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俊明感觉身体里的冷意被某种力量驱散了,疼痛似有减缓。
安奇的身体已经被黑线全部包裹住,像一条条吸血虫,拼命地往他身体里钻。
这一幕在罗俊明的脑海中无限放大,他好像听见了安奇无声的呐喊,看到了他被丝线勒破的皮肤,甚至感觉到他的心跳在逐渐微弱。
为了感知得更清楚,他的眼睛睁得很大,血丝从眼角爬出来,缠绕在瞳孔四周。
他想过去解救安奇,刚走了一步就摔到地上。
身体的修复能力抵不上血流的速度,他一手捂着肚子,还是旁边的士兵看不过去,冲上前把他扶起来。
“我们已经叫了救援,其他人很快就会赶过来,你的朋友他……”
那些黑色的东西见所未见,他们尝试着开过枪,可子弹击中后那些黑线并没有散开,反而把子弹包裹住,“吃”了进去。
没有人知道,子弹是被吞噬了,还是带入到安奇的体内。
无论哪种结果都是同样可怕。
“他还活着,我得救他。”疼痛让罗俊明精神有些恍惚,双手撑着膝盖强行站起直。
而裹住安奇的黑线仿佛已经准备好“笑纳”他的自投罗网,分出一半,沿着地面迅速爬过来,在缠住罗俊明的脚踝后,它兴奋地抖动,在场的人都在“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
是贪婪和兴奋。
罗俊明没有反抗,顺着它的力量跟过去。
立刻就听见了安奇痛苦而微弱的呻|吟,同时,还伴随着一种类似咀嚼的声音。
他强忍着反抗的冲动,一直到黑线将他和安奇包裹在一起,浑身的肌肉比之前更加膨胀,除了胳膊和腿部,就连他的脸上也长出毛发。
嘴唇开始朝两边裂开,正常人类的牙齿变得尖利,身体的疼痛持续减轻,他不断地告诉自己,不能被兽性主导,他是人类,就必须用属于人类的方式去杀死敌人。
野兽的嘶吼传遍整片操场,士兵们看见黑线包裹出的人形轮廓越来越高大,越来越强壮,一只手从黑色物质中伸出来,像撕破一道脆弱的茧一样简单。
罗俊明的外形已经彻底变了,他的眼睛血红一片,从嘴里龇出的獠牙又尖又长,身体部位的肌肉块状隆起,灰黑色的毛发布满全身,就连耳朵也变尖了许多。
黑线从碎裂状态重新拼凑回丧尸状态,罗俊明抓上奄奄一息的安奇迅速落到安全地带。
安奇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血洞,稍微仔细一点就会发现,每个血洞下都少了一团肉。
“吃人,它会吃人!”
“快跑!”
子弹打不死,就连变异者也只能勉强扳回一城,留下来就是等死。
“跑啊!”
“请求支援,请求支援!”
“你都疯了吗!”各个方阵的队长怒不可遏地骂道,“我们有这么多人,还怕杀不死一只怪物吗!都不准跑,都给我回来!”
最终还是有一部分人跑了出去,罗俊明在确定安奇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后走向某位队长。
那名队长刚想迎上去跟他商量对策,一根丝线突然而至,勒断他的脖子,把他拖了过去,速度快得身旁的人无法抓住。
眼睁睁看着他们队长被缠住。
高处的贺欢欢接连开了好几枪,同之前一样,子弹被“吞”了。
这一次,黑线的能力比之前强了一些,蠕动得更加厉害。
就好像,好像之前的吃人行为,让他变强了。
士兵们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们看向失去人形的罗俊明,不确定他到底是失败品还是拥有人类意识的变异者。
副队却没有这种顾虑,他的进食速度快得惊人,见罗俊明想要攻击自己,他立刻放出黑线攻击失去意识的安奇。
在罗俊明折返回去保护安奇的时候,他又迅速更换目标,像一个巨大的吞噬细胞,将一个又一个士兵缠绕住迅速吞噬。
而那些携带在战士身上的武器却被一一“吐”出来,跟啃食得光滑的骨头一起哗啦砸到地上。
随着“吃掉”的士兵越来越多,副队的身体也在膨胀,双脚逐渐离地。
罗俊明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背上安奇忽然醒来,嘶哑地喊道:“大家都躲开,去远处射击!”
等升到半空的时候,副队的身体已经没了人形轮廓,身体部位彻底成了一个黑色的茧,一动不动地飘在那里。
“出了什么事?”
陌生的声音引起了士兵们的注意,有了杨慧的教训,他们当即对来人举起枪。
韩晨曦举起一只手作出投降状,另一手指着罗俊明的方向说:“我跟他一伙的!”
罗俊明气得头晕,他的肚子还在愈合中,可是安奇快疼死了,“你怎么现在才来!”
“跟攸关一起去找那三个人了。”
“找到了吗?”
“只抓到一个,当场变异成了丧尸!还好那里是个没人的小巷,没有其他人受伤。”至今攸关还和陈亚沙一起找剩下两个,韩晨曦没多废话,说完后就将罗俊明和安奇护在背后,触手伸长直直朝半空中的黑茧的上半部刺去。
副队的眼睛突然变成了漆黑,他咧嘴阴毒一笑,腹部裂开一条口子,黑线从里面钻出来,紧紧缠住章鱼触手开始吞噬。
韩晨曦尝试着把触手收回来,可对方的力道很大,细细密密的疼痛自触手上传来,他能清晰的感觉到,黑线正快速的往他的身体方向奔来。
“匕|首!给我匕|首!”在一把匕|首递来的瞬间,韩晨曦从中砍断了那条触手。
半截软体落地,眨眼间,黑线将它吸收殆尽,意犹未尽的缩回去。
韩晨曦剩下的半截触手回归到人类手臂的状态,上面赫然是一条深可见骨的横切伤口。
副队已经脱离了丧尸的范畴,相当于最高意志的分体。
“不能让他继续这样,他应该是在吸收之前吃掉的人,吸收之后会进化成另一种样子。”攸关终于赶到了,不知道为什么,罗俊明轻微松了口气。
青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咽了咽口水,提出解决方案,“他的本质更像水,可以随意的变形,要杀了他就必须将他彻底击碎,然后消灭掉所有碎片,让它没有复原的机会。”
陈亚沙跟在他后面,手里各拽着一根铁链子,铁链子的另一头捆着两个人。
那两人还是人类的模样的,可是在他们彻底靠近后,像是在畏惧什么,浑身开始颤抖,恐惧地盯着半空的“人”。
藏在他们身体中的寄生虫感觉到了最高意志的存在,就像奔赴战场的士兵看到了亲临的君王,它们激动无比,恨不得从人类的身体中挣脱出去,虔诚地膜拜。
于是士兵们和各自的队长,皆看见了那两人是如何从人类变成的丧尸。
如果说副队的变化太过突然,令有些没亲眼见到的人心存疑惑,那么现在,他们终于知道原来所谓的病毒并非只有一种,还有更进化得更高级的,可以悄无声息潜伏在人类体内,并且在需要的时候促使人体丧尸化。
这真的是一种病毒吗?
就算是没有生物知识他们也知道,病毒不可能令人类的外表变异成副队这样。
之前的谣言是真的。
病毒在一定时间后会进化成另一种更可怕的状态。
那关于失败品是战争武器的言论呢,难道也是真的?他们的高层很可能有降临者的奸细,这个基地早就被蛀虫给腐蚀得千疮百孔……
“实验室……”一名方阵队长慌张道,“我接到的消息是研究所各主干道出口全部封闭,负责人释放出了所有试验品,用来对抗两名变异者,里面没有人知道里面的具体情况……万一……降临者的内奸真的在里面,他们要是故意打开通道……”
在场的人眼前一黑,如果猜测成真,基地就彻底完了。
另一名队长联系了安防部队和巡逻部队,这两支队伍的人不比兵团的人少,他们一个负责城防,一个负责城内和实验区的安全。
通讯器打通了,却迟迟没有人接。
“打给安防部试试。”
那名队长又拨通了另一个联络号,依旧没有人接。
大家的脸色灰败,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悬在半空的副队迟迟没有动静,攸关一边观察他,一边和系统沟通,“附近哪里有汽油吗?或者其他燃点较低的燃料。”
不能杀死,但是可以烧死,只要能把这东西弄过去。
【你的西北方向有一个小型发电站。】
攸关转头朝其他地方看去,果然在西北方向发现一个小小的塔尖,他问了一名士兵,“那是什么地方?”
“一个很小的发电站。”士兵问他,“怎么了?”
“想办法把他弄过去。”
士兵的目光随着攸关手指看向副队,他身体的膨胀程度和之前一样,可是外形发生了很微妙的变化,一根根黑线像绒毛一样遍布于浑身。
那些黑线蠕动着,有再长长的趋势。
这不就是最高意志的幼体吗,等再成长下去,它会变成第二个最高意志,成为巨大的一团,就像他在降临者基地的走廊,和海面上看到的那样。
攸关从其他人手里接过枪,试探性的打了一枪,子弹靠近的瞬间被吞没,似乎尝到不太好吃,它又把子弹吐了出来。
“这玩意儿只会被动攻击。”韩晨曦捂着受伤的手走到攸关身边,攸关看着他血淋淋的伤口抿了下唇,思维阻塞了。
“那我们就化被动为主动。”攸关看向那些士兵,“去找单兵炮筒和汽油过来,快!”
兵团仓库就在附近,可是没有上级的指纹根本无法打开。
“我去找兵团团长。”
说话的人是与副队同方阵的新任队长,他说完便朝兵团行|政大楼跑,那栋大楼一共三层,兵团各级别领导都在里面办公。
一进门,就感觉察觉到了古怪。
大楼里连个鬼影子也没有。
他提高警惕,从后腰摸出手|枪握,步伐比之前慢了一些。
整栋楼里寂静无声,只有团长办公室外的走廊里里冒出奇怪的杂音,像咳嗽,又像呻|吟。
队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来到办公室门口,发现门缝下有东西流出来。
心脏狠狠一颤,他握着门把的手忽然不敢动了。
在他退缩之前,把手自动转开,白色的办公室大门漏出一条缝。那些隐隐约约的东西终于露出原型——是血。
大滩大滩的血。
新队长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副队可怕的样子,转身欲跑,一束黑线伸出来绑住他的两条腿,将整个人拖进去。
他努力扭头看去,视觉受限的缘故无法看到对方的全貌,却能将从旁经过的肢体残骸看得清清楚楚。
骨头,到处都是骨头。
残留的红肉和骨头上亮晶晶的口水在告诉他,死亡来临。
队长拾起最后一丝理智,打开联络器对外面的人喊道:“团长办公室死了很多人,团长他也成了丧……”
话音戛然而止。
收到消息的士兵错愕,抬头看向其他人,随即联络器中传出咀嚼声。
攸关望着半空中的“人”,在脑海中迅速整理一番语言,把前后事情用最简短的话转告给余纵。
此时的余纵正在躲避几只失败品的追击,他和荣一金分开行动,他负责引开堵在办公室门口的失败品,荣一金想办法进入负责人的办公室。
那两只人鱼怪兽听从他的指令,负责从旁协助荣一金。
失败品与之前在树林中看到的是同一种类,携带鬣狗基因的怪物在机械意识的控制下协同能力极强,对余纵左右包抄,穷追不舍,可无论如何追逐,速度总慢一筹。
等跑到一个还算空旷的地方,余纵停下。
这里是实验区的食堂。
食堂里空无一人,只有整齐摆放的桌凳。
余纵精神力全开,让精神丝缠住失败品的身体,它们的大脑没有自主意识,却保留了必须与意识相连的脑部神经。
机械意识负责发布指令,神经负责控制和支配肢体行动。
当精神丝探入的时候,它们的动作明显一顿,其中两只用力甩了甩脑袋。脑海中又有了新的指令,那道命令让它们的眼神变得更加凶狠,几十只分成三批,集体朝余纵扑去。
余纵眸底暗光一闪,胳膊上新长出的鳍骨自空中滑过一道弧线,打头的失败品当即头颈断裂,掉在地上。
他出手如电,两只手分别掐住一只,利刃般的指甲迅速长出来,自它们的颈部穿过,随着力道转向,他们的颈骨被生生割断。
机械意识剥夺了它们的恐惧和对同伴的情感,它们看也不看地上的尸体,只知道一味地往前冲,去撕咬,去杀戮。
余纵弯腰躲开冲他脑袋扑来的两只,同时双手握住桌下合金横梁用力。
两声脆响后,横梁被拆下来,其中一头握在余纵手中,他起身的瞬间,上身朝右方一转,直接将一只失败品打出去,砸进墙体。
失败品落下来时,脑袋瘪进去了大一半,露出里面的机械意识装置。
荧光绿的液体沿着它的脑壳流得满脸都是。
徘徊在它意识边缘的精神丝趁机入侵,很快,这只失败品就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晃了晃脑袋。
余纵的眼神微变,下一秒,他不要命地咬断了同伴的脖子。
余纵挥动着手里的钢铁,他的速度太快了,总能在下一只扑上来前,将手中的棍子插入上一只脑袋的顶部,深度正好够击碎里面的装置。
精神力的操控下,帮手越来越多,应付起来轻松不少。
几分钟后,余纵解决掉了几十只鬣狗怪物,如法炮制,抢占了机械意识的控制权后,带着被控制的失败品返程。
此时荣一金刚解决掉一只蝙蝠怪。
他一拳打飞一只不太成功的实验体,抓紧时间问靠近的余纵,“那个老东西躲在里面不出来。”
“他会出来的。”余纵身后的鬣狗怪尽数出动,与在场的其他怪物撕咬起来,
他的意识中,那些爬上天花板的怪物们正朝这间办公室逼近,遇到阻隔的墙壁,它们就用蛮力撞开,继续前进。
发生在兵团的事给了他警醒,张海山和副队一样,都会成为最高意志的分体,他会吞噬掉向他进攻的拥有肉身的所有敌人。
于是他立即命令失败品停止前进。
天花板上,失败品像断电的玩具定格不动了。它们静静地呼吸着,身体中捕食的欲|望却在精神力的控制下不断增长。
余纵抬眸,冲荣一金抬了抬下巴。
荣一金会意,踢开再次袭来的怪物,紧紧护在余纵周围。
正在搏斗的鬣狗怪物们忽然停止了撕咬,改为用身体撞击安全门。
门体牢固的陷在墙体中,纹丝未动。
余纵再一次加大精神控制,入侵在场所有未被控制的试验品。他从来没有一下子控制这么多目标,头部泛起一阵刺痛。
余纵咬紧牙,这种疼痛不是阻碍,而是一种令人兴奋的信号。
代表精神力抵达了最高阈值,必须继续突破。
狂暴嗜血的怪物们动作有所收敛,有一小部分受影响较大,停下了进攻,用爪子抱住脑袋。
有个声音告诉他必须停下,想办法打开那扇门。可是原本存在于意识中的另一股力量,又在催促他们立刻杀死眼前的变异者。
对,杀死他们,必须杀死他们。
余纵感觉到明显的阻力,一滴汗水沿着他的额角滚落,眼眶泛出血红,一根凸起的青筋自眼尾一直延伸到鬓角。
蓝黑色的鳞片浮现出来,他的身体异化,暗红的眼睛宛如带有旋涡的深海。
怪物们被两种意识折磨,进入了错乱的状态,鬣狗们却像是发现了濒死的兔子,开始疯狂的啃咬,将他们的肉一块块吃进肚子里。
余纵走上前去,抓起一只鬣狗怪扔到墙上,其余鬣狗怪连忙停下,夹着尾巴缩到一旁。
荣一金吓了一跳,默默也走到角落,他心里打鼓,担心余纵会不会又突然失控,迅速从靴子里掏出一把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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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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