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8 苦心孤诣毒计层出, 棋差一招满盘皆输
归霁因雪胎而死,着实在皇帝意料之外。得知叶悠和叶懋是中毒后,皇帝谁都没惊动,立刻就把两人跟前伺候的宫人、奶妈子、内侍全给扣下了。不论是林家送进来的, 还是内库里挑选的, 无一例外, 都叫压进了暴室。
但他没想过, 幕后的操控者竟然连雪生都不愿放过,岂非是要叫慕容氏绝嗣?!
雪生像是被归霁的死给吓着了,连着三两天都睡不安稳, 总是做噩梦。黛玉忙着照料自己一双儿女,等两人略好些, 才有工夫来瞧他。却见雪生屏退了众人, 一人躲在被子里, 无声地流泪。
他也不过是个孩子,父母不在跟前, 打王府跟进来的姑姑还因他而死。哪怕平日里再镇定老成, 这会子也不免害怕。
黛玉见他这模样心疼, 上前拉开被子,摸了摸他的脑袋, 果然一头一脸的汗。她愈发舍不得了, 跟他小时候似的把他抱在怀里:“别怕。婶子在这里, 你皇帝叔叔已经命人去查了,一定揪出幕后黑手,好让他们给归霁偿命。”
“姑姑……姑姑原不应当死……原是我害了她……”雪生伤痛不能自抑,颠来倒去都是这句话。
等黛玉看到底下人的证词,这才隐隐明白, 雪生说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出了这么大的事,皇帝下定决心要整改内帑。特意命锦衣卫指挥使彻查这件事,不求遮丑,务必要他查得一清二楚。这是锦衣卫的看家本事,哪怕江湖上的死士都有受不住吐口的,何况是宫闱里的宫人。
指挥使陈也俊奉命回禀,一五一十说得极清楚:“幕后主使对着毒很有信心,想来只自忖此毒年头悠久,又久无人知,部署得并不算精细。毒是打尚食局流出来的,尚食局有个司膳,叫蔡绯云。皇后娘娘跟前的兰柳是她的弟子,跟着学习过一段时间。另有个司膳叫吴馥儿,后娘娘做主给改了名,如今叫吴新萼。这个吴新萼早年家败,逃难至兰陵,经南宫氏排行十六的一位小姐救下,后不知怎么,又辗转进了宫。她已张口了,说毒是惠太妃娘家侄女张氏跟前的丫头给的。那丫头当日只说是吃了叫人体虚的药,没说是毒。吴新萼在那丫头手里瞧见了南宫十六的信,就应下了。知道兰柳每过一阵子就要往尚食局去学新菜,就把药下在了蔡绯云给两位小主子做的红糖葛根粉里……”
因黛玉素来羸弱,故皇帝怕叶悠和叶懋也有不足之症,便也命人制了葛根粉,每日送过去好叫他们吃。因两个孩子都有了,雪生如今在宫里住着,也不好短了他的,便命人一齐送着。没料到就是这么一碗特意嘱咐的葛根粉,险些害了三个孩子的性命。
皇帝眉眼冷凝,显然已经怒极了。人真正到了这时候,反倒不会大喊大叫地发泄,反倒冷静下来。
他转动着指间的翠玉扳指,转了两圈又拿下来,重重放置到炕桌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张氏一人办不成这事。哪怕要和南宫十六勾连,也该有个更有分量的人。”皇帝道:“即刻将张氏众人收入昭狱,朕要知道他们究竟在谋划些什么!惠太妃禁足,张氏压入暴室,伤情不论,别叫她死了,务必让她把话吐干净。”
黛玉忽起身道:“我要亲自去见张抚弦。”
皇帝却拦她:“暴室脏乱闷热,等人审问完了再把供词送上来岂不更好?”
“有些话我要亲自问她。”黛玉是何等七窍玲珑心,其实心里已经隐隐有所揣测,但想要自己找到答案。
皇帝究竟还是答应了,但他不放心,亲自陪着黛玉走了一趟。暴室位处掖庭,多关押犯事的宫人和后妃。无论在外头多尊贵,到底这里,也得跟着一起做活。如杵米、织布之类的,都算是简单轻省的差事。
张抚弦被单独关押在一间牢房里,为使她快速张嘴,已经被锦衣卫动了刑。她娇滴滴的一个姑娘,哪受得了这些。甚至不必上鞭子也不必见血,拶指之刑一上,整个人就抖若筛糠,痛得不成了。
周来运一直在旁守着,盯着人写口供。见黛玉和皇帝进来,忙起身回话:“将才动了刑,这会子晕过去了。”
皇帝没半分恻隐之心,显得极其冷漠:“泼醒她。”
一盆冷水迎面浇下去,张抚弦果然很快醒过来。她动了动红肿的手指,忍不住呜咽着哭出声来。头仍旧低着,抵着地面,不敢抬头看那些凶神恶煞的锦衣卫。
周来运上前,朝着她的手臂踢了一脚:“抬头。”
张抚弦仍旧是刚才的动作,不住地摇头,哭得几乎语不成调:“不是我……我真的……真的没有下毒……庆章郡主说那药没有毒……吃了只会昏昏沉沉地像是感染风寒……我没想过让他们死……我怎么敢……谨庄王世子那里的毒我更不知道……不是我叫人下的……”
她真的怕极了,捧着自己的手哭得声泪俱下。她虽胆大,却真的没想过要让荣贤公主和大皇子因此丧命。她说的都是真话,为什么没人愿意相信?
庆章郡主?
皇帝没料到这里头还有她的事,偏头看向陈也俊,陈也俊道:“回皇上话,微臣已经把人扣下了。但皇上和娘娘没发话,微臣不敢擅动。”
庆章郡主和张抚弦可不一样,她是正根正枝姓慕容的玉叶金枝。上头有个地位超然的敬端大长公主护着,没下定论之前,谁都不敢动她分毫。
“留着性命,准允用刑。”皇帝很想给她脸面,但该给的都给了,她不愿意珍惜。到了这时候,就是错杀也不能放纵。
张抚弦先是听到了皇帝的声音,猛地抬起头。脸也像是叫人掌掴过了,又红又肿,唇角隐隐渗出血迹。好好一个花容玉貌的姑娘,就这么给毁了。
“皇上!”张抚弦踉跄着站起来,跌跌撞撞地朝皇帝所在的方向跑过去。但没跑两步就叫人打在腿上,重重跌了下去。张抚弦又是后悔又是痛恨,抬头只见黛玉被皇帝牢牢护在身后,哪怕身处暴室,依然显得出世无尘。
张抚弦悲从中来,哽咽道:“我真的没有下毒。皇后娘娘,您就信我这一回,我真的没有。我只是想叫他们病着,想让娘娘的心思都搁在孩子身上,别插手宫务。姑爸也是,她也只是想要内宫的权柄,从没想过要人性命。求皇上和皇后明察。”
黛玉就立在几步之外,低头看她。她这模样其实很可怜。但出乎意料的,黛玉竟无半分怜惜,反而觉得她越发面目可憎。
“公主和皇子何辜,仅仅因为是我的儿子,就要被你们时时刻刻算计着。你不想让他们死,却想让他们缠绵病榻。苦药汁子我吃了多少年,没人比我更知道滋味。你这样的毒辣心肠,就是这会子死了,也不足让我解恨!”
相比于张抚弦,审问庆章郡主要简单得多。她是平静的,但在平静死寂中却透出疯狂。
她问皇帝:“皇上可知我为何要给孩子取名叫错麽?”
皇帝不理她,她便自顾自笑起来,显得极癫狂:“我要他知道,他不是被期待的,他是满怀恨意出生的!我要告诉他,我和他的父亲原本就是一个错误!林氏一道赐婚的旨意,就此毁了我终生。把我嫁给眠花宿柳的裘良,你们可能探问过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我告诉你们!”
她猛地拉开袖子,玉白手臂上全是牙咬出的伤痕,有的已经是陈年旧伤,有的却还是新伤。
“裘良爱打人,吃醉了酒就打我!他出去胡闹厮混,染了病死了,他老子娘倒反过头来说我不是。裘家没一个好东西,儿子死了没多久,做爹的就疯了,趁着夜进了我的房……”
她满眼怨毒地看向黛玉:“我身在地狱,凭什么你能活在仙境过好日子?雪胎是我带进宫的,南宫十六也是我寻来的。吴新萼早年为南宫十六所救,原主开口,她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张抚弦那点胆子,就下点患病的小药,也配痴心妄想?她只是我在明面上找的替罪羊,另外还有个慕容远桢,你们像是管他叫雪生?也是胆小如鼠之辈,药送到他手里,他却不敢对那两个孽种下手,反倒叫身边的姑姑把药吃了,真是扶不上墙的阿斗,这辈子都难有出息!”
“劳你费心了。”黛玉很难说明白此时此刻是什么心情。没料到庆章郡主竟有如此歹毒的心肠,真可谓机关算尽。若非陆宜生看出叶悠和叶懋是中毒,只怕真叫她避躲过去也不一定。可惜棋差一招,终究还是输了。
“可惜你苦心孤诣,终究未能如愿。想来你还不知道,我的两个孩子好好的,都活下来了。”黛玉声音极淡:“至于你……念在敬端大长公主为国为民,暂赏你全尸。就以‘雪胎’赐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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