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被他这么一说, 她心头那点郁结都变得不伦不类了。
宋辰苒哭笑不得, 那双秋水剪瞳微微弯着, 她俯身撑住楼梯旁的栏杆，“我说你心眼也太小了吧，就随便骂你一句出出气, 你就气不过了？还非要知道为什么？”
霍时衍：“我了解这件事, 不能出于别的理由？”
“什么理由？”
“关心你的理由。”
突然，宋辰苒脸颊微热, 还有一种抑制不住的, 从心底冒起的小躁动。
不管怎么说，被人关心的感觉肯定好啊。
“……你是关心我会不会给霍家惹麻烦吧？”
霍时衍看她不自在, 掩去唇边的笑意，声音微冷地说：“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 你想见义勇为可以，但也要顾及自己。”
“你放心噜，当时我也通知了在警局做的朋友, 他们都候着，只要一声令下……”
不过，“猫爪”那边就怕事情闹大，最后也没人报警，娅娅也与他们顺利解约，倒省了她去做笔录的麻烦。
“宋辰苒, 要用发展的眼光看人。”
霍时衍依然仰着头, 被前厅的水晶灯这么一照, 那些光线在他的脸庞泛起淡淡的涟漪，“我是误会过你，曲解过你，但你现在是我太太。”
霍时衍突然变成话术高手。
转眼间，让宋辰苒正要拿出来的气势都萎了下去。
“……你不觉得当初我是抱你大腿了？不是一直都不拿正眼瞧我？当然了，我也真的这辈子从没这么讨厌过一个人，有段时间天天都祈祷A股什么的崩盘。”
霍时衍：“……”
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好像都没法接。
霍时衍：“咳……后来，和你见面次数多了，也听朱蒂聊起你，误会就淡了。”
“等一下，那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彻底对我改观的？”
是不是两人结婚之后，他慢慢增进对他的了解，突然脑子里的水杯倒干净了，发现原来她不仅拥有盛世美颜，还是万里挑一的小机灵鬼儿？
霍时衍看着面无表情，可唇边却漾出笑意，“自己去想。”
宋辰苒：？？？
……所以。
……他早就不觉得她是用尽手段爬他床的拜金虚荣女了？
宋辰苒仔细回顾两人刚认识时候的一些插曲，又回想自从他们结婚以来的点点滴滴，确实有显而易见的不同。
那他彻底对她打消偏见，究竟是在婚前，还是婚后？
霍时衍向来一张冰山脸，她又不懂他神奇的微表情！！
不过，先不说他的想法怎么样，自己对这个男人也有些转变。
以前就只觉得这男人冷冰冰，不近人情，不懂世故，还特别自私嚣张。
慢慢地发现，他有时候对她也挺温柔细心，除了在床上的进攻性比较强，平时还是非常的克制守礼，而且算得上顾家。
他们开始有交流，有沟通，也有理解。
宋辰苒：“给点提示啊？”
霍时衍望着她的脸，若有所思。
——是看到她为了同校女生竭力声援的勇气。
——还是看到她肩膀上飞了蝴蝶时温柔的微笑……
——是发现她在落雨的屋檐下无助的抽泣。
——还是等来一场在草地音乐节上无疾而终的告别。
人的感情本就纷繁复杂，更不用说他对感情的反应总是慢半拍。
对着仍然不够亲密的那个人，他也说不出口。
他们谈话的整个过程，宋辰苒站在前厅的二楼，而他站在一楼的水晶灯下。
从他的角度遥遥望着，她的脸若皎月，翩鸿惊人，还单手扶着栏杆，两人就像在演莎士比亚的歌剧。
宋辰苒没憋住，差点笑出来。
不行，这时候要是出戏，岂不是刚才整段都垮掉了？
她刚要开口，转念想起一茬：“不对啊……那你为什么还总说我想勾引你？！”
霍时衍还有些事要去书房处理，于是摆了一下手，冲她似笑非笑地：“……这种事你指望我能说出一个理由？”
“见好就收吧。”
宋辰苒：“……”
拜拜了您呐。
果然还是很讨厌这个男人哦：）
……
深秋之际，万物枯黄。
秋日的景色自有另一番美意。
豪车在铺着厚厚落叶的蜿蜒山路驶过，扬起令人陶醉的乱花飞叶。
宋辰苒又有一阵子没回霍家，趁着周末去看了看老太太，顺便陪霍倩倩在院子里吃了下午茶。
临走时候，霍倩倩突然说给她买了一点围巾、帽子之类的饰品，都是当季新款，宋辰苒推不掉，只好跟着她去拿。
她之前还没进过霍倩倩的闺房，于是先在门口等着。
直到霍妹妹热情地招呼她，“小嫂嫂你进来吧！我这就拿给你！”
宋辰苒迈步入内，光是想也知道，女孩的卧室极其宽敞，有种中西结合的艺术感，且睡觉和会客的两处地方是有隔断隔开的两间。
就在沙发后方的墙上，挂着一幅油画。
画里是一片冬日暖阳，白雪皑皑的小村落在风雪中安静地矗立，就像隔绝整个世界的宁静。
“这张画是不是很好看？”霍倩倩拿着几个购物袋出来，“它的作者是我们大学以前的一位教授。”
宋辰苒差点脱口而出，对哦，霍倩倩也是在罗乾教书的S大毕业的，只不过比苏明鳞小了几届。
“你看角落写着，是一位叫做罗乾的大师作品。”霍倩倩指了指那副画，“可惜这位罗教授已经过世了。”
宋辰苒压制着内心的起伏，声音平静地问：“你哪儿来的这幅画？”
“说起来我当时还在念高中，时衍哥说让我有空去S大的罗教授那边买几幅画，我就去了他的画室，发现好几幅喜欢的作品，有的我买来送人了，就挑了这幅最喜欢的挂在家里。”
霍倩倩看她神色稍变，眼中也隐约泛着通透的光泽，诧异地问：“小嫂子……你也喜欢吗？”
宋辰苒回过神，点了点头：“嗯，有种……怎么说，触动人心的感觉。”
霍倩倩微微笑道：“是呀，所以我把这幅挂在这里，让人看一眼就很温暖、很安心的感觉，对吧。”
宋辰苒心不在焉地离开霍家。
回家的路上，竟然开始下雨了。
秋雨惆怅，淅淅沥沥敲打着车窗，宋辰苒望住窗外被风吹斜的雨丝，心情Down到谷底。
每次下雨就代表准没好事发生。
当初在耶鲁读书，她不知轻重给霍时衍推荐罗乾的画，只是因为不希望那样有才华的老人被世俗埋没。
可惜才过了一年，老人家就意外过世了，所以她以为，霍时衍由始至终就没把这件事放过心上。
也没什么不对的，他日理万机，又是高高在上的霍家少爷，他们两个只是同校的校友，他凭什么帮自己。
不曾想到，他竟然让霍倩倩买过罗乾的画。
早上，霍时衍说有一个商务宴会要参加，得应酬到凌晨回来，宋辰苒心情不佳，洗漱之后就早早入睡了。
但一闭眼睛，各种光怪陆离的画面就前来造访。
后来好不容易睡着了，却越睡越难受。
宋辰苒先是梦到小时候的事，她被父母带到熟悉画室，向她介绍来人：“这位是罗乾教授，你可以叫他罗爷爷，他会画油画，也会做雕塑，苒苒你不是喜欢雕塑吗？以后可以跟着爷爷好好学习。”
眼前高大魁梧的老人弯下腰，温热干燥的手轻轻抚着她的脑袋。
竟然是像太阳一般的辉光。
再然后，是父亲和母亲相继离开，她站在墓园撕心裂肺地哭着。
罗爷爷在她的身旁，牵着她的小手，安抚她：“好孩子，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好不好？你不是孤单一人。”
时光荏苒，她远渡重洋，去了耶鲁进修，却在大三那年接到噩耗，罗乾去世了……
她留不住身边的任何一个亲人。
宋辰苒拼命、拼命地想要赶回国内，想要看爷爷最后一眼，飞机却在高空猛烈地震颤。
失重感突如其来，直直地下坠，她感觉胸口被巨石压着喘不过气。
宋辰苒几次挣扎想要睁开眼，却只能在不断翻转的画面里，看到所有光点化成流矢。
她仍然想要挣脱身上的束缚，可下一秒，深海将她头顶淹没，令人窒息的大片的冰水泅下。
不知过了多久。
终于在一片明亮涌动的水波里，她又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宋辰苒？宋辰苒！醒醒！醒醒了！”
宋辰苒迟疑地掀开眼皮，引入眼帘的，是男人清隽的脸庞，他蹙着眉，灯光在他下眼睫打出深深的阴影。
“你睡多久了？你刚才做噩梦了。”
此时此刻，他的声音仿佛穿过她的耳道，蔓延到她的心底，清清冷冷，却能让人浑身暖洋洋的。
夜色静谧如水。
宋辰苒爬起身，才想开口发现喉咙又哑又干，疼的厉害。
再一抬手，摸到一脸的泪痕。
霍时衍把床头的玻璃杯递过来，她赶紧喝下几大口润嗓。
男人轻拍她的背：“慢点，没人和你抢。”
宋辰苒的视线很自然地从他的脸上慢慢滑落，陡然间，她差点喷水。
卧槽！！！
这男人上身衣服还穿的好好的，下面裤子拉链却拉到一半儿，皮带被抽开着，要掉不掉地卡在胯处。
“……你趁我睡觉你都干什么呢？！”
霍时衍听她话里有话，沉着脸说：“我进屋裤子脱到一半，发现你在梦魇。”
——害他裤子都来不及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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