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
这天,白小溪吃过早饭，照常去山上，一路上遇见不少村民。
“小溪又上山啊？”有妇人问她。
白小溪扬起笑脸：“是呀,咱们杨梅岭风景好,比别处都漂亮。”
“那是,”妇人自豪道，“我们这儿就是穷了点，这山这水都好着呢，养人！”
白小溪笑着点点头。
那妇人走远后,还跟旁人说：“城里来的小姑娘就是有意思,把咱们杨梅岭当风景看了,上山还带着书。”
白小溪走到山腰老地方,爬上一棵杨梅树，坐在树上往下看,正对着的就是大队长家后院。
她给梁志强准备了一个马蜂窝。
是在一棵杨梅树上发现的，已经废弃了，里头没有马蜂，死不了人，当个吓唬的工具却很合适。
在山上观察了几天，她大致掌握了大队长一家的作息规律,也将周围路线规划了两遍,就等今天出手了。
大约九点多的时候,她看到梁志强走进后院，当即把书一放，捞起马蜂窝，就从一条小路冲下山。
这条路与她上山的不是同一条，人迹罕至,一路跑下来没遇上半个人，山脚是废弃的房屋，再往前就是打谷场边的小竹林，大队长家后院紧靠着竹林。
出竹林前，她留心看了看四周，见没有人，一鼓作气跑出林子，攀上大队长家的墙头，将马蜂窝往某处一甩，迅速下墙原路溜走。
等她跑进竹林，后面才传来一声惨叫，接着一连串动静，最后扑通一声闷响。
白小溪没回头，直到跑回山上，抵达那棵树下，才舒了口气，定睛去看山下的动静。
大队长家后院已经聚了好几个人，大队长老婆的惊呼声隐约传来。
白小溪自得一笑，夹着书慢悠悠下山。
走到山下，她拦了个人，好奇道：“婶儿，我在山上看见大队长家有好多人，是队长喊我们上工了吗？”
“哪儿啊！”妇人一脸兴奋，“是梁志强掉茅坑了！”
“啊……”小狐狸做作低呼，“那么大的人，怎么会掉茅坑？”
“谁说不是呢，大概做什么让老天爷不高兴的事了吧。”
“人捞上来了吗？”
“上来了，那个味儿，呕……没几天散不了！”妇人嫌弃地扇扇手。
白小溪心满意足回到知青点，知青们也在谈论这件事，几个女知青捂着嘴，又恶心又想笑。
“该，让他平时不老实。”有个女知青小声道。
以梁志强的秉性，她们中长得端正些的，哪个没被他油嘴滑舌搭讪过？只是敢怒不敢言罢了。
听到这个事，众人可解气了。
晚些的时候，据梁志强本人说，他会掉进茅坑，是有人扔了马蜂窝。
但除了他的家人，其他没人相信，如果真有马蜂窝，他们怎么没看见？你梁志强又怎么没被蛰？
再说了，谁胆子那么大，敢摘马蜂窝吓人。
村名们都怀疑，是不是前一阵大家说梁志强和叶知青的坏话，大队长准备拿这件事当由头，随便抓个人出来报复，所以反驳得特别干脆。
梁志强又说，那马蜂窝里没马蜂。
这话大家更不信了，既然没马蜂，你干嘛吓到掉茅坑？
把梁志强给气得，本来受到惊吓，冲洗时又有点受凉，这下直接病倒了。
白小溪估摸着，大概是那个马蜂窝太小了，匆忙之中被人踩碎，或者也被踢进茅坑了，所以没被人发现。
不过，她可不会为梁志强辩解。
午后，白小溪拿着两本书去找梁盛，一本自己看，一本给他的。
两人坐在院子里，梁盛看着摆在眼前的书，嘴角抽搐，他至今仍在怀疑，那天到底喝了什么**汤，竟然会答应跟这小孩学习？
“快开始看呀，”白小溪催促，“本子和笔你都有，看完了记得把后面的生字写一写。”
还要写字？
特别想反悔……
可是男子汉大丈夫，说话不说算数，是会被耻笑的。
梁盛深吸一口气，慢吞吞把书翻到第一页，三心二意看了几行，将视线瞥向她。
“你之前说的计划是这个？”他问。
话说得没头没脑，但白小溪听懂了，狡黠一笑：“是啊，还不错吧？”
不错是不错，为了捉弄人，连人家什么时候上厕所都观察了，决心可嘉。
不过，他说：“还是直接揍他更干脆。”
那么一个玩意，不值得她费那么多心思。
白小溪摇摇头：“不一样的。”
虽然她不是人类，但人情世故也学了一些，同样是揍梁志强，杨梅岭的人动手，跟他们知青动手，后果大不相同。
本村的人被外来人打了，就算这个人大家平时都不待见，村民们也不会高兴，甚至会排斥知青，到时候，大队长想拿捏报复，就是轻而易举的事了。
“至少现在大家都认为是他自己亏心事做多了，遭报应。”白小溪笑道。
梁盛暗暗想着，梁志强那样嚣张，唯一的依仗就是他爸，杨梅岭的人对此早有意见，大队长的位置，其实并没有多稳固，只要——
“别发呆啦，快点看书。”白小溪伸手在他眼前挥挥。
梁盛回神，盯着书本，眉头紧皱，一脸烦躁，脸上的疤都纠了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打人了。
他叹了口气，认命地将书立起来。
刚看几行，院子外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
时常跟着梁盛的几个小年轻，扒在墙院后，你推推我，我挤挤你。
“我没眼花吧，盛哥真的在看书！”
“妈呀，盛哥竟然开始学习了。”
“白知青对盛哥笑了。”
“走开让我看看……”
“别挤我！”
“他娘的谁踩我脚了！”
经过压抑的声音，依旧传到院中两人耳朵里。
梁盛听得额头青筋突突跳。
白小溪又好笑，又好奇，这么一群人，跟总是满脸暴躁的梁盛，是怎么混到一起的？
这几个人她并不讨厌，虽然平时在路上，他们也会偷看女知青，但眼神跟梁志强之流不一样，有时候回视他们，他们反而会像大姑娘一样惊慌失措。
有的女知青，甚至会故意逗他们寻开心。
眼见声音越来越大，想忽视都不行，梁盛嚯地站起来，大步走出去。
几个小年轻来不及跑，被他当场逮住，一个个垂头垂脑，还你推我我推你。
有一个倒霉的被推出来，讨好地冲梁盛笑，眼睛还往院里瞄了一眼，讪讪道：“盛哥……嘿嘿……”
“都这么闲？”梁盛扫视他们。
“这不是……最近没事干嘛。”
梁盛道：“回去准备下，明天跟我上山。”
“诶诶，好！”几人连忙应下。
他们唯梁盛马首是瞻，自然也是有原因的。
梁盛会带他们上山，在大杨梅岭的外围，和山谷里找些东西换钱，野菜、野果、药材，他懂得多，胆子又大，遇见蛇敢抓，遇见野猪也有办法赶跑，还能帮他们把东西卖上价钱。
这几人家里条件都不怎么样，早些年年纪小，不到挣工分的时候，三天两头挨饿，要不是有梁盛带着，能不能利索长大还不好说，所以他们都服他。
见他们还不住往院子里暼，梁盛啧道：“赶紧滚，去梁志强那边看看，有什么动静过来说一声。”
“好嘞好嘞，盛哥再见，”小年轻很狗腿地应着，又大着胆子嚷，“白知青再见！”
其他人嘻嘻哈哈，也跟着喊。
“盛哥再见，白知青再见！”
“盛哥和白知青好好学习！”
“天天向上！”
“滚滚滚！”梁盛几步上前，一人给了一脚，才把他们撵走。
回到石桌边坐下，白小溪看他，笑眯眯地问：“你们明天去山上挣钱？”
梁盛点头，他并不是每次都带他们，之前找那两株兰花，就是一个人去的。
只有估摸着上回他们挣的零花钱快用完了，他才会带人走一趟，这么做，既可以防止去得过于频繁，太惹眼，也不用担心兜里钱多了，那几个人学坏。
他看了眼白小溪，说：“你不要去。”
白小溪鼓了下嘴，“我又没说去。”
是没说，就是眼睛有点亮而已。梁盛心想。
白小溪很快将了他一军，“看书啦看书啦，我已经看了十页，你呢？”
“……”
梁盛苦大仇深看着面前的页码“1”，他一页都没看完。
白小溪咯咯笑道：“你第一天学习，目标就订得低一点吧，只要看完两篇课文，再把生字写五遍就行了，是不是很容易？”
她一副看我多照顾你多宽容的表情。
梁盛憋屈地再次拿起书。
大概离开课堂太久，又或者他就不是读书的料，反正等白小溪宣布今天学习结束的时候，梁盛只觉得自己头晕眼花，眼前一个个蹦跶着的，都是今天新学的字，它们看起来有点眼熟，又好像跟他半点都不熟，正挥舞着胳膊腿儿，张狂地嘲笑他。
梁盛睁着双死鱼眼，听到白小溪检查完，说：“字写得挺端正的，任务好好完成了，应该奖励一下。”
他感觉她靠近了些，然后有什么湿湿软软的，在他额头上贴了一下，留下一股暖香。
梁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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