乎自己官位时,那可是相当的机敏,连忙道,
“现在只是正月,所以这些佃农的离开,你不介意。
但要到了三月,没有足够佃农,谁帮你们种田!”
听到这话,这些当地豪强与世家马上反应过来,知道这件事的重大。
甚至不需要他们去提醒,随着大量的百姓向着天津汇聚而来时,
卢家、卫家、祖家一个个世家找上高季辅,要高季辅想出个办法来。
说实话,这件事情高季辅也很愕然的。
因为自己不过只是才过了一个安稳新年,没想新年第一件事,便要处理这令人糟心的事。
最重要得是这事情跟自己无关啊!
高季辅自己是去服过徭役的,他清楚知道这些百姓对做李泰的徭役的态度。
这些百姓甚至看不上大唐的徭役,就更不要说给这当地世家做佃户了,可以说百姓的选择是理所当然的。
高季辅不想处理这件事情的原因,就是这些百姓在县级层面上虽然出现人口流失,但对高季辅来说,这一部分人不是消失了,而是到天津城了。
天津城是属于幽州的,这些百姓还是属于幽州的,对自己来说影响真不大。
甚至这些佃户重新进行户籍编撰后,说不定一些地主私下里瞒报的人,会出现出现在户籍上,这人口不就多了!
所以,在幽州这层面来说,高季辅倒乐得见到这事情。
“诸位同僚。”高季辅看着自己身边的众人,先开口道,
“这些流失百姓以无产无田的佃户为主,他们全顺着去年新修的道路向天津那地方去了。
这一路上因去年修建让徭役们居住的营寨,更是安排了魏旭等不良人进行巡视。
所以只要走上这条路,到了徭役的营寨里,那就基本算是入了燕王的口袋。
你们的意思是想要我跟燕王抢人吗?!”
“高长史,就算燕王是一品的亲王,也不能、也不能……”
下属官僚不由张张嘴吧,但想说什么,说李泰招收流民,吸纳佃户吗?
但这年头谁把佃户当人看啊!
如果不是这次佃户去天津城做徭役的事情,几乎自发性的开始蔓延开来,导致大量的佃户流失,换了谁,谁会把一个佃户放在眼中。
毕竟每个佃户,那是早早把自家祖传土地卖了,只能出卖劳动力到地主家里面耕田。
但谁都知道,地主家有徭役让佃户顶上,地主家要交税先收佃户的,佃户算个屁。
如果不是大面积佃户逃离,导致春天没足够劳力耕种,那谁家地主会把佃户放在眼里啊!
但现在年都过了,春耕快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