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Skymoon59。
舒蓝生气的时候总是习惯沉默不语。
她抬眸望一眼熟悉又陌生的陆衍之, 细眉蹙着, 手上使了些劲, 将自己的手腕从他的桎梏中挣脱出来。
纤细的手指略微有些发颤, 但舒蓝还是克制着,侧身慢慢将解到腰腹的衬衫扣,一粒粒从下往上扣回。
白色衬衫外罩着米色的薄毛衣,手的动作在毛衣上留下轻微起伏的痕迹,无声地勾着血气方刚的目光。
空气沉滞, 陆衍之茶色的眸子暗沉下来。
他想他低估了舒蓝的胆子, 低估了她的脾气。
也高估了自己面对她时的抵抗力。
双手抓上舒蓝的双臂, 陆衍之止住她扣衣服的动作。
舒蓝动了动被钳制住的手臂, 就听到头顶陆衍之发冷的声线,
“脱都脱了。这时候又玩什么欲擒故纵?”
他说着,轻巧地用单手扣住她的双手腕, 接着单薄的毛衣就被另一只的大手推举到胸口的位置。
未系好的白色衬衣,若隐若现透着锁骨下凝雪白皙的皮肤, 顺着往下, 淡蓝色的素净胸衣, 圆润的曲线, 一道浅淡诱人的沟壑。
舒蓝不挣扎了,只紧抿着下唇,恼恨自己今晚的自取其辱。
当然更恨的还有, 到现在她发现她还是这么喜欢她的陆学长——本能一样想要靠近他, 和他更亲近一点。
一年时间的分别, 没有冲淡她的爱恋,反倒让一颗心越来越朝不受控制的地步飞去。
她扭过头,目光盯着房间中的盆景藤萝,耳根脸颊都是滚烫的红晕,也不知是羞耻多一些,还是懊恼多一些。
后面的事她羞于记得,又难以不去记得。
就着被掀起的毛衣和半敞的衬衫,修长的手指粗暴地推开最后一层阻碍,揉上新雪上的红樱。藏青色的校服裙摆被撩起,坚硬炙热的异物感在身体内蔓延。
除了钝痛和酸胀,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被喜欢的人拥抱的亲昵。温暖的胸膛贴在后背,薄热气息氤氲在耳廓,身后被力量撞击着,一下又一下。
舒蓝一手撑在房间的落地窗,一手压在窗帘,承受着身后的力量。半开的天鹅绒窗帘,透明摇曳的玻璃,外边是整个江湾无边璀璨的夜景。
她将模糊的眼睁大一些,看到玻璃上映着橘色灯光,她与陆学长亲密的身影,仿佛要与外面的天空夜色也交叠在一起。
五十九楼的高楼,离天空似乎也更近了些,天上月亮明晃晃的发着光。
她在痛楚中想起这家酒吧的名字,“Skymoon 59”,五十九层高空的清冷月亮。
身后人捏着她的下巴,低声唤,“舒蓝。”
她皱紧眉,没给回应。
蓦地,脖颈间的肌肤被温热的口腔包裹,牙齿咬上肩膀软肉,湿濡的刺疼传来。
“你喜欢我么。”他问。
舒蓝几不可见地颤了颤,咬着唇一声不吭。背后的力量惩罚似的变得更重。
房间里弥漫出淡淡的欢愉过后的味道,舒蓝颤抖着深深呼吸一口气,而后慢慢软着腿去找自己那件粉色外套。
外套被扔在沙发背上,陆衍之正背对她抽桌上纸巾,慢条斯理擦着自己的手。
听到动静,他转过头,晦暗的眼睛扫过她残留余热的脸。
“说吧。到底什么事。”
舒蓝依旧不说话,她把他刚刚给她的方帕扔回他身边,而后抓起沙发上的外衣要走。
谁知外衣另一端的袖子被陆衍之扯住。
“你他妈倒是说啊。”释放过后短暂的清明渐渐被烦躁替代,他加重了语气。
舒蓝用力拽了拽,把外套从他手里抢回来。
以前怎么没注意到呢?
他这样施舍的高姿态。
不是亲密拥抱过了,就代表一定要接受他的恩赏。
她穿上外套,努力支撑起酸软疼痛的身躯,不回头地向休息室门边走。
“我数到三,你还有回头的机会。”
“一……”
舒蓝拧开门把手。
“二——”
门被打开,踏出门外。
“三。”
门被带上,整个人消失在陆衍之视线中。
室外的笑闹声瞬间中止,舒蓝对着耀眼的灯光晃了晃神,随后舒开紧蹙的眉尖。
能解决问题的方法一定还有很多很多,她不必非得,求着陆衍之一个人。
她可怜的自尊心,现在终于拨开了恋爱的迷雾,看清了自己的位置。
原来她才是一直以来卑微的那一方……
她真是又蠢又没用啊。
……
一双双神色各异的眼睛全部招呼到舒蓝身上。
即使整理过,她的衣衫依旧有些凌乱,脸上带着未消退的潮红,脖颈皮肤的红痕清晰明显。
部分人的目光显而易见地暧昧起来。
刚刚陆衍之和舒蓝在房间里待了那么久,想也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事。
在五十九楼边看夜景边做,肯定贼刺激。
还是衍哥会玩,666。
像是下定了决心,舒蓝不回头地离开这间VIP室,步伐决绝。
程琅望着舒蓝逐渐消失的背影,不自觉握紧了手中的酒杯。
灌下一口酒,他扭头去看依旧在休息室里的陆衍之。
房间门的角度掩去了他大半个身形,只能里面传来打火机的金属碰撞声,他大约斜倚在沙发中抽烟。
“诶,你说,刚刚那一发,该不会是他们的分手炮吧?我看舒蓝那表情,绝对像被甩了……”一个男生带着点兴奋猥琐,手臂搭上程琅肩膀。
程琅心情不知为何变得很差,“□□妈,我怎么知道。”
显然不想谈这个话题。
“我日程琅你干嘛呢,好好说人话行不?”男生也变得暴躁起来。
林邈一帮人也从议论笑谈中回神,帮着劝架,场面一时有些乱。
“吵什么。”
清寒的声线,此时清晰有力地传到每个人的耳中。
陆衍之面无表情地站在酒柜旁,指尖夹着半截烟,周身寒气逼人。
吵闹声顿时消散,冲动的男生们个个安静如鸡。
从那之后所有人都知道了,在陆衍之面前,没事千万不要提起舒蓝这个人。
从没见过他甩掉女生后,脸色这么可怕过。
……
走出迷宫般的诺大酒店,春夜的冷风从四面八方灌来。
努力撇去周身方才被陆衍之捉弄过的不适,舒蓝裹紧了身上这件单薄的外套,匆匆原路赶回家。
一路上头脑都是空白茫然的。
蹑手蹑脚上楼到家开门,狭小的客厅却不是她离开时的那般幽暗,妈妈也没在休息。
客厅的白色日光灯亮着,妈妈面色苍白地坐在餐桌旁的木椅上,手里握着电话听筒听着电话,手指似要把长长的电话线掐断。
“假的吧?电话诈骗!死骗子又想来骗钱!”
“确定这个叫舒长庆的不是其他同名同姓的人?!”
“他……你们是哪家医院?!”
木然的沉闷过后,妈妈对着电话里的医院通知爆发,甚至顾不上责问晚上出门的舒蓝。
舒蓝心惊地看着眼前一幕幕。
再之后的事,一切都像压抑缠人的噩梦。
安顿好舒墨,舒蓝跟着妈妈一起赶到了人民医院。
隔着一道沉重的大门,手术室里躺着她的爸爸。
警察说,舒长庆在平柏山附近的公路上违章行驶,闯红灯被跑车撞了,全责,可能赔不到多少钱。
妈妈哭,死鬼老公好不容易找到新工作,为了钱半夜加班加点赶命送快递才出了事。
医院护士安慰,舒爸爸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
还有一些大约是肇事者那边的律师,各种各样的人搅合在一起,各执一词争执不休,爸爸却还在手术室里躺着。
舒蓝抬头呆呆望着医院天花板上的灯管,忽然感到深深的无力。
沉寂了几天后,爸爸住进了监护病房。
肋骨骨折,压到肺叶,头部也有创伤。
手术费,医药费,还有悬而未决的弟弟打架惹出的麻烦……所有生活的鸡零狗碎,似乎一夜之间全都冒了出来。
妈妈这段日子每天都忙着打电话借钱求人,别的多的也没透露给舒蓝。
舒蓝心神恍惚地上了一阵子学,再次想起了陆衍之。
那天看他的态度,似乎是要帮她的。
在生活的重担面前,卑微可怜的自尊又顶什么用?
舒蓝这次一想通,就没有犹豫地再次拿出那只尘封在抽屉的手机,拨出里面唯一一个号码。
结果却是停机无法接通。
陆衍之的手机早在当晚就在与爷爷的争吵中,被他扔到了泳池里。舒蓝也是很后来才知道。
打不通陆衍之电话,舒蓝只能厚着脸皮问那个和她关系稍好一些的同桌。
朱樱认识的人多,会不会知道陆学长新的电话号码?或者帮她打听一下也行。
对着舒蓝沉重无措的眼,朱樱没法拒绝,也就去打听了。
最后费了好大力,朱樱总算从林若那边打听来陆衍之的新号码,同时听到的,还有另一件事——关于最初,陆衍之和程琅之间,轻浮地拿舒蓝玩弄打赌的那件事……
“这个是他的号码。”课间,朱樱把一张纸条塞到舒蓝手中。
舒蓝眼中泛起感激的涟漪,“谢谢你。”
“还有啊……”朱樱看着舒蓝的模样,有些不忍心,“舒蓝你听我讲,我也是从别人嘴里听到的,这件事不一定准啊……”
还是把最初那件事给舒蓝说了。
舒蓝愣了愣,目光黯淡茫然了下。
随后她垂下头,轻轻道:“嗯。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
心绪再波澜起伏,也没在面上表露过多。
她想她已经足够不堪了。
而且,最重要的,她必须联系上陆学长。这才是她目前最需要做的事,也是她仅剩的,力所能及的方法。
……
国际长途被拨通,等待接听的那短暂十几秒格外难熬。
好不容易,电话被对方接起。
“陆学长,我是——”舒蓝刚刚开口。
“Hello?”电话另一端,传来的却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舒蓝口中的声音逐渐消失。
“I beg your pardon?”对方女生还在问。
舒蓝愣愣的,没料到是这种情况。她明明要找陆学长,为什么是一个女生来接电话……
许是长久得不到回复,对方抱怨了句,很快挂了电话。
对着急促的“嘟嘟嘟”的电波音,舒蓝如梦初醒。
夜晚下起了雨,伴着雨声天上传来阵阵春雷。
舒蓝手捧手机,双眼空洞地对着窗外雨幕,脑中转过了无数的可能性。
长久过后,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拨打这这个曲折得来的新号码。
再也没有人接听了。
她拨出一次,又拨出一次,再拨出一次。
来来回回,回答她的永远只有冷漠无机质的电讯音响,连同这个春夜里斩开雨露的雷电,无情地震动着她的耳膜。
陆学长。陆学长。
陆学长……
……
一段日子过后,一次放学回家,舒蓝主动和妈妈提起了回林家这件事。
当时妈妈正忙得焦头烂额,听到舒蓝幼稚的话语后差点一个耳光差点又扇到她脸上去。
“小孩子懂个什么!别想了,你死都是舒家的人!”
舒蓝揪着书包带子,倔强的反驳,“我已经十八了。高中也马上都要毕业了……”
爸爸还在医院,难道就要这么不管?
还有弟弟,还有房子,还有未来的一切。
如果她回林家,回那个有钱的富贵人家就能让家里拿到补偿,让这一切问题迎刃而解的话,那就回去吧。顶多以后也就不和爸爸妈妈弟弟们生活在一起而已。
“舒蓝我就说你一个人小孩什么都不知道……”向来凶悍的妈妈红了眼眶。
林家的律师在此之前已经来找过妈妈好几次了。
妈妈深知林家的办事风格,他们哪里是那么好说话的人家,说给钱就给。
他们知道舒家现在经济困难,所以给舒蓝父母提了条件。
让舒蓝回林家,但舒蓝从此以后再也不能和原来的家庭联系,也不能大张旗鼓让外人知道这件事。
林家人极其要面子,也极其精明。
可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对舒蓝这样一家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家庭来说。
在这种情况下回到林家,似乎变成了一件十分理所当然的事情。
……
九年后,初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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