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那个模样精致的小女孩儿抬起自己的手, 拉到她那件衣裳的领口处时,星隐那冰霜般的表情差点开裂。
她满脑子都只剩一句话:
三年起步。
以至于她下意识地抽出了自己的手, 想斥她一句胡闹。
星隐心中有些隐隐的气愤,不知道这个糟糕的寻香楼到底往小东西这干净的脑袋瓜里灌输了什么肮脏的思想。
她本来只是想想着,只要守住了命运之子,不愁等不来自己的人。
但如果她今天错过了……
星隐不太敢想象那个后果。
她最爱的人,就会被当作商品,货与那些或是兴趣特别的家伙来糟蹋, 或是在修炼天资上有碍的家伙去玩弄。
想到这个, 星隐就觉得心中有一根怒气条在不断地往上涨。
她的神情不大好看,以至于整个雅间的气氛也不太好, 就连苏瑕若也颇提心吊胆, 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以为是这个不识好歹的小家伙把老祖给惹怒了,满心都在想:
好歹也是二百万灵石买来的人……
非常贵了。
老祖可别一个激动, 抬手一挥, 这两百万就灰飞烟灭了。
至于在角落里缩着的沈望, 除却最开始发现花白禾的谄媚模样, 挑了下眉头之外, 其他时候他都很能缩起自己的存在感,遵循低调保命的一贯原则。
当然, 他最开始的惊讶也如同昙花一现。
沈望对于有骨气抗争的人自然佩服, 但同时也尊重惜命的。
他想, 也许是十三号意识到了这人的强大, 所以选择了顺从吧……
这无可厚非。
然而——
所有人的心思焦点,花白禾,却对自己的行为毫无自知之明。
在看到星隐的刹那,她就知道自己找对人了。
右后肩上那片纹身图案所在的位置一片滚烫,花白禾也不知是不是那图案吸多了主神空间的空气真成了锦鲤-精,见到当初亲手刻下它的人总能比花白禾还要激动。
此刻被那气息恐怖的女人一把将手抽回,她只失落了一下,就自动将对方的动作翻译成:
这里不行。
于是花白禾漆黑的眼瞳眨了眨,低下了脑袋,又往星隐的跟前凑了凑,似乎全然察觉不到她周身能压的人跪下的气压,抬手扯了扯她那件衣衫的袖子,小声道:
“好吧。”
好像对方不愿意用那行动表达对她的相思情,让她有些委屈似的。
但是她很快就振作了起来——
面前这人这次的实力一看就非常厉害,说不定在某些方面的持久续航能力十分之恐怖,能给她创造出不一样的享受呢。
花白禾对未来充满了希冀和期待,拉着星隐的袖子,刻意放软了自己的声音,无耻地用童音卖萌道:
“那先抱抱,好不好?”
旁观的苏瑕若:“……!”
她提心吊胆地看着这个十岁的小孩儿,生怕多看一眼就少一眼,心道:
活着不好吗?
星隐之前听见她那句“好吧”的时候,就已经忘了自己脑海里原先在想什么了。
直到被她白嫩嫩的小手拉着袖口晃啊晃之后,星隐恍惚间听到了自己胸膛里那颗心像块黄油一样慢慢融化的声音。
……好可爱!
她脑海中起警示作用的四个字,慢慢地变成了八个字:
三年血赚,死-刑不亏。
但是对上那小朋友偷偷抬头瞄她时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后,星隐立刻就换了念头,在心中怒斥自己一声:
禽-兽!
她内心的变化如同正在上演的灾难片,上一秒是海啸,下一秒就是龙卷风。
然而在外人的眼里看去,她的脸上始终都是云淡风轻、波澜不惊,只在小娃娃说出那句邀请之后,僵硬了片刻,就真真地俯身过去,抬手绕过小孩儿的膝弯和脖颈,姿势有些熟练地将人给抱了起来。
抱了……起来。
在旁边装鹌鹑的苏瑕若眼睛都睁大了,好像怀疑谁给她下了幻术一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事情。
那个冷面星隐老祖居然会任由小孩儿撒娇!
撒娇之后还抱了小娃娃!
苏瑕若:=口=!
她毫无形象地张了张嘴,最后却因为不敢吐槽而慢慢地将嘴给闭上了,千言万语只汇聚成一句话:
可能,这就是两百万的魅力吧。
然而,别说是苏瑕若了,就是花白禾整个人都有些懵逼。
花白禾:“……???”
这姿势不太对啊!
这抱婴儿的动作是怎么回事啊?
她难道不是星隐最深爱的人?
代表爱的公主抱呢?
系统听见她内心的不可置信,幽幽地叹了一句:
“你是不是忘了,你现在只有十岁?”
而且因为之前长期跟寻香楼抗争,导致她的身体营养相当跟不上,外表看上去,说她只有五六岁都是有人信的。
花白禾沉默了几秒钟。
然后忽然嘿嘿一声,问道:“那……岂不是更刺激?”
系统:“……”
它发了一张抬手敲猪的表情包,来表示自己心中的愤怒。
……
就在花白禾暗想着自己用这小娃娃的身子能跟爱人做些什么的时候,星隐方才抬手抱起她,眉头就已经皱了起来。
原因无他,花白禾这次的身子骨,实在也有些弱。
肉都长在脸上了,身上又是层层叠的华裳,外表看去的时候,她原以为不过是这小孩儿瘦小些,等真正抱起来后,才发觉这体重简直轻的有些不太正常。
星隐生怕自己手头的力道没控制住,就随便把娃娃的胳膊腿给捏折了。
原先压在她心底的那股邪火蹿的更厉害了。
她一言不发地抱着花白禾从位置上站起来,一步踏出去,用了缩地成寸的步法,一步之后,两人已经在楼外的半空中了。
花白禾陡然发现自己脚下踏空,手心的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下意识地圈紧了星隐的脖子。
毕竟,有时候知道和看到是两码事。
初进入傅光启的世界时,她也知道对方生活在海里,然而第一次接触大海,该犯的深海恐惧症还是要犯。
现在也是如此——
明白神仙们多半走路带风,可突然不绑安全带升上空中,她就发现自己的另一个老毛病冒了出来。
恐高。
她完全不敢低头去看脚下的世界,遥遥看了一眼远方,就将头轻轻的靠在星隐的脖颈间,然后悄悄地握紧了自己的手,不想让掌心的汗碰到她的领口。
星隐看了看原地伫立的那栋楼,眯了眯眼睛。
之前的雅间内。
苏瑕若看着面前的人忽然消失,起初还没回过神来,后来才茫然地喊了一声:
“老祖?”
她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对方离开并没有跟自己打招呼的义务,转身就想往外追。
紧接着,她转过身,就看到了从进门起一直老老实实站在墙角的某个高高瘦瘦的小男孩。
差点忘了,这还有八十万呢。
秉承着“蚊子腿也是肉”的原则,苏瑕若抬手拎小鸡似的拎起沈望后脖颈的领子,提着他匆匆离开了寻香楼,试图以自己金丹初期的水平,追上大乘老祖的步伐。
就在她离开楼的那一刹那——
天边忽然闪过一道光,令苏瑕若的脚步顿了一顿,下意识地闭了闭眼睛,等那一下晃眼的劲儿过去之后,才低声道:
“那是什么……”
紧接着,她所在跟前的那条街上,忽然有行人骇然地睁大眼睛望向她的身后,高声道:
“快!快闪开!”
“老天!快跑啊!”
“楼塌了!”
苏瑕若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只见原先那座在日光下泛着金光的琉璃瓦八角楼,仿佛被人拿刀从中间整整齐齐地切开,一分为二。
左边的那半个塔,朝着寻香左街的商铺倾轧而下,右边那半部分,也同样往相反的方向缓缓地倒下,惊起漫天的沙尘。
苏瑕若怔怔地提着沈望站在原地,瞠目结舌。
她并不知道,就在她离开大楼的前一秒,天边有一道声音传入楼中:
“为免误伤,请各位道友务必三息内离开寻香楼,若三息后仍留楼内,将被视为与寻香楼同一立场。”
许多人辩出那声音的耳熟,顷刻间拿法宝的拿法宝,捏口诀的捏口诀,使尽浑身解数卡在星隐的话音落下时刻,闪身离开了寻香楼。
至于那些榆木脑袋不开窍,或是好奇心太重,非要留下来看看三息后会发生何事的……
就得看命了。
寻香楼倒塌的轰轰烈烈,因为它在这地界的势力极大,周遭的商铺也是它的势力所属,所以方圆十里之内的人都能见证这个最高的地标被人劈成两半的历史。
只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传上云端:
“星隐你个老尼姑!你是不是嫉-妒我?明知道你姑奶奶战起来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愣是在这个关头催我!赶着投胎吗?”
那声音哪怕是气急败坏,也是十分的好听,嗓音里添了几分沙哑,说话的语调天生就知道哪个音落在哪里能达到勾人的效果,光是听她说两句,都让人心底发痒,似乎想一见音主真容。
察觉到花白禾头顶的隐形雷达触角探出来,似乎想张望着找某只骚-狐狸的所在,星隐脸都黑了,抬手捂住她的耳朵,将她压回自己的肩上,低声道:
“别看。”
“看她会长针-眼。”
地面上,刚帮着小情儿整理衣衫的千魅:“……???”
“呸!你就是嫉-妒你姑奶奶比你好看!”她气急败坏地张口骂来。
花白禾:“???”
她想抬手把星隐的手拉下来,看看那个一副跟自己的女人关系很好的,说话还故意勾引人的狐-狸-精在哪里,结果碰到星隐的掌心,却摸到了一片微凉的湿意。
星隐也出汗了。
花白禾并不知道星隐只是在控制着手中的力道,担心力气太大,把怀中的人给捏碎了,又担心力道不够,没护好小娃娃,让她摔下去——
尽管星隐知道不至于那样夸张,但她在抱着幼童版恋人的时候,心中确实忍不住发慌。
花白禾以为她也是第一次当大佬,并不很熟练在天上站立的感觉,只不过是为了自己在这里强撑,甚至还帮自己给寻香楼找了一波麻烦。
她心中爽快的很。
想了想,花白禾小声问了一句:“这样会不会被他们上门寻仇啊?”
星隐喜欢听她软软糯糯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响起,就像之前拉着她袖子摇晃着要抱的时候,让她的一颗心也随着花白禾的动作左摇右晃。
于是她轻轻弯了弯唇,也凑到花白禾的耳边,小声回答道:
“不会,他们打不过我。”
所以不敢上门寻仇。
唯一的选择只有拿着她刚付的两百万麻溜儿地滚人。
因为沈望的那八十万,她并没来得及给。
想到沈望,星隐分出一秒钟的心思回忆了一下他在哪儿,想起楼中还留着自己的后辈苏瑕若时,她又放心地将这两人都一并抛到了脑后。
花白禾听见她的回答,唯一的担忧也烟消云散,于是她心情雀跃地提议道:
“那——我们回家吧?”
星隐听见“回家”两个字,脸上神情略怔忪,却很快反应过来了,应了一声:
“嗯。”
我们回家。
有我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
三刻钟之后。
星隐就从上五洲的中央,穿越了山川河流,抵达至合欢宗的宗门门口。
若不是中途想着给花白禾找点吃的填补肚子,临时降落到珍馐楼附近,让小娃娃饱餐了一顿,她们回来的速度还会更快。
远远看去,山川秀美,重峦叠嶂,顶峰能看到一株格外显眼的开花的大树,参天巨木的树冠格外宽大,开满了粉紫色的花儿。
远远看去,就像是这座山戴了一顶粉色的帽子。
山腰处屹立的一块石碑,上书“合欢宗”三字,仔细看去却让人心底没来由泛起一股暖意,好像那字中藏满了人间的七情六欲。
每一撇,都是缱绻,每一捺,都是缠绵。
见花白禾的目光被宗门石碑所迷惑,星隐开口简单的解释道:
“合欢宗最初被一对双修情人所创,是九洲内唯一一个初代有双掌门的宗门,这三个字是二人得道后留下的,第一个字字体遒劲,刚中带柔,是男人写就。”
“第二个字,字体柔中带刚,是女人所写。”
“至于第三个字,则是二人合手所写。”
合欢二字,一阴一阳,道尽这世间所有的情与意,到最后刚柔并济,阴阳相合,情意相通,便是人间至情至义的“有情道”了。
花白禾看着那三个字,恍惚间好像看到了无数情人意正浓时的画面,或是交颈相缠,或是柔情相吻……
唯有星隐笑吟吟地在她耳边问道:
“每个人看到这三字,都能窥见不同的景象,你看到了什么?”
花白禾:“……”
一百零八种姿势?
接吻的不同层次?
她不知道这宗门门口说话会不会被其他人听到,所以把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只反问了一句:“你又看到了什么?”
星隐看着她,笑了笑。
花白禾:“?”
随后她蓦地反应了过来对方的意思。
是你。
我看到了你。
这无形中发掘出的深情,让流氓花白禾很是招架不来,她红着脸转移了话题:
“你刚才说合欢宗初代掌门是二人并行,那……后来呢?”
后来怎么没有把这个特色流传下去?
星隐唇边的笑意停了停,不知想到了什么,抱着她一步跨回了自己的闻道阁,才慢慢道:
“后来啊……听说人世间两人相爱的概率不足十万分之一。”
花白禾捏了捏掌心。
她一边跟系统吐槽着自己这次还小脸皮薄,一边将脑袋重新扎进星隐的怀中,不肯让她看到自己脸上丢人的红晕。
……
对于她们俩悠哉悠哉用了膳才回到宗门的速度,带着沈望一路御剑飞行,中途都没来得及喝一口水的苏瑕若就显得可怜多了。
等她好不容易回到了宗门,就被她的掌门师叔喊到了议事厅。
苏瑕若手头还拎着不知如何安放的沈望,头大地往议事厅去复命。
沈望不太舒服地抬手轻扯了扯自己的衣领,欲言又止地看了看苏瑕若,很想告诉这个前辈,其实他可以自己走。
但是想了想自己两条凡人的腿走路的速度,他又担心自己会给苏瑕若带来麻烦,招惹麻烦在他的世界里几乎等同于挨打,于是沈望还是闭嘴了。
唯有在议事厅的章知意看了看苏瑕若进来之后,手中还多提了一个小少年,手头正端了一盏茶,顿时抬了抬眼皮子,问了一句:
“你带的……是谁?”
他起初还以为是自己门中哪个新收的弟子,然而章知意想了想,觉得这人十分面生。
每年合欢宗收弟子他都会去看一眼入选的好苗子,虽不可能做到人人的名姓都能记住,但是有过一面之缘的,章知意绝不可能没有半点印象。
苏瑕若经掌门师叔一提醒,看了看自己手中攥着的领子,一路提溜着小朋友上剑,让他乖乖坐好,御剑一路下来又抬手拎着人的衣裳将人提着回来,她也很累。
这会儿她总算松了手,料想着小东西也不敢在自己和掌门的眼皮子底下逃跑,顿时恭敬地先对章掌门行了个礼,下意识回道:
“这是星隐老祖的八十万上品灵石——”
章知意:“?”
灵石成-精了?
苏瑕若察觉到他表情中的停顿,后知后觉的又补了一句:
“买来的鼎炉。”
虽然老祖那八十万,在她的印象中,好像还没来得及给,而且看上去很像不打算给了的样子。
章知意一听,立刻连茶都顾不上喝了,将杯盏往旁边的桌上一放,立刻起身过来查看沈望的根骨。
他抬手的动作如闪电,沈望面对他的气势和眼神,倒是有心想躲,奈何小少年在章掌门的手里就像是小鸡面对老鹰,毫无还手之力,眨眼间就被抓住了手腕。
章知意扣住他的命门,顺着腕骨往上捏了一截,登时双眼放光道:
“好根骨!好资质!好苗子!”
连夸三个“好”字,让沈望的眼神瞬间就灰败了下来。
他似乎都能预见到自己今晚在合欢宗内,再次被洗洗干净了扔进鼎中沸水煮熟的画面。
在来的路上,苏瑕若已经跟他炫耀过自己的宗门,语气里全是自豪。
然而话到了沈望的耳中,他光想想就觉得,这合欢宗……
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宗门的名字。
果然,不管什么人把他买走,他的命运都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也许他从出生开始就沾染了他娘亲的命运,母子命脉相连,所以他连下场都不会比母亲好到哪儿去。
沈望觉得自己应该就快要习惯每日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感觉。
彼时章知意正在围着他打转,嘴里小声嘀咕:
“老祖不肯练习双修功法,我想想门内还有没有别的办法能借一借鼎炉的资质……《名器》……不行不行,这个太不人-道……好歹我们也是个正经宗门……《药王实录》倒是可以一试——”
然而,沉浸在丧气中的沈望并没有听清章掌门的话。
还是旁边的苏瑕若忍不住开口喊了一声:
“掌门师叔。”
章知意忙着从自己大脑的杂乱信息里找有用的,眼看着就要一步跨到自己门派后山的藏经阁,听到她的话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手:
“瑕若,我正会儿有事要忙,你一会儿带着门下的弟子们练一练本门的‘鸳鸯剑法’。”
苏瑕若看着他惦记着找功法的样子,虽然她不知道掌门为什么开始操心老祖,但她却不忍心看对方无用功的样子,于是又喊了一声:
“掌门师叔!”
“弟子话还未说完,老祖买回来的鼎炉不止一个。”
“《药王实录》第十章,记载了一种引药液于两人体内,通过掌心相合之传功法,不知能不能将鼎炉吸收的精华传递给……”章知意还在一个人唠唠叨叨,听了苏瑕若的话基本是左耳进右耳出,半晌后才突然一愣。
他扭头看向苏瑕若:“你方才说什么?”
“师叔买回来的鼎炉不止一个?另一个呢?”
苏瑕若顶着他的目光,诚恳道:
“另外的两百万,老祖自己带走了。”
“弟子还以为她已经回了宗门。”
她眨巴着眼睛,语气跟她的表情一样真诚。
甚至想了想,她还补充了一句:
“依弟子看来,老祖对那位更中意些。”
不然为什么给钱都忘了给沈望那一份?
而且走的时候根本都记不起来这个?
章知意满脑子的双修办法被苏瑕若的这话打断了,空白了半天。
他一拍腿,从厅堂中消失了。
以星隐如今的实力,出入宗门的护山大阵根本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唯有她在的时候,闻道阁阁楼门口的牌子上,这三个字会发出星星点点的光芒,昭示着主人此刻在宗门内。
留下原地的苏瑕若和沈望两人。
苏瑕若看了看沈望,想起掌门走之前丢给自己的那个教新人们练剑的任务。
半晌后,她开口道:
“算了,你也一起来吧。”
沈望一脸的不知所措,隐约意识到事情好像不如自己想的那么糟糕,却又不敢生出期待来。
他只机械的抬脚跟上了苏瑕若的步伐。
……
合欢宗后山,闻道阁内。
星隐的面前堆了许多的书简,每一片都是特殊的灵石制成,她坐在一把沉香木椅上,抬手依次拿起玉简印在自己的额头上。
因为这种玉石最初饱含灵力,能够被修行者们吸收其中蕴藏的力量,所以才被当作是九洲修士之间的基础货币,他们根据玉石当中蕴含灵力的浓度和精纯度,将灵石分成了上中下三种品级。
后来,又有人为了让修士之间的修行功法和知识能够传承下去,就研究了此类玉石能够储存灵力的法则,将灵识内容借助特殊的符-箓纹路刻录进去,其他的修士只要拿起玉剑,将符箓标志贴在眉心,就能够前人在其中留存的信息。
用该方法存储知识,能够获得比书简更高千万倍的效率,内容也是浩瀚如海。
如果那些玉简上有内容标签,这会儿星隐的那些,就会依次叫做:
《儿童营养不良怎么办?》
《十岁孩子如何补充维生素及其他微量元素?》
《儿童膳食宝典》
《少儿营养餐食谱》
……等等。
但因为符箓的刻纹方法千奇百怪,加上星隐的表情又很有面瘫的趋势,以至于她一本正经地快速书简的模样,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儿,其他人都不敢打扰她。
章掌门来到之后,看见闻道阁的门开着,站在门口正想自报家门,结果余光瞥见星隐闭目玉简的样子,也下意识地噤声,低眉顺目地在门口等着。
花白禾是不明觉厉,加上有外人在,所以她就在星隐旁边的椅子上乖乖坐着,无聊了就偷偷地去摸她的衣角,想知道那冰凉的衣裳面料究竟是什么做工。
不多时。
星隐读完了自己手头的内容,放下了玉简,抬眼朝门口的方向看去,意思意思地颔首喊了一声:
“章掌门。”
章知意这才得到了许可,跨过门槛朝里头走,边走边问道:
“师叔也在找功法么?近几日,长老们手头事务完毕后,都在藏经阁帮着寻找合适的功法和应对之策,师叔不必太过着急。”
根本不急、甚至还在偷偷看菜谱的星隐面不改色地应了一声:“……嗯。”
章知意知道她这闻道阁从来没有个洒扫的小厮,加之辟谷之后常年沉迷闭关修炼,就连个端茶倒水的也没有,所以并不介意她这闻道阁中茶都没有一杯的情况,朝她礼貌地拱了拱手之后,才在对面落座。
这时,他的视线自然就注意到了星隐旁边的小娃娃,打量着说道:
“这是师叔带回来的鼎炉?”
星隐听见那器物般的形容词,有些不大高兴地蹙了蹙眉头。
但她跟合欢宗的掌门和诸位长老的关系还算不错,并未毫无征兆地发作,只抿了抿唇,提醒道:
“她有名字。”
说罢,她动了动脖子,往旁边看去,示意花白禾报上自己的名字。
也就是到了这个时候,她才想起来,因为两人之间默契太过,她之前一直都忘了问这个问题。
花白禾接受到她的眼神,眨了眨眼睛回忆了一下自己的身世,然后慢慢地回道:
“天字十三号。”
她跟沈望不一样,她这个小娃娃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记事起,她就是跟着一个老乞丐,后来老乞丐太老了,就把她托付给一块儿讨饭的朋友,然后自己偷偷找了个地方等死。
等小娃娃回去找他之后,屋子里的老人身体已经凉了。
而她也没跟着另一个乞丐多长时间,就差点被那个老癞皮占了便宜,有能力行动后她就主动离开了。
没走多远,被人-贩-子盯中。
转手几次,她就到了寻香楼里。
花白禾印象中,老乞丐喊她喊的是“阿猫”,后来到了寻香楼里,直接以货物编号称呼,天字十三号。
两个名字半斤八两。
刚听她的名字,星隐还习惯性地想点头给章知意介绍,结果脑袋刚准备动,反应过来了——
天字十三号?
她的表情立刻就黑了,又怕让花白禾误会了自己的不高兴,甚至还不太熟练地抬手去摸了摸花白禾的脑袋,开口道:
“这个太糟糕了,换一个吧。”
“好。”花白禾干脆地应了下来,而后就巴巴地望着她。
几息过后,星隐才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是想要公平一些吗?
上个世界,自己是她的独一无二,所以这个世界,轮到她来做自己的,举世无双。
星隐只略加思索,就吐出了两个字:
“凝光。”
璀璨星辰不敌我光芒,如晨星于明月前黯淡——然而,你才是照亮我的那道光。
你于我的意义,如日与月。
凝光……
花白禾咀嚼了几秒钟,隐约能明白自己这名字与她的关系,顿时眉开眼笑,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
“好听。”
她眉眼弯弯的样子,像是年画上贴着的娃娃,可人得紧,霎时间就将星隐原先眉宇中的阴霾驱散了。
旁边的章掌门:“……”
他总觉得星隐老祖格外喜欢这小娃娃。
章知意想起星隐之前身为合欢宗的弟子,却从未见到她对哪个优秀的同道中人感兴趣,之前也对双修功法不大感冒的样子。
忆及她前几日所说的那句:“便是有合适的……修炼也该是一个人的事情。”
章知意掌管合欢宗上下,对内要疏通门内大小事务,对外还要注意合欢宗与其他宗门之间的关系,这脑子肯定锈不到哪儿去。
当即有了些猜测……
他想,可能星隐老祖到了一定年纪了。
如普通凡人中的娘亲,开始喜欢小孩儿。
简言之,他觉得星隐大约是母爱泛滥了。
所以才能花二百八十万,捡来这么两个小娃娃,感受一把当母亲的喜悦。
章掌门自以为明了了星隐的内心,自然也不会再提那种将两个娃娃往合适鼎炉方向培养这种不人-道的话,只暗下决心,明日要将那个小少年也送到这边来。
他想通之后,当即很上道地说道:
“师叔是想要让凝光入我合欢宗?我这便着人准备些合适的衣物,带她去测根骨,不知师叔还有何吩咐?”
提到这个,星隐自然话头就开了。
“测根骨倒是不必,我欲收她为弟子,亲自带她。”
“另,着人送来一张床,一张用餐的榻,合适的衣物按春夏秋冬,先各来四套,加之每日按三餐着膳房送来新鲜的瓜果肉,我会在前一日写好单子拿去。”
后面的一系列要求把章掌门震懵之前,他整个人都是前头的那一句。
我欲收她为弟子……
这十岁的小娃娃,马上就要成为他章知意的……
师妹了。
章掌门脸皮子动了动,好在是个见过大世面的掌门,他很淡定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然而星隐却丝毫不觉得自己扔下了什么大消息,说了一些自己能想到的事情之后,又转头问花白禾:
“你还有何想要的,如今一道说出来,掌门会替你置办齐全。”
章知意:“……”
掌门是这么用的吗?
他看了看辈分远在自己之上的星隐,决定咬牙认了。
好在花白禾很懂事,并不在这个时候狐假虎威,只摇了摇头,说了一句谢谢师父,然后又对掌门礼貌的说道:
“无甚要求,多谢掌门。”
章知意想了想要办的事情,决定先跟其他长老通通气,于是跟星隐告辞离开。
原地很快只剩下花白禾跟星隐。
花白禾倒是还没忘记沈望,正在想着怎么委婉的跟星隐提一句,结果巴巴的目光立刻被地方误会了,星隐从袖里乾坤中端出一碗小米粥,努力将自己的声音放柔和,问道:
“饿了?”
“先吃这个垫垫,你如今肠胃不大好,不能吃太难克化的食物,三餐也得准时准点,才好将养。”
花白禾点了点头,看着她手里端着的碗,没说话。
她看了看碗,又看了看星隐。
星隐模糊地收到了她的暗示,另一手拿起勺子,舀了还热乎着的小米粥,送到花白禾的唇边。
花白禾暗自叹气,就着她的美色,张开嘴吃了这一口。
在对方即将喂来第二口的时候,她赶忙咽下,出声道:
“以、以咱俩如今的关系——”
“你不该换一种方式喂我吗?”
她对着星隐疯狂地眨眼睛,眨的眼皮都有些抽筋,疯狂暗示!
星隐不动声色地握着勺子,假装没收到暗示,问道:
“什么方式?”
花白禾恨铁不成钢,直言:“用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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