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2020.12.15
“因友谊而获得的快乐没有那么大,但其后降临的悲哀却足以用凄惨来形容。”
……
10月4日
‘文治的反应让我意识到，现在的我不适合扮丑，不适合耍活宝,也难怪我说调皮话时只有女人会笑作一团,恐怕在她们眼中我是浪荡男的预备役吧？’
‘不能耍活宝后该怎么面对人们,该怎么活下去,这种事我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故编入中等班级后只能腼腆地坐在第一排,无所事事翻看杂志集。’
叶藏保持前世的习惯，订阅了大量的杂志，战时经济兴起后,文娱上的投入削减（这又是个奇怪点，叶藏以为战备状态会养活更多鼓吹民族主义的杂志社），订阅量较低的青年杂志干脆与成人杂志合并，他订的那些,无论是讲五花八门的乡间怪谈也好，还是风花雪月诗的爱情故事也好,都含有成人情节。
这些叶藏并不在意,家里除他没人爱看杂志,只要不以春画作配图，又被仆人看见了,没人在意他看什么杂志。
言归正传,专门提到杂志的原因也很简单——这世界的人，真是太不会写作了。
‘与谢野老师呢？夏目老师呢？芥川大老师呢？’
读着学校的国门课本，叶藏陷入怀疑，他认识的那些文豪都到哪里去了？！
‘也难怪这世界文学发展如此之缓慢，没有芥川大老师的世界,是没有文学价值的！’
【太宰治：“。”
他几根手指捏着书页，因太过用力而指尖发白，太宰治算是明白了，如果是其他“太宰治”的生平是版，那叶藏的人生就是弹幕版，当他有什么过激情感时，内心的想法会被投射到“书”中。
他开始还坏心眼地想：假设他能见到叶藏，告诉他这件事时，对方会露出多惊慌失措的表情呢？
一定会蜷曲脚趾，害羞得浑身通红，像一只煮熟的虾子吧？
可是……
‘你难不成是过激芥川厨吗？’
太宰治喃喃自语道：“这可太刺激了。”
中原中也警觉抬头。
“啊？”】
……
与谢野晶子，也就是叶藏的同桌，在正大光明地看了叶藏一天后，终于决定与他搭话了。
倒不是说叶藏没在意到晶子的视线，那么炽热，没注意到也很难吧？
可对他来说，晶子的视线只是无数条炽热视线之一，但他还在国小部时，班上拖着鼻涕的女孩会因为争坐他身边而大打出手。
编入中等班后，国中生视自己为孩童，不会变态至此，但他身上套有“可爱”与“聪慧”的双重光环，多看两眼也不奇怪。
晶子用套了笔盖帽的铅笔戳了戳叶藏的胳膊肘。
只见腼腆而柔弱的同桌转头，投以疑惑的视线，仿佛在说：“请问有什么事吗？”
晶子心中倒吸一口冷气：看！这！无！敌！的！美！貌！
真是想一个字便打上一个感叹号。
“津岛同学。”她先自我介绍道，“我叫与谢野晶子……”
与谢野晶子？！
叶藏瞳孔地震：是他知道的与谢野晶子吗？！
叶藏世界的文坛是正常发展的，至多就差了个太宰治，与谢野晶子是何等人物，那可是从明治时代就活跃在文坛，到昭和时代依旧屹立不倒的大诗人、文学评论家啊！而且当时的文坛基本上还是男人的一言堂，能够在恶劣的大环境下杀出来，足以证明与谢野晶子的能力。
这可是少有的，将自己作为文人的丈夫名气压得死死的先锋女性，只要想到近代女性文化家，第一个脱口而出的名字绝对是与谢野晶子。
原来如此，并不是文豪都消失了，而是他们诞生时代不同了吗？
想到这，哪怕是叶藏都生出隐秘的兴奋之情，这种感觉就像是穿越到古代的人，发现自己的同窗是王侯将相一样，再加上叶藏虽立志成为画家，可在文学上也多有涉猎。
他最喜欢的作家是芥川龙之介、芥川大老师，喜爱到了狂热的地步。
‘可像我这样的人，也能跟与谢野老师成为同窗吗？’
埋藏于心的自厌想法再度上头，以至于他眼神才闪烁两秒就黯淡下来。
与谢野晶子倒没觉得有什么，她是个豪气的人，或许未来会变得更加体察人心思，现在却不大可。
好在她的观察力在线，昨天便偷瞄到叶藏的课外书，是国外畅销的连环画书，作为主人公的斑点小狗已经跨越了国籍，即便在战争愈演愈烈的当下，也深受日本国民的喜爱。
说来奇怪，现在的日本虽陷入战争的泥淖，风气上却极似大庭叶藏熟悉的大正时代，本土文化与外来文化激烈碰撞，和服与洋装并行，可乐饼与咖喱作为洋人的健康食品进入本国不过二十年，电视进入千家万户，可学生们还热衷于露天电影。
与谢野晶子提议道：“青森县正在举办史莱德的画展，坐jr过去只要20分钟，要一起去吗？”
叶藏可耻得心动了。
他在津轻住了这么久，甚至没去过上属的青森县呢。
叶藏小时候身体是比较弱的，可他生命力顽强，小病不断却死不掉，上国小前时常缠绵病榻，你看他纤细的身子骨，跟强壮毫无联系。
再加上津岛家较为老派，新潮的文治他们都去东京求学了，宅邸里只有仆人、妇人，他家是当地豪族，别看老宅有九十九间半，内里什么新鲜东西没有，连钢琴都是施坦威。
叶藏不喜欢外出，准确说他不大敢独立外出，与陌生人交往，干脆就不出门了。
但与谢野晶子不是外人，从得知她姓名起，叶藏就对未来的文豪怀揣着天然的信任之情，再加上他又真喜欢史莱德。
“就我们两个去吗？”他委婉地问道，“没关系吧？”
晶子道：“这有什么关系，那条线我可熟了。”
叶藏大喜，史莱德的画展他也听说过，是巡回展，从东京开始绕过关西，直接来到东北，如果不是他无法一人前往青森，怕早就去了。
叶藏问：“什么时候呢。”
晶子：“周末？”她想想道，“你周末有事吗？”
“不，没有……”
她开心道：“那我们周末一起去吧。”
叶藏微颔首道：“好。”
晶子内心握拳：我跟津岛搭上话了！
【太宰治打开电脑。
中原中也暂时出去了，他是港口黑手党的最高干部，保护太宰霸占了他三分之一的时间，至于剩下的时间，统帅下属、内政外交、武力压制，哪一样少得了他？
传说太宰治坐上首领之位后整整三年没睡过一次好觉，换算成中原中也怕也度过了两年半的不眠夜。
现在办公室内只有太宰一人。
他搜索的内容很简单，史莱德。
太宰依稀记得，小时候那玩意儿是流行了一阵，可他的童年是在家教中度过的，再加上他早熟得很，小时候可鄙夷那些漫画连环画。
从根本上说，太宰治这人就没什么艺术细胞，对绘画毫无兴趣，这可能是他与叶藏的最大区别。
‘叶藏喜欢的话，应该有特殊之处吧。’
他想：‘那可是唯一一个打出两个happyending的太宰治啊。’
怎么看都有可学之处吧？
于是等中原中也回来后就见太宰治对着电脑屏幕，聚精会神地看着什么，这模样让他心落回原处。
‘终于正常了。’他在心里嘀咕。
没错，在中原中也心中，太宰今天的表现相当不正常，要他说的话，比起这几年苦大仇深的样子，更接近于三四年前他们还在做搭档时的模样。
其实中原中也私心认为当时的太宰更好，但现在的港口黑手党已经成为了足以惊动国家的庞然大物，首领忽然出问题，后果不堪设想。
中原中也紧绷着肌肉，走到太宰治身后，结果……
“……你在看什么。”
中原中也并不会主动看太宰的工作，即便机密文件被摊放在桌上，他都不会主动翻阅，首领是首领，最高干部是干部，他从不在工作上僭越。
可是……
中原中也瘫着脸想：‘再怎么机密的工作，也不可能跟连环画动物相关吧？’
他也认识史莱德，中原中也“出生”时，史莱德正流行，羊组织的人从擂钵街的垃圾桶内扒拉出破旧的连环画书，等传阅到中原中也手中时书页都散开了。
即便如此，那也是他童年中少有的彩色回忆，中原中也承认，他从本破破烂烂的连环画册中获得了快乐。
“史莱德啊。”太宰回道，“中也你不知道吗，真可怜，你没有童年吧。”
“正是因为我知道。”中原中也忍无可忍道，“才问你在看什么。”
“你今天怎么回事？”他对太宰说话时总缺点儿恭敬与客气，说到底他还天天声称自己是唯一能杀死太宰的人呢。
“我发现了新的道路哦。”太宰治轻飘飘回答道。
“什么？”中也一惊，他说的是港口黑手党的发展之路吗？
他不由脑洞大开：难道他们要上岸洗白，做……儿童用品？
就这样思维飘忽了好一会儿，他才听太宰治说：“算了，史莱德实在是太无聊了。”他冷酷无情地关上页面。”
太宰喃喃自语道：“他为什么会喜欢这么弱智的东西啊。”
中原中也：哈？
有被冒犯到。】
……
周末时，叶藏跟家里人说了声，便去站前跟晶子会和。
津岛家的人对他不大关注，这是理所当然的，他上面有出色的文治英治等人，姐姐里两个都嫁了人，剩下的也身体康健。津岛家的孩子都聪明，跳级也是常事，叶藏除了容貌更盛一点，几乎没有特异之处。
偏偏他的长相还不是纯男性的俊朗，面若好女。
父亲失望地说他“男生女相”，又说：“若能跟英子换换就好了。”
英子是他的二姐，已经出嫁了，她也考上了帝国大学，可因为是女人，在政坛上是没有前途的，英子头脑聪明，性格大气，什么都好，只是长相肖似父亲，太过俊朗，父亲喜欢她胜于文治，说英子是最像自己的一个。
与他们相比，敏感多病弱气的叶藏很不受重视。
连带着出门也没有仆人阻拦。
早上八点，他准时来到津轻地铁站，与谢野晶子已经站那儿了，她换上便服，卸下装有报警器的减震书包，活泼可爱。
看到叶藏，她兴奋地招呼道：“津岛！”
“久等了吧？”叶藏道。
晶子说：“也没有，我才来一会儿。”
两人边走边说话，叶藏因是第一次离开津轻，行动间略带拘束之意，好在晶子表现出老练的样子，让他觉得全然依赖对方也是没问题的。
【书本外的太宰读到这段，又嗤笑起来。
‘从出生到现在从未离开过津轻，真是奇怪极了。’
他不由回忆自己的童年时代，似乎是在与津岛家仆人的斗智斗勇中度过的，古老的充斥着腐朽气息的津岛家关不住他，到最后他门前甚至落了把大锁，太宰治的开锁功夫就是那时练出来的。
津岛先生当然不知他的壮举，女眷和仆人都不敢瞎说话，太宰跑了可是他们的罪过，一日一日地拖下去后，某一天太宰治忽然失踪了，他离开了青森，路过大阪，奔向东京，跑了很多地方，最后在横滨落户。
津岛家族听说也没落了，名义上的父亲卸任后便到乡下荣养，文治因肺结核去世了，再往后太宰治就没关注了。
因此，看着叶藏，他好奇死了，隔空都能描摹出他金丝雀的形象，可惜的是“书”只能传递文字，不能看见配图，否则他真想知道大庭叶藏什么样。
他嘀咕道：‘都是太宰治，总归就一双眼睛，一只鼻子，一张嘴巴，能有什么不同的？’
他怎就那么受欢迎呢？
太宰治也受欢迎，以前多的是有钱的小姐姐想跟他约会，平行世界的自己还时常收到炸弹以及刀片威胁，都是女性寄来的，国木田因此骂了他不知多少次。
当然那是武侦宰，首领宰天天把自己关在黑漆漆的办公室里，别说是年轻貌美女性了，能接触的雌性都有限，难得出去一次还是见刀之助。
这并不妨碍他将其他太宰受欢迎的经历套在自己头上。
正好他忠心耿耿的下属敦君进来汇报任务，太宰笑眯眯地听完之后岛：“敦君，你觉得我受欢迎吗？”
他原本想加个限定短语，年轻貌美的小姐姐，想了想又算了，毕竟叶藏的魅力已经跨越了性别的界限。
中岛敦给问愣住了。
这该怎么回答？！
他一个头两个大。
以太宰先生对他的恩情来看，无论如何都要说他受欢迎，可这话他真说不出来啊。
别说是敌对组织了，太宰先生遭受到的刺杀数量完全能证明他有多不讨人喜欢，就算是组织内的成员，对太宰先生也是畏惧大于喜爱吧。
不说别人，就算是他看见太宰先生都忍不住全身打抖……
镜花酱的话……
不不不不不不不，中原干部应该是挺喜欢太宰先生的吧，毕竟每天都近距离保护他。
但中原干部好像说过太宰先生只有他能杀死什么的。
这一瞬间，中岛敦感受到了莫大的悲哀，并不是虚词，是他真这么认为的。
他竟然找不到人全心全意地喜欢太宰治。
似乎是察觉到中岛敦的想法，太宰治的笑容越发虚无缥缈起来。
中岛敦顶着他的视线，亚历山大，吞吞吐吐道：“肯定是有的，毕竟太宰先生年轻又帅气，还身居高位，又很有钱……”
要命，说不下去了！总觉得太宰先生的黑泥程度完全能压过这些优点啊！
“说的对。”太宰却好像被鼓舞似的，“我可比他有魅力多了……”
“哈、哈、哈。”中岛敦干笑。
‘那个他到底是谁啊……’】
……
青森比津轻要繁华一点。
说是繁华，却比东京要差远了，连战前大阪的一根小指头都不如，外省人来了定会说这里是乡下，可叶藏看着还怪高兴的。
他在晶子的带领下浏览景点，晶子说：“你不会是第一次来青森吧。”
叶藏点点头。
晶子想思索一会儿，不知怎的，她一点儿也不惊讶于叶藏的答案，后者身上有养在深闺的气质，与谢野晶子问：“你想去弘前公园看看嘛？”
弘前公园是青森最有名的经典，内有弘前城与五千春樱，附近还有高岛屋与大丸百货，位于本地最繁华地段，史莱德临时展馆也搭建在附近，文化景区与商业街连成一线。
叶藏初次出行，对街上的一切怀揣巨大的好奇心，可他又是重度社恐，没人带领万万不敢自行游览，晶子的话一出口，他内心几乎要感动得热泪盈眶，只觉得不愧是与谢野晶子，真是罕见的大好人。
他又小声说：“我想要的。”
这时候的叶藏社恐到什么地步呢，举个例子，他几乎不会接陌生电话，听见家用电话丁零零的响铃声，便会跑走；外出时不敢与电影院的售票员对视；最恐惧的是商业街的推销员，根本无法拒绝对方热情的销售，即便知道那只是销售员的工作，被拉住了就会购买，付钱时害羞得一句话都不想说，仿佛拒绝了对方便蒙受天大的耻辱。
【首领宰：噗——】
所以叶藏才觉得，晶子是好人中的好人。
这一天在他看来过得非常圆满，参观了弘前城，大丸百货与富丽堂皇的高岛屋让他想到了鹿鸣馆，不，从外观来看，高岛屋怕要更华贵些。
史莱德的画展是浏览的重中之重，非常有意思，对立志成为画家的叶藏来说具有启发作用，他想萌生出新的想法：画漫画也挺好的。
总之，这是非常圆满的一天，圆满到让他以为，自己也是能收获友谊的。
从世俗角度来说，他跟与谢野晶子无非是朋友。
对方毫不咄咄逼人的态度，保护者的自居，还有秀丽的面容都让叶藏舒服极了。
‘晶子是具有男子气概的女人，就跟英子一样。’
叶藏喜欢与她们相处，他能生活在玻璃罩子下面，什么都不用做。
【后面几页太宰一目十行地翻过去，描写了叶藏略显平淡的校园生活，还有他与晶子逐步深化的友谊，考虑到叶藏的性格，晶子也没立刻把自己的弟弟文太带出来，介绍文太与叶藏认识，是下个月的事了。
太宰治一心两用的功夫非常之强，他看二者的相处方式，不知怎么的，在脑海里勾勒出一幅画面。
——小王子与他玻璃罩中的玫瑰花。
他对群花说：“我的那朵玫瑰花，她单独一朵就比你们更重要，因为她是我浇灌的，因为她是我放在花罩中的，因为她是我用屏风保护起来的，因为她身上的毛虫（除了留下两三只为了变蝴蝶以外）是我除灭的，因为我倾听过她的哀怨与自诩，甚至有时我聆听她的沉默，因为她是我的玫瑰。”
——《小王子》
太宰古怪地想：可不是吗？如果有人能够聆听叶藏的哀怨与自诩，绝不是与谢野晶子、江户川乱步或者异世界被拯救的太宰治，而是他才对。
是他能直观地看见叶藏的想法，他的过往。
那他是不是应该帮叶藏建一座玻璃罩子呢？
如果他能将叶藏拉进自己世界的话。】
……
来年一月时，叶藏与晶子已经混得很熟了，连带着她虎头虎脑的弟弟文太。
文太跟他的名字一点都不配，他是学校里的足球健将，肌肤被太阳晒成了炭，只有牙齿是最白的。
新年走动时，叶藏拜访了晶子家，这可是他上辈子没有完成过的壮举。
说到底，除了“竹一”外，大庭叶藏并没有其他朋友，与“竹一”成为临时友人，也是无奈之下的举措，他要监视“竹一”，不让对方说出自己扮丑的真面目。
与晶子的友谊就要纯洁多了，一方面他并不用掩饰自己安静的天性，安静到阴郁是不行的，可以他的容貌，只要静静站在那儿微笑，就已经够美了，别人能对着叶藏喋喋不休讲一下午的话，就为了多看他两眼，叶藏只要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对方，时不时微笑就足够了。
‘这一套相处方式，还是我从集体生活中摸索出来的。’
就连英子姐姐都说：“修治终于不说那些尴尬的笑话了，有趣是有趣，由他说出来我就觉得不对味。”她看着美如画的叶藏叹了口气，“现在这静谧微笑的样子，简直像菩萨一样，合适极了。”
叶藏始终认为，能有幸博得晶子一家的友谊，跟对方那阔达的属于文豪的气度占了十成关系，倘若不是与谢野晶子，而换成另一名戴着面具的、居心叵测的少年、青年乃至是成年人，这段友谊是万万不能维持下去的。
到二三月开学时，晶子与文太已经会给他带家里做的和果子了。
可惜的是，叶藏这人对食物从未抱有过分的热情，他根本吃不出好坏。
——唯一的例外，是晶子父亲炮制的新品蟹肉酥。
将金灿灿的酥脆膏体递给叶藏时，晶子还嘟囔着：“这玩意儿根本不是大福，我跟文太尝过，还怪好吃的。”她说，“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不行的话，吐出来就行了。”
由于晶子的话，叶藏并未对蟹肉报以期待，因此，当咸鲜味在口腔中蔓延时，他连往日黯淡无光的眼神都亮了一瞬。
晶子没有错过叶藏的眼神变化，她说：“好吧，看你还挺喜欢的。”
“嗯。”叶藏小声说，“很好吃，非常好吃。”
“这里面放的是新鲜蟹肉吗？”
晶子笑道：“当然不是，是蟹肉罐头，我们可买不起新鲜的海蟹。”
说着就拉叶藏去便利超市，货架上陈列着琳琅满目的蟹肉罐头，牛奶边上的冷冻食品去内还有不同产地的蟹棒。
“每种口味都不一样。”她又跑到冷冻食品区，从冰柜里搬出一包U型冷冻蟹柳：“它最好吃，说蟹肉含量占了百分之七十以上。”
叶藏从此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太宰治批注：对吧对吧，蟹肉是最好吃的。】
……
五六月时，晶子与叶藏先后升入高等班，其实叶藏学了一个月就能升入高中了，可他想等等晶子，跟她一同转班。
那时他们谈起毕业志愿的问题，大体是说从高中毕业后要去哪里深造。
晶子早就想好了，她说：“我要去东京读医科。”
她母亲是医学士，婚后也未放弃自己的工作，目前在津轻开了家诊所。（这是她自谦的说法，叶藏听说过那家“诊所”，旁人都说是鼎鼎有名的私立医院。）
他们家早就盘算好了，文太继承骏河屋，晶子去读医，子承父志，女继母职。
这很好，更不肖说以叶藏对晶子的了解，她想成为医生全然出于对患者的同情与当下时局的愤恨，她总是跟叶藏说想成为军医，想要治疗穷苦的受灾百姓，还有战场上的士兵。
叶藏孱弱的性格多年未变，他从未想过要投身战场，如果是男人跟他提这话题，光是话语中澎湃的热血与荷尔蒙，就足够他逃跑了，可因晶子长了张清丽少女的脸，他多少能接受点儿，不说是鼓励晶子追求梦想，他只是微笑着说：“晶子一定可以的。”
“修治的话，想要做什么？”
“我？”他说，“我想成为画家。”
“画家？”
“嗯，油画、漫画都可以，只要是画家就行了。”因从未跟人提过自己的理想，在说这话时，叶藏双手紧攥在一起，手心都冒出汗珠，他诚惶诚恐地看着晶子，迄待她的反应。
晶子说：“这不是很好吗？”
“如果你画油画，我就要请你画一幅我的肖像，如果你画漫画，我想在故事中稍微露个脸。”
叶藏松口气道：“只露脸是不行的，晶子的条件完全能当女主角。”
“哈？”她说，“有我这样的女主角吗？你让我当男配角吧，画得帅气一点。”
叶藏笑道：“晶子已经够帅啦。”
文太正好过来，他升入中等部了。
叶藏并不讨厌文太，他身上依旧保留着孩童的纯善与体贴，是叶藏最不恐惧的那种人，他来的时候带了蟹肉点心。
骏河屋的老板，也就是与谢野先生，说是家庭妇男也不为过，虽开着全国连锁的点心铺子，成日里的工作不过是在家里研发新品，为妻女□□心便当，他们家倒是妈妈更像是打工人。
听说叶藏喜欢吃蟹，与谢野先生就变着法地研究，一年过去后，叶藏瘦削的脸颊上终于添加二两肉，不仅没有变丑，倒还多出了两分稚童特有的憨态可掬起来。
……
下午三点又开全校动员大会，中高二部的学生汇聚礼堂，共同观看政府的宣传片，叶藏才没仔细看，他趴在桌上画小人儿，不一会儿，以晶子文太为蓝本的小人儿跃然纸上。
晶子凑过来看道：“画得真好。”
她又说：“果然很帅。”
叶藏抿唇道：“他是一名军医。”
晶子道：“那可太好了！”
慷慨激昂的动员声如背景音一般，回荡在礼堂的各个角落：“战争不仅是国家的战争，也属于公民，属于流淌着大和民族血液的每一个人……要为了国家贡献……特异能力者应一马当先，响应国家的号召……”
说到特异能力者，学生嗡嗡嗡一片，这个词像是平地起惊雷，把人炸得人仰马翻。
晶子也听见了，她说：“国家不是不承认有异能力者吗？”
直到几年前起，异能力者还跟外星人一样，是都市传说，为保持国内稳定，弱化异能力者与普通市民的冲突，政府从未承认过异能力者的存在。
有人说一旦被发现拥有异能力，就会同影视作品中的变种人一样，脖子套上镣铐，被关入北海道以北的深山老林。
叶藏悲观地认为异能力者会更惨一点。
他小声道：“应该是局势不好吧。”他说，“听闻国际社会上，外国早就承认异能力者的存在，都许以高位。”
晶子点头：“原来是这样。”
那些慷慨陈词穿透喇叭，一遍又一遍地循环播放着。
……
【花絮】
中原中也接到了一通电话。
打电话的当然是他的首领，是太宰治。
“中也君。”严肃之意扑面而来，中也甚至忘记了，今天的太宰并非平日里的首领宰，他要跳脱得多。
“机密任务。”
他反射条件般地说道：“是，首领。”
太宰道：“帮我绑架……不对，邀请几名画家。”
他说：“我要从今天开始钻研画技。”
画家好啊，画家可以给织田作的画插画，可以给织田作画人设图，还能将转化成动画作品。
对了，还可以给织田作画肖像，重现书中Lupin的场景。
真是便利的职业！
“嘟——嘟——嘟——”
“啊。”太宰治对着忙于抱怨，“这就是中也君的态度吗？可恶，黑漆漆的小矮人对首领越发不尊敬了。”
中原中也虎着脸，决定将太宰给予他的精神污染从脑内清除，正当时，他遇见了浑浑噩噩、在走廊上游荡的中岛敦。
对方双手抱着脑袋，喃喃自语：“太宰先生……实在是太可怜了……”
中也：？你在说什么屁话。
作者有话要说：太宰：当首领拯救不了织田作，学画画才可以！【震声】
中原中也冷漠脸：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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