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他们两人出了门, 到达约定地点,等在那里的除了花弄影, 还有一个阿贝。
景宝络愣了愣。
花弄影也看着茹斯兰江愣了愣。
花弄影用眼神问景宝络:你怎么把他带来了。
景宝络也用眼神问花弄影:你怎么把他弄来了。
花弄影再看她:现在怎么弄?
景宝络眯了眯眼睛:装傻。
她伸手极为自然拉了茹斯兰江的手:“那……我们走吧。”
茹斯兰江看了看阿贝, 又看了看满肚子小心思的景宝络,顺了她的意思:“走吧。”
清尹是个好地方, 好山好水, 饮食极为出名, 清淡为主, 食材不拘, 采万物精华烹饪, 良厨辈出,顾氏借着天玑门独大之后, 又在清尹大肆购买兼并土地,不少良田化为灵园, 养着从各处搜罗来的灵兽。
渐渐,灵兽和清尹城的长处结合,这里也成为修士一饱口福的不二选择。
加之上巳节, 城中更是热闹。
景宝络陆陆续续看到了几张相熟的脸庞。
城中河道整修一番,沿着河道走到城外, 碧落垂阴, 凉亭车马。
再往前, 便是一片葳蕤挺拔的竹林。偶有一两只脖子上挂了铭牌的灵兽缓步走过。
竹林外有富家公子摇扇喁喁而谈。
颇有一番坐酌泠泠水,看煎瑟瑟尘的雅致。
有山民采了新鲜的竹笋,提前泡制, 用小小的嫩荷叶做盘,装上一些,上面加了几片野味,一份三文钱。生意很好。
景宝络停下来,笑眯眯买了剩下四份。
她一份给了花弄影,一份给了茹斯兰江,最后一份给了阿贝。
阿贝乖巧极了,双手接过:“谢谢阿娘。”
嫩笋清香爽口,十分可口。
景宝络很快吃完,花弄影还迟疑着小口小口吃着,毕竟四周都是人,她又是凌云谷的小姐,再随意,闺阁女子这样当众大快朵颐还是有些迟疑。
景宝络吃完了,一看茹斯兰江手上的没动,便接过来:“三郎不要,不如给我吃算了。”
茹斯兰江伸手替她托着,让她用竹子削的细签一点一点戳了吃。
很快又吃完了。
阿贝便将手上未动过的捧上:“我这里还有。”
景宝络吃得差不多了,但看阿贝殷勤,不忍心拒绝,便用自己的竹签在他的荷叶上插了一条,然后向他道:“你自己吃。”
阿贝默默收回了手。
花弄影跟在旁边,落后两步,见状迅速吃完了自己手上的。
她微微笑:“我还有些饿,不如给我罢。”
阿贝看着前面景宝络和茹斯兰江璧人一般的身影,眼底晦暗一片。
再往前,快到城门又有人卖提前做好的点心,用陈旧干净的白布盖着,价格便宜,只是有些冷。
景宝络买了几个,用灵力在掌心转动,点心微微发热。
茹斯兰江不由笑道:“这回热菜可终于没有把房子烧了。”
景宝络哼了一声:“杀鸡用牛刀,那必须要先练练,才不会出问题不是。”
阿贝和花弄影没有跟上来,她回过头去,见他们正在私语,不由露出老母亲般的笑容:“你看他们像不像是……”
茹斯兰江垂眸看她:“阿宝,你不是他的娘~亲,他也不是普通人。”
如同兜头一盆凉水。
景宝络心里一涩:“可是我看他……也并不是之前你说的……”
茹斯兰江摇头:“阿宝,不可妇人之仁。”
“我只是在想,有没有另外一种可能。”
景宝络抬头看他额间掩去的魔族火焰标记:“没有人天生如此。”
“魔婴天生便是如此。无论他们多么顺从,多么听话,最终都会背叛所有,毁灭一切,纵古至今,无一例外。”
话题短暂沉默,有些凝重。
后面的花弄影和阿贝走了过来,谈话暂时结束。
每年的上巳节,清尹都会有专门的禁婆进行兰汤沐浴,男女分开,祓禊完成后,还会有专门的浴后斋食,所以时间一般会安排在巳时,也是和上巳节对应。
这是景宝络甚为喜欢的环节,花弄影有专门的名帖,提前备置了房间。
手持兰草等着温热的水洗净纤尘,这几日的疲惫和不适仿佛都一并离开。
她闭目靠在石台上,渐渐有些困了,索性眯了一会。
等醒来,不知道花弄影从哪里取出的葡萄酒,用小托盘搁在水面,精致的陶瓷里面是醇香的美酒。
味道极不错,连带她也喝了两杯。
两杯酒下肚,话匣子自然就打开了。
“你觉得阿贝怎么样?”她问花弄影。
花弄影脸颊微红:“什么怎么样?我觉得……还行吧。”
“他还是个小孩子——”景宝络提醒。
“哎呀,你说什么啊。”花弄影嗔怪扭身。
“你可不能喜欢他。”景宝络郑重道。
花弄影的身体僵了一下,转过头来。
“你什么意思?”
景宝络看着她:“如果你有什么想法,最好提前断了这个念头。”
花弄影本来微红的脸,随着她的话慢慢白了下去,她看了看景宝络,景宝络手里捏着酒杯:“他和你不合适。”
花弄影猝不及防得了这样的警示,将手上的杯子压在了盘子上,又羞又气。
“我做事,连我爹爹也不曾说,更不妨要劳烦别人多嘴。”
然后霍然起身,惊起一池水,勾起屏风上的衣衫赌气去了。
景宝络追出去没看到她,外面三两女眷,追出禁婆的外院,连原本等着的阿贝也不见了。
都是糊涂账。
她心里也有些悒悒,停下脚步,两个小女使问询可要用膳,景宝络这情况对斋饭也没什么胃口,索性拒了更衣离开。出来正好看见茹斯兰江,手里拎着一个不知哪里得来的小小花灯模样的笼,用草编的,里面装着一个小小的雀。
“送给你。”他伸手。
景宝络伸手接过一瞬,忽然觉得眼前这场景有几分熟悉,仿佛曾在哪里做过,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晃,也就过了。
小雀不知道什么品种,嘴角还有些软,她伸手打开花灯草笼。
将那小雀掏出来,放在手心,它扑腾了一下,却没有飞走,仔细一看,原来是翅膀都被人剪了一些。
景宝络微微蹙眉。
然后将指尖按在小雀的翅膀上,微微催动本命水灵,渐渐,雀儿恢复了精神,这一回,它扑腾翅膀然后飞了起来,消失在树梢。
景宝络再将那空的花灯草笼拎着。
“这样,好看多了。”
茹斯兰江若有所思看着她。
她喝了少许酒,脸颊透着微微的粉红,神色却有些不高兴。
“东西不合胃口?”他问,伸出手来握住她的手,“我们去别处看看。”
长道外,渐渐安静,走进狭长宽敞的青石街道,曲水流觞,街道旁的院墙里,桃花开得热闹,静谧无人声。
景宝络看着伸出院墙的桃花,忽的起了兴致,她转头道:“我们进去看看。”
于是拎起裙摆跳过围墙。
这样的事情做起来有种放肆的愉快。
满园都是春日盛放的桃花。
“要是夏天,就可以吃桃子了。”她转头,“你有没有喝过桃子酒。香,又甜,不过引料不能用米酒,要加烈酒,越烈越好。”
她说着话,嘴里冒着淡淡的酒气,随风飘过的粉色桃花落在脸颊唇~瓣上。
茹斯兰江低下头,在她唇上印了一吻,将那瓣落下的桃花卷入口中。
“那一定没有这样的酒好喝。”
景宝络脸微微红,推开他。
走过桃花林,便到了后院,水榭之间,放了一尾琴,凉亭之外,繁花丛丛,花架上是一架秋千。
景宝络看着这一切,恍若回到某一个朦胧的时刻。
这种感觉特别微妙,恍惚瞬间,只觉这一切是某一个时刻曾发生过的。左右无人,景宝络走向秋千,坐了上去,她略动手指,秋千无风自动。
茹斯兰江亦在凉亭坐下,他伸手,纤长手指拂过身前的长琴。
琴声泠泠,万千花红无风自落,如同一场盛大的花雨。
景宝络猛然一动,秋千荡到了极高处,在最高处,她忽的松开了手,身体一瞬的失重,只剩秋千轻轻晃动,她虚虚站在半空,茹斯兰江的琴音缭绕于下,如同无形的手轻轻将她托住。
她勾勾手,他腰间的拂衣剑飞出,落在她手心。
“公子琴音悦耳,小女子不才,愿舞剑助兴。”
长剑缭绕,行云流水,她发丝轻舞,裙摆蹁跹。
茹斯兰江沉默而安静看着她。
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一舞毕,从长亭外灵巧跃过来,落在他身旁,额角面上皆是微红:“如何?”
“很好。”他伸手扣住她的头,缓缓抚过她黑亮的长发,“比很好还要好。”
他微微一笑,那笑容带了她看不懂的情绪。
“上巳节有情的男女会互赠礼物给对方,我收到了你的,现在也有一个礼物要给你。”
这一瞬,他低下头,额角触碰到了她的额角上。
他的额头冰冷,而她的气息温热。
“?”景宝络来不及问话,忽觉整个身体一僵。
然后眼前一片苍茫,这一瞬,她听见了自己的呼吸声,听见了血脉流过血管的声音,听见了心脏起搏声,也听见了肠胃柔软的股噪声,她甚至听见了灵力缓缓游走四肢百骸的声音。
更多的是细碎驳杂的说话声。
她明明什么都看不见,但是脑海中却有万千色彩,那些绚丽缤纷的色彩,在每一帧画面中以像素的形式变幻。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明明茹斯兰江就在身旁,但她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也闻不到任何的花香和气息。
有什么东西缓缓充盈在她身体里。
就好像缺少一角的铁环突然有了东西,得到了完整。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睁开了眼睛,四周的天色竟然已成了烟灰色,竟已过了这么久吗?她看着他,眼底是星河万千。
她问茹斯兰江:“这是什么?”
茹斯兰江回答:“这是你缺失的主魂,爽灵。现在,它属于你了。”
景宝络面色有些难看。
“我是问,你识海里面那个女人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了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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