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波罗满意的环视四周,道:“虽然稍稍废了些劲,但一切总算回归到应有的秩序了。”
“水晶诞生者,你总是让我意外啊,很好,这样碾碎你时,我会更加的愉悦。”
一旁的阿南德转头看向阿波罗,欲言又止。
阿波罗继续说道:“芸香族的命运,今天就此终结。”
空摩伤痕累累的站在沙地上,她面对雷髓从空中到地面的反复猛攻,其实靠着种族天赋还能应对,但那只机械巨龟魔物在一侧帮助,她就应接不暇。
看着她这样,对面的雷髓更加兴奋了。
“退下。”阿波罗道。
雷髓的兴致有些回落,却听阿波罗继续道:“若不是你几次恰到好处的阻止,今天的战事无法如此轻松,这很好。”
雷髓下意识的摆出小人物讨好的表情,只听阿波罗又补充道:“一切结束后,我会把芸香族公主交给你处置。”
“真的?谢谢大人!”雷髓来了兴头。
卡摩拉族人也听到了这句话,人群中传出阵阵骚动,不少人已经面露绝望之色。
“无耻恶徒!”祖母痛骂道。
格里姆尼尔和玛赫从一旁靠走近,起源议会所有人和雷髓并未把卡摩拉族人放在眼中,只是交谈着处置他们的事。
雷髓有些担忧:“大人,你们要放公主的血,能不能少放点,不然我还要让她休养,以免她承受不住……”
格里姆尼尔冷笑道:“你还有资格挑三拣四的吗?”
“无妨。”阿波罗道:“本来打开大门的四种血,也不用太多。”
他取出一个空间石,蓝光一闪,他手中多了一管血液。
“公主的血,早就备好了。”
空摩一惊。
阿波罗不屑的笑道,“既然公主落到过我们手里,自然同时就抽走了这份鲜血。打开彼岸塔,我们势在必得,用芸香族威胁你,只是为了让你现身。”
“毕竟,有一个不受控制的圣王孔雀随时考虑复仇,对我们也是个麻烦,所以要斩草除根。”
“没想到,你真的会愚蠢的现身,这群一无是处的兽人,对你那么重要么?”
“根本不是,只是因为她是我们敬爱的公主!”卡摩拉族人群中,一个少年愤怒的吼出声,旁边的另一个少年赶快拉住他。
阿波罗无视他们,只是对空摩道:“或者说,你受了水晶诞生者的影响?”
阿波罗把目光投向维克斯:“看来你真的是和我妹妹的英雄把戏玩多了啊。”
维克斯并未回话。
因为阿南德就在阿波罗旁边,他始终认为,龙骨山事件得到授勋的黛安娜,是和维克斯一伙的。
“你似乎觉得,我离开黛安娜是我的损失?我只是要向你强调,一个无用之辈,就算和我有血缘关系,也是毫无存在意义的,不要以为把她的事拿出来,就好像你掌握了什么优越感一样。”
阿南德在一旁道:“果然,我就知道他们有关系!”
阿波罗稍稍斜瞥了他一眼,骑士院的院首却好像有点不太自然,他斟酌了一番,试探着说道:“里昂,德依修的事,我……”
“闭嘴。”阿波罗只回他这一句。
他们认识?也对。维克斯想起,黛安娜提过,里昂曾经是魔物骑士,那和骑士院院首熟悉也不奇怪,只是德依修是谁?
维克斯默默记住这个名字。
“好,不谈这个……”阿南德面对里昂,似有愧色。
“说水晶诞生者的事吧,我来这里,必须把他带回白之丘。”
“他是必须死的。”阿波罗森寒的盯着维克斯。
“呃,好吧,尸体的话,我去说一下,他们应该也能接受,毕竟律法院现在没有话事人,学术院那几位,有尸体应该就行。”
骑士院院首对着阿波罗这位旧识,十分好说话。
阿波罗没再理他,只是招呼道:“开始放血,开启大门!”
雷髓欢呼一声:“里面的古代宝藏!让我开开眼吧!”
阿波罗对着人群一指,“先从他们开始吧!”
刚刚那个一只手臂缠满绷带,在人群里叫喊出声的少年被月银龙的利爪抓起。
“喂!你干什么!”少年吼叫道。
“拉吉普特,不!”少年的伙伴发出悲鸣。
少年被直接丢到了修建在彼岸塔塔底的高台上。
“面对吵吵嚷嚷的人,我通常先送他去死。”阿波罗道。
高台上,早就备好了一个巨大的祭器。
显然,那是用来盛放卡摩拉族鲜血的容器。
这时,一旁响起一声如同从胸膛中挣出的痛笑。
是空摩。
她脸上的神情,是维克斯从未见到的。
雅媚精致的五官,似笑,似怒,似悲,似苦,众生之相,同时显现。
让人感觉,她像随时都能仰天而笑,随时都能放出爆裂之怒,随时会悲泣不止,也随时能因苦楚而彻底崩溃。
这复杂的表情,就像能摄住人的心神,在场所有人,包括起源议会在内,都因为她的表情而停顿了一瞬。
她开口了,她的声音却十分平静,又有一分幽然之意。
“你们就这样,决定了我们的命运了吗?”
空摩的语调无悲无恨,仿佛只在发出一个最平常的问候。
她暗红的,如吞没了一切光芒的红宝石双眸瞄向阿南德,问道:“你,是魔物公会的人?”
阿南德昂首挺胸:“我是光荣的魔物公会骑士院的首席骑士。”
“既然如此,起源议会不是公会发出的通缉吗?你为何不逮捕他们?”
阿南德打量了一下空摩,叹了口气:“年轻的公主,或者女王……你不明白,每次出动,名义决定了我们要做什么,我这次,就是为了水晶诞生者而来。”
“维克斯,他是好人啊。”
“你这种看法,这就是我和你站在对立面的原因。”阿南德道。
“起源议会,不是破坏公会的恶徒吗?”
“世上的恶徒是抓不尽的,如果每个恶徒我都要去抓,那世上的全部正义执行者都要累死。”
空摩点点头:“我明白了,希望我们各自都得到应有的果报。”
她又朝向雷髓:“雷髓首领,我们流浪在外,只是想要一个普通的工作而已,我们不愿意做偷抢的违法之事,为什么不能像对待普通劳动者那样对待我们?”
雷髓无奈的嗤笑一声,用食指点在脑侧:“真是听都听不懂你的话,你在说什么啊?是求饶吗?不像啊。那我教教你,这时候求饶得好听点,以后我对待你,会心软一些。”
他伸出带环的舌头,狂笑道:“你的小姘头说我们是臭鱼烂虾?放心,我们这些臭鱼烂虾,每一个都会钻到你身体里一次,哦,不止一次。你求饶叫的好听点,我会考虑不把你那么早弄坏。”
雷髓笑个不停:“太有意思了,南风大陆真是没白来,见识了那么厉害的战斗。还感受到你这个公主那么怪的思路,你要是和我一样,出生在虹潮群岛的海盗窝,你现在只剩一具骨头了!”
玛赫脸色如死尸一般,毫无表情的说:“让低贱之人折磨她,原本就是我提出的计划,那会尽快让她得到黑暗之心。”
格里姆尼尔微笑着说:“现在,她知道了。”
空摩的身体,微不可查的颤抖着,那或许不容易发现,但是那浓烈的血之香,已经是这一片场地周围所有人都能轻易感受到的。
雷髓已经有些飘飘然,但其他的人都是强者,这暂时还不足以影响他们。
空摩对起源议会众人道:“为什么,你们可以那么无所谓的,支配别人,毁灭他人的一切啊?而我永远不能理解这种事呢?”
“这就是强大的美妙之处啊,你就是个天真的弱者。”雷髓抢着说道。
起源议会众人的表情,表示他们十分认可这个回答。
格里姆尼尔耸耸肩:“这就是命运。”
维克斯对她喊道:“因为,不是你有问题,而是你是唯一的正常人。”
空摩转过头,她的眼中,流露出无尽的哀伤。
黑发少年指着雷髓,又一一指向其他的几个仇敌。
“你们卡摩拉族,曾建立了辉煌繁荣的国家。你们,是在稳固而长久的土地生活过的人,你们天然懂得帮扶弱者,相互尊重,你们明白社会的长久之计是生产,而不是掠夺和破坏。”
“但他们不一样,他们主张着暴力,永远试图把其他人踩在脚下,在混乱中攀爬阶梯。”
“喂喂,你不会觉得,芸香族公主真是什么头号好人吧?”
雷髓叫嚣起来:“你帮我们矿业义进会,杀了多少人了?长得好看,就有资本装纯洁了?哦,找到这个水晶诞生者做靠山,想回去当天真公主了?你不也是把腿岔开给他?换个卖的对象,你卖给我觉得亏是吧?所以那么不情不愿的?”
“该死的畜生!”高台上的拉吉普特骂道:“我早该在矿场就丢石头打碎你的脑袋!”
雷髓对着少年作了个割喉的动作,笑道:“你急什么,马上我就来帮你。”
空摩深深的望着维克斯,说:“我明明已经不想说同样的话了,但还是想谢谢你,真的,这一段日子,让我明白自己不是一具行尸走肉。”
她脸上终于出现一抹温柔的微笑:“我从未期盼过,我这样的人,还能遇到会让我真心喜欢的人……”
“我们希望从贤王的故事中,探寻到孵化圣兽的秘密,猜测那句话的后半段,一起想象族人们的未来,看来,那都无法实现了。”
在不远处,卡摩拉族人们泪流满面。
阿波罗嗤地一声,拿出一个卷轴:“贤王的偈语?无聊透顶的东西。”
他随手把卷轴丢到地上。
卷轴在地上滚动一段路,在少女面前摊开了内容。
空摩定睛一看,缓缓的念出上面的文字:
“黑暗的真正力量,不是黑暗的行径,那样的话,你只是黑暗的奴仆。”
“黑暗的真正力量,是理解黑暗后,悲伤的心。”
阿波罗道:“这些东西,在远征庭院还是能找到不少的,我们早就看过了。你们不会把它当宝了吧?
“莫名其妙的一段话。你们会寄希望于这种东西,这就是你们必然失败的原因。”
白发少女的眼泪,一滴滴的落在卷轴的纸面上。
在太阳升起前的绝对黑暗中,连泪迹都无法看清。
她缓缓的滑倒,跪坐在地。
格里姆尼尔嘲笑道:“哦,看啊,力量的眼泪,你的力量,在哪里呢?”
“在这里!”
平台上的拉吉普特,终于抓到机会解开了镣铐下手臂上的绷带。
那是怎样的一只手啊,它彻底腐烂,流淌脓血,散发恶臭,甚至隐隐露着白骨。
“好疼啊,好疼啊!”少年叫叫嚷嚷的扯掉绷带:“但是,我一直忍着,因为这种伤,我们的族人受过无数次了,伤痛换不来未来。
“可我相信,我相信我们一定能迎来美好的明天,因为这是一直负担着全部艰难的公主,让我相信的!”
他摊开手掌,那里有一颗鸡蛋大小,无比澄澈,连鲜血都无法污染的钻石。
任何人一眼看上去,都知道那颗钻石,绝对是世间的至宝。
它就是,至纯钻石。
“什么时候藏的!混蛋小子!我的矿场竟然能出产这种东西!交出来!把它还给我!”雷髓叫喊道。
“这就是,我们一族的命运啊!”拉吉普特高声的呼喊,然后双手持握钻石,甩动沉重的镣铐,用尽浑身力气,将其飞掷而出。
钻石飞起,少年也摔倒在地。
阿波罗,玛赫,格里姆尼尔,阿南德,全部瞪大了双眼,身体动了起来,想要抓住这颗钻石。
但是,任何人都无法阻挡,它精准而快速的去到应得此物之人的手中。
这就是命运。
空摩高高举起双手,抓住了这颗钻石。
天边,太阳升起了。
“不够的!我们拷问芸香族得到的仪式,是要正午阳光!”阿波罗喊道。
“哈哈哈!”空摩的祖母仰天大笑:“茉拉尼娅的阳光,在何时都一样强烈,选正午,只是仪式的规范!”
老妇人嗓音沙哑,歇斯底里的吼叫道:“见证!卡摩拉族的威权吧!”
世间的第一束光,照到了卡摩拉族公主身上。
她闭上双目,双膝跪地,高举双手。仿若朝圣,仿若祭拜,仿若初诞的生命正在伸展身体。
纯净的阳光穿透至纯钻石,然后照射在她胸前的涅槃之卵上。
噼啪。
吞没了光芒的黑色表面,出现了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