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放心,为师自然不会让你们就这样去参加秋闱。”
陈怀瑾笑意盈盈道:“人固然需要努力,但同样也需要名师指导才行。”
裴子方等人闻言,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他们家境一般,资质平平。
若非多年来苦读,恐怕连今日成就都不会有。
来到这长安城,见到那些勋贵之后,他们方才明白。
所谓功名,除非天赋超绝到一定程度,不然必须要名师指点!
在这方面,那些勋贵子弟比他们的优势强太多了。
顾长安面上是掩不住的喜色,小心翼翼道:“不知恩师为我等请的名师是?”
王羲远则是左右张望,满脸好奇。
陈怀瑾端起茶杯,指了指自己:“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
三人彻底傻了,脸上清一色写着“你特么在逗我”。
你是不是不太清楚,长安第一纨绔这个名头的权威性?
“放心,恩师我在这方面还是有些发言权的。”陈怀瑾淡笑道。
他没有开玩笑,如今大楚取士乃是八股取士,简单说就叫应试教育。
对付应试教育,还有比自己更擅长的吗?
“所以,接下来一个月,为师会好好教育你们,拿不到前三就打断你们的腿
!”
裴子方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神茫然。
顾长安与王羲远对视,眼中满是泪水。
我等前途,恐怕就到此为止了……
“恩师……其实我觉得,我的天资还行,不妨让我自学……”王羲远还想挣扎一下。
闻言,陈怀瑾顿时冷下脸来,目露凶光:“你这就是看不起为师?”
“不,不敢……”
“我看你就是敢!”
陈怀瑾一脸肃然:“三儿,给我找根棍子,本少爷今日要教教他们尊师重道的道理。”
话一出口,忽然觉得有点耳熟。
这不是老爹经常说的话吗?
动辄打骂,美名其曰疼痛使人成长。
啧,家风不行啊……
屋外,陈牧之已经怒不可遏,拳头已经捏紧了。
“这该死的逆子!简直误人子弟!”
自家儿子什么水平,他还不知道吗?
这是要活生生耽搁三个读书苗子啊!
蓝庭弼连忙拉住他:“冷静,冷静啊老陈,气大伤身!”
“别拦我!我今天一定要打死这逆子!”
“走走走,去我那儿喝茶。”
好好教育了一阵三人,陈怀瑾心满意足地离开。
刚走到门口,三儿一脸紧张地跑了过来:“少爷,门口有人找您。”
“找
我?”
陈怀瑾一愣:“谁啊?”
“不知道……看起来不像好人,裹着斗篷,也看不清脸。”
三儿怯生生地道:“少爷,要不咱们叫人把他撵走吧。”
陈怀瑾想了想,忽然笑了起来:“原来是你,去把书房打扫干净,本少爷要会客。”
“少爷……老爷不是不允许你去书房吗?”
“三儿,你这样是讨不了小翠欢心的。”
“少爷我现在就去……”
朱红门廊下,裹着灰袍的人矗立在阴影中,显得形单影只。
陈怀瑾刚走出门,脸上便扬起真诚的笑容:“好久不见啊,鬼医。”
灰袍人身形一顿,转头看向陈怀瑾,脱下头罩。
一双淡绿色的眼眸宛如绿宝石,颜色深沉,五官轮廓比常人要更明显,一头黑色长发披散在身后。
“好久不见,将军。”
……
书房中,两人相对而坐。
鬼医捧着一杯热茶,长出口气:“长安城的天气真好啊,难怪那么多人都喜欢往这里跑。”
“是啊,冬暖夏凉嘛。”陈怀瑾靠在椅背上,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两人相识于塞外,当时陈怀瑾刚刚到边塞,尚且没有后来那么大的权势。
一次突袭,从匈奴人手中救下了鬼医。
两人性情相投,关系莫逆,鬼医也就留在了白马义从军中,作为军医救治伤病。
“这次来准备待多久?”
“明天就走。”
“明天?”
陈怀瑾有些愕然:“我以为你是来找我的。”
鬼医淡淡一笑:“也有这方面原因,实际上……我这次为了毒医而来。”
听到这个名字,陈怀瑾面色微僵,缓缓坐直了身子,眼神凝重。
“毒医来长安了?”
鬼医点头:“自从你回来以后,我就一直在追杀他。”
“这家伙为了逃命,不惜给边塞城镇的百姓下毒,为了救治那些百姓,所以耽搁了些时间,才让他逃入长安。”
陈怀瑾长出口气,灌下一口茶水,眼中腾出浓郁的杀意。
毒医……这个名字,他终生难忘!
“两年前,这家伙趁我不备,在饮水中下毒,害死了足足两百号弟兄。”
“如果不是你刚好在军中,恐怕我白马义从都将全军覆没!”
“之后更是多次出手,甚至不惜毒杀百姓,以此为要挟。”
他闭上双眼,仿佛有看见那一幕幕惨状。
中毒的士兵浑身皮肤溃烂,几乎不成人形,只能在痛苦中死去。
临死前的哀嚎,尚且在耳畔回荡。
宛如九
幽而来的索命曲,从未散去!
好一会儿,他睁开双眼,杀意散去。
“迟早有一天杀了他!”
“当然。”
鬼医微微颔首,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我担心他会在城中留下什么手段,用此药可解百毒。”
陈怀瑾接过:“谢了。”
鬼医与毒医师出同门,皆为药圣门下。
不过后来两人理念不合,故而决裂,因为多方因素,曾经的师兄弟却成为如今的生死仇敌。
人间种种,叫人感慨。
鬼医看了他两眼,忽然道:“你最近是不是动手了?”
陈怀瑾知道自己瞒不过去,只好点头道:“是……不过没怎么动用真气。”
“除非当世五绝来,长安城里这些家伙还用不着我费心。”
鬼医摇了摇头,叹息一声,从袖中又取出一个白瓷瓶:“这个药的配方我改良过,比以前的效果要好。”
陈怀瑾接过,躺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窗外。
天际,铅灰色的阴云如浪潮般涌来。
伴随着几声闷雷,雨点淅淅沥沥地落下,街道上的行人四散而奔,各自避雨。
陈怀瑾转头,椅子上已不见鬼医身影。
桌上,纸上留着一行飞扬的行书,墨迹未干。
“好好活着,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