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们的言行举止,让廖奇伟感到十分愤怒。
且村长的话说完之后,大伙儿继续跟着附和:“我们黄泉路上,也团结一致,互相帮助!”
“最好是拉着这狗官,和我们一起上黄泉路!”
“拉着狗官和我们上黄泉路!”大伙儿挥动着手中锄头或者镰刀,连喊此话好几声。
廖奇伟气得脸色铁青,他朝旁边使个眼色,官兵们齐齐拔出手中长剑,杀气凛然。
村民们忽地停下嘴里的呼喊。
廖奇伟道:“本官看你们都是活得不耐烦了,好,本官今日便让你们见见棺材、掉掉眼泪!”
说罢,他转头看向身旁的石坤等人,喝令:“你们几个,过去将他们家的房子,给本官烧了!”
烧……烧了?
“知府大人,如、如果烧了的话,草民日后住什么地方?”
“哼,你这人也是愚蠢,你跟了知府大人,知府大人还能少你住的地方不成?”有官兵应道。
“是、是啊,是草民多虑了。”石坤应道,这种时候,还是先保命要紧吧。
有官兵立即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火折子,弄出火之后,便递给石坤等人,“现在,你们就去烧了那些房子,谁烧得多,之后得到的奖励就越多。”
听到说还有奖励,石坤他们就变得更加兴奋起来,先前还十分胆怯的他们,这会儿却仿佛看到了金银珠宝一样兴奋。
“石坤,你们胆敢烧了我们的房子,我们和你们势不两立!”
“劝你们臣服廖知府,你们却不听,我们早已经势不两立了,聪明的现在站出来,求求廖知府,万一廖知府大发善心,你们还能有一条命可活。”
“我呸!”
“谁要是敢碰老子的房子,老子就跟谁拼命!”
“老子也是!谁敢碰一个试试!”
大伙儿挥动着手中的各种工具,恨不得杀死廖奇伟一时像一时。
但毫无章法的他们,完全不是训练有素的官兵的对手,主要是今天来的官兵不是十几个,而是五十多个。
在这五十多个官兵面前,村民们即使手中拿着锄头镰刀等,也还是像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哪个村民最先往前冲,就最先被制衡住,三两柄长剑,就直接搁在对方的脖子上。
短短时间内,官兵们已经制服六个人,其他村民便不敢妄动了。
石坤等人拿着火折子,步步逼近,要烧掉他们的房子,他们却也只能步步后退,一直被逼退入村中,而官兵们,则步步进入村内,迅速占领他们的土地。
很多人家院子里,会堆放着柴禾,或者堆放生火的木叶,且多数房子要么是用竹篾围起来的,就是木板围起来的,鲜少有筑墙的,石坤他们将火折子往木叶堆中一扔,火势就迅速蔓延起来。
没去书院的孩子们见状,终于再也忍不住,“哇”地哭了出来,大人一边捂住孩子们的眼睛,一边跟着掉眼泪。
不久前,他们还以为能够凭借自身力量,与廖奇伟抗衡,现如今他们才知道自己有多弱小。
有村民愤怒至极,仍旧扛着锄头,就往廖奇伟冲去,结果没跑出几步,就被对方打倒在地上。
他们团结的心,已经被瓦解了,且村长已经被捉住了,他们再也无法团结一致地对外,现在他们能够坚持的,就是不向廖奇伟跪地求饶。
反观石坤他们,在纵火烧第一套房子之后,他们就像是要跟廖奇伟邀功似的,非常殷勤地准备去烧第二套房子。
房子烧到谁家的,谁就撕心裂肺地喊着骂着,却被官兵的长剑给威胁住,不敢再骂了,只能哭。
火势冲天之际,廖奇伟哈哈大笑起来,火光映照着每个人的脸,将开怀的人逗得更加开怀,将悲伤的人弄得更加悲伤。
“这就是背叛廖知府的下场,大伙儿看到了没有?”
现下村民们,都处在极度的愤怒和悲伤中,听到这样的话,更是恨不得将廖奇伟给杀之而后快。
房子燃烧的噼里啪啦声,夹杂着村民们悲恸的哭声,形成无比惨烈的场景。
村长最是心痛如绞,已经站不住了,双腿发软,最后面对着燃烧着的房屋,给跪了下来……
悲恸到一定程度,却是哭不出来了,只见他的嘴唇不断地抖动着。
这会儿,谁也不会再天真地去奢望,能够有人忽然出现,拯救他们。
如果真的有人能来拯救他们,怕是早就出现了吧?
廖奇伟吐出一口气,这些刁民竟然敢跟他作对,现在都落到他手中了吧?哈哈哈!
他正得意着,却见一个黑影,忽然窜了过来,他内心骇然,蓦地想到安七墨,便立即往后退。
因为太过着急,竟往后跌在地上。
既然他都发现安七墨来了,他的人自然也发现了,及时将长剑刺过来,阻止安七墨擒住廖奇伟的动作。
“安七墨来了!”村民们中,不知道喊了这一声。
早已经放弃希望的村民们,立即去搜寻安七墨的身影,待看到他正在和那些官兵们搏斗时,一个个都重新充满了斗志。
这次廖奇伟带来的人,不仅比前面两次多,也比前面两次厉害。
安七墨独自对付二十人左右,就差不多要耗尽全部功夫了,而现在却有五十多人对付他!
廖奇伟被人从地上搀扶起来,竟躲进轿子里去,让轿夫立即将他抬远一点。安七墨的功夫,他可是见识过,也听说过,自然要躲远点。
那五十多位官兵,留下十个人左右,看住村民,不许她们轻举妄动。剩下的四十人,齐齐上前来对付安七墨。
这是个高手,他们都有所察觉,故而变得更加警觉,态度也更加严肃。
安七墨是得到消息比较晚的,鸡棚距离这边至少有一公里的时间,普通人行走也要一刻钟,况且有人去跑过去喊他,他才跑过来的,中间更是耗费看了一番功夫。
没想到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境况!廖奇伟真是丧心病狂,竟然连百姓们的房子都烧!
是村中的春林去喊他的,在回来的路上,他让春林帮他跑书院一趟,让李云月务必注意安全。
然后又让春林告知李云月,去桂花村求助。
他猜想着,廖奇伟这次前来,带的人肯定很多,而且实力肯定会在前面两次之上,只能向邻村求助了。
现下看来,他在路上时候的猜测,是正确的,廖奇伟这次果然来势汹汹!
李云月之所以来得慢,是因为,她在得知消息之后,先得将孩子们安置好,不能贸贸然就跑来。
而后春林就来了,她让何越松看着孩子之后,便和春林去桂花村。
桂花村有王六八,平时和他们家走得最近,他们到桂花村之后,便直接去找王六八。
王六八跟着她喂猪之后,取得了成功,虽然年轻,但在村中算是有话语权的人,且他先前还帮着大伙儿运送蔬菜,更得大伙儿的喜爱。
李云月的喂猪计划,也惠及桂花村不少人。
在王六八的帮助下,他们很快将来意说清楚,且有不少人回家拿锄头镰刀啥的,立即跟着李云月走!
大概有百来个人左右,且都是身强体壮的男子,女人们则在家里护着孩子。
李云月走在最前头,听着身后浩浩荡荡的脚步声,一股温暖的感觉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在权势面前,绝大多数人都是站着的,他们都知道唇亡齿寒这个道理,他们都愿意帮助邻村……
太难能可贵。
而此时,石河村靠近村口处,安七墨还在和那些官兵们做殊死搏斗,他们将他团团困在中间,而安七墨手中只有一根木棒!
很多次,别人的长剑划过他的木棒,留下清晰可见的痕迹,但都没有削弱他的斗志。
虽然一众官兵们的态度很严肃,但大家都不怕安七墨,因为安七墨只有一人,决计不是他们的对手。
他们虽然不能在短时间内,将安七墨拿下,但就这样将他的力气给耗尽,也未尝不是个办法。
在短暂的对峙之后,众人再次围攻上来,安七墨扬起手中木棒,用力顶住前方之人的胸膛,猛地将对方推开。
之后又将木棒往后耸去,重重地砸在身后之人的下巴处,那人倒退几步,就捂住自己的下巴,疼得跳起来,手中的长剑都顾不上了。
安七墨重重将木棒顶在地上,以此为支撑点,身子横起,修长的双腿不断飞扬,从这个人的胸口踩到那个人的胸口。
速度很快、力度很猛,对方都还来不及出剑,就已经被踹倒在地。
可是最前面的一拨人倒下,又有新的一拨人冲上前来,刚刚用过的招式,他短时间内是不能再用了,对方已经有所防范。
长剑扬起,刚才的争斗还没结束,新的一波打斗已经开始,安七墨就在这些冰冷的剑刃之中,来回游走。
被烧了的房子,还在燃烧。
被官兵制住的村民们,还在哭泣。
目前还能有小范围自由的村民们,则忧心忡忡地看着安七墨和官兵们相斗。
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什么时候他们才能获胜?
一切的问题,好似都没有答案。
可是答案,又好像很明显,安七墨的体力,怕是支撑不了太久吧?毕竟官兵那么多人……
这个答案,让他们感到无助,不愿意相信,便只有提心吊胆地关注着安七墨。
终于,在人群之外,他们看到另外一拨人来了,手里拿着的工具,和他们手中的一样。
是石河村的人!
都是年轻力壮的男子!
村民们的眼睛里,在顷刻间迸发出希望的光芒。
于是,有小范围自由的村民,捡起刚刚被呵斥放下的工具,就朝官兵们捅去!
现场在瞬间乱成一团,桂花村的人到达之后,也快速地加入战斗。
刀剑从不长眼,大家虽然都无心杀人,可不经意间还是有人受伤流血。
躲在轿子里的廖奇伟,被眼前的场景给吓到了,又让轿夫将他抬到十步开外去,防止上次被砸垃圾的事情,再次发生。
双方人手胶着,僵持不下,尽管到了这一刻,大家都还是不敢杀人,杀人就是和整个大齐律法对抗。
大概过了一刻钟的样子,一幢房子几乎被烧完了,现下石坤他们,也不敢再去烧第二套房子了。
他们试图跑到廖奇伟那边去,却被村民们给拦住,将他们都捉起来,不许走。
现下廖奇伟都自身难保了,自然无暇顾及石坤他们,更何况,他本也没想过要真的照顾他们,只当他们是愚蠢的村民罢了。
那些官兵们,见廖奇伟都让人将骄子抬远了,他们的斗志也渐渐被削弱了,而此时村民们的斗志,却还在大大地增长,这就导致官兵们,在节节后退!
廖奇伟彻底慌了,完完全全没料到,自己今日还要这般窝囊地回去,他立即大声道:“快抬轿子,快、快走!”
村民们则扛着锄头,要追上去,地上有血,不知道是谁的,他们就踩着这些血追上去。
却在几个瞬间之后,大家猝然停下脚步,怔怔地看着前方。
这个画面于李云月来说,便像是众人都被法术给定住了似的。
除了村民们都顿住脚步之外,廖奇伟的人也都纷纷停下,连他自个儿的轿子,都停下了,没再往前挪动一步。
站在最后边的村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个个心中都很是惴惴不安,想要踮起脚尖往前看,却只看得到黑逡逡的人头。
前方的安静,叫人心惊,李云月也不例外。
安七墨也在前头,李云月想问怎么回事,也没办法问。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前方的人开始一个一个地跪下,很快李云月前面的那波人也都跪下了,她这才看到前方什么情况!
只见前方走来两列官兵,左边官兵手中拿着肃静的牌匾,右边官兵手中拿着威武的牌匾。
在他们身后就是一辆马车,马车旁边有人骑马随行,骑在马背上的人,并非别人,正是杨成峰!
身为知县,他只能骑马,可见坐在马车里的,肯定是某位官位很大的官员,并且廖知府都已经跪下了,其他百姓不得不跪下。
大家不是非得斗官不可,而是得斗廖奇伟这样的官员。
比如杨成峰这样的县太爷,大家都是爱戴的。
李云月虽然不想下跪,但现在形势所逼,她也只能蹲下来,低头,看起来就像是在下跪一样,她身后的村民们,也都齐刷刷地跪下了。
杨成峰从马背上下来,上前弯腰,对着马车内的人员,道:“宋大人,就是这儿了,廖知府也在此处。”
杨成峰口中称呼的这位宋大人,现任巡抚一职,朝廷从二品官员,名为宋子盛,年有四十又三。
车夫掀开帘子,身穿官服的宋子盛从马车里步出,外边的人跪了一地,谁也没敢抬头去打量这位巡抚大人。
杨成峰伸手将他从马车上搀扶下来,步行到廖知府面前。
“廖知府,现下是怎么回事?怎么有村民的房子,被烧了啊?还有刺鼻的血腥味儿?嗯?”
宋子盛声音低沉,自有一番威严。
廖奇伟双手贴在地面上,双膝也跪在地上,“巡抚大人,下官……下官……管制不了他们啊,他们都……都反了,下官带着人手下来管制他们,他们就联合起来,对付下官啊!”
“下官为整个夷州城,奔波劳苦这许多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请巡抚大人为下官做主啊!”
廖奇伟哀哀地嚎着,仿佛他是最委屈之人!
“竟有此事?”宋子盛眉头拧起。
旁边随行的杨成峰道:“宋大人,不妨先听听其他村民,如何说此事吧?兴许他们会有不一样的说法,不能仅听一家之言啊。”
宋子盛稍作思考,“杨大人所言甚是。现在可有哪位人家,愿意站出来,与本官说说此事,究竟是什么情况?”
杨成峰本想让李云月说的,可眼观近处,不见李云月的身影,便只好作罢。若他直接指出让李云月说,只怕会让宋子盛以为,他和李云月等人有所勾结。
可惜李云月跪在了远处,为了大局着想,他也只能静观其变。
“谁能将此事说出来的,便直起身来,让宋大人看到你。”杨成峰道。
“杨县令,你这是何意?难道你不信我口中所言吗?”廖奇伟呵斥道。
杨成峰反驳:“廖大人有所误会,下官只是希望能够多多了解,今日此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便想听听村民们的说法,若是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只怕他们心中会不服气啊!”
廖奇伟被噎住,只能继续哀求宋子盛一定要相信他,还说了诸多他对朝廷忠心耿耿、对百姓爱戴有加的言语。
就在这时,安七墨直起身来,“禀告大人,草民愿意将此事,说与您听。”
宋子盛的目光,扫向安七墨,总觉得这名男子很是眼熟,仿似在何处见过,但有想不起来了。
从二品巡抚,是可上朝的,曾经宋子盛便在平阳城内,见过安七墨,现在距离当年,已经过去三年。
且安七墨故意敛去身上气势,脸上再弄些脏污,这宋子盛便无法将他与曾经的驸马爷挂钩了。
“你且把此事说来与本官听听,究竟这是怎么一回事!那房子又是谁烧的?简直岂有此理!”
廖奇伟的身体,已经在瑟瑟发抖,不过他还有一计划,现下无需慌忙。
安七墨开口道:“宋大人一路走来,乘坐的是马车,便也知道石河村通往夷州城的马路挖通了。当日挖马路一事,我等百姓都是与杨大人请求过的,岂料挖好之时,廖大人竟从中作梗,意欲破坏。”
“我等百姓很是不服气,便要与廖知府争论,然而廖知府却不顾百姓死活,屡次派人前来伤害我们百姓。”
安七墨将这几次廖奇伟下来对付百姓的种种行为,都给说了出来。
石村长便接话,将廖奇伟命令石坤等人,烧房子的事儿,也给说了出来。
石坤等人,便开始求饶,嘴里呼号着,听起来真是万分悲切,不过现在村中已然无人可怜他们。
真真是大快人心啊,杨成峰竟请了巡抚大人下来,给他们主持公道。
宋子盛听完之后,很是震怒!
“廖大人,你管辖着整个夷州城,结果却不顾百姓死活,屡次带着官兵对付他们,此事你作何解释!?”
“宋大人,下官是被冤枉的啊,这些村民不知为何十分憎恨下官,就说出这些不利于下官的言辞来诋毁下官,下官真的没做任何伤害他们的事儿啊!”廖奇伟嚎叫道。
李云月听之,忍不住暗暗冷笑,这个廖奇伟可真是恶心至极,居然能够睁眼说瞎话,一般人都没有他这个段数。
也难怪他能够稳坐知府一位这么久,据李云月所了解,大齐调任年限很长,若是一般官员,没有什么问题,基本不会被调任。
若是官官相护,一个地方很轻易就会被贪官污吏制霸,当地的百姓只能将苦楚往肚子里咽,什么事儿也做不了。
这就是朝廷的弊端,当今圣上也真是够昏庸的。
嗯,虽然圣上是原主的父亲,但李云月还是忍不住嫌弃。
“他们如何冤枉你了?廖大人,你不妨说出个所以然来,本官才好定夺。”宋子盛面无表情。
不知道为什么,听着他这句话,李云月感觉有点不舒服,她想要看看送宋子盛的具体表情,奈何距离太远,根本看不清楚。
就算距离很近,她若盯着宋子盛看,也会被呵斥的。
“石河村中,有一名悍妇,名为李云月,她在村中私自设立学堂,撺掇村民们造反,不要继续给官府上税,说官府都是吃百姓血汗的。”
“下官气不过,就来找她李云月,奈何他们人多势众,屡次将下官的人给打成重伤,宋大人您瞧,他们手中可都是拿着锄头、镰刀等锋利利器的。”
“至于纵火烧房一事,下官更是被冤枉的,他们想要将下官吓唬住,就自个儿烧了房子,还说要去别处,告下官烧了她们的房子,这就是他们自个儿烧房子的目的,就是为了嫁祸给下官!”
以上皆为廖奇伟,对自身的辩护。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