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菀泛冷的声音似乎使整个屋子都覆上了冰渣。
常子腾抬头，唇角还是和先前一样勾着，眼里却是平波无痕，“妈，又在开玩笑。”
开玩笑？
陆菀眼底闪了闪，很想说这就是她一直想要说的，可看到自己儿子脸上的神色，这句话又说不出口。
陆菀叹了口气，“腾腾，你母亲也不是一贯眼色看人，再说当初看见她的时候，我就说过她这个女孩儿不错，好多女孩儿都比不上，后来你带她见了爷爷奶奶，我不是也没说什么吗？爷爷奶奶高兴就好，就算是有些礼数不到，以后到了咱们家再慢慢教，也来得及。”
“可出身不高，眼界低就是事实，放着华清西大不报，非要考首师大，累的你也……我也不是说首师大不好，可你看看她认识的都是什么人。要是在华清，怎么可能有女孩儿出入那种地方。还有任家的那个小子，任家这些年就在走下坡路，下面的孩子也一个不如一个，怎么你也不能跟他们走在一起！”陆菀语重心长。
常子腾还是弯着唇浅笑，只是目光往一旁一直没说话的方茉莉那边看过去，方茉莉微微一颤，随后嘴角扯出笑容。
“二哥，伯母也是为了你好。”方茉莉说。
常子腾轻嗤了声。
陆菀皱眉，把方茉莉往自己身后拉了下。
方茉莉乖巧的站到陆菀身后，垂下眼睑。
陆菀说：“怎么，茉莉还说错了？有哪个母亲会害自己儿子？”
“那这照片怎么来的？”常子腾淡声打断。
陆菀一顿，“是我的人……”
“妈，你这是跟踪我？”常子腾好笑。
陆菀说：“我这是保护你。”
“妈，我可是有军衔的。”常子腾语气低沉。
有军衔，就是华夏军官，被人跟踪，完全可以论军法处置。
陆菀身上的气势一弱，可面对着儿子，她绝不能承认自己有错。
“我是你妈。”陆菀的声音不知不觉的挑高。
“那妈知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常子腾看着陆菀，声音也冷下来。
陆菀怔了下，以她的阅历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儿子去那种地方绝对是有原因，可看到杜玥她就不想去追问探究。
“去那种地方不需要原因。”陆菀说。
常子腾掀了掀唇，“看来妈还真是不喜欢玥玥。”
儿子口中一声轻叹，母亲心里就像是被搅了一下的难受。
“我说过我不反对你们……”
陆菀还要辩解，常子腾一指桌上的照片，“她是玥玥的朋友，也是演员。”
演员？难怪——
陆菀抿了唇，没有再说话，像是打算听常子腾继续说下去，可眼里的不屑却是清楚易见。
“我不知道妈是怎么想演员这个职业的，当时她感觉到不对劲之后就给玥玥打了电话求救，也幸亏是我们还有任期中及时赶到，她才没事儿。”常子腾说，“或许任家的孩子在妈眼里很不值一提，可至少那天晚上，还是做了一件好事儿。所以，妈，以后再有什么事儿，问清楚，不要像是今儿这样捕风捉影……幸亏我是您儿子，您还不会认为我是在里面荒唐了一晚上。”
说道最后，常子腾的语气都好像含着笑。
可陆菀笑不出来。
儿子的话就像是在打她的脸。
她说了任家的孩子不行，儿子就说人家还是做了好事儿，还有那个差点儿就出事儿的女孩儿，她还能说不许自己儿子去救？
尤其是最后一句，就差说她偏心。
在她的眼前，照片里所有的人都有错，只有她自己的孩子无辜。
尤其是杜玥，明明是过去救人，反而让她说成是罪魁祸首。
可她没办法不偏心。
白天她才跟那个丫头说既然不看重她的儿子，就没必要在一起。晚上儿子就找了她，还不回家了。
如果仅仅是不回家也就算了，还跟儿子去了那种地方，又让她这个做母亲的怎么想？
哪个母亲看到自己儿子进出风月场所的照片会不生气？
或许她是有些冲动，可都是为了儿子。
陆菀淡淡的说：“我不是歧视演员这个职业，现在那个女孩儿还不错，不代表以后还是这样，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如果杜玥还是跟那个女孩儿太近，以后还真不好说。当然我说的话可能不中听，可忠言逆耳……”
“原来妈是这么看大姐的？”常子腾惊讶。
陆菀看着自己儿子脸上转眼灿烂的笑容，脑袋里忽然间的都有点儿懵。
好像哪里不对。
“跟你大姐有什么关系？”陆菀问。
常子腾说：“那女孩儿是我大姐旗下的艺人，那天晚上的事儿也是大姐没能处理好，这些日子大姐还想着怎么补偿人家呢。”
陆菀脸上忽青忽白。
不早说！！
闹了半天是自己女儿惹出来的祸，自己儿子去帮忙扫尾，她还不分青红皂白的把儿子说了一顿。
陆菀瞪过去，“你这孩子故意的！”
恼红的眼睛流露出宠溺无奈的神色，美丽精致的面庞终究还是与常子腾神似。
常子腾叹了口气，站起来。
高大秀美的身形走近，在陆菀的眼里就像是当初那个步履蹒跚的孩童一步步的长大到现在的玉树临风，翩翩儿郎。
陆菀的眼睛几乎酸胀发疼。
常子腾近前，倾身搂住了陆菀，“妈，我也不知道你拍了照片，不过也怪妈你太偏心了。你的儿子女儿都是好的，别人家的就都不好？”
“妈，以后多看看，一定能看出好来的，好吗？”
耳边儿子的声音温软，模糊的竟有了几分自己老公常于灏的形。
即便明白儿子是希望她对那个丫头好一点儿，这会儿陆菀的胸口也柔弱的全无了形状，任儿子揉捏。
“坏儿子。”陆菀梗着声音，砸了常子腾一下。
常子腾太明白自己妈妈的性子，知道妈妈是同意了。
常子腾低低的笑了声，眸光淡淡的往方茉莉那边瞧过去，方茉莉咬唇，往后退了几步，目光躲闪。
常子腾没再理会方茉莉，搂着自己母亲的手臂又紧了紧。
“好了，妈，别太感动了。以后儿子会对您越来越好的。”常子腾说。
“哼，你别又哄你妈。”陆菀哼声。
“怎么会……”
“……”
常子腾走了，不管是去学校还是去公司，陆菀这会儿都不会问。
儿子已经好久没跟她这个当妈妈的这么亲近了。
这一刻，陆菀都觉得自己年轻了好几岁。
“伯母，对不起。”方茉莉低低的啜泣出声，明亮的眼里满是泪水，“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叫人盯着杜玥，那样就不会拍到照片了。就是拍到照片，我要是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也就不会让伯母误会……都是我的错儿，伯母，您骂我一顿吧。”
方茉莉的泪水簌簌的流下来，一颗颗的晶莹若珠。
陆菀心疼不已，“好了，真的不怪你。我也没想这么多，也是我对那个丫头太偏了。”
“伯母……”方茉莉抬起头，哭的更凶。
陆菀只更心疼，搂过方茉莉就是一阵的哄，“不哭，伯母知道你担心什么，伯母也希望你能跟我家的小二在一起，可这些年你也该看清楚小二的性子，他要是不愿意，我说什么都没有用。所以要是想要小二接受你，还是先要哄好小二，知道吗？”
屋内低低细语，好一阵儿，方茉莉才出来。
路过碰上常家的人，方茉莉都笑着打招呼。
礼貌温和，尽显名门大家的礼仪风范。
走过两道亭廊，就是方茉莉住的屋子。
方茉莉进去，反手合上了房门。
屋内，方茉莉靠在门上，在门外还弯着的眉眼冷下来，眼底像是啐了寒。
“原来不是还说只要你不同意，二哥就别想那个丫头进门吗？怎么现在就成了哄好二哥才行？……你要是早说，我又何必在你身上费心思？陆阿姨，常伯母，你可让我怎么办啊？”
方茉莉仰头看向屋顶，良久，扯了扯唇角。
原本柔美漂亮的面庞在这一刻竟是诡异若魔。
首师大的学习很忙，毕竟转眼又要到了一年一度的升级考试。
分数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挂科。
不止学习成绩要好，还要跟老师教授们搞好关系。
尤其有些老师的性子怪，就算是你学习再好，如果不是每次上课都到，就有可能被老师弄个“挂科”的下场。
还不太熟悉老师教授性子的同学们就很吃亏，临到最后才知道自己不经意的几次旷课造成了自己“挂科”的后果，简直呕出血来。而早在开学知道了任课老师的脾气秉性的同学们就是沾了大便宜。
杜玥上过大学，就很有经验，于是宿舍的几个小姐妹们就显得很轻松。
连方娇休息了半个月之后就又去了云岫演艺。
那天晚上的意外，云岫演艺处理的很严肃，除了给方娇一定的经济补偿，更还在整个公司内部发布了一个郑重声明：任何演艺事项，经纪人必须说清楚，不然发生事故，不排除公司或艺人起诉，到时候承担者就是经纪人。
云岫演艺历来的规矩就是不勉强艺人，所以这个规定对云岫演艺来说并没有增加多少约束。
可对其他公司，艺人和经纪人来说就无疑是轰然大波。
那时候的演艺圈并非都是潜规则，可潜规则也是无处不在，换句话说本来你有女一的本事，要是不“潜”一下，可能就是女二，说不定直接就换下来。当然也未必所有的演员都会碰上，可腕儿小的碰上的几率就大的多，就比如上回杜玥拍的那个广告片就可见一斑，要不是杜玥背景强大，就被换下来了。
原来那些小透明，十八线被潜也就潜了，现在云岫演艺说的这么明白，想要干嘛？演艺圈里一枝独秀？
知道你们云岫演艺的背景是“红”的，也不能把整个演艺圈都弄“红”了啊！
于是几番的谴责争执，而常岫不以为意。
那些公司也急了，计算着一起打压。
方娇不知道那些事儿，只是在云岫演艺换了她的经纪人，给了她补偿，又发布了那样一则消息之后，方娇又重新开始工作了。
“这个公司挺好的，再说，我真的喜欢。”方娇这样跟杜玥说。
杜玥只能点头，“那还是要小心点儿。”
方娇眨眨眼，笑的暧昧，“有什么好小心的，自家人开的”
为了避免方娇得心理疾病，那天晚上在跃居两个人同床睡觉的时候，杜玥就说了云岫演艺的老板是常子腾姐姐的事儿，现在方娇有事儿没事儿的就拿出来说。
杜玥翻了个白眼，一巴掌拍到方娇的脑袋上，“别说是人家姐姐开的，就是我开的，你也得老实点儿。手底下人这么多，说不定哪天不注意你就又……”后面的话杜玥没说出来，只露出了垂涎狰狞的面孔。
方娇一顿，紧跟着眼睛一红，眼泪都快流了出来，“你明知道我差点儿就被，你还这么欺负我……呜呜”
杜玥吓了一跳，还以为这阵子方娇笑嘻嘻的，先前的已经没事儿了，原来她还是这么怕。
她忘了现在还不是二十多年后的开放，现在连离婚对女人来说都不好听，更不要说是差点儿被……也是她太粗心了。
杜玥赶紧的搂住方娇哄，“好好，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这么说了，原谅我吧，好不好？别哭，别哭，你这一哭，我都要哭了……”说着，杜玥的鼻头也在发酸发涨。
在杜玥怀里颤的方娇听到杜玥的声音，怔怔的抬头，“你真哭了啊？”
杜玥低头，方娇眨着眼睛，眼里清亮的一点儿泪水的痕迹都没有。
“……”杜玥眯起眼睛。
方娇舔了下唇，“其实我就是想要让你看看我的演技怎么样……”
“你找死——”
杜玥整个人冲着方娇压过去。
“啊，救命，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方娇作势的喊。
王静正好推开宿舍门进来，看到里面的这一幕，王静顿了顿，霍得大叫，“太好了，玥玥，加我一个！”
“王静，你找死——”某女孩儿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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