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开始吧……”
随着钱叔河一声令下,四十座丹炉,先后升起一道道火焰。
养元丹需要八种药材,浑元丹则是十五种,几乎多了一倍,而且药材的药性差别更大,对炼丹者控制火候的能力要求很高。
炼丹者们生怕稍一失手,就导致前功尽弃, 都紧紧盯着丹炉,屏息凝神,小心地控制着炉鼎的温度。
只有甄文远、赵青、朱九和洪泰来几个实力明显高出其他人一截的炼丹者,仍旧气定神闲。
李铮面前的黑色大鼎转动转动,地火烧得正旺,他偶尔加一些火星砂……
其实这是他演给别人看的,黑色大鼎内部玄天鼎正在炼制丹药。
三刻钟的工夫过去了,依旧是甄文远第一个向炉坑中投入大量暗星砂,懂行的人都知道,他这是要让炉鼎快速冷却,进行瞬时凝丹。
“好了!”甄文远举手示意。
看台上的人都把目光聚向甄文远,想看看这个号称岐黄峰新一代天才的人能开出多少浑元丹。
李铮也在暗中观察,他不想在第二轮就表现得太引人注目,正好以此人作为基准。
“十四颗!”走过去查看的岐黄峰弟子不无炫耀地大声说道。
“嘶……”东西侧坐席被淘汰掉的炼丹者发出一阵吸气声。
浑元丹的炼制比养元丹可难多了,即便是有经验的炼丹师通常也只能炼出十六颗,而甄文远作为年轻弟子却并无多少逊色,甚至比自己这些人炼出来的养元丹还多!
“甄执事,恭喜了!”
北侧主席台上,钱叔河面带微笑地向身旁的另一名执事甄权说道。
甄文远是甄权的子侄,这在岐黄峰是尽人皆知的事情,另外几名执事也上前道贺。
后辈争气, 甄权自然脸上有光, 嘴角向上扬起,“哪里哪里,都是峰主和各位执事教导有方。”
少顷,来自云鼎峰的朱九也开出一炉浑元丹,也是十四枚,竟然与甄文远不相上下!
“这下有看头了。”看台上下,不论是普通修士还是炼丹者都如此想道。
“秦师弟,你觉得那泼贼能炼出丹药吗?”
北侧主席台,张伯年眯着眼睛盯着李铮的身影,微微偏头,对身边的秦盛阳说道。
“看不出来!”
自从李铮进入第二轮,秦盛阳一直低着头,脸色铁青,心里还在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多加点火星砂。
“早知如此,就应不该担心起大火,烧死他才好!”
张伯年低低地笑起来,胸有成竹道:“秦师弟莫要担心,我一直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实不足为惧。如果不出我所料的话, 最多开出八颗浑元丹,而且还未必能保证品质。”
“真的?”秦盛阳抬起头道。
“当然,为兄的眼光你还不相信么?”张伯年顺手捋须道。
而此时,李铮正盯着黑色大鼎考虑该出多少丹药合适。
“咔嚓……”
身边传来一声轻响,李铮急忙转头,看到与他相邻的炼丹者正一脸懊恼地顿足捶胸。
“就差一点!”
说来也巧,这人正是在上一轮丹炉跟他挨着的那名胖乎乎的炼丹师。
李铮起了打趣的心思,笑道:“道友,以我的经验,你这炉丹肯定废了,估计里面的药材都焦了,还是别炼了。”
“你这人……怎地毫无同情之心。”
胖乎乎的炼丹者眉眼皱在一块儿,仿佛受了极大的伤害。
李铮莞尔一笑,又将注意力放在自己的炉鼎上,他已经决定,这次炼出十三颗浑元丹,比第一名少一颗。
在沙漏即将流尽前,所有炼丹者都凝丹结束,等待岐黄峰弟子上前查验。
这次难度增加了,失误的炼丹者也多了起来,有五人个炼出一整炉的废丹,提前失去了闯进下一关的资格。
秦盛阳犹豫了一下,又快步走到李铮面前,口中说道:“我倒要看看,你能炼出几颗丹?”
李铮眉毛一挑,彬彬有礼地指着黑色大鼎,“请慢用……”
秦盛阳一把掀开鼎盖,脸又黑了,几乎跟鼎一个颜色。
远远观望的张伯年,手一抖,揪下几根胡子,疼得他叫出声来。
“你们看,又是那名岐黄峰弟子检查,他是不是跟李兄弟认识啊?”马筑基指着秦盛阳说道。
“李兄弟人缘好,认识几个岐黄峰弟子不奇怪。”侯谨想当然地道。
第二轮闯关的结果很快出炉,甄文远、赵青、朱九和洪泰来依旧榜上有名,而李铮紧随他们之后,也顺利过关。
只有十三个人进入第三关。
在这十三个人当中,除了朱九、洪泰来和李铮不是岐黄峰弟子,其余十人皆出自岐黄峰。
朱九早已声名鹊起,洪泰来是岐黄峰客卿,也小有名气,只有李铮名不见经传,引得看台上的修士们交头接耳。
“这人是谁呀?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居然能闯进第三关。”
“你没看到么?他穿着供奉堂的道袍,明显是一名供奉呀。”
“听说此人这两个月天天在炼丹房出没,我都见过他好几次!”
“还是个体修!真有意思,这年头,不会炼丹的体修不是好供奉……”
休息一阵之后,十三名炼丹者重新走进场地,岐黄峰弟子上前为众人分发药材。
“各位可随意挑选炉坑……”
钱叔河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凝气丹药材珍贵,请各位珍惜。”
甄文远选了一个中间靠边的位置炼丹,李铮在他身后的一个炉坑站定,方便就近“监视”。
“凝气丹炼制不易,这次便以一个时辰为限,请开始吧……”
凝气丹需要二十三种药材,炼制难度又比浑元丹高出许多,连甄文远也专注起来。
李铮升起地火,一边催动火力,一边观察甄文远的炼丹手法。这是一次难得的学习机会,往常他都靠自己摸索,这次身边就有一个榜样,不学白不学。
当然,他这样做也是为了掩人耳目,不然手法太过低劣,很容易让人看出问题。
看台上的观众也感受到紧张的氛,低声讨论最终胜者将花落谁家。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所有炼丹者额上都冒出汗水,紧盯着炉火,不敢有一丝一毫懈怠。
而此时,李铮的玄天鼎已经炼出了七颗溜溜圆的凝气丹!
“还是玄天鼎更胜一筹啊!”
李铮摸索出一个规律,越是难炼的丹药,玄天鼎比炼丹者的优势就越明显,不论是炼丹的时间还是品质。
没有人知道,他表面上炼得热火朝天,实际上全是在演戏。
半个多时辰过后,朱九出人意料地开出了第一炉丹,三颗凝气丹!
几名执事都点了点头,三颗凝气丹,已经达到了初级炼丹师的水准。朱九主修炼器,如此已非常难得,云鼎峰的高徒果然不凡!
但朱九似乎对这样的结果不太满意,轻轻摇了摇头,然后看了一眼甄文远,脸上很快又恢复平静。
不多时,另外两位颇具实力的炼丹者赵青和洪泰来也先后开户,都炼出了三颗凝气丹。
这时李铮知道自己的七颗凝气丹着实太多了,但是他不着急,等着甄文远开炉,不见兔子不撒鹰。
看到甄文远几个最强劲的对手没有超常发挥,主席位上的执事们都松了口气,尤其是甄权,脸上的笑意几乎掩藏不住。
岐黄峰主修炼丹,又是炼丹会的东道主,如果让岐黄峰以外的弟子夺魁,他们不免丢失颜面。
“开炉!”甄文远举手说道。
在众人的注视下,前来查验的岐黄峰弟子欣喜地说道:“四颗!”
甄文远擦了擦脸颊上的汗水,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在场的所有岐黄峰弟子欢声雷动,击败最强的对手,甄文远夺魁几无悬念。
大局已定!
钱叔河轻轻抚掌,与甄权相视一笑。
李铮心里也有了定计。
若论丹药品质,他自信能胜甄文远一筹。但是,他更懂人心,台上那八位可都是岐黄峰的执事,自己如果也炼出四颗丹药,想要拔得头筹几乎不可能。
岐黄峰的峰主姓钱,不姓雷。
那么自己想要获胜,必须在数量上有优势。
李铮操控玄天鼎,倒出两枚丹药,再用玄天鼎足将其碾碎。
五颗凝气丹,这已经不是岐黄峰外门弟子的水准了,炼丹师想要炼出五颗也相当不易。
但是没办法,谁让那甄文远太强了。
“开炉。”李铮举手说道。
秦盛阳脚下一动,犹豫一阵,又站住了。
“怎么了?”张伯年不解道。
“我不去了。”秦盛阳闷声道,脸色相当难看。
“我来!我就不信了……”
张伯年大步走出,来到李铮面前,冷着脸,二话不说掀开鼎盖。
他的脸一下子僵住了,手一抖,“当啷”一声,鼎盖又落回黑色大鼎之上。
有几名执事脸上露出不耐之色,心说这平日稳重的弟子自会如此孟浪。
当张伯年迈着沉重的步伐,捧着装有丹药的盒子,脸上表情如丧考妣,台上台下一下子炸了锅……
“你们看到了么,五颗凝气丹!”
“上次内门师兄给我们讲学,也不过炼出五颗养元丹,这人怎么可以跟师兄相比?”
“我看此人稍加培养,就将是一名炼丹师,只是不知为何,沦落到当一名供奉。”
“不不不,什么炼丹师?是炼丹大师!”
供奉堂的人也都是大惊失色,相顾骇然,就是傻子也能看出来李铮后来居上,这一轮竟然超过了所有人,包括甄文远!
众人都在等待宣布最终排位,但结果却迟迟不出来。
北侧主席台上的八位执事一齐陷入了沉默当中,轮流拿着李铮炼出的养元丹观看,无论怎么看,都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作为行家,他们都清楚,就算不比数量,仅以丹药品质而论,李铮炼出的养元丹也比甄文远胜了一筹。
执事甄权心中焦急,频频望向峰主钱叔河,“峰主……”
钱叔河微不可察地摇摇头,传音道:“数量比不过,品质逊一筹,不好办……”
甄权眼珠转了转,说道:“峰主,可以这样……”
盏茶工夫之后,钱叔河扬声道:“诸位,经过我等的再三比较,反复斟酌,第三轮的胜者是……李铮!”
真是他!
有人目瞪口呆,有人莫名惊诧,看台上的董贵忽然大叫一声:“他的鼎是在我这买的,你们听好了,他的鼎是在我的店里买的!”
甄文远有些失神,转身看了李铮一眼,勉强笑着拱了拱手。
李铮心里有种不妙的感觉,钱叔河说他是第三轮胜者,什么意思?
果然,他听到钱叔河继续说道:“第一轮的胜者是甄文远,第二轮胜者也是甄文远,三局两胜,所以炼丹会最终胜者是……甄文远。”
他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惊呆了,连甄文远都愣住了。
李铮气得须发皆张,拳头握紧,咬着牙想道:“我把你們想得太好了……”
自己千算万算,没想到岐黄峰给他来这一初,说好的一轮一轮角逐,怎么到最后又把前面的成绩加上,这也太无耻了吧?
他简直不敢相信堂堂岐黄峰主能说出这样的话,偏偏这鬼扯的理由还不易辩驳。
上诉反抗?
根本不可能,难不成要演一场堂下何人状告本官的戏码?
就在此时,主席位上有人一拍桌子,一个声音响起。
“不……不能这样算!”
声音粗豪,带着沉重的口音,但是在场人却能听得清清楚楚。
李铮一个激灵,往主席台上看去,只见长相如老农的执事刘大根抚案而起,大声怒喝道。
“说好了最后一轮决胜,怎么又……又把前面的算上。”
甄权皱起眉头,淡然道:“刘执事,此事你还是莫要过问……”
“我问你个铲铲……”
刘大根暴喝:“仙人板板,两个卵米子打架,关你鸡儿球毯事?劳资扯起你鸡儿,一个过肩摔!”
甄权脸色大变,“你……”
刘大根劈口打断他,“你个短命娃娃,背时砍脑壳的,龟儿子瓜兮兮,神戳戳……”
钱叔河看不过去,劝说道:“刘执事……”
刘大根转过头,又把矛头对准钱叔河,“劳资一根肠子通腚眼,直说了……这事办得不好,不公平!”
甄权被狂风暴雨一阵喝骂,嘴里仿佛塞了个鸭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钱叔河面现羞惭之色,而看台上下的修士们则如一尊尊木雕泥塑。
只有看台上的董贵忽然喊了一嗓子,“已经结束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