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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24(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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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婳细密的长睫轻颤数下,直勾勾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好半晌,手机屏幕的荧光映照在她纯澈的瞳仁里。

透出几分懵惑。

她无声地吞咽了一下,而后拿起手机:

[这实在太多了]

[雁栖那边刚开府可能是会花销大一些]

[但也不至于这么多]

手指灵活敲字的同时,她脑瓜子也在飞速敲打着小算盘。

新居别墅开荒费、物业管理费、庭院打理、园丁司机仆欧厨师等人的薪资,外加各类日常生活用品的开销……

或许的确是一笔不菲的开支,但也用不了五百万吧。

她想了想,试探着征求对方意见:

[您可以按月给我,或者由您的秘书代为保管?]

如果不是不确定自己的账户有没有五百万巨额转账的权限,她几乎有立刻把这笔钱给他转回去的念头。

约莫两分钟过去,对面回覆过来:

[H:你的意思是,我太太花钱还要找秘书报批?]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无声散发着凉意,叫施婳的大脑几乎宕机,陷入了不知所措的状况。

好、好像,确实也不合适?

她绞尽脑汁考量了半晌,谨慎回复:

[我不是那个意思]

[就是钱实在太多了,我拿着不踏实]

施婳提心吊胆的,生怕让对方觉得自己不够稳妥,不太符合他心目中贺太太应有的人设。

毕竟她在打理生活方面的经验着实欠缺,第一次作为女主人开门过日子。

好在贺砚庭的回复依然平静寡淡,不透丝毫情绪,倒似乎也没有对她不满。

[H:不多,你第一次掌家,习惯就好]

……

这次交流截止于此,她没有再回。

晚上下播后,闲下来得了空,施婳才再度打开微信的聊天界面,目光停留在最后这条消息,怔愣出神许久。

他的陈述平稳、冷静、不容置喙。

令施婳忍不住开始反思。

是不是两个人的阶层差异太大、生活水平不一致,所以他们对金钱的认知才会如此不同?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是应该提前做做功课了。

贺砚庭现在相当于是她的甲方,而且还是非常慷慨大方的那种。

下周末就要搬过去一起生活了,到时同在一个屋檐下,她凡事自然要以甲方为主,尽可能配合他的生活需求,而不是让甲方爸爸迁就自己。

想到自己多年生活在老宅,吃穿住行都在家里,大学期间虽然一度住宿,但到底也不算完全独立生活,更不了解打理一幢别墅到底需要多少开支。

何况贺砚庭的需求,除了日常开支,恐怕还包括他的定制服装、各种奢靡的用度,乃至人情往来等等。

五百万肯定不会是白给她的,就算是贺砚庭给他妻子

开府的启动资金吧。

这样一盘算,施婳总算踏实了。

-

周一中午,施婳开车到《北方周刊》新闻社附近。

停好了车,她先进入茶楼等待宋时惜。

约这顿午茶的起因是宋时惜早已发现她近来有点鬼鬼祟祟,加之联想到毕业当晚的巨幕投屏,于是一口咬定——你在外面有狗了!

施婳狡辩无能。

整个领证的过程都太过仓促突然,她早就想同宋时惜分享了。

大学四年,两个女孩子就是在彼此倾诉、分享秘密中度过的,同贺砚庭领证的事,她也不想瞒着。

于是找了个机会旁敲侧击贺砚庭的态度,见他没什么意见,便趁昨天下午宋时惜给她打电话的时候直接坦白了。

宋时惜听到她领了证,尖叫声差点透过耳机穿透她的耳膜。

“啊啊啊啊领证?和谁?和那个帮你打劫了联排沿街商铺的贺大佬?”

施婳当时双手堵紧了耳朵,哭笑不得:“宋记者,就差那么一点我就聋了。”

“别打岔,快点说清楚怎么回事!是真的领证了,民政局的那种证?”

“是,说来话长,宋记者你先别激动……”

最终她花了半个多钟头,才总算把前因后果说清楚。

宋时惜为了吃她这个大瓜,不惜站在办公室外的露台足足暴晒了半小时,期间时不时激动跺脚,引得路过的同事纷纷侧目。

“你疯了?上回还说只是长辈!所以是你喝酒壮胆跑去跟贺大佬求婚的?你真牛啊!”

施婳想起那晚自己怒灌几大口龙舌兰的情形,不免尴尬:“好像,是这么回事。”

宋时惜中午本该是十一点整下班,但忙到了十一点一十才终于脱身,她着急上火,挤下电梯就一路小跑直冲茶楼,速度之猛,衬衫前的系带都吹得乱飞,推开包厢门,“啪嚓”把包往边上的座一丢,张嘴一顿输出:

“所以其实毕业典礼那天你就已经是已婚人士了!你这个狠心的女人,瞒得朕好苦哇!”

看着她戏精上身的模样,施婳庆幸自己昨天早有准备,提早预订了一个包厢。

“皇上息怒,臣妾这不是请您喝茶给您赔礼道歉了么。”她忍着笑配合。

宋时惜顿时破功大乐:“对了,等下钟泽可能要过来,他昨晚应酬到深夜,喝多了,领导给他放了半天假,他这会儿刚睡醒,正好吃些点心下午就要去上班了,婳宝你不介意吧?”

“不会。”施婳愣了一下,也没多想,钟泽和宋时惜交往也有两年了,她见过挺多次,也算熟悉,“上次听你说钟泽升职了,他很忙吧?你们俩同居后还习惯吗?”

“哎呀先别说他,说回你老公!”

“……”

一顿饭下来,宋时惜终于从相亲宴到搬家同居,把整个瓜从头至尾吃了个津津有味。

“所以,你们其实是假结婚,各取所需互利共赢?”

婳咽下一口蛋挞,点了点头:“你的理解大致无误。”

宋时惜皱了皱眉,舀了一勺红豆沙糖水含在嘴里,转了转眼珠,很快便机警地摇摇头:“不大对劲啊,你看,咱们盘一下啊,你同贺大佬假结婚是为了脱离贺珩他妈的掌控,那他呢,他图什么?”

施婳小口咬着蛋挞上的脆皮,嗫喏:“唔,他本就着急结婚,只是碍于没有合适的对象,我虽然不是条件最好的,但好歹知根知底,又正好跑去找他毛遂自荐,他就点头了呗。”

宋时惜挂着一点迷惑的表情,她思索了良久,仍是有点狐疑:“他们上流社会的富豪结婚都这么草率的吗?”

施婳苦笑,她自打领证以来,确实也有点云里雾里。

“可能是我运气好,捡漏了。”

宋时惜哂笑两声:“那你是真的接连撞大运,先是被绿后得了一排东长安街的天价商铺作为弥补,紧接着又和前男友的大佬叔叔结了婚,这运气是不是应该赶紧买个彩票啥的?”

施婳抿了抿唇,一时无言。

被时惜这样一讲,她也觉得自己未免幸运太过了。

好像就是自从看到贺砚庭回国的消息后,命运的齿轮就开始转动……

宋时惜趁她发呆,忽然伸手掐了把她脸蛋,揶揄着:“搞不好人家就是看上你了,我家婳宝这小脸多招人啊,水灵灵的吹弹可破,保不齐你和贺珩处着的时候他就有这心思,大佬居然喜欢堂侄的女人,有点子刺激。”

施婳皱了下眉,一脸嫌弃:“胡说,我看你是狗血漫画看多了。”

宋时惜摊了摊手,她确实也只是胡诌,没有证据。

可施婳的经历确实很狗血刺激啊,这和爽文有什么区别!

“管他那么多呢,反正结都结了,我建议你尽快把这位大佬拿下,假戏真做,成为货真价实的大佬夫人。”

“……”施婳无语噎住,单是脑补她口中的画面,她就觉得自己是在找死,“谢邀,我还没活腻。”

“有什么问题?”宋时惜挑眉。

“……当然有问题!我们只是表面夫妻,又不是真的,没有感情基础,我做好本分就是了。”

何况贺砚庭那样清冷的人,就像是遁入空门的佛子,哪里是她这种凡人能拿下的。

“噢,那你不努努力摘下这朵高岭之花,万一以后被别的女人摘了,你怎么办,离婚么?没有感情抓紧就培养啊,马上就要同一屋檐下过日子了,你们俩俊男靓女同床共枕,还怕睡不出感情?”

施婳耳尖都红了,忍不住啐她:“呸,什么同床共枕,你快别瞎说了。”

不过……

时惜的话,倒是点出了她今后或许会面临的难题。

这段婚姻的期限会是多久?

贺砚庭目前没有喜欢的人,可能是因为他这些年一直忙于事业,无暇兼顾个人情感生活,可一辈子还长,也许他命中是有姻缘的。

“如果他有了喜欢的人……那就只能离婚

了。”施婳一副看开的样子,“不过我不担心,他那样的人,就算是离婚,也不会让我太难堪,我也不会吃亏的。”

施婳曾经也很信赖人与人之间的感情。

因为她的父母很恩爱,完全因为爱情而结合,给了她良好的范本。

但经历了贺珩一事,她现在觉得,或许是时代不同了,与其相信男女感情,不如相信双方的契约精神。

婚姻本就是一纸契约,是法律关系。

贺砚庭给她的感觉是光风霁月的君子,他连婚前协议都无所谓,可见他对她也没有怀疑。

信任、契约精神,就是两人关系的基石。

施婳觉得他与贺砚庭是相似的人。

就算将来契约结束,她也能从这段关系得到成长。

“你这样想倒也不错,不过我还是建议你尝试着去喜欢他,把他当做男人而不是长辈。”宋时惜喝了口茶,循循善诱。

施婳心头微震。

他是男人而非长辈……

是,他们如今已是夫妻。

可是,不是长辈的男人,就可以喜欢吗?

她有些惶惑:“可是,他相当于我的甲方,一个合格的乙方,不该在合作中动情。”

宋时惜耸耸肩:“那就看你具体怎么操作咯,成年男女的拉扯,看你心底里到底希望他是你的谁。宝你好好想想,他需要婚姻,所以选择了你,而不是别人,这难道不代表你的特殊么?难道他堂堂一个上市集团董事长,真的就没有别的选择了?”

“……”

这番话,让施婳心里泛起酥.麻,好像有软软的羽毛在瘙她的痒。

这滋味好难顶。

这个时候钟泽推门进来了,打破了她的遐思。

“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你们女孩子聊天了?”钟泽有一双桃花眼,笑起来春风拂面。

施婳有大半年没见他了,忽然被他一晃,霎时间还觉得有些眼生。

他今天穿着一身布莱垦棕创驳领双排扣西服,领带、腕表、皮鞋都是精心搭配过的,很典型的投行精英男打扮。

可能是太久没见的缘故,虽然时惜已经事先说过,但包厢突然多了一位异性,施婳还有点微妙的不自在。

但毕竟是时惜的男友,施婳也见过许多回了,她立刻调整状态,客套微笑:“怎么会,我们聊得差不多了,你再下单吧,剩的菜都凉了。”

“好。”钟泽一边点单,一边同施婳闲聊,“听小惜说你签了京台的长约,恭喜啊。”

施婳微微颔首:“谢谢。”

施婳早前就叮嘱过,宋时惜也很有分寸,钟泽一来,她们就缄口不提贺砚庭了,就当无事发生。

之后便是三个人分别聊起自己的工作。

这几个月以来,工作上的变化还挺大的。

施婳进了午夜栏目,总是要上夜班。宋时惜刚入职北方周刊不久,初为社畜忙得焦头烂额。

至于钟泽

,他刚升职,据说是很忙碌疲惫,但施婳在他身上看到了意气风发的迹象,猜测他近期应该是平步青云的状态。

钟泽在京财读的MSF(金融学硕士),宋时惜是大一暑假打兼职的时候跟他认识的,两人至今也谈了两年。

包厢里三人聊得融洽,钟泽也很快吃完,还主动叫来服务员买了单。

施婳想阻止他:“今天说好我请时惜的,你就别抢了。”

毕竟大部分都是她和宋时惜吃的,钟泽过来只加了两道点心和一碗粥。

钟泽却已经让人刷了信用卡,他勾唇笑笑:“怎么好让女士破费,大家都是这么久的朋友了,施婳你太客气。”

宋时惜也说:“婳婳你就让他付吧,他最近升职了,工资涨了不少呢!”

施婳不露声色多瞧了两眼,便不再多话。

其实不用宋时惜说,她也看出来了。

钟泽和宋时惜都不是本地人,现在时惜不能住宿舍了,开销肯定增加不少,又刚入职,第一笔工资都还得下个月中旬才能到手。他们两个一起留在京北,目前房租就已经是大头开支,再加上日常生活,应该是有压力的。

可她自打钟泽一进门,就留意到他今天全身上下都是名牌,看着变化很大。

而且这种变化不仅仅是衣着上的,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但她说不出来。

……

午餐结束,三人道别后,施婳独自开车走了。

钟泽送宋时惜回写字楼。

路上,钟泽搂着宋时惜的腰,有意无意地打探:“宝贝,你打听那个三栋大厦投屏的事了么,咱京城究竟是哪位大佬在追求你闺蜜啊?”

宋时惜谨记着施婳叮嘱她目前是隐婚状态,不能公开。

即便是自己的对象,她也不会透露半句,只敷衍说:“我问了,她不肯说,玩儿神秘呢。”

钟泽的语气将信将疑:“你们关系那么铁,她这都瞒你?”

宋时惜也不大擅长编瞎话,硬着头皮说:“哎呀,你也知道她和贺珩的事情,可能是现在谨慎了,想等新感情稳定了再公开吧。”

“这样啊。”钟泽不置可否,轻笑了一声。

进了写字楼,宋时惜准备扫脸进去了,跟他摆手:“走了啊,你也赶紧回公司吧。”

钟泽站在电子闸外,忽然道:“我今晚还得应酬,你下了班自己吃,早点睡不用等我。”

“哦,好吧。”宋时惜语气有点低迷,但也早有心理准备。

没办法,都是打工人。

钟泽又是做投行的,他现在这么辛苦,也是为了攒钱一起买房。

京北的房啊,不知道要奋斗多少年。

钟泽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表情宠溺,“乖,对了宝贝,你有空就多约施婳出来玩吧,逛逛街,喝喝下午茶都好,你们现在毕业了,不比从前,感情得靠见面维系着。”

宋时惜听得有点懵:“怎么突然说这些?”

钟泽扯了扯唇角:“你这单纯的小傻瓜,她可能是你大学四年积攒的最有用的人脉资源了,我听人说,施婳她现在背后有大人物,那三幢楼的投屏,可不是花钱就能办到的。”

“……”宋时惜对他很无语,推开他刷脸进闸去了。

等电梯的时候,她心情忽然有点烦躁。

怎么感觉钟泽变了呢?

最近张口闭口都是资源利益的,明明他从前不这样。

-

礼拜五,适逢调休,施婳同贺砚庭约好了下午去澜姨那边坐坐,晚上一块儿吃顿便饭。

这就算是婚后正式见面了。

施婳提早两日就开始准备了,除了给澜姨买的冰飘绿花正圈翡翠镯,她还挑了一些补品,连当日要穿什么都一早思量过了。

坦白说,心里是挺不安的。

澜姨昔日的身份固然低微,但现在她是贺家新家主的乳母,地位有多么尊崇自不用说,恐怕连贺家的女眷见了她都要巴结着,是人人都敬重的长辈。

这一点,从那日相亲宴上,多位高门大户的千金都对她极尽阿谀谄媚就看得出。

其实施婳自小就很喜欢澜姨。

贺砚庭去M国读书前,曾在老宅生活过一阵子。

那时候澜姨也在,而老宅除了她与贺珩,当时还有些同辈小孩时不时也会暂住一段。

澜姨厨艺很好,经常给他们这群孩子做好吃的。记忆中,澜姨对她也很疼爱,并没有因为她是寄人篱下的孩子而非真正的公子小姐而另眼相待。

相反,或许因为她是从香山澳来的,澜姨对她还格外关照些,经常煲些祛湿气的汤,说他们那边湿气太重,得祛祛湿。

可施婳也明白一个道理。

当身份转变,立场不同,心态或许也就随之逆转。

澜姨将贺砚庭视如己出,她心目中的贺砚庭,是金尊玉贵的少爷,更是如今身居高位、人人仰其鼻息的新家主。

自己终究是无父无母的孤女,寻常家庭都会嫌她福薄。

那日澜姨筹备的相亲宴上,来的都是非富即贵的女孩子。

想必那样家世背景的女孩,才是澜姨真正心仪的人选。

最要紧的是……她的年纪。

还不满22周岁,到底是年轻了些。

因着这些诸多考量,施婳一早决定要尽可能打扮得成熟稳重。

约好是三点出发,她中午十一点就开始收拾。

选了一件梅子青底色的旗袍,真丝织锦缎,袖长刚好遮住小臂,是温柔雅致又稳重大气的款式。

她对自己的脸型也很懊恼,鹅蛋脸就罢了,还是特别圆润毫无棱角的那种。

本来年纪就不大,因为这张脸更显稚气。

为此她昨晚还专门学了一个新中式侧编发,就是为了显得自己成熟知性。

她以为贺砚庭不会提前到,换好衣服又再三整理妆容,直到正点方才下楼去。

却不料,等下了楼远远望见,那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已经泊在院中,等候她许久了。()

施婳踩着小细跟忙不迭赶过去,自动车门缓缓敞开,她不假思索便坐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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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座后才想起问好。

她略略扭过身,清糯的嗓音低低唤了句:“九叔。”

女孩细密纤长的眼睫缓缓抬起,眸光落在左手边的男人身上。

只见他长腿微搭着,坐姿透着几分慵懒随意,背脊却始终挺阔,整个人都端方儒雅。

施婳暗自咋舌,只觉得他这个人,恐怕即便是在熟睡的时刻,也会是这幅纤尘不染斯文庄重的模样吧?

男人淡淡睨了她眼,薄唇吐字音色极淡:“怎么还不改口?”

目光有意无意地打量她两眼。

她穿的是新中式旗袍,法式玉兰花刺绣,颈间的玉兰花盘扣也很别致,袖子半长,只露出一截莹白如玉的手臂。

身形虽瘦,但这身真丝织锦缎全然暴露了那份玲珑有致。

到底是长大了,该丰腴的地方,半点不含糊。

眸光毫无征兆地炙热了几分,但极快地敛去,悄无声息恢复了霜雪般的禁欲冷感。

施婳闻声怔了怔,因为局促而无意识地咬了下唇。

也是,待会儿就要见澜姨了,总不能当着澜姨的面还唤他九叔。

只是……总觉得僭越。

施婳这边惴惴着,贺砚庭却是好整以暇似的,他的目光分明是冷感的,没有什么温度,可她却莫名觉着有股沉甸甸的压迫感。

只觉得他审度的目光有些慑人。

看他这意思,这个口,今儿是非改不可了。

良久,她瓮声瓮气咬出两个字:“砚庭。”

“嗯。”他眉目微敛,懒散地应了声,“再多练练。”

“……”施婳险些把牙根咬碎,偏又迫于这位的淫威不敢驳斥,只好乖乖顺从。

“砚庭。”

“砚庭。”

“贺砚庭。”

最后一声透着几分娇横的不耐,施婳叫完便立时噤了声,自己都有些吃惊于自个儿的大胆无畏。

然而男人这张清隽的面庞依旧四平八稳,似乎也没有不满,良久才淡淡嗤了声:“这不叫得挺顺,成日九叔九叔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真娶了自己的侄女。”

“……”施婳明显感觉自己被批评了,心里还有点不服气,她小声嗫喏了一句,“我又不是故意拖着不改口,是真不知道叫什么合适。两个字感觉好奇怪,以后能不能就叫你全名?”

贺砚庭勾了勾唇,音色无澜:“随你喜欢。”

“好吧,那我就这样叫咯,贺砚庭。”施婳也摸不准自己哪来的勇气,竟敢直呼其名。

但她内心着实感觉叫三个字全名比两个字舒服很多,她好歹自在些。

砚庭,总感觉透着一股子旖旎暧昧。

“嗯。”

男人淡淡地应了她一

() 声,分明毫无温度,她却莫名有点耳热。

劳斯莱斯平缓疾驰。

路上,施婳暂时没想到旁的话题,思忖片刻,大胆扭头问他:“贺砚庭,我突然有点好奇,你身边其他人都怎么称呼你呀?”

她问完就自觉这话题着实有点无聊。

对方没搭腔,她便觉得他是懒得搭理,也便罢了。

她侧目打量他一瞬,只见他正用车载平板查阅着某些疑似邮件样的东西,修长冷白的手指时不时在屏幕上轻轻划动一下。

她默默瞥了一眼,不确定上头是法文还是德文,总之她一个字也瞧不懂。

不知过了几秒,男人毫无征兆地接腔:“贺董,贺先生,老板,九爷,家主,老九,无非就这些。”

施婳一时愕然,歪着脑袋问:“所以,没有人叫你名字?”

“嗯,很少。”

施婳也不知怎么竟轻笑了一声:“那我直呼其名,你会不会觉得不够尊重?”

她明知他在看邮件,故而不过随意一句,也没指望他认真回答。

不曾想,他却掀了下眼皮,觑她一眼,语气听不出情绪:“你是我太太,与旁人岂能类比。”

施婳怔怔地凝着他,耳边不断回荡他这句话,整个人出神许久。

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入戏太慢了,领证以来,大半个月过去了,她还有点虚实不分的迷糊感。

贺砚庭却已然进入了“已婚人士”的状态。

开口闭口都称呼她为太太,又给家用又给特权的。

入戏也太深了。

终究是她太菜了?比不得人家上市公司老董的信念感?

澜姨的住址不算近,在西郊,是一个带独立院子的小别墅,环境很是清幽雅致。

眼见着距离越来越近,施婳没了方才清闲谈笑的心情,整个人逐渐紧绷起来。

透白的一张脸写满凝重,因为喘息重,脸颊还有些泛起粉红,眉心更无意识蹙紧着。

说起来怕是没人信。

她一个人成日在全国观众面前播新闻的,私底下口齿并不算伶俐,主要是不善周旋人际。

十来年寄人篱下的经历,让她失去了主动讨人喜欢的能力,因为总怕自己主动亲近会让人觉得是刻意的献媚攀附,尤其是针对长辈。

所以她在贺家,除了爷爷,和别的长辈都不怎么来往。

这一点贺砚庭和她还挺相似,他亦是独来独往惯了的。

怕是只有她自己知晓,她此刻正在默默演练一会儿见了澜姨她老人家要讲的吉祥话。

直到车子缓缓停稳,两人前后脚落了车。

施婳手心都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汗浸得久了,是凉的。

她刚站稳,便觉知一阵斜风拂过,夏季的傍晚风是急的。

亲手妥帖编好的头发不知是否被吹乱了,她下意识伸手捋着额角的鬓发。

她捋了一下,又捋一下,甚至心焦地考虑着是否要

回头把车窗当镜子照一照。

身量挺拔的男人沉默立在她身侧,不知静静观察了她多久。

施婳完全沉浸于整理自己仪容的状态,丝毫未察觉他的靠近。

忽得耳垂被触碰了一瞬,男人手指的温度令她熟悉又陌生。

她惊得抬眸,只见贺砚庭修长的食指勾着她一缕散落的发丝,正聚精会神替她拾掇到耳后,为了使发丝服帖,还轻摁了两下。

“好了。”他垂下手,声线温和。

她乌沉沉的荔枝眼一瞬不瞬盯着他,俨然还不太习惯他这般亲昵的举动。

虽然他或许只是出于绅士的好意。

可她的心却跳得好快。好猛。

震得她胸腔里面的筋膜和肋骨都在不住地翕动。

“贺砚庭。”她不知何故低低唤了他一声。

下午四点刚过,临近傍晚,日光不复炽烈,颜色却更浓了,落在他冷白的面庞上,显出几分接近玛瑙的棕黄色。

许是阳光的作用,他疏离冷淡的气质褪却了,更添几分真实的烟火味。

施婳这才留意到,原来他今天身上的衬衫不是寻常的灰色,而是淡青的亚麻绿,一种很自然素雅的颜色,衬得他宛如一幅晕染的丹青水墨画。

怎么会这样巧。

他这衬衫,竟和她身上的梅子青底色旗袍相互映衬,不知道还以为是两人商量好的。

贺砚庭微微垂首,平静地与她对视。

他沉稳清冽的深眸,似乎无声窥破了她的惶恐和焦灼。

干燥温热的手掌,不露声色牵住了她的。

将女孩沁着冷汗的手,稳稳包裹进掌心。

一大一小的手掌尺寸,完美裹住,严丝合缝。

“不必紧张。”他声音沉稳悠扬,犹如大提琴音,“皎皎如月,藏匿云层中,你今天很美。”

棕黄色的光照下,施婳的脸泛起了红晕,虽明知他是好意安抚,却还是没忍住细声埋怨:“好端端做什么夸人,弄得人怪尴尬的。”

贺砚庭极淡地嗤了声,大掌轻拢住她的小手,闲庭信步往正门方向迈入:“太太,该进屋了。”!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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