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安紧紧拉着她的胳膊不肯松开,咬牙:“好,很好。”
也不知道他的好究竟指的是什么。
车夫老李忽道:“主子,后面好像有人马跟着。”
季安闻言,神情微变,掀开了车帘的一角往后看去,果真见到远远的一行人马疾驰而来。隔得远,看得不甚清楚,但观其服饰,隐约可知是锦衣卫。
他心里一咯噔,这是锦衣卫追上来了。而且,极有可能是冲着他们来的。
陈静云看他变了脸色,也顺势望去。她看不清来者是谁,但看季安的神情也能猜出一二:“是大表哥的人吗?”
季安不答。
陈静云努力挣开他的束缚,轻声道:“你放我走吧,我现在下车,应该还来得及。要是被他们发现,你肯定活不成了。”
季安心头慌乱之余,听见这话,居然还笑了一下:“你到底还是不想我死。”略一停顿,他又道:“你以为你现在下车,他们就会放过我了?他们如果是冲咱们来的,你做什么都没用。如果不是冲着咱们,你平白下去做什么?”他高声吩咐车夫:“老李,再快一些,往左拐,甩开他们。”
“往左就是福明山了。”老李的声音自马车外飘来。
季安沉声道:“那就去福明山。”
“福明山?”陈静云大惊,“你要做什么?”
季安并不回答。
车前套的马也是千里良驹,但是毕竟驾着车,又如何能与快马相比?眼看着距离越来越短,陈静云一时也不清楚自己是否真的希望被发现了。
正处在马车口的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也不管马车疾驰,纵身便跳。
季安正留神观察后面追赶的人们,一时不察,见她居然又要跳车。他大惊失色,狠命拽住她的脚踝,用力一拉,使其跌倒。他也不松手,直接问道:“你到底要干什么?你要想逃,等他们追上了,你大声呼救,他们杀了我以后自会救你回去。又何必这样不顾性命,你连一刻都等不得了吗?”
他今日出逃,为了不引起城门口守卫的注意,特地遣散身边人。这次跟着他的,也只有车夫老李一人。如果跟锦衣卫正面相对的话,他绝无丝毫胜算。
一想到自己今日会把性命交代在这里,他心中满是不甘。他费尽心思假死脱身,竟又这样回到原点吗?
他不想落到锦衣卫手里,与其被杀身亡,还不如连人带车,直接从福明山上坠下,倒也干净。他偏头看了一眼陈静云,他心说,有她陪着,也不算是太孤单。不过对她而言,到底是太狠了一些。
陈静云稳了稳心神,她眼眶微红,小声道:“你也知道,他们追上你后,你会死的。”
季安怔了一瞬:“那你还不肯多陪我一会儿?也真够狠的。”
“我讨厌你,很讨厌很讨厌你。你不是个好人,你还不让我好过。”陈静云看着他,在他勃然作色时,又轻声续了一句,“但是我不想你死。”
“你……”季安愣了愣,轻轻“嗯”了一声。他双目微阖,一时也说不上来心里究竟是何滋味。
陈静云轻声道:“我跳下去,肯定会受伤,但也能引起他们的注意,稍微拖一会儿。你也别乘车了,干脆骑马走吧,以后做个好人,老老实实的,别再做坏事了。”
她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知道他不是好人,可她到底还是狠不下心任他去死。
季安望着她,心绪复杂。危险来临时,他想的是实在不行,还能拖着她一起死,也算够本。而她想的却是让他活下来。
她明明多次说对他一点情意也没有,却还是想让他活着。
季安想笑,他动了动唇,并没有笑出来。正要开口说话,忽听老李一声惊呼,马疯了一般乱撞起来。
此刻马车行走在山道上,后面是紧追不舍的锦衣卫。
罗北带人追来,先时还只是怀疑,后来见前面的马车越行越快,丝毫不理会他们的高呼,他几乎能断定,这其中肯定有诈了。
他心中半喜半忧,喜的是大概很快就能救回陈姑娘,忧的是万一对方狗急跳墙,真做了伤害陈姑娘的事情,那可如何是好。
罗北一面教人回去请求援助,同时自己带人紧紧追赶。
眼看着山道越来越险,罗北的双眉也越皱越紧。
季安问了老李,才知道是老李还嫌车慢,干脆用匕首刺了马臀。马横冲直撞,马车里的人也被颠得狼狈不堪。
陈静云身体不受控制地晃来晃去,头发散乱,也无法认真去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
季安忽然开口:“想让我活着?”
“啊?”陈静云怔了怔,轻轻点头。不过她想,她的想法其实没什么用。反正她什么也做不了。
“行,那就活着。”季安说着,拔出藏在靴筒里的匕首,“嗖”的一声,扔掉匕首鞘,他笑笑,“还需要你的配合。”
低头扫过自己脖颈处忽然多出的锋利的匕首,陈静云忍不住低呼一声:“你,你要做什么?”
锦衣卫的人已经追上来了。
“快束手就擒!”
“快停下,否则就放箭了!”
……
高呼声不断,陈静云此刻也猜到了季安的意图,她轻声道:“你是要拿我做人质吗?我只是一个平民百姓,应该没什么用。”
而且,山道崎岖,又怎么好逃脱?她心里一动,季安让人往福明山跑,是不是没想逃走?
季安没有回答她,只让车夫停了下来。
罗北一直紧跟着马车,见马车停下,待要驱马上前,却见马车里钻出来两个人。罗北一眼就看到了被人用匕首挟持着的陈静云。
虽然她的外貌被刻意修饰过,但是在看到她眼睛的那一瞬,他就认出了她。另外一个人,也不难猜,正是本该已经死去的季安。
罗北心口一紧,高声道:“你放了陈姑娘。”
他不知道季安会不会真的动手,但他不敢冒险。
“让我走。”季安低声道,“备一匹快马,一点干粮,送我离开这儿。”
罗北摇头:“我劝你不要挣扎了,即使你离开这里,又能逃到哪里去?”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季安说着手里的匕首微微动了一动,锋利的刃在阳光下闪过一道寒芒,“快一点,不然我就动手了。”
罗北哪敢大意,连忙道:“好,好,你别冲动。有快马,也有干粮。”他说着示意属下将马匹让出来。同时负于身后的手悄悄做了个动作。
锦衣卫之间素有默契,他这手势是什么意思,旁人也都清楚。
罗北小心与季安周旋:“这里都是良驹,你可以自己挑一匹。不过干粮,我们出门在外,也带不了多少干粮。还得需要准备……”
“没有干粮就算了。”季安随口道,关于干粮,他本来就只是随口一提而已。
然而他忽然意识到不对了。
利箭伴随着破空的声音呼啸而至。他来不及多想,环着陈静云的腰,匆忙往旁边闪避。
山道狭窄,两侧是山崖。他只顾着躲飞来的利箭,却没留意一脚踩空,竟直直坠了下去。
罗北猛地瞪大了眼睛:“陈姑娘!”
他心中满是悔意,山崖陡峭,崖下是寒潭。人就这么跌落下去,哪里还会有活路?他赶紧上前查看,却看到崖壁上有一株树,正斜斜挂着两个人。
原来他们幸运,竟挂在了树上。
罗北眼眶一热,刚念一声“阿弥陀佛”,还没来得及庆幸,就发现那树并不甚粗壮,根本无法承受两个人的重量,晃晃悠悠,随时有断裂的可能。他颤声道:“快,快去拿绳子!”
此时陈静云双眼紧闭,动也不敢动。
到了这个时候,她想到的居然是那年初冬,嘉宜在福明山上遇险,是不是也是这般?
“这树干承受不了两个人的重量。再待一会儿断了,谁都活不了。”季安的声音忽然在头顶响起,“咱们最多只能活一个。你希望我活着,是吗?”
陈静云睁开了眼睛,怔怔地望着他,没有说话。
季安轻轻笑了笑:“我明白了。”
陈静云不解,明白什么?
“你说我对你一点情意也没有,是不对的。”季安松开手,张开双臂,“我还是喜欢叫你婉儿。”
他话音未落,人就飞速向下掉落。
陈静云双目圆睁,脑海一片空白。
……
陈静云被救上来以后,锦衣卫也在附近搜寻,毫无所获。
大约在鬼门关走了一遭,陈静云回去以后就病了一场。
韩嘉宜还在月子里,不好来见她。表哥陆显倒是时常探望。
他大致知道表妹的此番遭际,不胜唏嘘。见表妹的神情,隐约猜出表妹心里存了事。他有意无意开解:“其实你也不必觉得亏欠他。你想啊,他犯过事儿,就算被救上来,也是个死,没必要再搭上你一条命,是吧?再说,要不是他抓走了你,你也不会面临那样的危险。种什么因,结什么果,一切都是定数。你要做的,是好好养身体……”
陈静云点点头,轻声道:“我知道的。”她甚至还冲表哥笑了笑:“我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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