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月在过去的路上,问:“邢嫂,你来找我之前,可有了解到,这次官兵下来的目的是什么?”
“不清楚呢,大家都被吓坏了,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来找你,你现在可是大家的主心骨,没你在大伙儿可都感觉很不安全。当心,慢点,好好护着你的肚子。”
邢秀秀又想走得快,又想顾着李云月的肚子,能够平安无事。
李云月六个月的肚子,已经鼓得很明显了。
她擅长照顾好自己,也坚持不时地走动,故而怀孕六月,她并不觉得有多艰难。
两人很快就走到村长家门口,门口已经聚了不少人。
大家也很快看到邢秀秀和李云月走过来了,不由得交头接耳起来,看到李云月,就仿佛看了希望。
不过今日官兵到来,好像不是为了刁难村民而来的,因为李云月没从大伙儿的脸上,看到被刁难、欺负的愤恨之色。
应该说,他们看起来,还算是很镇定吧。
既然官兵不是来找村民们麻烦的,李云月就觉得,自己此刻没有进入村长家的必要,就在门口和其他村民,了解这次官兵下来的目的。
“我听说是这样的,廖奇伟那狗官,要找人到咱们石河村来建造一栋房子,今天连风水先生都来了。”
“好端端的,他为何要到石河村来建造房子?据说就是给那狗官自己住的。”
“你说,这狗官到石河村来住,咱们老百姓,不得一直遭到压迫、被欺负啊?这可咋办啊?有什么办法能够让那狗官,不要到咱们村子里来?”
“他和咱们石河村,有那么大的过节,咋还准备来这儿住呢?”
起初他们是在回答李云月的问题,渐渐地就变成了讨论了。
廖奇伟打算在石河村建房子,还打算搬过来住?这一点是李云月做梦也没有想到的,他就不怕被村民们斗吗?还是他觉得,村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
哦,对了,在廖奇伟的认知里,石河村的青年壮汉,都不在村中了,剩下的青年壮汉,都是人品有问题的,肯定会站在他那边的。
所以,他有恃无恐,这大概就是他选择石河村的原因。
继而,李云月想到廖奇伟到石河村建造房子的原因,他肯定是听到风声,战争要来了,他必须在山村里,有自己的房子躲避战争。
狡兔三窟呢!
李云月皱眉,连廖奇伟都知道形势严峻了,那么形势就是真的严峻了,他是个贪官,恐怕都不知道战争的恐怖,现在却提前要来建造房子,想必形势已经严峻到,他已经知道恐怖了。
那么,其他的百姓,还有活路?
“云月,想啥呢?要不进去看看?也不知道他们能翻出什么天来。”邢秀秀撞了撞李云月的胳膊,说道。
刚说完,院子里就传来一阵骚动,百姓们忽然安静下来,谁也不敢再说话。
紧接着,就看到有人从村长家出来了,村长也在其列,李云月还看到一个四十岁出头的老头,留着长胡须,故作高深。
想必这个人,就是风水师了,过来看风水的,挑选地方给廖奇伟做房子呢。
还有另外一个中年男子,是廖奇伟身边的手下,李云月先前也见过,就是廖奇伟的一个狗腿子,叫廖福的。
现在风水师要去看地方,看哪儿风水好,适合建造房子。
廖福立即让官兵们在前面开路,廖奇伟不在,他就身份最大,自然得趁机耀武扬威。
官兵出来之后,就气势很足,将村民们拨到一边,再由廖福将风水先生请出去。
村长可以说是被他们给逼着走的。
李云月没有冒出头,而是站在村民中间。
短期内看来,村长是没有什么生命危险的。
廖福他们走之后,围在村长家门口的村民们,纷纷跟在他们身后。
那风水师先是看一家家的房子,要是风水师觉得,谁家房子的风水好,就要拆掉,建造廖奇伟的房子。
故而,每个人都十分紧张,风水师来到自家门前时,他们便浑身紧绷,见风水师摇头,去往下一家,他们就松了口气,然后就到下一家紧张了。
邢秀秀也很紧张,李云月便握了握她的手。
很快,风水师就到邢秀秀家门口了,这里看看、那里看看,看得邢秀秀的手心里都是汗水。
最后,风水师摇了摇头,邢秀秀这才长长松了口气,几乎站立不稳,幸好李云月及时搀扶住她。
但是下一家,就没那么好运了,到下一家时,风水师就站定不走了,说这家的风水极好,就这里最合适。
这家是石家宝的家,他此刻在山洞里,他娘子一听,就差点晕厥过去。
风水师还在说:“他们家这个大门的朝向不对,日后建造新房子,得换个朝向,才是最佳的。”
廖福连连点头,“先生说的,我会记着的。”
石家宝娘子大喊道:“你们不能拆我家房子呀,你们拆了,我们住哪儿啊?”
“你个蠢妇,你这房子拆了,是要建造新房子给知府大人住的,这是你们家祖坟冒烟,才会有这等福气,还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廖福喝道。
石家宝娘子才不屑要这等福气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村长,你给我说句话呀,我们家房子不能就这样被拆了呀。他们可以去没房子的地方看风水嘛,为啥非得在房子中间寻找呢?这让我们一家咋活呀!”
“李夫子,你帮帮我吧,我们家这房子不能拆呀,真的不能拆呀。”石家宝娘子,一个一个地求着,甚至直接往地上跪。
那哭声,是真的撕心裂肺,李云月听了,心头很不好受。
她将妇人从地上搀扶起来,轻轻握着她的手,“我们先看着,等会儿再说。”
村中没青年壮汉,若是惹恼了对方,廖福直接一声令下,让官兵就地拆房子,事情就棘手了。
石家宝娘子怎能不着急?她说:“他们现在就要拆房子了呀!我怎么等会儿?”
李云月拍拍她的手背,松开她的手,走上前去。
她一走出去,大家就注意到她了。
廖福和风水师的目光,也落到她身上。
李云月已经走到他们面前,道:“建造房子是大事,需要找吉日才能动土,否则会招来祸端的,对吧?这位先生?”
她问的是风水师。
风水师点点头,“正是如此。”
李云月道:“那不知拆房子,是否需要寻找吉日呢?其实在我们乡下,是必须寻找吉日,才能拆房子的,否则也会不吉利,不知道夷州城中有没有?”
“拆房子,这个可以找吉日,也可以不找,没有那么多讲究。”风水师道。
“既然是到石河村来,那还是多少尊重一下村中的风俗习惯吧?我们这边拆房子,也得找日子才行。”李云月道。
廖福一听这话,也道:“咱们还是找个黄道吉日,再将房子拆了吧?”
风水师点点头,拿出他的工具书,简单地翻看几下,便说:“明日!明日可拆掉!”
明日!李云月松了口气,至少他们还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做!
但石家宝的娘子,还在哭着求着,不要拆掉她家房子,她并不太懂李云月的用意,若是这些人不打消念头,明日她家房子还是要被拆掉的呀!
廖福他们却不理会她的哭诉。
廖福说道:“明日一早,我们就会过来拆房子,这房子谁家的,等会儿可以将自家东西都搬出来,你们家东西,我们大人都不要!”
话落,便趾高气昂地走了。
等到他们的身影消失之后,村民们不住唏嘘起来。
石家宝的娘子,伏在邢秀秀的肩膀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嘴里喃喃着,请求大家帮忙,否则她一家人,就活不下去了。
李云月走过去,道:“先别哭了,现在他们回去了,咱们还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去想办法。”
听言,石家宝娘子陈氏才恍惚明白过来,为何刚才李云月坚持要说,让风水师算一下,哪天适合拆房子了。
原来是在争取想办法的时间。
陈氏抹了把眼泪,“就一个晚上,咱们还能想出什么法子呀?我家那口子若知道了这件事,怕是会和他们拼命。拆了咱们家的房子,和要了我们的命,又有什么区别呀?”
气氛很是沉重,谁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安慰的话。
这种事情,他们也只能庆幸,风水师没相中他们家的房子,不然现在哭泣的人,就是他们。
李云月回头看了眼石家宝家的房子,木房子,占地面积也不大,大概七十平米而已,当然,再加上院子的话,就百来平米了。
他们家房子,也不算村中最好的,顶多也算是个中上等罢了,可这是他们家两代人奋斗出来的房屋。
起房子,在每户人家,都是大事,不少人家的一半房顶,还是用茅草盖的呢,可以想见,对于村民们来说,建造一套木房,有多么不容易。
可偏偏,廖奇伟这个天煞的,居然下来这样作践百姓。
陈氏见大家都不说话,就知道大伙儿都没办法,她便道:“我得去跟我家那口子说这事儿,我们哪怕拼了命,也不能让房子被那狗官的人给拆了!房子若拆了,我们一家也不活了!”
她从邢秀秀身边起开,便要去山洞里找自家夫君。
“这么着急做什么?我争取了一个晚上的时间,你却现在就放弃?那我刚才争取时间的作用,又是什么呢?”李云月忍不住冷喝。
遇到这种问题,不是应该冷静下来,努力去想办法吗?
为什么要哭泣?哭泣能解决问题?而且还自暴自弃?
她也很烦,她也有很多压力,但哭完之后,不还得抬头继续努力生活?
陈氏顿住脚步,泪眼婆娑地看着她,“你之所以不知道我着急什么,是因为被拆房子的,不是你们家,你当然可以不着急!”
“……”这是要和她比压力?李云月抿了抿唇,“是的,你很着急,也很愤怒,我都知道。但你的着急和愤怒,有什么作用?刚才挺身而出的人是我,不是你!这说明,你着急愤怒根本什么用处也没有,现在这么多人站在这里,想要给你想办法,你却选择放弃,要去拼命?啧,你该让我说什么?”
陈氏被噎住,垂眸不吭声了。
李云月继续道:“还有啊,我们全体村民,都不愿意廖奇伟到我们村里来住,他之前就那样欺负我们,他要是到村子里来住,我们全体村民,都不会有好日子过,这是全村人的事儿,不单单只是某家人的事儿,所以,我们每个人都很着急。”
“但是,办法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想出来的。我们先各自去做事情,冷静一下,晚上再聚聚,说说大家的想法,如何?”
大家面面相觑,最终答应下来。
大伙儿也都还有事情要忙,既然短时间内想不到办法,也只能先去做事情。晚上再说这件事。
邢秀秀拍拍陈氏的肩膀,“你也先去忙吧,要真想不到办法,晚上大伙儿聚在一起,咱们一起想。”
陈氏这才点头。
但下午的时候,即便是在田里,陈氏还是忧心忡忡,总是不经意间停下干活的动作。
同样忧心忡忡的人,还有李云月。
她一边要给孩子上课,一边要等着王六八回来,还要一边想着石家宝家的事情,该怎么办。
一个下午下来,她整个人都很疲惫,回家吃饭时,脸色都是青白的,看得梁氏担忧不已。
“这是怎么了,云月?是不是在为石家宝家的事情忧心?其实吧,那是他们家的事情,咱们身为外人,尽力想办法就是了,想不出来,也没啥。”梁氏宽慰她道。
李云月却只是简单地说:“我知道。”
她忧心的,哪里只是那件事?
现在都天黑了,王六八还没有回来,究竟为什么?
她甚至不敢去想,他是否还回得来。
吃了晚饭之后,她便站起来,“我去村长家看看,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婆婆、志柏,等会儿你们两个先睡,给我留门就好了。”
“你不休息休息再去吗?你看起来很累。”梁氏还是不放心。
“我不累,我还能坚持住。”说着,李云月已经迈步出去。
刚刚出门不久,就看到别家人,也正好往村长家走,之后她又遇上了邢秀秀一起,到村长家时,人差不多都已经来了。
陈氏就坐在椅子上,不停地掉眼泪。
看样子,大伙儿都没想出什么办法。
“要不然,咱们就去隔壁村,请求大伙儿来帮忙,将廖奇伟的人给赶出去吧?”有人提议道。
大家都没立即回应,但李云月看他们的样子,俨然是觉得这个法子可行。
“别村的人,应该不会见死不救的,若廖奇伟当真住到石河村来,附近的村民,也都会遭殃的,他们肯定会帮忙的。”又有人道。
这时候,李云月大步走过去,走到人前,“每次我们村子有事情,都去邻村求救,算下来,我们欠邻村多少人情了?况且,今日这事儿,也没到生死关头,不至于事事依赖别村吧?”
“那你说怎么办吧,这还不是生死关头啊?房子若拆了,石家宝一家就要被逼死了,这不是生死关头是什么?”有人反驳李云月。
“虽然去找邻村的人帮忙,会欠下人情,但他们肯定会理解我们的。”又有人补充。
李云月简直要笑,“因为别人理解,所以,我们就要挥霍别人的理解吗?别人不需要做自己的事情、不需要忙活自己的人生了?上次请求他们帮忙,大伙儿还人情了吗?别一有事,就想依赖别人,成不成?”
上次的事情……还人情?
大伙儿一个看一个,俨然都还没来得及还人情。
也对啊,这次再去找人家帮忙,真的是太欠人情了。
“李夫子这么说,就是有办法咯?”有人问道。
邢秀秀也压低声音问:“云月,你当真想到办法了?你刚才那样说话,可算是将大家得罪到底了。”
李云月耸耸肩,说出这些话,就是得罪他们了?
他们遇到什么事情,都下意识地想要请别人帮忙,这种想法才最可笑呢!请别人帮忙,应该是在无能为力、走投无路的时候,可她现在很确定,大伙儿肯定都没认真想过此事的解决办法。
就直接说要找人帮忙了!
找人帮忙,是可以。但你还人情了吗?你给对方钱了吗?如果都没有,又还有什么脸面,不断地找别人帮忙?
人家帮一次是恩情,不帮,是应该。
陈氏抹着泪,问:“李夫子,你可否想到什么办法了?”
李云月此时内心很疲惫、很暴躁,真想让陈氏别再掉眼泪了,如果掉眼泪有用的话,大家遇到问题,就只顾着去掉眼泪算了!
她从中午一直哭到现在,人家廖奇伟的人,同情她、放过她了吗?
李云月深吸一口气,将内心的咆哮,给压制下去。
对于不是关系非常铁的人,她实在没有生气的必要。
她吐出一口气,说道:“我下午想了一下,觉得我们应该这样做……”
她将自己想出来的办法,娓娓道来,但需要大伙儿配合完成。
听后,陈氏眸子里迸发出明亮的希望之光。
大伙儿也都安静下来,不得不说,这是个非常好的办法。而且,做法也相当简单,为什么他们就是想不到呢?
李云月见集体接受了自己的办法,弯唇笑了笑,“明日早上,廖奇伟的人,不可能就来到石河村的,所以明日一早,你们把相关人员,叫到我家院子里来,我叮嘱一下他们。要早些,因为我还要去书院。”
“好,我让他们早点去,你放心。”陈氏的眼泪,是彻底抹掉了,脸上恨不得绽放出一朵花来。
“好,那没什么事情了,我们就各自回家睡觉吧,明天还要打起精神来。”
说完,李云月转身就离开了,回到家里,她直接回房间睡觉,什么都不愿意去想。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她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异响,她立即起床,下楼一看,果真是陈氏和村长,将人带来听她叮嘱了。
……
还没到中午时间,邢秀秀便跑到书院来找李云月,说是廖福带着人来了,今日也带来了那个风水师,还有一众官兵,已经直接去往石家宝家,准备拆房子了。
李云月点头之后,让孩子们继续待在学堂里,她则和邢秀秀去了石家宝家,到附近的时候,就看到了不少官兵镇守在房子周围。
石村长以及其他村民,也都赶来了。
官兵手里并不拿着剑,而是拿着各种工具,正在听廖福的吩咐,准备拆房子。
“官爷?”李云月的声音传过去,打断了廖福的吩咐。
“官爷,你们今日准时来拆房子啦?这可真是好呀,知府大人能够到咱们石河村来住,可见我们石河村是个绝佳的风水宝地呀。”李云月笑着说道。
昨日李云月也没对廖福他们冷言冷语的,故而廖福也没察觉今日的李云月和昨日有什么区别。
不过,听她说这么好听的话,倒是心里舒坦,故而廖福对李云月,态度也还算平和。
“那是的,毕竟是咱们知府大人住的地方,怎能不算风水宝地?”廖福道。
李云月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些,“官爷所言甚是,今日这位风水先生,也来了呀?先生不再次看看这房子的风水如何吗?还是已经非常确定,这房子就是绝佳的位子?”
“李云月,你这是何意?昨日这位王先生已经看过,这儿就是最好的地方!”廖福道。
“哦,我没有其他的意思,我也不敢有其他的意思。可这房子不是给知府大人住的么?所以,我想着谨慎些总是好的。兴许昨日王先生看错了呢?今日再看看,总是好的,万无一失才好,官爷您认为呢?”李云月态度良善,一副为廖奇伟真心考虑的模样。
廖福看看她,又看看那王先生,道:“王先生,可否再看一看着风水?”
王先生抚了抚胡须,正要说自己看过的,无需再看。
然,他还没说出口,人群中就……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