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县!
这几天,铁二很是憔悴,形象也是与以往大不相同。
以往,铁二脸上从来都没有胡茬,身上的衣物也都是干净整洁,毕竟,他的名号可是有半个读书人的雅称。
要说铁二没有为这个名号感到骄傲,那是不可能的,毕竟周边庄子里,可就只有他这一个能识字的。
所以,他也是极为的注重自己的形象,每日穿的干净,形象干净,那都是必备。
但如今,铁二却是满脸胡茬,身上衣物也是脏乱不堪,脸上满是乌黑的泥巴痕迹,头顶之上的发髻更是歪歪扭扭,散落的发丝垂在脸前,随着风吹一晃一晃。
但铁二却是没有丝毫想要将他重新梳拢的意思,整个人如同木头一般坐在一块石头上,一动不动。
这一切的缘由,自然是就是因为之前铁二挖出的那块石碑。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刚刚进入县衙,跟县令讲了石碑之事,并且还再三保证,这事只有自己知道。
结果,正准备带着县令去看看那块石碑,刚出门,却是听见街道四处已经开始传扬起了石碑内容。
他当时就愣了,有些不知所措!
但好在那县令也不是计较之人,还是跟着他去看了石碑,但随后,那县令便没有再跟他说一句话。
而其临走时的眼神微微泛冷。
他顿时知道,自己的名声毁了!
紧跟着,陈县之中便掀起了讨伐七公子的浪潮,而且愈演愈烈,只是短短的时间,便席卷了整个陈县。
作为经历过钱币推广,勋贵背后推动之事的铁二,隐隐察觉到这事之中,怕是有着不同寻常的味道。
随后,他便做了决定,帮助七公子与这些围攻县衙的百姓对抗。
让这些人不要被一个谶言迷惑。
但,十几天下来,却是无功而返。
不但如此,他更是遭受了十几天的毒打,他如今的状况,便是因为那些人的毒打造成。
此刻,他心中很是迷茫,感觉找不到丝毫方向。
因为,七公子诬杀无盐氏的消息也传到了陈县,再度掀起了一股浪潮。
他独木难支根本不是滚滚洪流的对手,再者,此刻的他也已经心神不稳,在两种思想的碰撞之下,再有他人对身体进行摧残,他能保持本心到现在已经是到了极限。
正此时,远处聚拢的人群之中陡然传出一声声呼喝,将铁二的思绪打断,不由的就抬腿向着人群靠了过去。
刚到近前便听见一人之声在从人群之中传了出来。
“诸位乡亲,我乃与众位相同,皆为普通布衣,以耕种农田为生,更是谨遵秦律,不敢有丝毫妄为!”
“直到如今,更是片罪未犯,以律约自身,一切皆因相信大秦律例公正,不会藏污纳垢!”
“但如今大秦却并非我之所想,秦律之言天下之人,皆是一同视之,但如今石碑之谶言,以及七公子大开杀戒之事,大秦朝廷却是并未有丝毫表态!”
“大秦共主嬴政,更是冷眼旁观,到如今已经多份奏书呈上,却是没有丝毫的解决之意,甚至连只言片语都未落下,装作不知!”
“我就想问一声,这大秦之律法,到底何在?”
“还是其根本之意,乃是只约束我等平民布衣,对于权贵没有丝毫作用?”
“且,其第七子赢烨,更是为了谋害无盐氏之家财,而采用污蔑之低劣手段,单不说无盐氏行事,但从律法之说,赢烨乃是谋害之罪!”
“但如今大秦朝堂不但没有动作,甚至一声不发,这是想装聋作哑不成!”
“若大秦律法变成这般,那我等平民布衣该当如何?”
“勋贵对我们之时,我们是否连猪狗之类都不如?”
这话落下,在场众人皆是齐齐一愣,而后陷入沉思,细细品味着这其中话语的意味。
这话其实不难理解,在场所有人虽然以前是楚国旧人,但在大秦的统治下,已经是呆了三年,对于大秦的律法不说倒背如流,但也能算的上滚瓜烂熟。
毕竟,每年因为触犯律法的人太多了,光是每年听那些官员宣号因为何罪处死的,他们就已经记下不少。
不过,最让他们记得清楚的律法,便是这人说的天下之人,一同视之。
但到现在,他们还从来没有见过有什么高官之人被人砍头,这其中是什么原因,他们也不傻多少知道一些。
放做之前,他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毕竟,那些高官做的很是干净,而且,等传到他们耳朵中的时侯,已经是被处理的干干净净,他们想表达心中的不满也没有机会。
但这次……却是有些风口浪尖的味道,对无盐氏下手,他们其实没有多大的感觉,毕竟,无盐氏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而且,无盐氏是关中最大的子钱家,他们皆是布衣对于子钱自然是有着深刻印象,毕竟,谁身边没有一两个被子钱逼死的熟人。
所以,在银行推广借贷之事时,他们是很开心,也很愿意接受的。
因为他们知道这是对他们自己有利的事情。
但虽然对无盐氏之死没有什么反应,但是对于谋害无盐氏之法,他们却是上了心。
大秦以法立国,从上到下皆是法度森严,虽然近些年有所改善,但对于诬陷谋害之事却是没有丝毫的减轻。
而现在,这事闹得这般之大,总不能这般轻飘飘的过去吧,怎么的也得有个说法才行!
不然,这页如何揭过去……
而且,这样的事,若是就这般轻飘飘的过去了,这就算是开了一个坏头。
那么之后,这样的事情必然是要增多,富人勋贵都这般了,那我们平民百姓岂不是更加的悲惨?
到时候,岂不是又是没人管,没人搭理,被富人坑害之死,也无人理会。
那我等,岂不是坠入地狱?
几乎瞬间,场中的气氛陡然间变得沉闷下来,所有人的脸上皆是浮上几抹冷意。
而铁二的脸色却是瞬间大变,他不是傻子,相反他更加聪明些。
当他将这话细细品味之后,在加上之前的推测,他瞬间就明白了说话之人的不怀好意。
这分明是在偷换概念啊!
百姓之事那是百姓之事,勋贵之人那是勋贵之人之事,而且,烨公子对付的人也是勋贵,他从未对百姓动过手。
结果,这般言语引导之下,就变成了朝廷不动烨公子,就会开一个坏头。
而天下勋贵就会有样学样,祸害百姓。
就没有想过,烨公子不会斩下那些勋贵的脑袋吗?
不由的他就攥紧了拳头,他很想冲进去,将那些被人引导着产生错误想法的百姓唤醒,但理智把他心中之想给狠狠压了下去。
被打了十几天,他已经知道,这些人中必然有专门的策划者,要是自己现在上前破坏他们的好事。
恐怕不多时,自己就会变成一个尸体。
前面的干扰他们还能忍,毕竟有律法约束,但是现在,这分明是组织人,准备动乱,就算冲上去,那也是白给。
与其如此,不如快步前去县衙,禀告县令,那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这么想着,他的身子就微微躬了下来,默默的向着后方退去。
而当他离开这条街道之时,身后突然传出一声震天呼喝。
“天子犯法与民同罪,大秦君主嬴政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还有何德稳坐高位……”
听着这话,铁二的步子越发快了,亡魂皆冒。
我的天,这是要造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