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林嘉和杜姨娘住在三房的院子里, 消息收到得晚，还是小宁儿来告诉的。
小宁儿有自己的人脉，消息都比她们两个灵通得多。
杜姨娘给了小宁儿几文钱, 转头跟林嘉说：“么大喜的事，我得给夫人贺喜去。”
林嘉问：“我呢？”
杜姨娘想了一下：“十二郎的事, 要往上凑了。”
林嘉巴得呢, 点头：“好。”
反正她只是杜姨娘的小尾巴, 杜姨娘出面道贺表了她们俩了。
只是没想到, 三房那边派发赏钱，过来送赏钱的人和杜姨娘走岔了。
杜姨娘走了一会子了, 三房的丫头才到。来的是三夫人身边的静雨，虽是大丫鬟, 也是有体面的, 林嘉没想到她会来。往她们里发赏封，分派个小丫头过来可了。
“怎劳得姐姐亲自来。”她忙迎了静雨进来上榻坐, 又沏茶端上，“叫旁的姐姐来是了，或者叫人捎个话, 我们过去是了。我姨母才往夫人那边去的, 姐姐没看见她？”
静雨含笑道：“别忙乎了, 我是来送个赏封的, 马上走。”
“知道夫人跟前是一刻离了姐姐的。”林嘉嘴甜甜地说, “只大热的天, 姐姐好歹也喝口茶润润喉咙再走。“
谁知道静雨接了茶却放到了几案上，拉林嘉的手道：“我其过来，还受人托给带个东。”
她话一出，林嘉心里觉出来好。果然, 静雨放低声音：“其是，公子叫我带个东给。”
她说，掏出个东要往林嘉手里塞。
世上，有些东能接，譬如凌九郎给的琉璃珠；有些能接，譬如十二郎要给的任东。
林嘉应变很快，在她话才说半句的时候知道是自己能接的东，她猛地一抽，沾都没沾那东，把手抽出来了。
静雨猝及防，手一松，那东掉到地上，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两个人一起看去，锦囊口半开，『露』出了赤金镯子的一截。样贵重的东若真接了，怕被说成个定物？
林嘉既惊且怒，又庆幸又后怕。
她一张粉面紧绷起来：“我一向敬姐姐年，素日里只尊爱，曾怠慢得罪，姐姐做什么害我？”
静雨“嗐”了一声，忙将金镯子捡起来，道：“怎么是害，十二郎如今都是秀才了，咱们凌家的儿郎，哪一个是前程可期。若是和好，我作什么巴巴地跑到角落地里来受累？还是怕别人嘴巴严，瞎说出去好。”
林嘉后退一步，全身都写满拒绝，苟言笑：“我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若收了东，我成什么人了。姐姐也知道说出去是好的，却还替他来做事，怎是害我？”
“我自问行事端正，曾踏错半步，姐姐却要拉我犯下等私相授受的丑事吗？”
“我虽只短短读过两三年书，却也是知道礼义廉耻的。姐姐虽曾正经上过学堂，却也是识字的瞎子，道理总是该懂的。”
林嘉生得袅袅弱弱的，平时又总是笑脸相迎细声软语的，静雨料她关键时候竟可般坚定强硬，免意外。
捏金镯，张口要说话，林嘉给她机会，忍住怒气压低声音：“姐姐莫要再说了，夫人的忌讳姐姐难道都忘了？姐姐再说一个字，再劝我一句让我收东，我也把脸要了，咱们一起去见夫人去！我清清白白一个人，是拼让夫人厌了赶出凌府去，也能让人往我身上泼污水！”
说她反而上前一步扯住了静雨的袖子将她往外扯。
静雨从未见过样强硬的林嘉，瞠目结舌。
“是，小林！别想岔了了。我是！”她忙拉住林嘉，心想，要是知道夫人已经把许给了十二郎，我又怎么会来趟趟浑水。
可是连十二郎自己，都因为想提前告诉林嘉而被三夫人狠狠地训斥了。静雨话到了舌尖，还是咽下去了，敢先点破。
她只好安抚林嘉道：“可别把人想得样坏，什么泼污水什么的，我怎么会。院子里，我和最好。我也过是受人之托罢了，收，我带回去还给他是了。”
林嘉是三夫人给十二郎内定的妾室，而十二郎是三房的未来。前他没功名的时候，三夫人能将他压得死死的。如今他已经是有功名的人，三房的人心里都有了微妙的变化。
静雨是在种心态的驱下，接了十二郎个请托的。
若是成了，将十二郎、林嘉都讨好了。
既成……也是大事，但种私底下的小动作能闹到三夫人跟前去。
林嘉也是真的要拉她去三夫人面前质，也过是虚张声势想吓退她而已。见她服软，立刻坡下驴：“我知道姐姐也是真心想害我。姐姐也要怕十二郎，管怎样上面还有夫人呢，夫人断会让他胡来的。姐姐要惯他，容易害人害己。”
静雨无奈将镯子收起来，但临走前，还是道：“跟好才跟说掏心窝子的话，十二郎如今立起来了，很多事跟前一样了。呀，也要想一想，别傻闷头照从前走。”
林嘉觉得静雨态度跟前很一样了。从前大家都知道三夫人的忌讳的，除了十二郎自己的小厮，其他人并敢帮十二郎『乱』来。怎地在变了？
因为十二郎中了秀才吗？
说来也奇怪，前林嘉清醒地知道，和戏文话本里满地状元一样，里秀才已经是很体面的身份了。
但知道是是因为她最近来一直能接触到探花郎的缘故，此时提到十二郎中秀才，竟生出一种“没什么了起”的感觉。
真是太好笑了，她一个无依无靠寄人篱下之人，凭什么看上秀才。
林嘉忙把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驱出脑海，绷起小脸：“我竟听懂姐姐在说什么！”
静雨看她，生气的模样都好似梨花带霜。也是看大的女孩子，怎么一眨眼出落成般的艳颜『色』？
后做了三房的姨娘，十二郎怎能宠她。
“呀。”静雨伸出手指戳了戳林嘉的额头。
林嘉握住她的手指叫戳。
静雨抬脚迈出门槛，林嘉忽然又叫她：“姐姐等等！”
静雨回身，林嘉跑回屋里，包了几块点心过来塞给她：“是今早上做的，新鲜的，姐姐回去要放，及早吃了。”
静雨揣起来，高兴一笑：“知道跟我好。”
虽向静雨示好了，林嘉的内心里其还积郁羞恼。
十二郎贼心死，如今连三夫人的婢女都帮他了，后大概会更麻烦。只盼如姨母说的，他娶了妻稳重下来了，能把她丢开了。
林嘉一个人坐在屋里想个事。
她想通，她是愿的，表达得如此清楚白了，可十二郎、静雨些人怎么好像看到听见呢？
或者他们只是相信。
可当初，凌九郎也说给十二郎做妾于她是个错的出路，她说愿，凌九郎肯信她。
林嘉忍住又想，凌九郎的一双眸子，多么幽深平静。
让人望之心安。
赏封都送到小院来了，可杜姨娘从三房回来也没空手，又得了旁的赏。
她林嘉说：“果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十二郎中了秀才，我瞧夫人精气神都一样了，眼睛都有神了，还赏了我东。快来看，料子颜『色』样亮，分是小姑娘穿的，我怎么穿得了，正好再给裁两身新衣服。啊呀，要记得裙子一定要留够度，先折起来缝进去，在个头还要窜一窜的。”
林嘉把静雨送过来的赏封交给了杜姨娘，杜姨娘打开来才发给的是双份，连林嘉的也给了。
“真是头一回沾十二郎的光呢。”杜姨娘笑道。
看她得了赏高兴的模样，林嘉把静雨想替十二郎递东的事又咽了回去。
算了，高兴的时候别提种烦心的事了。是提了，姨母也解决了，过是多添一分烦恼罢了。
得了新料子又可做漂亮的新衫子，林嘉当然也高兴。
她临睡前把两块新料子收进自己的箱子里。
她的屋子里除了自己的箱子，还有一只箱笼，是她死去的娘亲的。
当初杜姨娘也惊讶位堂姐竟还留了一手。
林嘉的娘亲来投奔杜姨娘的时候，是匆忙逃出娘家的，可样，竟也是个光身子的，她手里竟还是有些钱的。
一问才知，原来她当初回娘家的时候也担心过家里，预先把一些细软寄存在钱庄里，留了个后手。
她也跟杜姨娘说过，她还有一点银钱，够抚养林嘉大。
但杜姨娘看她日常生活里也十分简朴，觉得她可能手上没多少钱，毕竟大部分的都损失在娘家了。杜姨娘在凌府里的生活倒是十分稳定，她的份例也怕多两副碗筷，且凌府还肯按接济亲戚的规矩，每月也给林嘉母女俩提供一份口粮。
三个人结伴一起生活。日常里没什么大花销，也一起做些针线活托人带到外面卖了换些银钱。
杜姨娘也常想，若堂姐那么早去世，两个人一起给林嘉攒嫁妆多好。
位堂姐去世后，杜姨娘也曾打开过她只箱笼，略翻了翻，过都是些半旧衣裳。最上面一只匣子，打开是些碎银。
因那些衣裳杜姨娘和林嘉都穿上，杜姨娘也没深翻，只把碎银子给林嘉看了看，把些都作为她娘亲的遗产交待给她，又放回箱子里收好，等后林嘉出嫁，都可一并带走。
原本箱子杜姨娘收。后来搬到路外缘的排院里，林嘉自己单住一间，杜姨娘把只箱子抬到林嘉房里了。
林嘉也只打开看过一次，看看娘亲穿过的旧衣，难过一阵，合上箱子，并没有再打开过。
待躺下困得快睡了的时候，知道怎么地又想起静雨。总觉得静雨今天话未说尽似的，总好像还有什么话欲言又止。
林嘉的心底隐隐有种太好的感觉，但毕竟没有凭据，她想抓也抓住，样睡了。
第二日，老太太听三夫人妈妈说起要给十二郎分院子的事，点点头道：“回去告诉她，孩子们的前程有家里扶持，都会差。叫她把心放宽些，日子还呢，后有享福的时候。”
可说到妈妈心里去了，奈她伺候的那位是没法把心放宽。
凌家老太太是二品诰命，丈夫健在，儿孙满堂，谁夸一句有福之人。
三夫人该多与老太太亲近亲近的。奈她『性』子冷清，三爷没了之后，益发地孤拐起来。若是遇到别的婆婆，小『性』儿定把日子过成什么样呢，得亏是遇到老太太样心胸开阔计较的。
妈妈毕恭毕敬地道：“是。”
待妈妈回去，老太太无奈地道：“她呀，总算干件白事。”
身边人劝慰：“是挺好的，用咱们先开口，显得强压她似的。”
原来老太太昨日才跟身边人说过，次趁院试十二郎中了秀才，无论如要让他分出来单住。么大的男孩子还跟母亲住，还是没有血缘的嗣母子，在是像话。
只是要由老太太开口，难免又要令三夫人心中生怨。
老太太自然是怕的，但上了年纪的人还是希望家中和睦，谁也要跟谁有芥蒂才好。
好在三夫人自己想通了，主动提了出来，避免了大家的难看。
老太太跟身边人念叨了一会儿，终还是道：“我老了，能帮三郎照看她一辈子，后日子过得怎么样还是得靠她自己。”
她摆摆手，道：“说个了。孙夫人送给我的三匀香分好了没有？拿一份给老四家的，她喜欢摆弄个……”
四夫人喜欢，三夫人又尝喜欢呢？
只是三夫人吃穿用度上从未苛刻过她，都给的是上等的供养，甚至老太太还常自掏腰包贴补三房。可三夫人每来请安，眉间总是凄婉，总给人一种她在凌家过得多么凄风苦雨似的感觉。
四夫人从前被四爷惯得娇气的很，料丧了了夫婿之后反而很快立了起来，竟叫老太太刮目相看了。
婆媳都是书香世家的女子，本出身相仿，又都是识文断字有才学，如今四夫人肯往老太太跟前凑，竟比前几十年更相得了起来。
人总是偏心的，有个跟谁近跟谁远，也是难免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