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国十日一大朝,三日一小朝,本来,昨日上了早朝的拓跋勰,今日可以不用大早上地从床上爬起来,赶着去前朝的右顺门那儿御门听政的。
但他之前离开代国许久,他底下的有力臂膀相国大人也病倒在床,无法理事,好多政事堆积,拓跋勰便下令最近这几天小朝每日都举行,直到下一次的大朝举行过后,再恢复原本的秩序。
于是,这天外面的天儿才蒙蒙亮时,他便被人叫醒了:“大王,快到早朝的时间了。”
那微压低了些,又尖又细地提醒他的声音,是拓跋勰的心腹太监刘德才。
“唔。”淡淡地应了一声后,拓跋勰睁开双眼,“你退下吧。”
隔断内殿与外殿的玉石帘子后面,刘德才恭敬地应了一下后,往后转过身,退出了主殿。
轻轻地把怀里抱着的玉蔻放开后,拓拔勰坐起身来,下了床。
燃了一夜的百濯香的内殿里面,香气四处弥漫着,这香味正是之前被顾妙蓉嫌弃过,说拓跋勰闻着便要皱眉头的熏香,然而此时的男人闻着这香,却丝毫也没有她所以为的不喜。
眉目舒展,如故。
所以说,一个人的喜好,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就好像这百濯香,以前拓跋勰确实不大喜欢,觉得有些太过于甜腻了,但这香是由梅花加其他的东西一起制成的,香中带着冷梅的一丝清冽,和他旁边床上正睡着的某个人有些像。
现在,这百濯香,早已成为了拓跋勰甚是喜爱的一味熏香,没有之一。
迈步往不远处的椸枷走了几步后,拓跋勰敏锐的听觉,突地听见他的身后响起了些许的动静。男人脚下的步子一顿,往后转过身去后,面露讶然——
内殿中央,陈设着的宽大的金丝楠木床上,原本正睡着的玉蔻,坐了起来。
看见只穿了一身用他之前才赏赐给了她的云雾绡,做就的海棠红色亵衣的玉蔻转身下了床,倒腾着两条细腿儿追来了自己的面前后,男人的唇角不自觉地往上微微扬了起来。
他探出右手,帮玉蔻把散到了左侧脸颊旁的乌发,轻轻地拨到了她的耳后后,含笑打趣着她:“怎么,舍不得我走?”
才不是!
她只是有一件事之前就想问他了,结果他晚上回来后,总是还没等到她找到合适的时机问他,就被他给逮住,做一些让她不适合再分神问别的问题的事情……
但那个问题的答案,她真的很想知道,幸好昨儿个临睡过去前,她的脑子里面突然想起了那一茬儿,这才睡觉时都惦记着,今儿早上他放开她后,才醒得过来。
“朝食和午食我就不回来陪你用了,晚上的飱食时,我再回来陪你。”建章宫虽然与甘露宫有些距离,但赶过来一趟,又是坐着辇车,其实要不了多久,拓跋勰倒不是嫌来回跑麻烦,只是白日是他该忙正事的时候,老往后宫跑像什么话儿?
而且,昨天夜里他也发现了,玉蔻昨日让人去请他回来一起用飱食,根本就不是因为没有他的陪伴,她吃嘛嘛不香!
她和那个陆远挨一起,吃得都顾不上他了呢!
既如此,拓跋勰也不用担心玉蔻用膳的问题了,直接跟玉蔻说白天不过来,晚上再回后,男人为玉蔻把乌发掖去耳后的右手往前返回,转到玉蔻挺直的琼鼻上轻轻地刮了一下:“好了,别这么黏人,快回去继续睡吧。”
她昨天夜里,可是被他闹腾了大半夜呢。
男人这么体贴,玉蔻就算是再没睡好,也不肯马上返回床上去睡了。
更何况,她还有问题要问拓跋勰呢。
“玉蔻等会儿可以补觉的,现在就让玉蔻先帮大王更衣吧?反正玉蔻也起来了。”她微仰着脑袋,潋滟的桃花眼巴巴地看着拓跋勰,目带微求。
对于玉蔻的撒娇,拓跋勰一向毫无还手之力。
他当即便败下阵来:“行吧。”
一会儿后。
帮拓跋勰穿好了上朝时穿的、石青色的四爪蟒袍后,他的腰间左侧,玉蔻也帮他系上了一块压住裙摆的,以碧绿色翡翠打造的圆环形,上以银镀麋鹿,珍珠、小翡翠石拼接成树、花仙踪,底下坠着长流苏的,鹿野仙踪的禁步。
只要再把另一块鹿野仙踪的禁步,为拓跋勰的腰间右侧也系上后,他上朝时的一身行头,便算是彻底收拾好了。
可她的问题,还没有问出口呢。
“大王,你为什么要派人把顾妙蓉送回幽州啊?”没有时间再给她犹豫了!抬手在拓跋勰的腰间右侧,帮他系着另一块禁步时,玉蔻在心里默默地给自己鼓了鼓气后,豁出去问出了口。
他为什么要派人把顾妙蓉送回幽州?
之前玉蔻未来他的王宫里时,顾妙蓉虽然也是挺烦人,在他去顾太后那儿时,总喜欢寻到他身边找话题跟他说话,但他并不搭理,离开了顾太后的景仁宫后,她也进不来他所在的建章宫,所以顾妙蓉虽然不讨他喜欢,但他远着也就是了。
还真懒得费功夫让人大老远地送她回幽州。
可前几日,他和玉蔻刚回王都时,她竟然敢以顾太后为借口,来甘露宫把他让人为玉蔻收拾了出来的甘露宫弄得一团乱,让玉蔻心里不痛快……
这他可就忍不了了!
回想罢,拓跋勰看着鸵鸟似的低垂着头,明明之前系另一个禁步时动作挺利索的,这一个禁步却慢慢吞吞,不知道要系多久的玉蔻头顶乌黑的墨发,低沉磁性的声音缓缓地说:“我如果说是为了你,你相信么?”
大王那么做,竟然真的是为了她?
这个可能,玉蔻之前也猜测过。
毕竟,她没来代国王宫前,顾妙蓉一直都好好儿在王宫里面待着,可她刚来没多久,他就让人把顾妙蓉给送走了。
可是,却有些不敢相信。
因为顾妙蓉,毕竟是顾太后的侄孙女,大王,会为了她,惹顾太后生气吗?
“相信。”玉蔻系着禁步的双手颤了颤,尔后,轻轻地回他。
拓跋勰剑眉微微一挑:“为什么?”
“大王对玉蔻那么好,玉蔻相信大王不会骗玉蔻。”
“既然知道我对你很好,你准备怎么报答我啊?”
最后一个禁步已经彻底系好,玉蔻的双手从禁步上移开,抬起纤细的双臂,抱住拓跋勰的腰身后,小脑袋低低地藏进他的怀里,忍着害羞小声儿说:“我,我给大王生孩子!”
他是皇室贵胄,拥有的东西很多很多,她就是穷近自己的私房,也绝难买到一个独一无二的,让他欢喜的东西。
那就,给他,也给她自己,生一个他们都期待的孩子吧!
本来,玉蔻身上穿着的如水般贴身的云雾绡,就把她那曼妙的身姿裹得越发地惹眼了,她走到拓跋勰的身前后,担心自己心头起火,拓跋勰一直都注意着控制视线,只把目光定在玉蔻姣白的脸庞上,她低头时,则是看着她的脑袋顶。
可现在,她却贴了上来。
真是甜蜜的考验啊!
拓跋勰在心里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本欲闭上双眼,深呼吸几下压压心里的火气,那双手,却不由分说地抬起,自发地揽住了玉蔻的腰身……
……
这一天的早朝临时取消,起早摸黑地赶进了王宫的朝臣们,被拓跋勰让人请进了右顺门旁边的承光殿中,用了一顿丰盛的皇家朝食后,有重要事要启奏的朝臣们留下,随着刘德才认的干儿子刘有胜一起去了建章宫,等候拓跋勰。
没有重要的事情要启奏的朝臣们,则被小太监领着出了宫门后,各回各的衙门当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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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正时分,终于舍得从温.柔.乡中脱身离开后,拓跋勰赶去建章宫,马不停蹄地处理了一上午的政事,一一送走了那些在建章宫中等了他许久,有事情向他奏禀的朝臣们后,才终于停了下来歇歇。
放松地在蒲团上没形象地歪坐着,右手撑在身前的紫檀木矮几上,闭上双眼准备歇会儿神时,拓跋勰忽地想到什么,出声吩咐旁边侍立着的刘德才:“派人去找赵城,让他把孤之前吩咐他让人洗的一匹藏蓝色的上好杭绸,给孤送来。”
之前拓跋勰从甘露宫离开时,玉蔻向他提了一嘴儿,她以前买的那匹上好的杭绸哪儿去了。
现在已经到了代国,安顿下来,不用再颠簸劳顿,她便想着,可以给拓跋勰做几身衣服。
虽然之前拓跋勰赏赐了她不少的布料,还都是现在天儿渐暖时,以及后面的夏天时适合用来做衣服穿的布料,其实她完全可以用那些布料给拓跋勰做衣服,但不知道为什么,玉蔻想,从自己之前买下的那匹杭绸做起。
恭敬地应下后,刘德踱步出了东偏殿,利索地去吩咐人去找赵城了。
赵城今日未曾当差,所住的地方,离建章宫还有些远,那受了刘德才的吩咐的小太监一去,便是半个时辰后,才返转回来。
赵城是跟在那小太监的身后一起回来的。
“这布料孤不是吩咐你让人悄悄儿地洗了?怎么上面的血迹,还是这么地明显?”当赵城呈上的杭绸被小太监放在了拓跋勰面前的矮几上后,拓跋勰低首才看了那杭绸一眼,便拢了拢眉。
“大王,血迹实在是不好清理,这已经是仆妇浆洗了五遍的结果了。”
这匹杭绸当初就是赵城陪着玉蔻一起去买的,关于它的前因后果,赵城都知道。
后来在鹿谷山上,装着杭绸的马车破裂,杭绸从车厢中掉了出来,偏生那么巧,有一个黑衣人刺客倒下时,就倒在了这匹杭绸上面。
那胸膛处流下的血,浸湿了大半匹杭绸。
这样的布料,稍微富贵点儿的人家都不会再要了,毕竟染了血,不吉利,可大王,唉。
赵城在心里很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后,再一次地,忍不住劝拓跋勰:“大王,这匹杭绸真的不能用了,染血之布,真的不吉利啊!”
这一点,拓跋勰其实也考虑过。
不然,按照他的秉性,巴不得玉蔻为他做衣服呢,回了王宫后,肯定就催着玉蔻开始给他做了,免得把些时间都耗费在陆远那个小崽子身上……
但,没想到他不提,玉蔻还是记得。
“拿下去,再让人洗洗。”抬手捏了捏眉心,默然了片刻后,拓跋勰不为所动道。
赵城在心里再次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却不得不应下。
他抬步上前,弯腰自拓跋勰身前的矮几上拿起杭绸后,往后转过身,迈步刚走出东偏殿,便看见一个年轻的小太监,急匆匆地向着他这里迎面小跑着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玉蔻:“我,我给大王生孩子!”
拓跋勰:“好的,我马上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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