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总监, 您找我有什么事呢?”
那声音很冷淡,让赵利贞心里揪成了一团:“纱纱,一定要这么冷淡吗?”
“嗯。”水清纱敛下眸, 不想再看赵利贞。
“我们不可以做朋友吗?”
“……”
“纱纱, 是不是他禁止你的交友,是不是他……”
“不是!”水清纱打断了他, “是我觉得我们不应该再有私交了。”
赵利贞身形巨震:“为什么!”像是想到了什么,赵利贞眼神忽然变得很锐利, 甚至带着一点凌厉,“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水清纱悲哀地望着他。
学长真的一点都不一样了。
印象中的学长是十分爽朗的性格,也很温柔。相当细心,会体察出身边每一个人微妙的情绪……为什么到了现在,这种细心却被用在了排查异己呢?
小高是很仔细的人, 她在那一日之后,将赵利贞要求她打电话、询问、监视水清纱的相关录音, 都发给了水清纱。当然, 还有他威胁小高的那些话语。
所以这些事, 全都是真的。
再加上回到公司这么久, 水清纱基本也已经完全弄清了那种暗流涌动了……虽然柴老师还是不承认, 他坚持他和学长之间没有矛盾,可是, 柴老师股权的日益被稀释是真的,公司的大换血是真的, 公司投资越来越多、《大胤》资金越来越少,也是真的。
还有,学长说他给她打过无数的电话,让她当时内疚得不行, 可是她明明两个手机号一直都在待机,那个手机号从来就没有收到过学长的任何信息、也没有接到过任何电话……到底学长说的哪一句话是真的,哪一句话是假的?她真的完全弄不明白了。
弄不明白就算了。
她宁可从此就和学长再也没有私交。这样,或许她对学长的印象就可以只停留在这里,还保留一份当初的美好了。
“不是,”水清纱不想让赵利贞去怀疑身边的人,便说了另外一个理由,“因为我知道学长喜欢我,但我不喜欢学长,所以,我不想给学长任何虚假的信号。抱歉。”
这也的确是原因之一。
不能接受,就要远离。如果还是若即若离,那赵利贞就永远不会绝望。可这对他是不公平的。所以,必须要强硬地拒绝掉这一切。
赵利贞的眼睛倏而红了。
他捏紧着拳头,骨节苍白地显露了出来:“你喜欢上了白朗。”他哆嗦着嘴唇,上齿在唇畔上反复地研磨。
“嗯。”水清纱不想否认,“学长,对不起,但是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纱纱!”
水清纱没有回头。她快要消失在楼道口了。
他做了这么多,机关算尽,难道最后还是要殊途同归地失去他了吗?
“纱纱!你为什么这么相信他!难道你忘了他曾经做过的事了吗!”
他孤注一掷地抛出了自己最后的撒手锏。
果然,水清纱停下了脚步。
“那个时候!你写了那么多的邮件给他,可是他从来没有回过你!”赵利贞大步跑过去,双手紧紧地扣住水清纱的肩膀,“纱纱,看着我!看着我!”
“他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们那些人,从小就含着金汤匙出生,根本就不能理解我们在想什么,他们也不在乎!如果你当真了,你就什么都不剩了!因为他们骨子里,就是瞧不起我们的!”
“纱纱,我和你才是一个世界的人!”
“……”
记忆又回到了曾经的那个夜晚。
那个时候,她还在上大三,在学校参加一个院学生晚会,是送别上一届毕业生的。她参与了筹划,被朋友怂恿,化了对她而言太浓的妆。
“好看的!!!就需要你这么个美女去镇场子!”朋友说,“别披麻袋啦,又不是上坟。”
她心想我日常生活中看上去这么晦气的吗。
不涉及原则的问题,她一向脾气很好,所以虽然很不自在,让化也就化了,唇色是朋友钦定的dior999,烈焰红唇,蓝调,满涂。
晚会很成功。后半程的时候,有一个环节是击鼓传花,接到花的人需要上台唱歌。她接到了花,在掌声雷动中上了台,开始唱歌。
她当然唱的是自己的最爱、suchmos的歌。那个时候,这个乐队才出没多久呢。
下面的人开始发笑。
她也不是不知道,自己唱歌跑调严重,为此私底下也练习了很多次,练到最后总会信心满满,觉得下一次一定能技惊四座。然后就在又一次的公开失败中,陷入着永恒的循环。
她有点慌了。她耳朵里的调完全是准的,可是大家在笑。她知道大家都是善意的,这笑声大多是生理性的,并没有带多少嘲笑意味,可她还是控制不住地害怕,打退堂鼓,仿佛全世界的笑容都在排山倒海向她涌来,要将她压倒。但她又不能停下——如果现在突然抛下话筒下场,大家会很尴尬吧。
她还是策划者啊。
在精神压力快要让她不知所措的时候,她看到了白朗。
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那个人就是白朗。她只是看到在教室的后门处,有一个人站在光影之间,静静地望着自己,眼神深邃。那个人穿着宽松的白色衬衫,领带松松地打着,雅痞得和这个教室格格不入。他什么表情都没有,可他专注的样子,让她立刻就冷静下来了。
她终于还是唱完了这首歌,大大方方地给大家鞠了一个躬。笑得直打跌的大家掌声如雷,几乎要把屋顶掀翻,气氛一下子进入了最**。后来很多年后,都有参加过那一届晚会的人联系他们这些筹备者。他们都说,这是史上最有趣的毕业晚会了。
下来之后,她很想去和那个人谈谈。想去说一句谢谢,或者……说一点别的什么。她已经有点想起那个人是谁了,可还没等她做出任何行动,晚会后台就出现了突发情况,她必须要去处理了。
全部弄完的时候已经是繁华散尽。
教室的人已经撤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了三两只闲人。后门的那个位置,明显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心里漏了失望的一拍。
“水清纱。”
水清纱猛地回过头。
那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正站在讲台附近,手上拿着一个布袋子,里面是她的外套:“你忘了你的衣服了。”
那段时间,他们学校经常有人掉东西,小偷很多。她把外套放在位置上就离开了,她的小伙伴又都在后台忙,一不小心被顺走了是很有可能的。
他是一直守在这里,等她回来吗?
她有点怔忡地接过袋子:“你怎么知道我叫水清纱?”她忽然闷头闷脑地问。
男人依旧没有表情:“你上台的时候,听到他们这么喊你了。”
“啊……对哈,是这样。”
沉默。
“谢谢你。”
“没事,只是小事。”
“这是你的袋子吧,我现在就把衣服拿出来……”
“不用了,”男人摆摆手,转过身,“我还有事,先走了。”他走得很匆忙,似乎在躲避什么。
“白朗先生!”
男人停下了脚步,回过头:“你怎么知道我叫白朗?”他脸上的惊讶明显可见。
怎么会不知道呢?
那个时候,白朗已经给了她的游戏《清君侧》一笔投资了。虽然很少很少,但已经足够解燃眉之急。这就是救命之恩。水清纱因为这笔投资的事,专门查了很多白朗的资料、访谈,这些功课已经足够她记住白朗的脸了。
“我查了你的很多资料。”水清纱看着脚尖,“谢谢你的帮助。”
男人的呼吸短促了起来。他也低下头,看着脚尖:“嗯……嗯。”
耳朵根要被烧起来了。
混乱的时候,水清纱忽然用余光瞥到了自己朋友过来的踪迹。知道朋友爱八卦,水清纱担心给白朗添麻烦,便赶紧说:“白朗先生,我还有事,先走了。”这台词和白朗刚才的台词一模一样,也不知道算不算心有灵犀。
“嗯,好的。”白朗用手握拳,轻咳一声。
她该走了。
可她还是想再和他说几句话。
不是只关于感谢的,还是关于很多很多的。她很想和他聊聊游戏,很想知道他对自己游戏的详细看法,很想同这个天才投资人说很多很多的话……
但他和她差距太大了,这样问合适吗?
想到刚才她以为白朗不见了的惶惑,担心这次机会把握不住,她将永远地错过一切,她忽然拥有了前所未有的勇气,主动问了出来:“白朗先生,我可以给你写邮件吗?”
白朗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这是他今天晚上唯一的笑容,配上他已经微红的脸颊,让这个男人的少年感已经要爆棚了:“当然可以。”
“我很期待。”
他的那句话,点亮了她接踵而至的整个夏天。
……
……
最后,夏天熄灭了。
她给那个男人发了一整个夏天的邮件,有关于游戏的,有关于开发心得的。到了后面,知道他肯定不会回,甚至已经将他的邮箱当成了日记本,每天细细地写,把一切都写进去,然后发送——因为反正他也不会看。
应该是全部进垃圾箱了吧。
在夏天的最后一天,她终于开发完了整个《清君侧》。测了十几遍,确定没有任何bug之后,她将游戏打好了包,发给了白朗,再在文字部分,近乎绝望地打了一行字:“白朗先生,可以回复我一下吗?”
白朗还是没有回复。
她终于清醒过来:她和那个少年感爆棚的青年人,只是短暂交汇了一下罢了。他们毕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点燃夏天的那句话,支撑她将整个游戏做完的那句话,终究只是谎言。
……
……
“我没有忘。”水清纱低低地说,“一点点都没有忘。”
赵利贞忽然感受到了希望:“纱纱!我不会害你的!”
“你可以不和我在一起,但是你听我说!在这个世界上,我是永远不会害你的!”
他伸出手,想要将水清纱揽入怀中,可水清纱却挣脱了:“我是在充分记得这一切的基础上选择爱他的。”
赵利贞的瞳孔放大了:“即使是这样,你居然还爱他?!”
“即使是这样,我还爱他,”水清纱望着赵利贞,眼神带着她一贯的柔软,以及坚韧,”我想相信我现在接触的一切,哪怕有可能再一次遇到那样的事,我也还是想再一次相信他。”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这周实在太忙了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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