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摘的核桃是不轻,可周围再也没有比核桃还要轻的果子。
时间紧迫,来不及思考,更不能磨叽,秦食马换了一棵核桃树,继续往上爬。
殷不离将一枚裹着青皮的核桃放在掌心,忽然眼睛一亮,“把皮儿剥掉不就好了?至少会轻很多!”
说做就做,殷不离三下两下把核桃最外层的果壳剥掉,宋甘棠、叶嘉禾也觉得是个好办法,当即跟着动手。
殷不离又转头对秦食马道:“马驹,你来剥壳,我来爬树,咱们都做自己最擅长的。”
秦食马没任何质疑的服从安排。
距离三刻还差半刻时,两百颗剥了壳的核桃被数了出来,秦食马早将内衬撕下,分作两块,将核桃包好,放到小船上。
他们几个本就离湖岸最近,免了诸多奔波。
不多时,姬羌与吴地三杰也“满载而归”。
除了班茁葭出人意料的摘到红枣,其他三人摘的都是山楂,新鲜的山楂果红彤彤的,个头不算大,但也不小。白扶苏解释,今年风调雨顺,连野果都长势喜人。
“风调雨顺”四字让历经江南水患的几人齐齐沉默。
登船之前,姬羌望着漫山遍野的各色果子,说了句:“但愿吧。”
船上氛围一时有点僵,秦食马抱着核桃最后一个登船,他双脚刚沾船身儿,原本就有些摇摇晃晃的小船猛地吃水,细流悄悄顺着缝隙往船里渗透。
几人大惊。
秦食马直喊冤枉,怎么地,就他一百颗核桃最重是吧?
“不是。”殷不离小声与他解释,“还有你呢。”
“不离你什么意思?”秦食马低头瞅瞅自己,“来的时候我也不是虚的吧?”
姬羌率先跳下船,这情况大家早有预料。本以为一百颗红枣加三百颗山楂连着两百颗核桃没多重,但是于简陋陈旧的小船来说,这份重量就是致命的。
“主要是这些东西水分大,压秤。咱们再想想办法。”殷不离开始环顾左右。
可是没什么时间了。
一直锁眉不语的秦食马忽然宽衣解带,唬的殷不离、叶嘉禾、姬羌三个女子齐齐背过身子。
姬羌气急败坏,“荒唐!一身衣服能有多重?你就是扒层皮,照样不顶用……”
话未完,只听“扑通”一声,只着一层薄薄小衣的秦食马跳进湖中,两只胳膊奋力扒浮着水往前游。
“马驹!你疯了!”姬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时令早已不再允许下河戏水。
他们来的时候不小心沾到两滴水都觉得沁心凉,更何况,他穿的那样单薄,身子完全泡在水中,游到对岸?
“陛下,时不我待,再待下去,咱们都得拿劣牌,你们没有关系,我可不想再得劣牌!”
秦食马一个扑腾,向前游了一大截。
……
直到小船开始朝对岸进发,叶嘉禾都没缓过神儿。
这究竟是什么鬼学堂!
人生第一次见识到,写课业需要玩儿命。
不到两刻,秦食马哆哆嗦嗦上了岸,他面色惨白,嘴唇青紫,见到姜鉴第一面便是向他讨要竹片。
“国师,我的一百颗核桃都在船上。真的,一百颗,一颗不少。”
云鹤端着盛竹片的箩筐,一动未动。
姜鉴放下茶杯,一息功夫,周身云淡风轻的气韵便散去,只剩隐隐压抑着的愠怒。
终究没忍住,道:“愚蠢。”
两字如山,将秦食马心间希望击的溃不成军。
他抱着身子,哆嗦着,突然觉得更冷了,忍不住抱成一团儿,可怜兮兮的在两位童子面前蹲下。
不多时,小船靠岸。
殷不离第一个冲下小船,把秦食马那包核桃交上去。
雀灵认真清点,结果只有十枚,姜鉴撂了劣牌。
又冷又激动之下,秦食马一张口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
整整一百颗核桃,要说数出来九十九,那他一百个信,数错了嘛。
可一百颗核桃只数出十颗,他只能说雀灵眼瞎了!
其他人都注意到雀灵的数法,数一颗核桃,丢一根竹片,竹片之上,似乎还有字……
这是他们出发前不曾注意到的。
姬羌默默捡起那些竹片,只见上面写着:加十颗,减二十颗,加五十颗,减三十五颗……如此加加减减,所以,秦食马最后只得了十颗核桃。
得知因由,再看看手中劣牌,秦食马一个恍惚栽地上。
远远地,绕着湖岸跑回来的宋甘棠与叶嘉禾看到这一幕,如遭雷击。
怎么的,核桃弄丢了?不够数?
俩人默默近前,云鹤、雀灵已经抬着浑身湿漉漉的秦食马前往仙撵安置。
姬羌等人把各自的东西丢地上,没眼再看。
不一会儿,他们的成绩全部出来,一律劣牌,毫无悬念。
“国师,臣以为,这等设置,不公平。”其他人都在低头沉默,向来老实本分的班茁葭站出来,提出异议。
姜鉴:“如何不公?”
班茁葭:“您事先也没说,竹片上……还有陷阱。”
姜鉴:“尔等出发前,云鹤可有将竹片展示给你们看?”
班茁葭:“……”
自然看了,可谁也没注意到竹片上的字。
都以为,都以为那是,那是……班茁葭编不下去,没留心就是没留心。
即便云鹤明晃晃的将写着小字的竹片在他们眼前晃了又晃,满心惦记着摘什么样的果子,怎么摘的他们,压根没细看。
甚至,他当时只匆匆瞥了一眼。
一个果子换一根竹片嘛,还有什么值得计较的呢?
当时,他们大概都是这样想的吧。
姜鉴扫了扫仙撵,冷道:“蠢货!既能想到使自己浮于水面,为何不让果子浮于水面?”
姬羌:“……”
小伙伴们:“……”
“尔等做事,一,不留后路,二,不知变通。吾,非常失望。枉,吾平日对尔等寄予厚望,不曾想,尔等一而再,令吾痛惜。”
撂下这话,姜鉴把一堆劣牌扔到姬羌等人面前,独步离去。
叶嘉禾面色惨白的望着眼前的一切,大气都不敢出。
大梁最优秀的儿郎,最英明果断的陛下,竟被国师批的一无是处。
秦食马换了一身干净的道袍,红着眼睛走下仙撵。
国师的话,他一字不落的听进去,向来以笑容绚烂著称的秦小公爷,此刻脸上挂着两行滚烫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