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顾良握紧水杯,没有吭声。
杨夜再道：“我猜的对不对？横幅爆炸，不是凶手拿来杀人的，是凶手用来制造不在场证明、掩盖罪行的。”
顾良声音很低。“你的意思是,这机关是我做的？那我怎么让我宿舍的灯亮起来的？你找到灯光遥控器了吗？”
“这一点,我确实还没想通。但不要紧。”
杨夜斩钉截铁道“你不拿这个理由撇清自己，已经足够证明,你就是凶手。”
顾良牙关紧了紧。“你还是没有真凭实据。”
杨夜抓住他的肩膀。“顾良，你跟我说实话。你在我面前装得跟真的似的，可是明明又没有处理任何证据。鱼线、胶带、橘子果肉和皮,你就随便放在宿舍楼……所以,你根本没想过逃脱。你就是想让我们抓住你。可你怕我不同意，所以才装模作样拖延时间，我猜的对么？”
顾良彻底无奈了，放下水杯，也向后将头放在了沙发靠背上。
双目盯着虚空之中的浮尘，顾良没说话，神情有些怔忡。
杨夜盯着顾良眼睛，继续道：“顾良,你口口声声说想让我回去。我一开始确实也答应了。因为我那会儿也认为……我确实得尽快回去，才能尽快帮到你。可你有没有想过……”
“孟前程不记得我们了。苏兰当时被带走的时候,系统广播也说过，会清除她的记忆，让她重新开始游戏。这表示什么？这表示系统可以篡改我们的记忆。”
“再者，你有没有想过,在现实的时候,我们活了那么久……而且我们是活在信息沟通十分顺畅的年代。为什么我们从没听说过存在这样一个系统？除了摸到了一点边的神话传说，我们从不知道,死后可以去往别的世界。”
“这个系统看上去存在很久了，如果你那同学跟你说得都是真的，那么一定有人通关游戏后回到了现实，并且这个数量不会太少。可为什么我们一点消息都没得到过？”
“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系统的存在，是不允许现实的人知道的。所以，如果我能回去，回去之前，系统一定会清空我这段记忆。我这次刚被告知可以回去的时候，我站在一条河边，而黑衣人递给了我一瓶奇奇怪怪的水，我觉得它一定——”
杨夜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注视着顾良的表情。
于是他发现了，他讲出这段分析的时候，顾良没有面露半点惊讶，他只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睫毛垂了下去。
似乎顾良只是有些丧气、有些无奈。但他没有感觉到诧异。
“你早就知道？”杨夜的声音立刻抖了，有些不可置信地说道，“顾良，你早就知道……如果我回去了，会把你忘记？”
顾良十指顺势抓紧了沙发，低着头不说话。
杨夜深深呼出一口气，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变得无比沙哑。“你早就知道，却还是让我回去？说什么让我回去拦住你父亲、让我回去帮你……全是你骗我的？”
杨夜压抑着情绪的沙哑声音，让顾良听得难受。
他总算抬起头，看着杨夜的眼睛，轻声说了句：“我只是想让你活下去。”
杨夜抓起他的手，用力握住。“可我死都不愿意忘记你。你这样，是在放弃我们之间的感情。”
顾良摇头，认真反驳道：“杨夜你这话说得不对。我没有放弃我们的感情。我只是觉得，任何事情，都要建立在活下去的基础上。”
半晌后，顾良另一只抬起来，轻轻抚上了杨夜的脸。
他深情地看着杨夜，道：“杨夜，你我都活着，才有别的可能。”
一片乌云滑来。窗外的光线暗了几分。
似乎是想要看清顾良的表情，杨夜起身去打开了电灯。
屋内光线明亮起来。
再度回到顾良身边的时候，杨夜只是又一次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许久之后，杨夜对顾良开口：“你说得对。只不过你回去的优先级，排在我前面。正如你说的那样，因为你爸的存在，你的情况会比我更危急。”
“我跟你不一样，我一定住在最好的病房、受最好的看护，我的情况比你好很多。所以我得保证你挣够足量的金币。我得看着你回去，不然我不放心。”
就知道会是这样。
顾良皱眉了。“就像上次我没法阻止你一样。你也没法阻止我。你能堵住我的嘴？”
杨夜声音变得很沉，透着极大的无奈。“我不能堵住你的嘴。但我也不想继续骗你。我不知道这个剧本结束之后，我们之间会是什么样的情形……我不想在最后的时刻，和你互相欺骗。眼睁睁看你骗我也好，或者我故意欺瞒你也好，说实话顾良，我都不好受。”
“所以我只能尽力说服你。顾良，这一回你就听我的，好不好？”
顾良看着杨夜，知道他的心也确实是乱了。
换做平常的时候，杨夜一定能装到底，他既然猜到了自己的套路，当然会反套路自己。
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按计划先装凶手，等到投票前再承认。
但等到那关键的时刻，自己多半会被他忽然控制住，一句话都说不了，最后大惊之下发现，原来他杨夜早就猜到了一切。
顾良知道，到时候自己一定会走进陷阱——一开始骗过了大家自己不是凶手，想承认的时候，却忽然没办法承认，最终居然逃脱了。
这种事，杨夜干过好几回了。
可是这回他没有。因为他的心情太过沉重，他装不下去了。
也许两个人都能活着回去，可他们会就此两两相望，也许一辈子就这么错过了……杨夜实在没有心思再伪装了。
如果剩下的这几个小时，是两个人能够相守的最后一段时间，杨夜怎甘心把这段时间用来欺骗套路顾良？
思及于此，顾良细长瓷白的手指慢慢滑过杨夜的眉毛、鼻梁、再落到嘴唇边。
然后他轻声说：“你说得对，最后的时光，不该这样浪费。”
“顾良——”
“杨夜，大家约好5点钟在102教室集合。现在距离5点，还有足够的时间。”
顾良爬到沙发上，双腿分开跪下来，躬下身，双手捧起杨夜的脸，贴着他的唇吻了过去。
杨夜一手扣住他的脖颈，一手揽住他的腰，很快热切地回吻过去。
这次亲吻，可以算是两个人之间最激烈的一次，似乎他们把这当做了，此生最后一次亲吻……
天色又沉了几分。
清风拂过，树影婆娑。
许久之后。
顾良眼眶红了，耳朵也红了。
绝望、温存、疼痛、炙热、还有某种足以麻痹脊椎的快意，始终缠绕着他。
一片混乱之中，他只能紧紧抓住杨夜的手臂。这个过程中他咬着唇，口中呢喃的声音，几乎有点像压抑着的哭泣。
这个时候的杨夜亦是百感交集。
顾良湿润的眼眶，是因为他；红的唇、带有红印的肌肤，也是因为他。
这一切看上去似乎是……他可以对顾良予取予求；可以对顾良肆意侵略、甚至蹂躏。
他可以肆意妄为，不管他做什么，顾良都全盘接受，他会完全地、彻底地迎合。
可杨夜却觉得，他把自己的命脉都交到顾良手上了。
他是生是死，全在顾良的一念之间。
最后那一刻，杨夜的动作可以称得上粗暴了。
他在顾良耳边，咬着牙沉下声，一字一顿道：“顾良，我当你答应我了。你想做什么，我都依着你。我就是不准你骗我。你如果再骗我，我这一辈子都不原谅你。”
-
下午5点。玩家们聚集在102教室展开临时讨论。
此时距离正式的集中讨论，还有4个小时；距离投票，还有10个小时。
杨夜和顾良姗姗来迟，这场临时讨论会是由吴生物住持的。
在吴生物主持下，各玩家依次发言，主要说自己从昨天下午5点半到今天早上7点半之间的时间线。
顾良刚好赶上第一个玩家发言，颇为认真地挨着听了下去。
5点半，连环杀人案危机解除，大家在102教室散会后，杨老师去了教室宿舍打扫房间，校长主任也回那栋楼开了个简短的会。6点25分左右，这三个人一起往食堂方向走。
经过宿舍楼的时候，听见了爆炸声。
之后他们继续去到食堂，检查了一下食堂里饭菜准备的情况，7点整到达操场，迎接王校董。
吴生物、管大妈、马清洁、高食堂以及死者孟语文直接去的食堂。
去食堂之后，他们也开了个简短的会议，为的是商量分工。
5点50分，商议完毕。
根据商议结果，管大妈、马清洁和高食堂在后厨，大妈和清洁主要负责切菜等准备工作，高食堂负责掌勺。而孟语文和吴生物不会厨艺，负责在食堂大厅摆桌椅。
6点15分，管大妈去了躺厕所，厕所位于操场的一个角落；她表示6点35分也听到了爆炸声；她回到食堂的时候是6点40分。
6点20分的时候，马清洁也出去了一趟，她是去的教学楼那边，为的是去教学器材室那一些假花等装饰品过来放到食堂处，马清洁回来的时候，也是6点40分。
这期间，顾良口述的是自己头疼不舒服，5点半从教室离开，就一直回屋睡觉了。
睡到6点35分，他被爆炸声惊醒，起床、开灯、穿衣服，洗了个澡之后，姗姗来迟，几乎到了7点整，才在众目睽睽之下出现在操场。
最后吴生物做了个简短的总结：“根据顾班长违规的情况来分析，孟、李死亡时间在6点15分到7点之间。高食堂基本可以排除，他一直在做饭。老师、校长和主任，也可以排除，他们互相可以作证。”
“管大妈的犯案时间是6点15-6点40，共25分钟；马清洁则是6点20-6点40，共20分钟。当然了，我也有作案机会。我在前厅摆桌子，后厨的三个人其实看不见我。所以你们可以不信任我说的话。”
“不过，我确实是6点25分看着孟语文去的图书馆；6点35分，我听到爆炸声，还跑出食堂看了一眼，我有注意到，宿舍楼102房间的灯亮了，所以顾班长应该也可以排除。再说顾班长是最后一个来操场集合的。我觉得凶手不会这么干。”
顾良听到这里，心说顾班长来得迟，单纯只是没想到孟语文会突然跑去。因此他本来只想杀一个人的，临时改为杀两个，就耽搁了点时间。
吴生物总结道：“我个人意见，管大妈、马清洁的嫌疑比较大。当然，这只是时间线上的一个初步推论。请这两位不要对我有意见。接下来，我们继续说说晚宴之后的时间线吧。”
听到这里，顾良凝神，竖起了耳朵。
不过瞥到杨夜的目光，他最终只得……装模作样，摆了个毫不在乎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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