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溅的浓厚血浆逐渐散去, 更加残忍的一面展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龙马下意识地摁紧怀中小姑娘的头，不让她看到面前的这一幕, 阿龙的气息已经彻底混乱掉了, 高千穗的大蛇即使在下一刻立即显出自己的原身来将一切都给毁灭殆尽都不奇怪。
倒落的，带着血肉横切面的少女下半身, 以及失去了脖子以下部位支撑而往地上落去的头颅, 血液还洋洋洒洒地在流淌飞溅着, 而中间的部分已经哪里也找不到了, 像是就那样溶解在了空气当中一样。
“啊……啊……”
这对阿龙的打击极大，龙马生前临终时的那段悲痛的感受, 在这一次又以另一种相似的方式, 血淋淋地展现到了她的面前。
但是, 在下一秒, 该说是奇迹还是幻觉还是其他的什么呢？
鼻尖弥漫着的血肉气味忽然消失，视网膜捕捉到的血液四溅的猩红景象也不复存在，无论是坠落的半截身体还是头颅都不在之前的位置上, 完好如初的黑发少女如同她离开之前那般站在那里，背对着他们。
“……诶？”
无论是阿龙还是龙马都完全愣住了，就连刚才还带着残虐笑容的治崎也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事情，怔然地瞪着面前的少女。似乎是听到他们疑惑的声音, 少女回过头来看了他们一眼。
啊啊，那不是仏岛留理佳会有的眼神。
那孩子的眼神总是温柔而明亮，像是掩在云后的太阳, 透过云层投射出温暖而不过于炽热的光芒。
而刚才少女的那个眼神，平静得像是一抔燃烧殆尽的灰尘。
下一秒，无论是站在正面的[Overhaul]治崎廻还是隐藏在暗处的[ostasis]玄野针，都如同无人控制的断线木偶一般摔倒在了地上，他们的四肢上都插着细细的针，插在关键的穴道部位上，几乎整根没入，这使得他们完全失去了对四肢的掌控，只能瘫软地倒在地上。
少女蹲在他们的身前，捧着脸，手里还拿着留理藏在衣服下的匕首。
“你说说你，治崎。”
她平静地开口了，这种平静也与留理佳的平静不同，硬要说的话，是无风拂过的死水与活水的区别。
“太贪了吧？何必要留个头拿去威吓民众，造成恐慌呢？这不就给抓住机会了吗。”
“别叫我那个已经舍弃掉的名字——！”
治崎暴怒着想要动弹，却被少女一脚踢上了头，她是瞄准了头部的脆弱部位踢的，重重的一踢直接让治崎的头部被踢出了血，并且昏迷了过去。
“Overhaul！！仏雨你这混——”
“可闭嘴吧你玄野。”
箭头般的头发冲着留理佳延伸而去，然而在下一秒就失去了自己的目标青年感觉自己的头发被整把地抓住，扯动着头皮发疼——而后，刀锋割断头发的声音干脆利落地响起，同时脸上的鸟嘴面具被卸掉扔在一边，腰被踢了一脚，最后头被踩住，往地面里摁着，整张脸都如同要被磨平了般疼痛，脑袋则如即将被踩爆般痛苦。
这绝对不是那个被歌颂的新生代预备英雄仏雨会有的作为。
“阿龙小姐，能用你的头发把他们捆住吗？”
少女甩了甩手中的小刀，颇为嫌弃地吹去刀面上沾着的毛发，又蹲下身在两人身上摸出了两个小盒子后，回头对着阿龙说着。
“那个脸上全是疹子的男人捆住手腕，让他别用手碰触到任何东西就好。”
阿龙抿着唇，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那长长的黑发延伸开来，将倒在地上的治崎以及玄野都用头发牢牢地固定了起来，只要他们敢擅自动弹，坚硬的头发就会割破他们的皮肤，让他们即使血肉耗光，也要留下骨架被死死地固定着。
见他们俩已经没有再发动战斗的可能性，少女吐了一口气，快步地走到龙马夫妇的身边，还未待阿龙和龙马开口，头已经失去了被龙马摁着的力道的小姑娘坏理，怯生生地探出了头，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啊，小坏理，不用担心了哦，他们不会再有机会对你做什么了。”
少女笑眯眯地俯下身对着坏理说着，她现在的神态又全然是留理佳会有的样子了。
“真、真的吗……？”
坏理下意识地向她凑去，注意到这一点的少女伸出手，将瘦弱的小姑娘从龙马的怀中接到了自己的怀里。
“你是……我的英雄吗？”
“嗯……”
少女眨了眨眼睛，对她露出了晴朗明快的灿烂笑容。
“留理佳是你的英雄。”
“这样啊……”
坏理柔柔软软的声音终于不再颤抖，她窝在少女的怀里，裹缠着厚厚绷带的细瘦手臂揽着少女的脖颈，啜泣了起来。
少女低垂着眼睛，轻轻地抚摸着坏理长长的卷卷白发。
“留理佳，我、我可以站在地上的……”
在哭泣声逐渐平静了之后，坏理主动要求站在地上，在她想来，虽然眼前的姐姐看上去没有受伤，但是和治崎战斗一定不容易，她想尽可能减轻对她的负担。
不过在少女依照她所说的将她放在了地上之后，她又有些许不安地扯住了她的衣服下摆。少女对此的反应则是直接伸出手，牵住了坏理的手。
“仏——岛——”
一个声音由远而近来到，一张脸忽然从墙中浮现，接着高大的少年整个人穿墙而出。而刚才还牵着坏理的少女脸上此时已经戴了一副风镜，淡定地将被吓了一跳的坏理往自己身后带了带。
“通行学长，死秽八斋会的若头[Overhaul]以及若头辅佐[ostasis]因为和我偶遇发生了冲突被我给抓到了，这个小姑娘坏理似乎是他们的目标。拜托你联系一下Sir.夜眼还有警方。”
在通行困惑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的时候，少女直接把目前的情况告诉了他。
“还有这个是他们身上的东西，里面装着的是子弹。”
她又把那个从他们身上找到的盒子递给了通行。
通行在这些事上脑子转得极快，立刻掏出电话开始按照她所说的进行联络。
“仏岛，你怎么戴着风镜？”
结束一大串联络之后，通行还不忘关心她。
“用了个性奋战之后稍微有点副作用，戴着风镜会舒服一点。”
她面不改色地扯着谎，通行完全没有听出半点不对，回了句“真的不舒服的话一会儿跟着一起去医院一趟哦”的叮嘱。
在警方和夜眼准备好了合适的抓捕工具之后，少女示意阿龙松开他们，龙马和阿龙也在警方开始对他们进行拘捕的时候装作从者灵体化消失了，除了坏理稍微有点好奇地看了他们一眼，没有人觉得奇怪。
毕竟大多数人都知道仏雨的个性是这么个形式。
在灵体化的阿龙和龙马看来，她应对警察以及夜眼他们的话术都恰到正好，如果不是有见识过她之前回头那一眼全然不同的神态，也许他们也会认为她和留理佳毫无差别。
最后，这个事件以警方拘捕治崎和玄野，并彻底对死秽八斋会进行清查为暂时的结果，那盒子弹也会被以最快的速度化验出成分，与之前的那颗子弹进行比较。坏理则是会被送去医院治疗身上的伤，以及等她精神稳定了之后再向她询问一些细节。
“别担心，小坏理。”
少女蹲在紧紧地扯着她的衣服不肯松开的坏理面前，动作轻柔地为她梳理着头发。
“不会再有人伤害到你了，你也不是被诅咒的孩子，你是一个很温柔很正常的孩子。”
坏理格外相信她，她抬起头，直视着那在风镜后盈满笑意的漂亮瞳眸。
“留理佳，说的是真的吗？”
“留理佳可是你的英雄啊，不会骗你的。那你呢，会相信留理佳吗？”
她耐心地问着。
“我相信留理佳。”
坏理嗫嚅着。
“好孩子。”
她称赞了她一句。
“留理佳明天会来看你的，还会给你带苹果，好吗？”
“嗯、嗯！我会等留理佳的……”
坏理喜欢苹果，而且她也得到了承诺，小姑娘终于慢慢地松开了自己的手，跟着一名警员慢慢地登上了救护车。在救护车的门被关上，向着医院渐行渐远时，坏理还趴在玻璃上看着她。
完成了一系列后续的事项之后，少女以自己累了，想先回去的理由向他们辞行。这一点当然是得到了批准的，夜眼虽然对这一系列事情相当意外，但至少结果看来并不算坏，他并没有责备她。通行本来想送她回去，不过被她以‘麻烦通行学长留在这里继续处理一些扫尾的部分’这个理由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在她变为独自一人时，她脸上的风镜就立刻消失了，金色的眼睛里溢满的死灰气息让龙马和阿龙确认，从留理佳的身体莫名其妙地恢复开始，眼前的这个人就不是他们所知道的“留理佳”了。
但是她显得相当疲惫，坐上电车后以唇语说了一句“想问的问题我会在下车后回答你们”，就自顾自地直接闭上眼睛开始了假寐。
说起来，这个少女以她自己的方式行事的时候，总让他们有种微妙的熟悉感。
到了站之后，少女所走向的方向并不是仏岛家的位置，意识到这一点的龙马立刻问她。
[这位小姐，请问你要去哪里？]
“……啊，叫我难御（なんご）就好，也不需要对我用敬称，龙马先生。”
自称为“难御”的少女直接低低地出声。
“我去野狗的聚集地，你们应该也去过的。”
[原来是那里。我问你，人类，之前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有你到底是谁？]
阿龙虽然为眼前的“留理佳”仍然“活着”一事不可避免地感到高兴，但更多的还是警惕和担心。
“是我的个性啊。治崎不是把头颅以下，腰部以上的部位直接给破坏没了吗，但他留下了头颅。”
少女在光洁的脖颈上比划了一下。
“人类被斩首的时候，头部还能保有几秒钟的自我意识，我就是在那个时候发动个性，把自己恢复了。”
她放下手，加快了一点步伐，同时嘴上继续说着。
“治崎的个性在作用于这里的时候发生了变异，在身体被破坏前，‘留理佳’的精神先行消散了，所以是我的精神被拉了出来和这个躯体一起破灭，连带着我的能力能够发动，然后就给救了回来。”
[等等，你这意思是说留理佳已经——]
“嗯？啊，不用担心，我没想用她活下去，你们就将我作为一个叫‘难御’的陌生人就好。我恢复的同时也做出了秘密的交换，再过一个小时左右我就会彻底消失，她会醒来的，之前的记忆也会被合理化融进她的脑子里，所以‘难御’的事也只有你们知道，只要你们帮忙守住这个秘密，我就是未曾出现过的家伙。”
她毫不在意地说着，完全不在乎自己的生死。
她说着，已经到达了野狗们的聚集地，轻巧地跳到下面，从桥下，一只疾驰的白犬向着她而来。
在那一瞬，龙马和阿龙都发现了，她眼睛里闪现出了最为鲜活的神采——不是伪装成留理佳的神采，而是属于‘难御’的真实情感。
“哎呀，十拾你真是太有精神了——啊。”
她坐在地上一把抱住扑向自己的白犬，言语间透露出的亲昵让她整个人都柔和了起来。
“不对不对，你是野狗，没有名字的，忘掉哦，忘掉刚才那个名字，知道吗？”
她轻轻地扯着白犬的脸，白犬不停地对她呜咽着，眼睛里闪烁着泪光，一直试图舔舐她的脸。
龙马夫妇静静地实体化在了他们身边，少女只是抬眼看了下他们，接着就继续低头对着白犬念叨着些叽里呱啦听不清究竟是什么的话语，白犬则一直往她的怀里拱，显出了极度依恋的模样。
“喂，人类，你为什么不想用留理佳的身体活下去？阿龙小姐不是说同意你这么做，只是想不通你为什么不这样做。”
阿龙没有理会龙马对她的示意，直白地问了出来。
“因为没有任何意义啊，我活着。”
少女揉搓着白犬的耳朵，白犬不停地舔舐着她的手心。
“我本来就是因为一个人过于强大的思念才会在这个身体里出现的一股很淡的意识，本质上就不应该存在，对她来说我是完全不需要去了解的东西。这次阴差阳错帮上了她的忙还能轻松地消失，对我来说已经很足够了。”
“那个人……？”
龙马不由自主地问着。
“嗯，是一个很笨拙也很温柔的人，是我最愧疚的人。”
她说到这个人的时候，神情更加温柔了，像是灰烬上忽然蹿起的一小股火苗，但它很快就熄灭了。
“啊呀，我开始感到困了，她应该差不多要回来了，之后的事就拜托你们了哦，龙马先生，阿龙小姐。”
白犬像是知道她要入睡了一般，从她的怀里推出，趴到了草地上，不断地向她摇着尾巴。少女轻笑，身子向着白犬靠去，眼帘也逐渐开始合拢。
龙马和阿龙对视了一眼，他们俩同时俯下身，靠近了她。
英灵没有温度的手轻轻地抚上了少女的脸。
““再见了，留理佳。””
她逐渐阖上的眼睛里闪过了小小的讶异，然后，她绽开了一个笑容。
“除了转弧和以藏，已经好久没有人这么叫过我了。”
坏理所呼唤的留理佳，并不是她。
她开心地笑着，即使眼底是皑皑的死寂，她也看起来很开心。
“当初听他说的时候我就这么想了，现在能够确认了，你们确实很温柔……”
她满足地喟叹着。
“真好啊……”
留理佳睡去了，在这之后，留理佳会醒来。
作者有话要说： 难御这个名字用音读就是なんご（nanngo）
而用训读的话就是にくみ（nikumi）＝憎み（憎恨）
*鉴于大家在评论里都很困惑，我总结和透露几点信息
1.她是别的留理佳，说是平行世界和if线和周目都不算太准确，她之所以知道现在留理的事情是因为在她的身体中接收到了她的记忆
2.她自称的那个名字不是她自己起的，实际读法是训读的那个
3.个性与现在的留理不同，性格也不一样
4.她存在是因为以藏的思念，之前留理会莫名流泪也是因为这股很淡的意识
5.已经死了，也没有任何想活下去的念头
6.死柄木依然是死柄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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