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嗬嗬……”
丧尸们的叫声离自己只有一墙之隔, 周云轻强行忍住颤抖的冲动，放轻脚步，缓缓伸出右手，用手里的椅子顶住门。
咔哒, 椅背撞在实木防盗门上, 发出一声轻响。
外面的丧尸立刻躁动起来, 脚步声急促。
周云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拼命想象自己是个死人。
不会呼吸，不会发声的死人。
丧尸们徘徊许久找不到目标, 终于走向另一边, 动静渐远。
当脚步声离自己已经足够远后，她终于松了口气，浑身泄了力一般, 软绵绵地跌坐在地板上。
额头, 脖子, 腰背, 全是冷汗，已经浸透了身上的薄睡衣。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回想几天前的突变, 她仍然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当时她正在家里给哈比做新翅膀, 蓝白配色的，材质很特别, 有种羽翼般的轻灵感, 她费了很多心思才买到手。
父母去单位加班, 一般要到晚上才回来。
想到中午又可以自己点外卖，而不必吃妈妈强迫她吃得那些菜, 她心里美滋滋, 做累了, 便打开手机刷一会儿视频。
以往占据头条的不是明星就是影视剧，又或者前些天撞击地球的陨石。
但这天很奇怪，有几条人类发狂犬病的视频被疯转。
视频中的人像疯了一样，将身边的人咬得血肉模糊。
周云轻素来恐怖片都不敢看，赶紧屏蔽，但点错了不小心点进评论区，第一条就触目惊心。
——我靠！这不是狂犬病是丧尸吧！
底下许多人符合，她皱皱眉，关了手机继续做翅膀。
中午到了，周云轻打开外卖软件，挑了半个多小时才下单。
之后便是漫长的等待。
终于，门铃声响起，她飞快地跑去开门。
“您好，这是您的外卖，祝您用餐愉……”
话未说完，一个身影飞扑过来，把外卖员按在地上疯狂啃咬，鲜血四溅。
周云轻当场吓懵了，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那人竟然是隔壁退休老师。
他不是走路都要拄拐杖吗？怎么速度这么快？
他、他也得狂犬病了？？？
老师似乎才察觉到她的存在，猛地抬头。
周云轻根本没功夫多想，完全靠本能砰得一声关上门，反锁，大喘粗气。
砰砰砰！
对方拼命撞门，发出不似人类的声音。
有危险找警察，这个常识自幼年时便深深烙在她脑海里。
周云轻忙跑去拿手机，跑到一半摔了一跤，外卖还忘记放下，弄得满身汤汤水水，幸好没烫伤。
拨出那三个数字，她焦急地等待接通。
期间偶然朝窗外瞥了眼，立马又吓了一跳。
满路都是乱跑尖叫的行人，汽车你撞我我撞你，甚至好几个地方都起火了，滚滚浓烟升上天空，像极了灾难电影里的画面。
电话迟迟打不通，等来等去都是忙音。
周云轻只好又拨打了父母的电话，想问问他们那边的情况。
谁知结果吓了她一跳，电话刚接通，就听见妈妈撕心裂肺地喊：“关好门！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接着一阵杂乱的声音，手机被什么东西撞飞，电话那头传来与门外一样恐怖的声音。
周云轻浑身发凉，不敢想象那边的情形。
妈妈的叮嘱犹在耳边，她努力扶着墙站起来，拖着绵软的双腿把门窗都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才松了口气，躲进房间里，反锁上门。
一开始她还能上网看讨论，许多人和她一样被困在家里，一致认为这不是狂犬病爆发，而是陨石带来病毒，让活人变成丧尸。
丧尸，这个曾今只存在于文学影视作品里的生物，竟然真的出现在身边？
两天后，电路网络被损坏，周云轻再也没法联络到外界，而冰箱里的食物已经所剩无几了。
丧尸一直在撞门，她不得不用椅子顶住大门，将其加固。
可加固之后又能怎样？
躲在这里饿死么？
看着紧闭的窗户，她坐在床上抱紧膝盖，完全没有头绪。
“呜呜……”
哈比蹲在她肩上，蹭了蹭她耳朵，仿佛在安慰她别害怕。
忽然，一道黑影从窗外闪过。
周云轻以为是鸟，一飞就不见了，谁知几秒后对方又回来，隔着一道玻璃，定定地看着她。
她使劲揉了揉眼睛，怎么也无法相信自己看见的画面。
那竟然是条……狗！
黑黑的，瘦瘦的，不到她膝盖高，站在她家位于十一楼的窗台上，看不出半点害怕和紧张。
这可是十一楼啊！
周云轻几乎傻了眼，而那条狗看了她几眼，漆黑的脸上露出欣喜，用爪子扒拉窗户，似乎要进来。
她莫名其妙，但狗子看起来还算健康，不像被传染的，之前网上也说动物似乎不会被传染。
外面一阵疾风刮过，对方小小的身躯险些被吹落。
周云轻心里一软，打开窗户让它进来，立刻又关紧了。
小黑狗落在地上，拼命冲她摇尾巴，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久别重逢的主人。
周云轻因丧尸而紧张不安的心情，被这小家伙的到来冲淡了些许，抱着哈比蹲在它面前，问：
“你怎么跑到窗户上去了？是邻居养的？你主人呢？”
小黑狗也不知听没听懂，只是看她，仿佛永远看不够似的。
她见它瘦得可怜，起身去厨房拿来半袋面包，分了一片给它。
“我的食物也不多了，你将就吃点吧。先说好不许咬人，不然我肯定把你丢出去。”
小狗嗅了嗅面包，舍不得吃，用鼻子拱到她面前。
周云轻眼神诧异，“你不吃？再不吃可没有了。”
停电冰箱用不了，燃气也停了，幸好鱼肉她前两天已经吃完，剩下的瓜果蔬菜可撑不了几顿。
小黑狗又拱了拱，态度坚决，而后在屋子里转悠起来，仿佛在观察什么。
她自己都愁得要死，没心思管它，嚼着面包思索该如何逃生。
书到用时方恨少，力气也是一样。
但凡她体力好点，说不定就能突破重围冲出去，可以前锻炼就像要她命一样，以至于跑个十一楼都费力，更别提还得对付丧尸了。
怎么看都是死路一条。
一天过去了，周云轻看着越来越少的食物和水，心情低落，决定省着点，不吃了，直接睡觉去。
哈比的备用电源不太多，她将它关了机，放在睡衣口袋里。
不知过了多久，小黑狗走进房间，跳上床，把一个苹果放在她掌心。
她睁眼一看，微讶，盘腿坐起来。
“给我吃？我不吃，吃不下。”
小黑狗还挺霸道，按着苹果不准她放下。
周云轻本就饿了，只好咬了口，说：
“你也饿了吧，想吃什么自己拿，反正咱们也活不了多久的，当个饱死鬼。”
直接死也算幸运的了，就怕被丧尸咬伤，也变成丧尸。
想想那些浑身散发腐臭味，没有感情和理智的行尸走肉，她便打了个寒颤，恨不得现在就自杀。
小黑狗歪着脑袋看了一会儿，忽然跳到窗台上，用爪子扒拉开窗户，往外走。
她惊呼：“你做什么？回来，掉下去会摔死的！”
对方给了她一个眼神，仿佛在说“没事”，接着走到外窗台上，一步一步朝旁边挪，挪到窗台最边缘处纵身一跃，不知道去哪里了。
周云轻忙跑过去趴在窗户上看。
黑夜茫茫，以往霓虹闪烁的城市，如今成了一座死城，看不见半点光亮，只有永不停歇的丧尸嚎叫声在建筑间回荡。
她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它的踪影，怕丧尸会顺着墙壁爬上来，只得关了窗户，回到床上。
大约过了几个小时，窗外再次出现那个小小的身影。
这次不用对方敲窗，她赶紧跑去打开了窗户，把它抱进来。
小黑狗嘴里叼着个塑料袋，放在她面前。
她打开一看。
方便面、饼干、牛肉干，甚至还有一袋奶粉。
周云轻惊了，“你从哪儿找来的？”
它抬起下巴，仿佛很得意。
这条狗也太厉害了，成精了吧！
周云轻陡然有了活下去的希望，使劲薅一把它的小脑袋，起身说：
“你等着，我这就煮方便面给咱们吃。”
燃气用不了没关系，家里有打火机。
她找出拉住，打火机，撕了几本书，又扯下来一面窗帘，勉勉强强烧出一锅热水，泡了两包方便面。
这是停电以后吃得第一顿热饭，周云轻激动得鼻子发酸。
小黑狗坐在她面前吃得津津有味。
她不禁生出点聊天的**。
“你这么聪明，听得懂我说话吧？听得懂就点头。”
对方犹豫了几秒，轻轻点一下头。
周云轻惊喜，“真的啊？我的天，你怎么做到的？被训练过？”
小黑狗低头吃泡面，躲开她的目光。
她也没指望对方能回答自己，自己乐了好一会儿，想到一个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
小黑狗跑去客厅，拖回来一块烧得乌黑的窗帘残骸，用嘴啃了几下，啃成圆圆的形状。
周云轻展开想象力。
“木炭？”
它摇头。
“垃圾？”
它摇头。
“煤……”
小黑狗眼睛里迸射出光芒。
周云轻说：“煤灰！对不对？”
它无语地躺倒在地，眼神恨铁不成钢。
周云轻摸着下巴，想了半天，一拍巴掌。
“煤球？难道是煤球？”
它大喜，激动地跳来跳去，却又拖来一块小点的窗帘布，拼命指着那个小的。
“你叫……小煤球？”
这次终于猜对了，小狗扑进她怀里，直舔她下巴。
周云轻很开心，但是又发愁起来。
“可是咱们有吃的也没用，根本出不去。这楼里之前的住户有好几百个，不少都变成了丧尸，看见人就咬，我们连像样的武器都没有。”
它若有所思地停下。
周云轻快速吃完泡面，懒得洗碗，放在水池里，把小煤球拉过来，打开哈比的开关。
“哈比，放部电影看。”
哈比看了看比自己大几十倍的小煤球，眼睛里发出两束光，投在白色墙壁上，形成画面。
之后的几天，小煤球又跑出去一趟，带回来几瓶矿泉水，和其他食物。
但它体型太小，爬窗户又危险，就算找到食物也带不了太多。
长此以往，仍然没法生存。
周云轻好几次都想放弃算了，可耳边总回响妈妈的话。
要活下去。
他们都要死了，还在关心她，她怎么能辜负他们的期待。
在家里躲了半个多月，一天，小煤球突然不见了。
周云轻找遍家里每个角落，床底下都翻了好几遍，始终找不到它的身影。
它去哪儿了？被丧尸抓走了？
可门窗都关得好好的，没有丧尸进来啊。
又跑出去找食物了？
她推开它常进出的那扇窗，趴在窗台上往外看，很想也像它一样身手敏捷地爬出去，然而十一楼的高度令她寸步难行。
小区路上有许多丧尸在游荡，汽车七扭八歪地停着，所见之处没有一个活人。
天空阴霾密布，已经很多天没出太阳了。
晚上寒风嗖嗖地吹，打在玻璃上，宛如鬼在叫。
这一刻，她越发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无助。
如同行走在狼群中的羊羔，错一步，就是灭顶之灾。
“哈比，你千万不许走。”
她摸着口袋里的小狗，近乎祈求地说。
砰砰砰！
丧尸又开始撞门，周云轻的身体猛地一震，心想实在受够了，跟它们拼了！
她跑去厨房拿菜刀，要跟折磨了她半个月的丧尸们拼一把，突然小煤球从窗外进来，嘴里叼着根登山绳，冲她汪汪叫。
周云轻手里的菜刀落了地，跑过去抱住它。
“你到底去哪儿了？吓死我了。”
小煤球挣扎出来，把绳子叼给她，绕着她跑了两圈，示意缠腰上。
周云轻不解，探头望了眼，发现绳索的另一端在八楼窗户里，而八楼又有绳子蔓延出去。
一段接一段，直到一楼。
“你就是弄这些去了？”
小煤球没反应，只催她快点。
丧尸们听到里面的动静，愈发狂躁，门随时都可能被撞破。
周云轻没有考虑太多，反正留下也是死，还不如碰碰运气，就算摔死，也比被丧尸啃光好。
她把绳子缠在腰上。
小煤球跑去拿打火机、碎纸、布条，还有半桶食用油。
周云轻看了会儿，明白了它的目的。
“你要在这里点火，拦住丧尸？”
它点点头，忙得脚不沾地。
她也赶紧去帮忙，把所有易燃的物品堆在一起，而后点燃。
火苗蹭的一下蹿老高，周云轻抱紧小煤球，摸摸口袋，确认哈比也在身边，闭着眼睛，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绳索的长度留得恰到好处，她正好落在八楼窗外。
由于不熟练，肩膀在墙上狠狠磕了一下，幸好没骨折。
周云轻不敢停，带着两条狗子，顺着绳索一段段往下跳。
她这辈子都没如此惊心动魄过，到了后面完全靠本能行动，当双脚落地时，有种做梦般的恍惚感。
“汪汪汪！”
小煤球大叫提醒她。
她陡然回过神，抬头一看，许多丧尸已经发现了她，正朝她跑来。
怎么办？她跑不过它们的啊。
手足无措时，小煤球跳出她的怀抱，带着她往前跑，直到抵达附近被哄抢过的便利店，齐心协力关上门。
周云轻累得瘫在地上直喘气，小煤球四处巡逻一番，确认里面没有丧尸，松了口气。
居民楼已经被点燃，从他们这里可以看得到火苗疯狂从窗口往外窜，隐约能听得见丧尸的惨叫，大概来不及逃出来。
大火烧了几天几夜，他们靠着便利店残存的食物也撑了几天几夜。
一天早上，周云轻醒来又找不到小煤球。
它到中午才回来，将一块散发着淡红色光辉的水晶状物体轻轻放在她面前。
周云轻皱眉，“这是什么？”
它舔了舔她的手心，后退几步，蹲在地上静静地看着她。
女人的脸清秀，美丽，稚嫩，带着点不服输的倔强，是他从未见过的状态。
上辈子临死前遇到的老人，是第一批获得晶核的异能者，并且能力特殊，与那些具有极强战斗力的四大异能不同，他的能力是逆转时光。
为了帮助人类度过末世，他努力了一次又一次。
混入政府，引导大家避开丧尸大潮。
帮助人们获得异能。
调解异能者与人类之间的矛盾。
……可惜个人力量太微弱，而且一旦改变之后的走向就很难掌控，结果始终不如意。
见到小煤球时，他垂垂老矣，只剩下重来最后一次的力量。
回到过去有两个选择。
一，保留能力保留身体，一旦开始衰老，会比普通人来的更凶猛。
二，舍弃能力舍弃身体，一切重新开始。
小煤球不想将上辈子的经历换个角色重演一遍，于是考虑再三，选择了后者。
如今她年轻，他也年轻。
小煤球看着光华流转的晶核，仿佛看见了一个崭新的未来。
在那里，没有任何力量能将他们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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