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方又是谁呢?在他沉思之际,峡谷一方先下一城。一队略小的神器击溃了敌方阵中的巨兽。它倒下去时烧了起来,双方阵势都乱了一下。峡谷一方集结得较快,趁胜追击。峡谷阵中一名中级军官放火要烧倒下的巨兽;天空中闪过一阵强光,煤烟像雨一样洒在空中,而巨兽的残骸发出阵阵的红光。
克撒专心地观察影像,并数了起来。“—……二……”
巨首的残骸爆了开来,克撒看了熟悉的景象。缠绕的线路。飞散的线路四散,将峡谷一方的军官一分为二。线路的末端是税利的镰刀。但是已经太迟了;索蓝的动力石已经成功地摧毁了非瑞克西亚的巨兽。
战事平息的数干年之后,克撒忍不住满意地笑了。情势十分明显了。他已经知道索蓝是哪一方了,也知道他们的目的是要把非瑞克西亚通进山洞。在那里的话,或许就可以消灭他们。
这是索蓝和非瑞克西亚之间最后的决战了。就像他和米斯拉的战争一样。非瑞克西
亚绝不可能撤退,而索蓝也不会对敌人宽容。
克撒着得出神,几乎忘了自己的时空。非瑞克西亚集结在最后一只巨兽后面,冲向索蓝的右翼,差一点就突破了。索蓝毫不客气,像蚂蚁侵占果屑一样,集中火力向非瑞克西亚次去。
双方陷入混战,又分不出谁是谁了。
克撒数到一百一十的时候,影子已经静止不动了。数到一百一十二的时候,它们渐渐亮了起来,像是正午的沙漠一样刺眼。克撒反射性地用手护住眼睛;他手放下来之后,举目皆雪。
他的头不痛了。
他走进山洞,心中一片雪亮。因为他看到了。
他的眼睛存录着索非决战的影像。若说它们的功能包括纪录非瑞克西亚的败亡,听起来是满合理的。如果这个假设成立的话,那么剩下的就很清楚了:索蓝希望借由这些纪录石以警示后人。
克撤第一次接触强能石时也看过这种影像。他一进山洞就想起来了。虽然他努力地回想,那些影像依然像是梦境一般。但是他更加肯定他的新结论:索蓝的消逝,是因为他们舍身对抗非瑞克西亚所致。在山洞内,克撒仰望着洞顶。“我们不知道。”他试着向索蓝亡魂解释。“我们不懂你们的语言……我们不懂的事,没敢乱猜。”
现在他知道了。他和米斯拉在石中发现的那件神器——也就是后来被他们毁去的那件神器——就是京蓝留给多明纳里亚的遗产,也是他们封锁敌人的封印。
“我们不知道……”
在石头一分为二之际,封印便解除了,而非瑞克西亚又来了。他们知道动不了克撒,
因为他佩着强能石。但是他们一定蛊惑了米斯拉,害得他身败名裂;因为他只有弱能石的保护。两颗宝石的力量并非全然相同。强者支配弱者的道理,和哥哥支配弟弟的道理是一样的。
但是当哥哥被偏见——承认吧,还有嫉妒——冲昏了头的时候,克撒什么都没做。
不,他比什么都没做还要糟。他责怪米斯拉,和米斯拉打仗,还破坏了索蓝的封印。
克撒脑中激荡着强烈的自责。他闭上眼睛,掩住耳朵,但是事情只是变得更糟。
他为什么没有和米斯拉谈呢?
从小,他们总是吵个不停,但事后总会试着沟通,修补手足之情。
自从动力石闯入他们的生命之后,他们连试都不想试了。
回忆又涌上心头。大约在四十五年前有过一次。那时还在战争的序曲,他们一起来到寇河河边,河水自克尔山脉奔流而下。他的岳父,估天的库格王,前来调停和法拉吉族长的纠纷。克撒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弟弟的消息了,他甚至以为米斯拉已经死了。因此当他看到米斯拉在族长身旁时,真的吓了一跳。天地为证,是他,是克撒提议他们应该谈一谈的,米斯拉也同意了。克撒回想起当
时的对话,米斯拉有些勉强,但是他就是那样。一旦信心动摇,他就会变得暴躁,闷闷不乐。弱能石再加上非瑞克西亚的蚕食鲸吞,他的信心岂有不动摇之理?
要不是库格王一心想要暗杀族长,米斯拉一定会告诉他实情的。
克撒想起那次的大屠杀,想起了米斯拉脸上的表情。
克撤回过神来,回到喀洛斯。回到终战五年之后,初雪降下之际。他整个人瘫在地上,罪恶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足以跨越时间,让库格王不寒而栗的恨意。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
但是库格王却把他一把推开。他是你弟弟,不是我的。
在寇河河畔的那一天,要不是非瑞克西亚先一步控制住米斯拉,他们一定能把问题解决的。
于是,一切仍是克撒的错。不论如何他都无法停止自责。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向非瑞克西亚报仇。克撒终于想通了一件事。喀洛斯是索蓝封印非瑞克西亚之地。又因为他的无知,给了敌人第二次机会。如果有到非瑞克西亚的路,那它一定在喀洛斯。
克撒仔细地寻找线索。这次他留下了脚印。
太阳已经下山。喀洛斯内一片漆黑。克撒的眼睛隐隐发光,照出一条通往山洞探处,尘土较少的通道。他找到一间房间,那儿用燃烧殆尽的动力石装饰着。沙石地上有两道被煤灰蚀出的痕迹。在那之间又刻着可能是索蓝象形文的模糊图样。
克撒试着用他的眼睛让字样清楚些,但是那些文字——如果那真的是文字的话——依然难以辨识。
他骂了一声,蹲下来研究。就是这里,一定就是这里了。非瑞克西亚就是从此侵入多明纳里亚的。不会错的。再往前看过去,越过痕迹和索蓝石,有一座及腰的金字塔,塔上放了一个水晶宝箱。箱子已经破了,里面也空了。但克撒看到的是金字塔上的华丽图样:和达硌士看到的恶魔一模一样。
克撒检视着金字塔。他发现了另外两幅关于恶魔的画像,以及一张这房间的绘画。
它画着一个在痕迹中升起的黑色圆盘。克撒四处寻找那黑色圆盘——本体也好,启动装置也好——但是一无所获。
这不是他第一次失败了。
克撒进行时空旅行的原理是这样的。他的所在之处就是起点,而终点则需仰助意志力及记忆。他发现到非瑞克西亚用的是另一种方法,但是那已经超出他的理解能力了。
如同他对非瑞克西亚的世界一无所知一般。多重宇宙浩瀚无涯,有多到数不清的各种时空。
在欠缺线索和记忆的指引之下,克撒的处境就像是在茫茫大海中迷路的水手一样。
他完全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我是不朽的。不论路途多长、旅程多艰辛,我会找遍每一个世界,直到找到他们为止。我要把他们给毁了,就像他们毁了我弟弟那样。”
“大约在亚格斯毁灭的五年之后,也就是在兄弟之战平息之后,达硌士来拜访我。
他告诉了我许多事情,许多我原本不知道的事情,而今被我记载于此。
他告诉我,我先生已经死了,而且他临死前呼唤着我的名字。我实在很想相信他的说辞;
但是我并不确定克撒是不是真的死了,而且就算他真的死了,他呼唤的会是米斯拉的名字,而不是我的。”
珊迦的指尖轻轻拂过《古文明之战》的羊皮封面,将书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