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2020.12.19
叶藏到东京时堪称声势浩大。
文治英子来了,嫁到神奈川的三姐美子来了,甚至连他常年在议院上下奔走、不见踪影的父亲也来了。
还有些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亲戚,摆出张凄哀的脸说吉祥话,什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贵公子福泽深厚”之类的。
父亲伸出手,在他脑袋上囫囵摸了一圈道:“没事就好。”
他似乎要赶赴重要会议,说了那句话便匆匆离开了,倒是文治他们留下来,那些亲戚呼啦啦跟津岛议员一同离开了。
且别说是文治,英子都红了眼圈,已经是成年人的长兄将叶藏揽在怀里,哭得稀里哗啦的,满口都是“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叶藏轻声道:“不去参加会议没关系吗?”文治是冉冉上升的政坛新星,英子也是备受信重的智囊,论理来说,这两人都要跟着走。
英子说:“笨蛋,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怎么能让你一个人留在这!”
*
叶藏是青森轰炸的幸存者。
准确说他跟与谢野晶子都是。
青森轰炸来得不明不白,大半个县都被夷为平地,却未检测到炸弹的痕迹,政府用上十八般手段,得出毛骨悚然的结论——瞬间湮灭一城市的力量,出自异能力者。
更恐怖的是,这异能力者还未找到。
如此大的丑闻,政府自然要遮掩,原因有二,一是显得他们不那么无能,除此之外还要防止民众恐慌。
津轻地区不算爆炸中心,除了叶藏晶子还有别的幸存者,即便如此,他二人也显得格外突出。
他俩毫发无损。
几乎是在得到消息的瞬间,文治他们都疯了似的往津轻老家打电话,当然没接通,津岛家上百年的历史都化为焦土,好在津岛先生深知狡兔三窟的道理,家产大头半数运至东京,此外他还给部分产品买了高额保险。
总的说来,损失不算太多。
想到家里的老妻幼子,他还感叹了句:“修治那孩子。可惜了。”
讽刺的是,他都没想起6月19是叶藏的生日。
文治与英子是最悲伤的,长兄如父、长姊如母,叶藏因对家中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地讨好,战战兢兢地活着,没太感觉二人的与众不同,可他俩是真的喜欢叶藏。还有其他兄弟姐妹,对安静而美丽的幼弟都怀揣着好感与善意。
事情发生后文治疯了似的给搜救队打电话,希望他们去津岛家的遗址看看。
搜救队的人在确定没有异能力残留后,小心翼翼进入津轻,传回的照片让文治他们痛彻心扉。
人像是化石一般,残留的焦迹印在石壁上,简单说来,留下全尸都是奢望。
到这,英子跟文治都死心了,美子听说这消息后直接痛哭出声。
文治看似冷静道:“不,不能放弃,如果修治出去了呢?”
他说着眼眶红了:“他考上了东大的国文系,考上的年纪比我还小……”
6月19日,是喜讯日、诞生日、忌日。
无论如何,这结局也太悲惨了些。
当日晚九点,搜救队还在不眠不休地搜查着,津轻北部不用管了,就像是被岩浆吞没的庞贝,方圆几百里都无活物。
南部还好点儿,有失去意识重度烧伤生命垂危之人,能救回来一个是一个,远在东京的政客也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在一群衣衫褴褛的黑炭中,找上门的两个孩子格外明显,他们的衣服跟受灾人群相似,破破烂烂的,脸上也全是黑灰,可精神还是好的,甚至能走路。
前头的孩子道:“劳驾,我想给东京的家人打通电话。”
*
文治是在晚上九点四十九分接到叶藏电话的。
“喂。”他精神不好,语调流露出深深的疲惫与焦虑,“这里是津岛文治。”
“文治哥。”听筒另一头传来怯怯的声音,很害怕似的,天知道他的害怕究竟出于对天灾的恐惧,是死里逃生的后遗症,还是单纯恐惧打电话。
文治的双眼一线一线地睁大了。
“是修治吗?!”他爆发出难以言喻的热情,将家中妻子吓了一跳。
文治很早就结婚了,政治联姻,妻子是未曾见过的华族小姐。
“是的。”照旧是叶藏的声音。
“我……”他迟疑了一瞬间,似不知道如何表述语言。
“我还活着。”
……
叶藏跟晶子一直知道自己是津轻中部唯二的幸存者,换句话说他俩距离爆炸源相当近,爆炸后他要先安抚晶子的情绪,饶是叶藏,想到津岛家不在了,都会产生淡淡的惶恐与悲伤,那晶子更不用说,她几乎要崩溃了。
这种崩溃是双层的,幸福家庭毁于一旦的巨大痛苦,与熟悉城市化作焦土的惶恐。
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外国投下核/弹/了吗?
为什么我还活着?
跟想通一切的叶藏不同,晶子还什么都不知道,他甚至能猜到晶子还活着的原因。
‘毫无疑问,青森轰炸是异能力者的手笔。’他表现出了跟太宰治极为相似的冷酷,无论是在怎样危机的环境中都能进行冷峻而清晰的思考。
‘而我的异能力,是抵消其他人的异能吗?晶子能够毫发无损也是出于这缘故,与我接触的人(或许还有物),同样会被赋予抵消异能的力量。’
‘这种异能力看似无用,可在这等灾难面前……’
想到这叶藏要苦笑了。
‘真是作弊的能力啊。’
‘眼下最关键是……’
“晶子。”按照叶藏平日里的性格,实在不该做警醒人的那个,可当时,这津轻可能就他们是活着的,这就像是常被提到的命题“地球上最后的两个人”,若是他不说话,晶子便愣在那。
“晶子。”
与谢野晶眼中终于焕发出光彩。
“……”她动了动嘴皮子,却没能成功出声。
她以为自己还能说话,实际上连面皮都僵住了。
叶藏瑟缩了一下,还是握住了晶子的手。
“我们都还活着。”
‘其实我希望自己能死去。’
“我们都还活着,晶子。”
“……修治。”
晶子终于成功出声了,可她的表情还是僵硬的,她实在做不出生动的仿佛活人一般的表情:“我要回家看看。”
“好。”
两人的方向感都很强,在爆炸的冲击下,别说是防震的木质楼房,哪怕是学校的七层高楼都化作焦土,岩石碾碎成细小的颗粒,又在空气中分解,好在地皮被刮得不多,他们正处于浅坑的位置,越往北走,地面凹陷的幅度越来越大。
晶子突然问:“家在哪个方向。”
叶藏说:“东走八百米,右拐。”
他说得是实话,却在此时表现出惊人的冷漠与理智。
这与他一贯的性格不大符合,可以说他在此时说出的话、清晰的头脑都是依靠身体本能,也就是依靠他身上“太宰治”的一面。
他们凭着叶藏的感官到了晶子家的位置,骏河屋后的二层小楼。
当然什么都没有。
那时晶子连哭都哭不出来。
她终于提出了第二个问题:“我们为什么好好的?”
她说这话时没有控诉的意思,可叶藏面对他早就猜到的、会出现的问题,依旧像是被重拳袭面,人摇摇欲坠,差点站不住了。
在他听来这绝不是普通的疑问,而是控诉。
我们为什么好好的,我为什么没有死,你为什么没有死。
在他心中这句话能被解读出多种含义,没有一种是利好的。
很奇怪的是,战争没有在叶藏的心中留下太深刻的痕迹,而这来自好友的质问却让他胆怯了,他就是这样的人。
这回实在没法编造假话,于是叶藏说:“这并非是核/战/争,我猜是欧美方的异能力者……”他沉默了一会儿道,“是异能力冲击。”
晶子重复道:“异能力冲击。”
“是的。”
叶藏又说:“而我们,或许有谁觉醒了相反的异能力,抵御了对方的攻击。”
那究竟是谁呢?
晶子没吭声。
大约三十秒后,她一声不吭地躺下来,在地上打滚,又对叶藏说:“你也快点,咱们得染些痕迹。”
叶藏:“哎?”
晶子用她惯常的,老气横秋的口吻道:“无论是谁有异能力,在当下也太显眼了。”
她看向叶藏的眼神让后者模模糊糊意识到了什么,就像是晶子已经看透,他的异能是无效化似的。
“你也做点伪装吧。”
……
他俩装成幸存者,一路南下,叶藏观测泥土的凹陷程度,判定南方会有其他幸存者。
两孩子走路速度不算快,但他们都憋着一股劲,最近青森天气很好,万里无云,因此也没有雨可下,看城市的惨状又找不到能入口的东西,一旦遇不见搜救队,他们熬不过三天。
好在青森的搜救队伍比较给力,傍晚五点左右,他们就遇见活人了,叶藏不用说,就那幅性子,晶子看见那呻吟着求救的人,都咬咬牙接着向前走。
他们连自身都难保,别说他人了。
晶子跟叶藏统一意见,将自己打扮得破破烂烂,与受灾人群别无二致,至于受伤问题,确实强行搞了点伤口出来,但跟烧灼伤相去甚远。
叶藏偷偷对晶子说:“我大哥,他们应该不会放弃我们。”
“估计跟搜救队打过招呼,到时候我跟他们说,应该不会泄漏私人信息。”
不会泄漏他们其实没怎么受伤的消息。
与谢野晶子点头,默认了。
*
再说文治,接到叶藏的电话后强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对搜救人员吩咐道:“劳驾,请将他们送到东京。”他说,“要静悄悄的,别让记者知道。”
他常跟记者打交道,知道他们没什么底线,青森轰炸这么大的事,当然要找幸存者采访采访。
文治的脑子也聪明,比森鸥外就差一点儿,他猜“轰炸”发生时叶藏跟与谢野晶子在一块儿,这就有问题了,他俩学校那儿别说是人了,连建筑物都没留下一块砖、一块瓦。
多半是觉醒了异能力。
问题是觉醒异能力的是谁,又是什么能力。
文治猜是防御一类的,可“青森轰炸”的当量堪比两枚核弹一起爆炸,这冲击能抵得住,那是相当不得了,要是与谢野晶子觉醒了还好,如果是叶藏得藏严实。
否则他就要被当成防护罩,给大人物带在身边了。
不管怎么说……
他长舒一口气:人没事就好。
与谢野晶子跟大庭叶藏被护送至东京。
这件事本该如此解决。
谁知道……
*
那件事发生时,叶藏也没反应过来。
津轻与临近县的接壤线上有不少幸存者,叶藏跟晶子虽被保护着即将送往东京,可在这大混乱中,哪怕是打过招呼的搜救员都不可能24小时盯着他们不放。
叶藏无法忍受呆在这种密闭、狭窄、充满悲戚之声,就跟晶子说:“我想出去走走。”
晶子看他说:“我也想出去走走。”
他们漫步在瓦砾废墟之中,什么废墟上开出雪白的、柔弱的花,是没有的。
青森的天一如既往地晴朗,异能力的冲击波冲散了云彩,以至于叶藏一抬头就能看见明亮的星星,依偎在明月身侧。
夜晚其实是很喧闹的,幸存者因疼痛不断呻吟着,可外面总是比由塑料板临时搭建起的避难屋开阔,叶藏舒了口气,笼罩在他心头的窒息感终于减轻了。
晶子忽然问:“你听见什么声音没有。”
“什么?”叶藏的心又紧绷起来,他侧耳倾听了一会儿说,“好像有。”
“在很近的地方。”
他们散步散得有点远,真要说的话,找搜救队的人来帮忙才是最好的选择,可晶子的情绪还是不够平稳,此时情感大于理智,已经开始搬碎砖了。
叶藏迟疑了一秒,也跟了上去。
‘总不能让晶子一个人吧。’
还好那孩子埋得浅,等扒拉出来时,晶子指甲缝都被黑色填满了,小孩儿一阵接着一阵地哭,最大不超过三岁,叶藏在旁边站着,颇有点无措的味道,晶子一咬牙,干脆将孩子抱了起来。
奇迹是在那一刻发生的,这孩子身上算不得完好,有部分烧伤,这很正常,目前的幸存者都有大小面积不一的烧伤,可当晶子手触碰到他皮肤的瞬间,烧伤竟然好了。
不仅如此,原本他还发出猫儿似的、微弱的哭声,可蜷缩在晶子怀中后,哭声戛然而止,他舒适得睡了过去。
“……”
晶子跟叶藏面面相觑。
*
叶藏从未去过东京。
在认识晶子之前,他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津轻火车站,之后地图一点点拓展,延伸至青森。
【太宰治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并未青森轰炸相关章节,若让中原中也知道这事,嗤之以鼻的同时定能看出,这是太宰仅剩的同情心作祟。
青森轰炸,姑且就用这名吧,给大庭叶藏带来的伤害难以用言语来衡量,如果没有这场变动,他或许会走上另一条道路,跟“太宰治”完全不同的道路。
总的说来,哪怕是太宰也不会用这事来打趣叶藏,他为了给对方留下一丝余地,干脆就跳过了这片段。
中原中也可能会说:“那家伙也不是完全的恶人。”
可到东京后的故事,太宰治还是好奇的,他很想知道叶藏与家人的相处方式。
‘我连文治跟英子的脸都想不起来。’他百思不得其解,‘他们怎么就喜欢阿叶呢?’
他接着往下看。】
……
叶藏的心情并不好。
与谢野晶子被东京的亲戚接走了,这是昨天的事,在发现了晶子的异能力后,叶藏鼓起勇气给文治打了通电话,他用上了自己看透人心的诡谲伎俩,知道兄长不会拒绝死里逃生的幼弟,交代了与谢野晶子的异能力。
“这不好办啊。”文治说,“她这能力该有不少人垂涎吧。”他甚至听说过尚在孕育中的不死军团计划,毕竟是东京大学的森前辈提出来的,他们是校友。
叶藏弱弱道:“是……”
“我知道你想保护自己的朋友……”文治本该坚定地拒绝叶藏,可他忽然想到,拒绝的话,听筒另一边的幼弟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呢,眼圈一定会变红吧,还有他的小鼻尖儿。
光是联想起那幅画面,就无法拒绝他了。
“这样吧。”文治跟英子商量后道,“与谢野,她在东京还有亲戚对吧。”
“是。”叶藏道,“听说与她父母关系很好,也常走动。”
文治说:“就让那对夫妇来接她好了,”他又说,“她要是公布自己的异能力,我就没办法了。”
如果她没有异能力,津岛家收留这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还是没问题的,可她现在不仅有异能,还如此得强大,这就有问题了。
留在家里若是被父亲发现了,少不得将她的能力开发利用至最大,可那样修治肯定不高兴,但你说白白收留异能力者,还没好处,文治又不愿意了。
他想来想去,现阶段以保护叶藏脆弱内心为主,干脆就把晶子送走,这样哪怕是她暴露异能力,遭遇了不幸,也不是津岛家的过错。
把他俩隔开最好了。
*
晶子联系上叔婶后,略感惊喜,几天内她的心情大喜大悲,起伏不断,临别前她圈着叶藏的脖子道:“上天赋予我请君勿死的异能,一定是让我救助更多人。”
在说这话时,她眼中燃烧着火焰。
叶藏的笑容勉强极了,他说:“这样的话,你会读医科吗?”
“当然。”晶子说,“异能力只是锦上添花的外物,我终将凭借自己的知识成为出色的、救死扶伤的医生。”她的理想从来没动摇过。
可是……
她问叶藏:“你一个人坐火车,真的没问题吗?”
以叶藏的社恐程度,上火车后他怕是头都不敢谈,惶惶不安地度过漫长的四小时吧。
阿叶小声道:“没关系。”
晶子不相信:“我早一天晚一天去都没事,我跟你一起走。”
不就是改个票吗?
叶藏只能说:“兄长派人来接我了。”
晶子反复确定了好几遍,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等他走后叶藏松了口气,文治没有派人来接他,他跟晶子说得,是善意的谎言。
首先,青森轰炸对外宣传中投下的是核/弹,政府的官员有知道内幕的,可他们个个都惜命。
——核/弹都是有核/污/染的,谁知道异能力有没有污染。
其次,他对阿叶还是挺了解的,知道阿叶不会与陌生人相处。
这种人并不少,讲白了,不就是极度社恐与自闭吗?文治正处于对叶藏爱心大爆发的关心时期,恨不得把小弟弟拴在裤腰带上。
他问叶藏:“你想怎么来?”
叶藏说:“我一个人就行了。”
文治:“这样,我给你买一等座的车票,让小野将你送上列车。”他还鼓励叶藏道,“只有三小时,你可以带本书,买份车站便当。”
叶藏瓮声说好。
……
【看到这,太宰治先叹了口气。
他喃喃自语道:“我也想看社恐的阿叶呀。”
他拿到书的时候,隔壁平行世界的黑时宰都打出了happyending,从黑时宰的经历中不难看出,当时的阿叶已经很会跟人相处了。
怯懦还是怯懦的,柔弱也自带一股风情,可他能够出入酒馆,居住在别人家就像是住在自己家一样,会买醉,会跟陪酒女拌嘴。
相较之下,连火车都不敢一个人做的叶藏,是多么的可爱!
首领宰心中难免生出一点儿想法,假设说他能绑架这一时期的叶藏,可就太好了,他在自己的世界都不敢跟人接触,来到举目无亲的异世界,不就只能像刚破壳的小鸡一般,蜷缩在蛋壳里吗?
想到这,太宰的嘴角甚至挂上一抹笑容。
‘阿叶熟悉的只有我,因为我们是一个人,再加上他对我昭昭愧疚之心,无论让他做什么都不会拒绝,我可以将他安置在首领办公室,跟他一起上班,偶尔回家的时候……算了,我好像没那种东西,就让他住在办公室隔壁的小间好了。’
‘将他藏起来,给他打造一方安静的小天地,不是很好吗?’
想着嘴角便挂上了迷之微笑。
囚禁py真有意思。
中原中也进来时正好看见太宰嘴角的笑容。
中也:“……”
又有敌对组织要倒霉了?
他还思考了一秒。
‘我怎么觉得他嘴角的笑容怪恶心的?’】
……
列车上的时间很难熬,一等座区间也满员,过了轰炸区域,乘客便呼啦啦地涌进车厢,青森爆炸后,临近县的富户再也不敢呆下去,都往大城市跑呢。
在他们朴素的想法中,东京是都城,饶再危险,外国人也要给三分薄面,哪怕是沦陷了都不会直接从地图上被抹除。
在此想法的驱动下,北上的人越来越多。
对阿叶来说,这就是场灾难,他跟收营员买东西,都会害羞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垂着头,沉默地将找零塞进荷包内,甚至不会点钱。
新干线上静悄悄的,每张座位的私人空间都不小,可他一想到自己跟这么多人共处一室,都要窒息了。
唯一能安慰他的就是上车前买的车站便当,米饭上铺了薄薄一层蟹肉,这还是爱子交代后买的。
他的三姐爱子出嫁一年,是家中最像贤妻良母的,深得传统女性精髓,温柔小意,成日里穿着和服,她很细心,也清楚叶藏的口味。
阿叶在列车上根本睡不着,杂志上的字符化作乱码,他双手捧杂志,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下车后更加浑浑噩噩,东京站很富丽堂皇,跟青森完全不同,现代化的气息很强,有三四十个联通口,来自四面八方的人汇聚于此,恍惚间他以为自己是海洋中的一尾游鱼。
“修治!修治!”
好在阿叶没完全晕死过去,恍惚间他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抬头的瞬间,一双大手禁锢着他的腰,将人一把抱起来。
文治的视线好似X光,将他从上打量到下,从下打量带至上,最后心满意足道:“没事就好。”
父亲带着人呼啦啦走后,便只剩下英子、爱子、文治,此外还有家庭司机佣人等等,上车后司机体贴地放下挡板,让他们享受家人独处时刻。
文治他们都很会做人,再加上阿叶是自家孩子,不可能问发生了什么,只不断安抚道:“到东京就好了,家人都在这。”
阿叶敏感道:“父亲,他的心情怎么样?”
文治说:“不好也不坏。”
家里损失不算小,毕竟他们在当地还建有城市银行,好在金库的位置较为隐蔽,没受损害,此外,因灾难突如其来,有不少人没法取他们存的定期了。
钱财上虽有损,津岛先生的仕途却因这一炸大有裨益,两相结合下,他心情不算差。
英子介绍道:“我们和父亲,每人都有一栋属于自己的小楼,生活还挺有隐私的,修治你年纪太小,让你一个人住没人放心,暂时跟文治住一块儿吧。”
阿叶小声道:“好。”
爱子出于结婚之故,接完弟弟后还要回夫家,傍晚时匆匆离开,家里只剩下英子跟文治。
真正的三方会谈开始了。
文治问:“你的异能力是什么?”
阿叶:“我、我不大清楚……”
文治跟英子交换一个眼神。
英子说:“这样,我们家中除了你没人觉醒异能力,你的情况我们也没跟父亲说。”
他们很了解津岛议员,他对自己的小儿子漠不关心,倘若被他知道叶藏觉醒了强大的异能力,会遭遇什么就不是文治他们能决定的了。
“现阶段,我们身边没有能信任的异能力者。”英子道,“无论你的能力是防御还是其他,都测不准出来。”
叶藏的心提起来了。
英子说:“我跟文治商量过了,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
叶藏一愣:“哎?”
英子道:“你就当做自己没异能力,其余事就交给我们。”
如果真有人拽着叶藏毫发无损的事不放,就把与谢野晶子推出来挡箭牌。
她跟文治费力气锁住了晶子的个人信息,收点利息也不过分吧。
阿叶低声道:“好……”
文治又说:“还有学校……”
阿叶以肉眼可见紧张起来。
文治叹了口气道:“最近局势不大安稳,你有才遭遇那些事儿,就先在家里好好休息吧。”
他说:“东京的艺术气氛比东北乡下要浓郁很多,各处都有画展,爱子最近正好没事,到时候让她陪你到处跑跑,如果想要学画,我也帮你找了好几名老师,等明天把清单整理给你,想跟哪位大师学就去吧。”
叶藏又说:“好。”
“诺,这是与谢野的联系方式。”文治给了他一张小纸条,“他们家里的人对与谢野很好,为防止青森轰炸给她带来创伤,福利署的人近期会拜访他们家,给与谢野小姐进行心理评估。”
“最近她也出不来,有什么事儿你们就打电话吧。”
文治踟蹰了一会儿,决定由他来唱这个白脸:“阿治,我知道你们是朋友,可这个节骨眼上,还是不要跟与谢野小姐走太近了,假设说她的异能力为大众所知,你势必会受盘问。”
“嗯。”
阿叶闷头站在那儿,一声不吭的,没人知道他是答应了还是不答应。
文治跟英子拿他没辙,看他做出这副模样,除了叹口气外什么都说不出。
“你……哎,你好好休息吧。”
文治说:“有什么问题,一定要跟我说啊。”
叶藏道:“好。”
……
【太宰治的眼睛变成了Q版的豆豆眼。
这,差的也太多了吧!
之前申明过无数遍,他是真不记得文治跟英子长什么样了,不仅不记得,他们对太宰治也非常冷漠,属于在东京相遇都不会打招呼的地步。
他甚至都不知道文治是个聪明人。
‘不对不对不对,说到底为什么阿叶要暴露自己的有异能力啊。’
‘可反向推论,如果没有异能力就无法在的青森活下来。’
‘所以我们一开始就狂奔在不同的道路上嘛。’
想到这,太宰治干脆“吧唧”一声趴在桌上,脸靠着冰凉的桌面滚来滚去。
‘所以说啊,他到底是为什么加入港口黑手党没有回家,看文治那样子,难道不会像欧巴桑一样,婆婆妈妈抓着阿叶念叨,让他回家吗?
‘不,仔细想想,纵容他离家出走也很有可能,什么家里太压抑要出门开辟新天地什么的。’
“可恶!”
他干脆抱怨出声:“真是同人不同命。”
为什么他只能在办公室里做黑手党的奴隶啊!
不行——
太宰治腾地一声站起来。
他对中原中也说:“我要出门。”
中原中也道:“会谈?”
今天没这日程预定啊。
“不。”太宰治冷静地说,“我要去武装侦探社楼下的漩涡咖啡馆。”找正在伏案写作的织田作。
要喝多了咖啡柔弱地摔倒在他的怀里。
中原中也冷静地说:“你终于傻了。”
太宰的脸挂了下来。
啊,这就是他的世界。
危险到连办公室落地窗都无法打开,出去找织田作都要冒着生命危险的地步。
阿叶这么柔弱,来了之后岂不只能被他禁锢在身边吗?
‘这样的话,与办公室联通的,从未用过的卧室就不够大了。’
他的思维真是非常跳跃,之前曾说过,为了港口黑手党的发展,太宰治在这四年中几乎没睡过一天好觉,卧室是给他休息用的,可女仆来来回回打扫无数次,都没发现使用痕迹。
这是间新房。
可现在,当太宰治从记忆深处扒拉出隔间的模样时,不由嫌弃起来。
房间太小,办不了画室,没有落地窗,自然光透不进来,阿叶是华族养出来的小公子,说是随遇而安,可他提供的住宿条件难道要比织田作的六块榻榻米还差吗?
织田作的公寓温馨,不是陈设好,是因为有织田作。
退一万步想,他不能被15岁乱暴的自己比下去吧。
首领宰表示自己已经是成熟的大人了。
综上所述,那房间是不行的,需要重新粉刷、装修、最好扩建。
于是太宰治迎着中原中也的冷脸道:“我隔壁用于休息的小卧室,不行。”
中原中也:???
不是,你上一秒还说要去喝咖啡,怎么就扯到卧室了。
说不行,你用过那房间吗?
好在中也记得自己干部的职责,咬牙切齿地问道:“哪里不行。”
太宰将他刚才挑出的刺说了一遍。
以他对暴躁小矮人的理解,中原中也极有可能说:“这些事你跟家政妇说,跟我说有什么用。”
哪里想到中也不仅没这么说,反而一脸震惊道:
“太宰、不,首领,你恋爱吗?”
你到底哪来时间恋爱的?
太宰:emmmmm
他欣然道:“是的,没错,我找到了最重要的‘他’。”】
作者有话要说:对哦,首领宰都不能出门,阿叶也就不能出门
阿叶不仅不能出门,还不能出首领宰的办公室
这咋整啊【沉思】
————
感谢在2020-12-1608:54:02~2020-12-1708:48: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琢砚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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