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当日,容汐有许多准备工作要忙,便留落云在她的住处等冬晚送绣品过来,然而直到太阳落山,落云也没等来人。
晚宴马上就要开始了,容汐也顾不上突然失约的冬晚,只能暂且搁置此事,等明日再去找她。
眼下最重要的,自然是这场晚宴。
容汐记得清楚,临池行宫这场晚宴在史书中被着重记载,因为它是李庭绪和李庭昭、甚至是唐丽儿的命运转折点。
历史记载,盛文帝原本想借晚宴让李庭昭和张楚湘联络感情,但李庭昭却称身体不适,中途离席,暗中去后山与唐丽儿幽会。
然而未料到,盛文帝在晚宴后半程邀众人去后山赏烟火表演,碰巧撞见了正在偷情幽会的二人。
盛文帝震怒,当场削去李庭昭亲王爵位,命他回府闭门思过。
南温历史研究者普遍认为是这次晚宴,让李庭昭彻底与太子之位无缘,也是李庭绪上位的重要契机。
莲池中的观澜亭灯火辉煌,身着华服的皇族们毫不知情地走进宴席,笑谈落座,容汐立在一旁看这出已经知道结局的戏剧,心中有些麻木。
对她而言,唯一欣慰的就是,这场晚宴之后贵妃的好日子就到头了,而皇后娘娘和二殿下也熬过了最艰难的时期,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她当初许下的,守护皇后娘娘和二殿下周全的誓言,也算没有辜负。
戌时初,寂静无人的后山,唐丽儿悄摸来到观天阁。
因为盛文帝不许她出现在御前的缘故,唐丽儿不能到晚宴奉膳,此刻便能自由行动。
她原本是不想见李庭昭的,但他信上说此次若是能把事情说清楚,他就不再纠缠于她,这让唐丽儿很动心,于是她前来赴约了。
位于半山腰的观天阁是用来观星赏景之地,月门进去,正南方是一开阔长亭,用以观测星象,东西两侧各有一间厢房,分别用来存放书籍和临时歇脚小憩。
这地方平日便鲜有人来,如今大家都聚在莲池欢度晚宴,半山腰这处就更加寂静了,耳边只有夜风徐徐和夏蝉幽鸣。
唐丽儿走进月门,东张西望,没有看见李庭昭的身影,只看见用来歇脚小憩的东厢房内透出烛光。
以为李庭昭在东厢房内等她,唐丽儿便推门走了进去,然而厢房里虽然点着灯,还熏了香,却也没有人。
唐丽儿纳闷,正欲转身离开,却突然被男人从身后抱住,那人力气很大,手臂紧紧锁住她,唐丽儿动弹不得,连回头看清来人都做不到。
她只以为是李庭昭突然发了疯,便羞恼道:“殿下你这是做什么,快放开我!”
身后的人不说话,只是更用力的抱紧她,唐丽儿逐渐觉得呼吸有些困难,眼皮也变得沉重,很快便昏睡过去。
男人迅速将唐丽儿安置好,然后吹了声口哨,角落里走出来另一个身穿司膳宫装的“唐丽儿”。
男人走到“唐丽儿”面前,从怀中掏出一颗小药丸塞进她手中。
“吃了它,便不会在迷香中昏睡,一会儿按照计划行事。”
“唐丽儿”脸上带着惶恐和怯懦,没有立刻应下。
男人低声警告道:“这是殿下的命令,你敢违抗吗?”
“唐丽儿”攥紧衣角,终于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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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澜亭。
和历史记载中一样,宴席上,盛文帝多次抛出橄榄枝,让张楚湘又是弹琴又是跳舞,就等李庭昭多看一眼,夸赞一句。
然而李庭昭丝毫不买账,他心思都在唐丽儿身上,对别的女人一点兴趣都没有。
等到晚宴中场,估摸时间差不多了,李庭昭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起身向盛文帝告退,说自己身体不适,头晕眼花,需要回房休息。
盛文帝很不高兴,贵妃心急如焚地一个劲儿给李庭昭递眼色。
可惜李庭昭情根深种,想起那字条上唐丽儿头一次愿意提起“王妃”字眼,就铁了心要走,只能回避他母妃眼色。
席上气氛一时尴尬,最后还是硕亲王为了圆场,笑着替李庭昭说情,盛文帝才准他走的。
远远离开观澜亭的视线后,李庭昭带着随从悄悄去了后山。
走到观天阁月门外,李庭昭在朦胧的月色中隐约瞧见唐丽儿正站在院中等他,李庭昭冲随从低声道:“你在门外守着,有人来就提醒本王。”
随从应下,李庭昭旋即追着唐丽儿的身影进了门。
“丽儿?”
李庭昭唤了她一声,唐丽儿听见动静却没应下,反而往东厢房走去,李庭昭忙跟上她,走进了东厢房。
房内烛火摇曳,暖香沉沉。
唐丽儿快步走到供人小憩的锦榻边坐下,低头捂脸,似乎在啜泣。
李庭昭一见,忙在她身边坐下,问道:“丽儿你这是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吗?告诉本王,本王替你做主!”
唐丽儿不说话,只是摇摇头,捂着脸继续哭泣。
李庭昭着急心疼,娇花一般的心上人在面前梨花带雨,他哪受得了,一时情难自制,忍不住将唐丽儿揽进怀中柔声安慰。
唐丽儿将脸埋进他怀中,难得没有反抗。
这让李庭昭心中激动,正想扶起她问问“王妃”之事考虑的如何了,却突然感觉神思模糊,睡意沉沉。
不知是不是宴上酒喝多了,李庭昭晃晃脑袋想挥退醉意,最终却还是失去了意识。
因为李庭昭的突然离席,观澜亭中气氛一直比较微妙。
被儿子当众拂了面子,盛文帝脸色始终阴沉,贵妃在旁提心吊胆地伺候着,心中一边恨李庭昭不争气,一边担心盛文帝怪罪。
硕亲王一家也是尴尬,原本以为让女儿和李庭昭结亲是天大的好事,现在见李庭昭这幅不成气候的模样,硕亲王搞不清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这时,李庭绪微笑着起身,向盛文帝敬道:
“父皇,难得硕亲王一家能来行宫相聚,今夜夜色清朗,儿臣特意安排了一场烟火表演,算是小小礼物送给陛下和硕亲王一家。”
“哦?你倒是有心了。”
盛文帝脸色缓和了些,硕亲王也起身向李庭绪笑道:“本王代妻女谢二殿下心意。”
李庭绪挂着谦逊的笑容向席上一揖,道:“后山观天阁视野开阔,儿臣诚邀父皇及在座诸位同往观天阁一赏烟火美景。”
这场晚宴已然气氛不对,盛文帝想拉拢姻亲的目的失败,再坐下去也是徒增尴尬罢了,倒不如去看个烟火散散心,让大家脸上都好看些。
于是,盛文帝便带着席上众人浩浩荡荡地往观天阁去了。
李庭昭的随从远远瞧见山路上有人声和灯火靠近,急忙跑到观天阁东厢房门外敲门。
“殿下,有人来了!”
等了一会儿,门内没有动静。
随从稍稍提高音量,又使劲拍拍门,“殿下!”
门内还是没有动静。
这工夫,盛文帝一行已走到了观天阁月门外,随从急得流了汗,不知是该直接闯入东厢房找李庭昭还是该先躲藏起来。
不等他做出决断,盛文帝一行已经发现了这边的异动。
皇后作讶异貌,道:“咦,观天阁有人在吗,东厢房为何点着灯?”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随从手足无措地立在当场。
盛文帝皱眉道:“你是……昭儿身边的人?”
“奴、奴才在……”随从跪下,豆大的汗珠滴落在地上。
“昭儿不是说身子不适回房歇息了吗,你在这里做什么?”
随从嘴唇哆嗦了几下,不知该如何作答。
盛文帝看向他身后亮着灯的东厢房,像是猜到什么,他脸色逐渐阴沉。
他走到厢房门外,将李庭昭的随从一脚踢开,大力推开了房门。
只见房中锦榻上,一男一女衣衫不整,相拥而卧。
男的是李庭昭,女的是唐丽儿。
刚刚外边一阵吵闹,已经让二人有些苏醒,李庭昭意识惺忪的从榻上坐起来,手上摸到柔嫩的肌肤,他低头,发现唐丽儿正躺在他身边。
李庭昭一惊,再转头,又见厢房门口乌泱泱站了一堆人围观,首当其冲的正是自己父皇,盛文帝。
李庭昭彻底清醒了,“父、父皇……”
盛文帝脸色铁青,指着他手指因无可抑制的怒火而颤抖。
“你、你……你这个逆子!”
李庭昭也被眼前情形吓得有些懵怔,他连忙跪下,“父皇,儿子……儿子不是……”
李庭昭也不知该如何辩解,他只记得唐丽儿在哭,他抱住了她,然后他好像醉了酒,再发生什么他就记不得了,醒来后就只见唐丽儿衣衫不整地躺在她怀里。
难道是他酒后情难制止,然后就……
李庭昭一身冷汗,又急又悔。
唐丽儿也醒了,她一摸身上凌乱的衣裳,再一瞧身边的李庭昭,差点没再晕过去。
她抓紧胸口的衣裳,瞪着李庭昭的圆眸里又惊又怒,“你……你!”
再看外头围着的一群人,唐丽儿吓得眼泪都出来了。
她踉踉跄跄地跪倒在盛文帝面前,哭着道:
“陛下,是大殿下他……是他突然来抱我,是他强迫我的……”
她进屋时从后面抱住她的男人只能是李庭昭了,唐丽儿这样认为。
盛文帝未说话,倒是贵妃立刻冲上前,狠狠地扇了她一记耳光。
“你这不要脸的贱婢!勾引皇子还敢反过头来诬赖!”
说完,贵妃像是不解气,又赏了她两巴掌,然后心急如焚地向盛文帝辩解道:
“陛下,一定是这贱婢想靠昭儿上位,使计陷害昭儿,昭儿是无辜的啊!”
唐丽儿捂着红肿的脸蛋痛哭流涕,却不敢再出言辩驳。
在盛文帝心里,李庭昭一定比她这个奴才重要,她若再出口说李庭昭坏话,就算不被陛下处死,也会被贵妃暗中弄死的。
在门外一圈围观之人中,唐丽儿看见了李庭绪的身影,一时她只觉天昏地暗,自己在他眼中一定变成了荡.妇形象吧……
唐丽儿心中所有美好的泡沫都在这一刻被戳破,她的梦碎了。
见心上人如此,李庭昭心中钝痛。
他是个情感永远高于理智的人,明知自己或许会很惨,他还是一咬牙,冲上前护在唐丽儿身前,向盛文帝告罪道:
“父皇,都是儿子的错,是儿子情难自制,您惩罚儿子吧!不要怪罪丽儿!”
贵妃急得面目狰狞,“昭儿!你闭嘴!让开!”
李庭昭红着眼眶,无动于衷,依旧牢牢护在唐丽儿面前。
盛文帝气笑了。
“好,好!朕养出个好儿子,为了一个奴才,欺君逆父,竟如此荒唐!”
他震声道:“从今日起,你不再配有亲王爵位,立刻从朕眼前滚!滚回你府中闭门思过,没有朕的命令一步都不许踏出府门!”
罢了,盛文帝又居高临下地睨了一眼唐丽儿,冷笑一声。
“至于你,既然不知羞耻,就去做娼妓吧。”
唐丽儿原本就哭得浑身抽搐,一听“娼妓”二字,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盛文帝拂袖离开后,其他围观之人也很快散去,烟火最终也没能绽放。今夜格外“热闹”的观天阁很快又恢复了冷清。
待人走尽,一黑衣男子出现。
他走向立于长亭中的李庭绪,躬身一礼,低声道:“殿下,计划成功,那位假扮唐司膳的宫女,是否……”
李庭绪长身玉立,背身望向满夜星辰,光芒落入他眸中,瞬间就被黑暗吞噬。
他冷声道:“不留。”
作者有话要说:男二不是单纯boy哦(*/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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