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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馨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自己成了短片《曲面》的女主角,躺在光滑的陡壁上，努力不让自己滑下去。
在颜馨的脚下，是漆黑空洞,看不见底的未知深渊,头顶往上却是呈90度的石壁。
颜馨躺在那狭窄的曲面上手脚用力,尽管筋疲力竭,但她不敢松懈丝毫,不然她就会掉进那个恐怖的深渊。
梦中的颜馨快要力竭,眼看着就要滑向深渊,偏偏这时下起了雨。
雨水冰冷，也加快了她下滑的速度。
“颜颜？颜颜,醒醒……”
在熟悉的叫喊声中，颜馨猛地睁开眼睛，惊恐地看向四周。
大巴车里坐满了异能者,他们都是云州国的人，谢景明就在颜馨的边上，用手轻拍着她的脸颊。
车里的异能者大多都在闭目休息,颜馨醒来的动静惊动了他们，陆陆续续投来关切的目光。
颜馨缓缓眨了眨眼睛，说：“只是做噩梦了，我没事。”
谢景明拿出纸巾替颜馨擦去细汗，颜馨略有些呆呆地偏头，看向大巴车的车窗外。
灰蒙蒙的天空和梦里一模一样,好像快要下雨。
颜馨有种不祥的预感，等谢景明给她擦完汗水,她就毫无顾忌地把脸埋进他的胸膛。
谢景明顿了一下。
颜馨虽然胆子小且爱哭,但如果不是害怕到极点,轻易不会露出自己软弱的一面。
自从进入这个诡异的世界后，颜馨已经成长不少，几乎没有如此露怯的时候。
尤其是车里坐满她的下属，她一直都希望在这些下属面前支楞起来，因为她认为一个软弱的上司会让下属觉得丢人。
能让现在的颜馨不管不顾地躲起来，说明这个梦真的很可怕。
谢景明把颜馨抱在怀里，抬起的右手犹豫了一下，才落在她的后脑勺上，安慰她：“只是一个梦，我们马上就要出去了。”
听见谢景明的话，颜馨立刻从他怀里拱出来，拿出那只黑色的手机看。
地图上的倒计时变成了133天，距离这个世界的出口只有两天的车程，并且没有任何副本阻拦。
颜馨看完地图，又转身趴到车窗边上，打开窗户把脑袋伸出向后看。
只见大巴车的后面跟着一条长长的装甲车车队，足足有一百多辆。
他们也是云州国其他幸存的异能者，大巴车坐不下这么多人，所以只能在后面跟着。
看地图，看车队，把这两个动作重复了三四遍，颜馨才稍稍从惊恐中恢复平静。
她像惊弓之鸟，患得患失的模样让谢景明十分心痛。
他忽然抱住她，十分强硬地把她按在怀里：“再休息一会儿。”
颜馨先是一愣，贴着他宽厚的胸膛动弹不得。
一分钟后，颜馨反倒先笑起来，说：“那只是一个梦，只是一个梦。”
这音量足够车里的人全都听见，也不知道是在安慰她自己，还是在安慰关心她的人。
*
两天之后，颜馨的车队终于看见了梦寐以求的出口。
公路的尽头，是一扇巨大且近在咫尺的光门。
余鱼开着大巴，忍不住喊了一句：“穿过这门，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车内欢呼喧闹了起来，颜馨和大多数异能者一样，激动地站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扇光门。
大巴顺利进入光门，颜馨的信彻底放松下来。
“我们回去了！”
眼前白光一片，颜馨什么也看不见，但她还是摸索到身旁的谢景明，欣喜地抱着他。
谢景明回抱她：“是的，我们到家了。”
几秒钟后，白光消失了。
所有人眼中的世界再次变得清晰起来，他们迫不及待去看窗外。
黑灰色的天空，淅淅沥沥地下着粘稠的黑雨，一滴一滴，黑黏得像石油一般。
各种形态的恐怖植物一望无际，在这些植物稀疏的地方，有废墟般的城市建筑，棕黄色的泥土裸露出来。
远处有巨大狰狞的怪物在狂奔，忽然又有一团巨大的黑雾出现在半空中，瞬间将那怪物吞噬。
最可怕的是，这里没有公路，手机里也没有地图。
这里绝对不是地球，更像是一个混乱绝望的末日世界。
“怎么会这样？”
一个异能者难以置信地念叨着，眼中的希望和喜悦逐渐消解不见。
颜馨跌坐回椅子上，不明白出口的后面为什么不是地球。
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传来幸灾乐祸的狂笑。
颜馨立刻把头伸出车窗，抬着头去看。
只见天空中出现一个巨大的屏幕，屏幕旁边是那个魔方代理人。
他的眼里蓄满恶劣的笑，缓缓开口。
“你们拼命挣扎了那么久，结果出口的背后是一个更绝望的末世，啧啧啧，真是可怜。”
颜馨觉得这人太过分了，忍不住大喊：“买饼大叔，你不能不讲信用！”
突然听见颜馨的声音，空中的男人皱眉。
一两年前这小蚂蚁还叫自己大哥，这会儿就变大叔了？
还想占他便宜是吧？
没门儿！
“我没那么老，”男人调整了一下表情，再次露出轻蔑的笑，“我为什么不能不讲信用？”
这是谁都能听出的讽刺之语，偏偏颜馨听了，反倒一本正经地回答：“老人们常说不守信用会天打雷劈，电视剧里被天打雷劈的人都灰飞烟灭了。大叔，我劝你不要玩儿火！”
魔方代理人的嘴角僵了一下，冷笑道：“你的诅咒在别人那里行得通，对我没用，懂？”
颜馨摇了摇头，说：“我不是在诅咒你，我是在警告你。”
“哼。”
魔方代理人像是听见了极度好笑的笑话，冷冷地哼笑一声。
过了几秒，魔方代理人仿佛心情好到了极点，开始自爆。
“实话告诉你吧，我不是什么魔方代理人，我就是黄金魔方，这个世界的主宰。”
其他人听了，都清楚这话可信度99％，只有颜馨猛摇头，十分干脆地说了一句：“我不信。”
这个杠精本精！黄金魔方再也崩不住笑容，阴沉着脸问：“你为什么不信？”
颜馨胆子练大了许多，现在不会因为人的脸色而被吓到，所以偏着脑袋回答：“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主宰。”
在其他人听来，颜馨说了一句没用的废话，但黄金魔方却瞬间变了脸色，两三秒后才恢复如常。
“耍嘴皮子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你或许已经猜到自己现在正在直播，你在这个末日世界绝望痛苦的样子会被所有人看清楚。”
“对了，这个新世界没有补给超市，副本之间也没有任何界限。你随便走上一步，就很可能被怪物吞噬，或者进入恐怖的副本。只要你还呆在这个世界一天，你就永远活在小心翼翼和恐惧之中，永世不得超生。”
“我劝你现在自杀还来得及，不然会死得很难看。至于其他人，如果诚心祈求我的怜悯，我看心情放人出去。”
镜头外，爽快app弹幕里。
【颜神是真的很强啊，连那位都敢挑衅】
【除了人类文明，我们和死对头全都臣服了，这结果有点儿不可思议】
【那位好像抱怨过人类不好驯化的事】
【？】
【那位好像骂过人类是一盘散沙，因为散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想要让他们的统一思想并臣服于他根本不可能】
【但人类现在的日子肯定不好过吧？】
【我们臣服了也没好过到哪里去啊】
【哎】
……
比起不少人还会发弹幕的外星人直播间，人类直播间里异常地沉默。
在颜馨和部分异能者被流放的这段时间里，地球的局势发生了非常大的变化。
云州国之外的世界变成了一个彻底无序的混乱世界。
除云州国外，其他所有国际都成了无政府、无国家机器、无人道社会组织的三无状态。
异能者们按群体聚集并形成割据对峙的场面。
尽管异能者十分强大，但人口数量比普通人要少。少数人想要统治多数人，就势必要拿起“种族主义优越性”的假大旗。
中性一点儿的异能者组织只是把异能者和普通人做了优劣的区分，也被称为“新世纪种姓制度”。
更极端的异能者组织则直接和普通人割席，宣扬“普通人和异能者不是同类，普通人是异能者的食物”。
在这种恐怖·主义的胁迫下，任何加入这种极端·组织的异能者都必须遵守严苛的规定，其中一条就是“食物只能是普通人”。
尽管很多异能者明确认为同类不好吃，但为了利益，还是制造了各种各样骇人听闻的惨案。
混乱之中，制造问题的不仅仅是异能者组织，还有各路野心家。
所以食人只是极端恶性现象之一，还有其他同样严重的问题，比如频繁的吞并·战争。
云州国早早形成了规模较大的异能者作战部队，但也只能在极度紧张的氛围中，勉强维持住稳定。
毕竟还有不少带路党和野心家在蠢蠢欲动，还有一些邪·教人员常常制造麻烦。
至于月球城市和火星生命基地，只能说离地球太近了，危险系数完全一样。
这一切都是因为黄金魔方在有意制造混乱，臣服于它的就能得到很多好处，不愿意低头的就只能活在高压和恐惧之下。
在颜馨穿过光门之前，所有云州国人都憋着一口气，希望这些最强大的异能者能回到地球，拯救他们。
但现在看来，无论是活在地球也好，还是活在被流放的世界也好，都是活在人间炼狱。
不用等到颜馨他们绝望，观看直播的大部分人都陷入绝望。
*
镜头里，大巴车内一片死寂，长长的车队也陷入静默。
颜馨的脑袋瓜子根本想不到自杀，所以她看了看异能者们绝望的表情，然后拿出一个食物辨别仪器。
“没有补给超市也没关系，我们有食物辨别仪器。可以先把怪物打死，然后用仪器辨别他们能不能吃。”
颜馨一边说，一边去指大巴车外巨大的怪物。
众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刚好看见一头肿瘤般恶心的多眼睛肉球，流着脓水拱过去了。
车内所有异能者：……
突然更绝望了是怎么回事？
颜馨见众人还是很沉默，她又拿起自己脖子上的项链，说：“我们还有专家研发的新型种子，不仅能适应各种极端环境，产量还很高，我们有整整五瓶呢！完全可以在这个世界里种出一片天，到时候还能开辟出安全的城市。”
说完这些，颜馨没等其他人有反应，又咚咚咚地跑到大巴车二楼的杂物堆翻找。
两分钟后，颜馨回到一楼，举起一把锄头，说：“看，我们连锄头都有！”
这下，车内的所有异能者从绝望直接跳到震惊。
镜头外，爽快app里。
【怎么肥事？颜神怎么连锄头这种东西都有？】
【前面的，放尊重点儿，什么锄头？那是邪神的武器！】
【？】
【你们是有多健忘啊，颜神他们进入过一个副本，名字叫民风淳朴的村庄】
【这个村庄的村民信奉邪神，整个村子都是食人村，结果颜神一进副本就把还是胚胎的邪神弄死了，还厚颜无耻地冒名顶替邪神】
【啊，我想起来了。那个村庄的村民倒是很淳朴，抓住外来者就只想杀了吃肉，偏偏颜神不准他们直接杀人了事，非给其他人发一把锄头让犁地，一人至少犁1000亩，让生产队的牛看了都大惊失色】
【竟然是那一次啊，那个锄头怎么在这辆大巴车上？】
【我一直以为颜神只是恶毒自私到没下限，没想到她的贪婪也是无下限的】
【只要能拿走的，副本的一针一线全拿走，锄头更是不能放过的大家伙】
【演技上是细节怪，心计上是细节怪，连贪婪这方面都是细节怪，颜神是真的NB】
【如果副本的空气能抽走，我怀疑颜神能把副本抽成真空】
【前面的，大胆点儿，把怀疑去掉，就是会好吧】
……
*
镜头里，颜馨的话已经让不少异能者动容，重燃生的希望。
种菜是云州国人的天赋，基建是云州国人的强项，现在他们什么都有，虽然环境十分恶劣，但假以时日，建立起一个安身立命之所还是很有可能的。
有的人天性乐观，就会有人更悲观。
坐在靠后排的一个异能者忽然说了三个字。
“对不起。”
他的音量不大，却足够车内所有异能者听见。
颜馨刚看过去，就听见那个异能者低着头自言自语。
“对不起，我只想回到地球，我爸我妈还在地球等我，我不能接受希望落空，这个世界太痛苦，我真的不想再活下去了。对不起，颜部长。”
车里刚刚抬头的气氛再次压抑下去，颜馨想了想说：“没关系，我们可以一边建城市，一边向这个世界的边缘探索，说不定就能找到通往地球的大门，就回家了！”
“那太渺茫了，而且只要那个魔方想，门后就很可能是另一个更绝望的世界。”
颜馨又想了片刻，说：“如果我们去找门，就有回家的希望。如果我们不去找门，不去穿越那扇门，我们就一定不能回家。只有活下去，才有回家的希望，人一旦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那个异能者忽然抬头看向颜馨，“我的队友只剩我一个了，您这样强大的人不会懂的。”
听见这句话，颜馨哑然，咬着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所有人都沉默时，谢景明忽然站起来，冷冷开口。
“抱歉，我接下来的话可能会让你们更绝望。”
车内其他异能者：“？”
颜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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