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咸阳城门前。
虽然此时天色还早,甚至连太阳探头的光都没有出现,但城门前却是已经汇聚了不少人,远远的看着城门,等着太阳初升,城门打开。
这些全都是咸阳城外周边的农户,每隔几日进入咸阳城购买日常消耗品、器具已是正常不过,毕竟,有些东西可是没法子省的。
由于每家每户家里皆有租来的田地,每天都忙个不停,最近又是农时,更是让他们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所以,这赶集市,也是趁早。
早点买完,早点回去,还能干大半天活,不然年底的租子就又要交不起了。
随着时间一点点推移,在众人希冀的目光中,一缕晨光终于穿透厚厚的云层,照向了显得厚重深邃的咸阳城,随着军士的号子声,城门在吱丫丫的声音中,缓缓打开。
在军士审视的目光中,众人略显急促的从城门洞子穿过,进入沉寂的咸阳城,直奔集市而去。
张二勇也是这群人中的一员,想比其他身上乌漆嘛黑的农民,他身上的衣衫虽然也满是补丁,但相对要干净整洁一点,也显得稍微有点精神。
这一切的缘由,就是因为他娶了一个爱干净的婆娘,虽然每天在租来的几十亩地里忙个不停,但每日衣物却是浆洗的干净。
这也是他每天卖力干活的最大动力,毕竟,其他家可没有这样好的媳妇。
一想到媳妇,他的目光就不由的向集市两边刚刚开门的小首饰铺子,自个娶人家的时侯,好像连个像样的首饰都没有给人家买过。
不由的就捏了捏藏在衣服内衬的十个铜板,这是今天出门时从床底下小箱子里拿的,专门买盐的钱。
一想起一两盐就要十个铜板,他只能暗骂一声盐商生孩子没屁眼,而后恨恨的转过头,不敢再看首饰铺子一眼,急匆匆的直奔卖盐的地方而去。
首饰虽然意义重大,但一家人吃饭后有力气干活更是重重之重。
卖盐的地方距离卖首饰的地方并不是很远,不一会,张二勇就轻车熟路的到了卖盐的地方。
随后目光便定在了一家店铺门前,那是他平日里经常去的店铺,和里面的伙计也算是混个脸熟,虽然那伙计一直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但多少说两句好话,多少都会多给一点点,那可都是钱!
正当他准备迈步时,耳边却是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呼喝。
“喂,是不是买盐的?”
张二勇身子不由一颤,这种态度的声音他听得太多了,不是军士就是威高权重之人,绝对不是他这种升斗小民招惹的起的。
转过头一看,心顿时沉入谷底,果然是个军士,还一身黑甲,绝不是守城门的能比的,当即连忙拱手。
“小民见过军爷,禀告军爷,小民确实是来买盐的!”
其实这话说着都有些多余,甚至他觉得这军爷问话都多余,来盐商区域,不买盐买啥。
“那来这家买吧!”
那黑甲军士闻言,手往后面一指,一个写着‘皇家盐行’四个烫金大字的牌匾就映入张二勇眼帘。
瞳孔陡然就是一缩,皇家?
这……什么时侯开的,前几日进城,都没有见过啊?
正此时,耳边传来一声惊呼,以及倒吸凉气的声音。
“这……是卖雪盐的店?”
“雪盐?”
一个新名词跳进张二勇的耳中,顿时有些懵,这雪盐是啥?
不由转头望向声音出处,只见一个衣物跟他没啥差别的老农,正看着那店内,嘴中不断惊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殿内一个个装盐的仓皆是高高隆起,上面一片雪白。
他顿时愣在原地,他知道雪盐是啥了……
同时,他捏住了内衬里的十个铜板。
与此同时,他的目光注意到,他身边的老农正小步小步的往后退去,仿佛见到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正此时,面前的军士陡然爆出一声怒喝:“你想干什么?”
话音刚落,老农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军士磕头,嘴中不断高喊。
“还请军爷高抬贵手,小老儿乃是普通农民,每年皆是苟活于世,不求吃好喝好,但求能活就成,这十斤铜一斤的雪盐,小老儿当真消受不起,还请军爷网开一面,让小老儿去吃十铜一两的粗盐吧!”
说到最后,老农磕头如捣蒜,眼泪鼻涕奔涌而出。
昨日,他就是在城门看热闹的一员,自然知道这盐价如何。
听着这话,张二勇傻眼了,呆住了,他总算知道老农为何要往后退了,十斤铜一斤的雪盐,这那是他们这些人能消受的起的。
就自己口袋里的十个铜板,怕是连半厘都买不到,这……简直是要自己一家的命啊!
这些盐贩子已经够可恶了,连皇家也要掺和一脚进来。
心中思绪飘荡,但身子的抉择却是很诚实,当即学老农一般后退一步,就跪了下去。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面前的军士却是不耐烦了,手指往众人身上一指,开口怒喝道。
“少废话,全都给我进去买盐,谁给你们说十斤铜一斤盐的?”
“这里两个铜板就能买一两,这可是让你们捡便宜的大好事,你们居然还扭扭捏捏,搞得像是让你们吃了大亏一般!”
军士话说的信誓旦旦,掷地有声,但被他指到的众多农民却是全都跪倒在地,磕起头来。
两个铜板一斤盐?
军爷你当我们啥啊。
粗盐都要十铜一两,你这雪盐岂不是得五十铜,这不就是想把我们骗进去,然后强制买盐吗!
顿时,磕头求饶声更大了。
军士见状,顿时急了,自己可是信誓旦旦接了这活,按道理很简单才是,怎么就成这样了,说实话都没人信。
话说不通,就来点实际的,当即顺手抓过面前一人,拎着他的衣领就往店门口方向一推,嘴中怒喝。
“进去,敢回头一刀砍了你!”
张二勇看着对自己咆哮的军士,脸色发苦,心中无比酸涩,今日回去,可怎么交代啊?
不由的,他的目光就往之前买盐的店方向瞅了一眼,之前那个相熟的活计正站在门口看着这边,双方距离不远,但他此刻觉得却似天堑。
只是这一愣神的时间,身后便已经多了七八个同等遭遇的人,皆是一脸苦涩的跟在自己身后,步履蹒跚,脸色灰白的向店门走去。
至于向那伙计求救,他想都没有想过,他可认为,那伙计胆敢跟军爷叫板,尤其这店还是打着皇家盐行的旗号。
只能认命般的向着店内走去。
与此同时,在一处偏僻角落里,一群人正默默的看着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