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吗？”狼骑头领蹲在霁林身边，止不住的喜悦，在他眼里，骨气这种东西一文不值。
霁林不说话，他嘴里有一块肉，他含在嘴里，根本不敢咀嚼，也不敢咽到肚子里，更不是在品尝味道。
此刻霁林心中充满着罪恶感，他知道自己是在救人，可是这比让他去死还难受啊。
“告诉我，好吃吗？”狼骑头领逼得更紧了，他知道霁林没有咽下去，这个秦燕人，守着最后一道心里防线，他要击溃他！
霁林没有回话，他也不想回话，不想理这个人间恶魔。
“你得咽下去。咽下去才算你吃掉哦。”随着狼骑头领的话音刚落，杀戮又开始了。
“等等！”霁林焦急的制止，那块生肉，也被他强咽了进去。
反胃的感觉应运而生，罪恶感也到达了顶峰。
可是霁林无可奈何，无能为力，这个北狄想玩，他必须玩下去。
“好了，停手吧。”
杀戮随着那个狼骑头领的话语而停止，霁林看着十几具秦燕百姓的尸体，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
边吐，边哭……
狼骑头领看着霁林呕吐的样子，轻蔑的冷哼。
随后对着一边的一个狼骑说。
“这个人，暂时先不要弄死他。”
“是，将军。”
秦燕功成六年，伏月末，酷热的天气让尸体腐烂的更快，在秦燕北地，到处都是腐烂的臭味。
巫毅部队为救援被北狄狼骑劫走的百姓，在秦燕与北狄交界处遭受伏击，所派出三千人，阵亡一千八百余人，被俘一千人，还有两百人失踪。
巫毅愤怒，派出大军出击，国战一触即发。但因为巫毅被欧阳少杰以擅自出国门进入北狄作战，私自用兵为罪名，削去官职，回归乡里而结束。
此时北狄新任盟主的计策全线成功。
首先他派出一百五十名精锐狼骑由北狄名将康候亚带领，南下进入秦燕劫掠吸引秦燕人的注意，待到秦燕人派兵救援，就以劫掠来的百姓和物资为诱饵，吸引秦燕人进入早就设好的包围圈。
而北狄新任盟主多次和巫毅交手，了解巫毅脾气，早就悄悄在秦燕边境屯兵待战，只要巫毅一有动向，便率先发难。
而为何狼骑头领康候亚要在路上和霁林玩这么一出，很简单。他们跑的太快了，秦燕人追不上……
当这群被俘虏的秦燕人彻底背井离乡进入北狄的时候，他们先被带到了北狄在秦燕前线的军营之中。
而说是军营，其实就是俘虏集中营。
这里关押着北狄和秦燕作战所俘虏的士兵。
而霁林他们，要在这里经过最后的清点整合，然后在押送到北狄腹地。
这个军营之中有一个用木头栅栏围起来的场地，这场地之中没有帐篷，准确来说是没有人活着的一切需要。
所有俘虏全在这里，男女皆有。
他们将在这里生活几天，如果北狄心情好，可能会有吃的，心情不好，就饿着。
至于人有三急，你就不要想了，随便找个犄角旮旯就不错了，男女也不要说有别了。
“这些北狄！”
霁林如今受的伤好了很多，康候亚可不想他死的太快，这可是他在无聊的生活中找到的调剂呀。
所以这几天霁林吃了很多北狄草药，也被康候亚特许，有少许食物吃。
他要慢慢折磨这个秦燕人，慢慢摧毁他，这样才好玩不是吗？
“兄弟们一路辛苦啦！”康候亚振臂高呼，那些经历几天劫掠的北狄狼骑各个欢呼着，对于他们，军功有了，而且自己也安全回家了。
他们越高兴，他们越欢呼，那些在“羊圈”中的秦燕人便越绝望。
人为刀殂，我为鱼肉。
“兄弟们，那些母羊还算肥美，兄弟们尽情享用！”
哪些秦燕人听不懂狼骑头领在喊什么，他们只是看到，在这句话结束之后。
所有狼骑都从马背上下来，如一头疯狼一样跑进“羊圈”，去抢夺他们看上的“母羊”。
而其他人，没有出声阻止，而是冷漠的看着，争取牧羊人去抓羊贩卖的时候，其他羊只是缩在一边无情的看着。
任由那些被抓的“羊”如何哭喊，如何求救，他们，只是看着。
偶尔有一个勇士站出来。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勇士是胜利者的称呼，这些站出来的人最后只能得到“作死”二字，然后倒在血泊中，尸体也在羊圈里没有人处理。
霁林自嘲的笑着，他居然也在无动于衷的人里面。
看着那具勇者的尸体，只能稍稍的离远点，他如今看到尸体就恶心，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你们秦燕人真是懦弱。”
突然，一个熟悉声音在霁林耳边响起，霁林连忙向那里看去。
一个短发少年，踮着脚尖，在他身边笑着。
霁林仔细一看，这个不是女海寇吗？
头发由长变短，脸上脏兮兮的，身上也是破破烂烂的衣服，不仔细看真看不出来她是一个女孩子。
而且女海寇为了让自己更加男性化一点，她在身上缠了好几圈布条掩盖，从一个美女，变成了一个清秀少年。
“你不是逃走了吗？”霁林记得，她应该是和她师父逃走了的。
“没办法，我也不想啊！”女海寇似乎很无奈，然后讲事情原委告诉了霁林。
“我和我师父被几个狼骑追赶，逃入了一片树林。本来以为躲过一劫，结果，来了一支秦燕军队，我们被发现了。”
“不过幸好我们都会你们的语言，秦燕军队以为我们是当地老乡，放我们离开了。可是，当我们两天之后从秦燕进入北狄，正好赶上了你们俩家大战。”
“然后我便被当成秦燕人俘虏了，幸好我提前装扮了一下，他们当我是男人。不然按照我的姿色，咦。”
随后女海寇又在霁林耳边说。
“女人在乱世中很难生存的，你看看她们的下场，霁林哥哥。”
霁林当然明白女海寇在说的是什么，而且“羊圈”外的营帐内，一些不可描述的声音已经响起来了。
霁林除了气到浑身发抖，却无能为力。
“希望你不要被发现。”
“你是在关心我吗？”
霁林摇摇头，他根本就不关心这个女海寇如何，俩人非亲非故的，还是敌对关系，关心她做甚。
“你师父呢？”霁林突然开口问，他实在琢磨，那种武林高手应该不会轻易被俘虏。
“他不在。不说他了，霁林哥哥你准备怎么办，就这么当俘虏任人宰割？你聪明的小脑袋瓜动一动呀。”
女海寇看起来在说着玩笑话，可是霁林看到女海寇眼睛中一闪而逝的凶狠。
霁林心中想到。
“高手果然不那么轻易被俘，不过看起来，女海寇和她师父，关系也不是那么好。”
确实不那么好，女海寇被霁林刚刚一问，立刻回想起自己被俘虏时候的样子。
她和她师父明明两人骑马逃命，也确实路过了那片树林。
只不过，后来的故事女海寇只是隐藏了一些东西而稍加改变了一下。
其实在树林之中，她师父为了逃命，一把将她推下马。
狼骑被她吸引了注意力，她的师父得以逃脱。不过幸亏这时候一支秦燕侦查部队过来救了她。
后面的就和她说的一样了，最后也是被俘虏的命。
不过她在这里见到霁林的时候很惊讶，霁林居然没有被杀掉。
她心中立刻想到了霁林的智谋，准备联合霁林逃脱出去，让她在这里等死，她绝对寻不到。
霁林的回复却让他有些惊讶。
“我怎么办，唉，走一步看一步吧。”
“你不是挺有自信的吗，怎么如此挫败了。”
“他们太强了，我没有实力啊。”这种挫败感，如此强烈的挫败感，他这辈子第一次感觉到。而且，这一次，足够击垮的他自信了。
“霁林，之前你可不是这样的啊。”女海寇有些惊讶霁林的改变，“你之前在织春楼指认我的时候，那可是自信满满的。”
“可是我发现，聪明，在足够的实力面前，还是一文不值。”霁林此刻垂头丧气，他这几天经历的，要比之前十几年经历的都要让他震撼。
而且他其实还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
“我以前以为有了智谋，所有人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可是，林霜，海寇，北狄，所有人都告诉我，聪明有什么用呢，没有实力，聪明真的一文不值。”
“这……”女海寇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了，但是她还是不能放弃霁林这个人，他可是她逃出去的希望啊。
“霁林，有些事情，聪明真的可以解决。”女海寇留下一句话，便不再言语，主要是她要措辞一下，整理一下语言。
“我真的，还有用吗？”霁林抬头看着天空，他虽然自信心被打击到体无完肤，但是心气还没有彻底死亡，还有一丝仅存的骄傲。
康候亚便想要打碎他的骄傲，像一只狼一样，撕碎他的傲骨，让他的心气彻底死亡。
霁林还会站起来吗？
【作者题外话】：真正的历史，只会比人们想像的还要荒谬和悲惨。我想写的其实还有很多，可是落笔的时候，却只能展现出一点点罢了。我还是没有勇气，去描述出完整的历史中的屈辱，甚至于我没有勇气，去探究屈辱中的内核，因为我不敢去面对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