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玥玥她哥的婚宴，有在王局家见过我的，我就知道您可能会给我打电话！”
“把我叫过来，说是有台商过来谈生意，可我到了，台商还没到……哪儿来的台商这么不长眼还让您等！哦，最后来的是港商……”
“爸，您不知道您的习惯，只要是给我妈打电话，您的眉角就跳的厉害，今儿我看见三次——还有刚才妈正好在九点之前打电话过来，我就不说了。”
常子腾清贵的面庞并不因为对面是自己的父亲而有丝毫折颜的姿态。
幽深的眼里闪着睿智的光，似乎不用听他到底说了什么，只听着他语气就知道他什么都识破都看破。
常于灏一直为自己这样优秀的儿子骄傲，可更骄傲的是儿子在说这些话之前还给他倒了一杯茶。
嘴里在指责，可心底的细微都在表示着儿子的关心。
“她是你妈！”常于灏说道。
常子腾点头，“我知道，所以现在您就该帮着儿子了吧！”
常子腾的眼里泄出一丝恳求。
常于灏有些犹豫，“咱们家是你妈做主……”
“我妈既然答应了见面，就总不能言而无信，再说我也不是暑假前的我了……”常子腾说。
那天爸爸身上的香水味儿，是妈妈最喜欢的。
爸爸没有刻意遮掩，或许就是有意让他知道——那天之所以没见杜玥，是因为妈妈的关系。
家里院子里的长辈言传身教，早就告诉了他们将来要走的路。
遇到杜玥之前，常子腾也不觉得自己的人生和先前会有什么不一样，可遇到了就是遇到了，她的欢喜，恼怒，娇嗔，他都喜欢。
即便有时候也让他生气，他也还是喜欢。
他喜欢她，就想她留在身边。
就像是她把他带到她家里一样，他也想把她带到自己家里来，让自己的亲人见一见她。
就像是他见她的家人，他感觉到的忐忑慌乱激动一样，他也想她有跟他一样的感受。甚至想想就觉得有趣。
……母亲反对，以为他是孩子，他就长大，用事实来证明他可以带着她站在家人跟前。
就像是刚才母亲终于同意见一见。
常子腾的眼里闪着幽亮的光，就像是星辰般的闪耀。
常于灏看着自己儿子，嘴角缓缓的弯起来。
他的儿子，真的很像他。
周一早晨五点四十，天还没亮。
湛清高中就已经热闹起来，全校师生千余人，先跑操然后上早自习，这会儿全校同学都在往校外操场跑。
杜玥到了学校，放下车子也赶过去。
高二一班的位置已经站了几个人，杜玥站在队列当中，下意识的看向三班方向。
没一会儿，就看到常子腾过来。
天色发暗，看不清模样，只能凭着身高轮廓猜测过来的是谁。
常子腾身材欣长，个头又是高二年级最高的，极好辨认。
杜玥认出来常子腾的同时，旁边也有女生低呼。
“是常子腾！”
“是他。”
“……”
每次早操，整个学校女生谈论最多的就是常子腾。
杜玥正要收回视线，又看到常子腾往她所在的方向挥了挥手。
“哎呀，他跟我们打招呼了！”
“差不多每个星期他都冲着这边挥手。”
“肯定不是在看你。”
“……”
女生的议论声渐低，杜玥甚至感觉到附近有视线落在她身上。
——嗯，你们猜对了。
早操过后，早自习。
杜玥正在背诵课文，教室门口有人喊，杜玥看过去，门口站着的赫然是常子腾。
之前早自习常子腾从没有来找过她，这是第一次。
杜玥几乎是跑着出了教室。
教室里苏阳看了眼，又低头继续苦读。
教室外，杜玥劈头就问，“怎么了？什么事儿？”
“……”
常子腾本来抿着唇角，看到杜玥跑出来，嘴角就弯起来，在听到杜玥一连串的问号之后，嘴角的弧度更大。
少年一开始还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转眼就又变得生动起来。
杜玥的眼里也不由泛起清光。
这个少年，真好哄啊！
“给你带了礼物。”常子腾把手上的东西递给杜玥。
杜玥接过来，是一个小本子。
杜玥一边翻一边问，“这是什么——”最后一个字含在杜玥的喉咙，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本子里都是常子腾的笔迹，从“第一题”到“第一百题”全是数理化的习题。
这么多！
“今儿做完，晚自习我检查！”常子腾的声音从耳边幽幽传来。
什么？
杜玥霍得瞪大了眼睛，“我还得上课！”
“今儿的历史，地理，政治课，你都可以做。”常子腾睇着她。
连她的课程表都知道！
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真的怵头做题啊！
尤其是这少年出的题，就是考试也未必会出！
太难，难于上青天！
“快期中考，老师出的题也挺多……”杜玥还在想借口。
“我给的题都做会了，这次考试你就没问题！”常子腾轻飘飘的打断。
“……”
杜玥完全说不出话来。
毕竟到现在为止，期中期末考试中少年的这三科还保持着满分的记录。
换句话说，他说的结果完全有可能！
常子腾被杜玥怔愣无奈的表情取悦，忍不住伸手在杜玥的脑袋上揉了下，“好了，赶紧回去做题吧！”然后，转身走了。
走之前还不忘冲着杜玥眨眼一笑。
霎时百媚丛生，足以霍乱心神。
杜玥站在原地，瞪着常子腾的背影，额角微微发抽。
这少年真是越来越奸诈。
就算是离开时色诱了她那么一下下，也不能掩饰他睚眦必报的险恶用心。
一点儿也不怜香惜玉。
不知道是不是知道杜玥还在看着他，这时候就要走进自己教室的常子腾抬起手臂又挥了挥，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杜玥，“……”
……感觉不会再爱了。
任谁以为的久别重逢的小欣喜，转眼就变成了痛苦到极点的一百道题，谁都不会觉得高兴。
从早自习开始，杜玥基本上就是一边暗咒一边做题。
上午四节课，下午四节课，其中历史，地理，政治这三门课，杜玥一直都保持在差不多满分的水平，即便当中的地理课还是班主任任教，杜玥也不怎么认真听，老师看见她在做别科目也不会多说。
可即便如此，这一百道题也是真心难。
于是很快杜玥就顾不上咒了……上课做，下课做，中午回到家吃完饭，还在做。
还有几天就期中考试，看到年级排名第二的杜玥同学都困在了凳子上，其他的同学又怎么好玩闹？
这一整天，直到晚自习，高一一班的学风是尤其的好！
班主任透过一班教室后门上的玻璃往里看，满意的嘴角都扬起来。
好啊，这次文理科分班之后的第一次期末考试，高一一班一定会一鸣惊人。
班主任想什么，杜玥不知道，现在杜玥满脑袋里只有这一百道题。
“砰砰！”
杜玥跟前的桌上敲了几下。
杜玥猛地抬头，吓了敲桌子的苏阳一跳，苏阳下意识的往后仰了仰。
“有事儿？”杜玥问，话出口也才感觉到自己的声音怎么这么哑，然后转念一想，好像自己这一整天都没怎么说话。
“学生会开会！”苏阳往门口指了指。
杜玥顺着看过去，门口站着几个人，为首的就是那个让她又气又爱的少年，少年正颦眉看着她，似乎是在为她这么慢的反应不满？
反正门口附近包括苏阳都这么以为。
杜玥轻咳了声，问苏阳，“开会要带什么？”
苏阳，“……”
等杜玥把该带的都带上，又顺带的带上一叠厚厚的草稿之后，苏阳的脑门都跳的厉害。
“这会开不了多长时间。”苏阳说，意思就是不用特意跑到那边去做题。
杜玥回答，“我知道。”
知道还这么拼命？
苏阳深深的看了眼杜玥，决定开完会回来之后也要做上十几二十多道题。
临近期中考试最后一次学生会会议，总结了先前的工作，又提前把期中考试之后的校运动会安排周全，不到二十分钟，学生会会议结束。
各人都在收拾着东西，杜玥把厚厚的一摞草稿摆到常子腾跟前。
草稿的边角都写着题号，从第一题到第一百题，都有。
常子腾惊讶的问，“都做完了？”
他是给了她一百道题，也跟她说这一天都做完，可没想到她真的都做了。
“当然！”杜玥理所当然的神色。
一整天屁股都快长在凳子上了，这一百道题必须做完！
“这什么啊？”
宫新池也凑过来，没看到常子腾出的题，却也看到了杜玥写的整整齐齐的题号，从第一题到第一百题。
“厉害啊，玥玥！”宫新池冲着杜玥竖起大拇指。
“一般般！”杜玥挤挤眼，收下了这份赞扬。
“呵呵……”常子腾掀了下唇角，拿起杜玥做的习题，开始翻阅。
这是看不起她？
杜玥也咬了牙。
宫新池轻咳了声，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两步，“哎呀，班上还有事儿，我得赶紧走了！滕子，玥玥，大家明儿见！”
不等常子腾杜玥有没有回应，宫新池转身就往门口窜，走到门口，看到还在门口踌躇的苏阳，一把拽住苏阳的脖颈，扯着苏阳撤出了学生会办公室。
一直快到楼道口，苏阳才挣开宫新池。
“你干嘛！”苏阳问。
宫新池瞥他，“还干嘛，你不觉得碍眼啊！”
苏阳嗤笑，正要说什么，看到宋晓霞过来，两个人不约停住了话头儿。
宋晓霞虚应的冲着两个人笑了笑，走下楼梯。
苏阳看着宋晓霞离开，有些诧异。
原来宋晓霞差不多待在最后才走，这回走这么快？
“人家那是懂事儿了！”似乎是知道苏阳想什么，宫新池说，又拍了拍苏阳的肩膀，语重心长，“你也赶紧懂事儿啊，看看人家，这是摆明了要纵横整个高二年级啊！”
常子腾年级第一，杜玥本来就是年级第二，还用常子腾给补习功课！
平常补习也就算了，这快到期中考试，补习要不要太残暴！目标要不要太明显！！
苏阳又是年级第二的有力竞争者，要是长点儿眼眉就别冲的太猛！
等这次期中考试成绩下来，两个人分别文理科年级第一，就是老师想要说些什么也说不出来啊！
真是，常子腾这个家伙，深谋远虑的可怕！！
宫新池啧啧叹着离开，苏阳回头看着那边还亮着灯的学生会办公室，好一会儿，自嘲一笑，也下了楼。
学生会办公室。
很快就只有常子腾和杜玥两个人。
灯下，常子腾给杜玥讲着她做的那几道不太完整抑或者错误的题目，杜玥认真的听，然后其他大多数时间，杜玥就在一旁看着这个异常认真的少年。
之前她单纯欣赏美色，这回并不是。
在高一的时候常子腾就经常给她补习功课，高二分班，他还是这样。
恰牌集团越来越忙，她现在的时间真的不够用，有他帮她补习，她也能松口气儿，维持年级第二不是梦。
可这回不一样，这回的一百道题都是他写的，百题中，相似的题型不超过两个，相近的题型不超过三个，物理化学结合在一起的题型都有四五种之多，题型新颖远比这高中一年多所看过的都要多。
能给她出这么多题，他做的题就还要多。
不止如此，还要挑拣出来给她做，比她单单做题，不知道要难多少。
要知道这还只是期中考试。
所以，肯定是有事儿……
常子腾看着题目题解，旁边自己的女孩儿目不转睛看着他，目光直直的落在他的身上，一丁点儿的委婉都没有。
常子腾喜欢，觉得好像一辈子也不会腻。
可现在不是时候。
“这道题你怎么做的？”常子腾点了点题目。
“……”
杜玥脑袋里还转着刚才想的“有事儿”，根本就没听见。
常子腾没听到杜玥的回答，抬眼看到杜玥还直愣愣看着自己的目光，常子腾拧眉，抬手在杜玥的脑门上敲了下，“想什么呢？”
想你呢！
杜玥差点儿脱口而出。只是紧跟着看到常子腾不悦的神色，又赶紧的低垂了眼睑，“哪道题？”
常子腾嘴角不着痕迹的弯了弯，指点着那道题，讲起来。
杜玥也不是不会，只是做的题太多，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常子腾稍微一点拨，杜玥就明白了。
给杜玥讲题讲多了，常子腾也就不只顾着埋头讲题，看到杜玥眼里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常子腾就停下，过一会儿，问一句，“明白了？”
杜玥点头，常子腾就不用再讲下去。
杜玥摇头，常子腾才继续往下讲。
虽然大多时候杜玥都会摇头，然后趁着常子腾讲题的时候盯着常子腾看，常子腾也任着她……万一这丫头不会做，怎么办？
只是这回杜玥倒是听话，大都是点头，根本不用常子腾再讲下去。
几道题过后，常子腾看了杜玥好几眼。
杜玥看出来了，笑的眉眼弯弯。
“我是不是特别好？”杜玥问。
“好在哪儿？”常子腾问。
“听话，懂事！”杜玥说。
小脸上和之前一样粉红剔透，没有丁点儿羞红恬然。
明亮的眼睛如清泉剔透，怎么看都是理所当然。
常子腾绷不住，笑出了声。
办公室里就他们两个，他的声音像是琴弦跳动在心间，阵阵的悸动。
“对，你是懂事儿，等这回考完试，我有话跟你说……”常子腾说。
“好！”杜玥应。
女孩儿的眼里没有疑问，是自信，是笃定，还有宽厚的纯净。
不管是哪一种，都惹他心动。
如诗经国风当中的容颜绽开笑容，就像是本来含苞待放的梨树乍然开放，又像是绽开的梨花在春风的飘忽之下，纷纷飘落。
他看着她，有趣。
她又看着他，色魂与授。
似乎有哪里不对，可又好像再正常不过。
周三，高二年级第一学期期中考试开始了。
文理试卷不同，考场不同。
文科同学交叉坐着，张莘和王萍在一班考试，杜玥在二班，等杜玥到了二班才发现苏阳也在。
隔着三四个人，杜玥冲着苏阳打了个招呼，苏阳笑了笑。
这时候监考老师还没来，杜玥拿起一会儿要考的生物书，随手的翻着。
考试之前的佛脚还是很应该抱一抱，说不定就能考到考试前才看到的内容。
杜玥正看着，身后有同学传过来一张纸条，示意的方向是苏阳传过来的。
杜玥打开，纸条上写着六个字：“我不会让着你。”
杜玥看向苏阳，苏阳正看着她，看到她看过来，苏阳笑的灿烂，雪白的牙齿明亮。
杜玥挥笔写下了一行字，又转给苏阳。
苏阳拿过来，还是先前苏阳递过去的那张纸，纸上杜玥的字龙飞凤舞，“放心，我也不会让着你的——”
最后长长的破折号，像是宣战？
苏阳眼里闪了闪，把这张纸条收起来。
完全没察觉到身后早有同学探头探脑的瞄到了纸条上的那两行字。
周三上午考两门，考完就回家，下午两点到学校，再考两门。
周四同上，周五上午考完，下午校运动会开始，连着三天的运动会，正好到周一中午，休息半日，周二正式上课。
绝对不浪费丁点儿的时间。
杜玥已经和少年有了约定，所以即便对这次考试早已经胸有成竹，也还是会努力的珍惜每一分每一秒，至于和苏阳定下来的什么“互不相让”，杜玥还真没有放在心上。
在她眼里，有了常子腾当军师，苏阳想要强过她，绝对没戏。
可她这样想，别人不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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