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不言死咬着要给她跟平遥长公主做媒, 苏水湄无奈之下,寻到了赵家大郎。
“赵哥哥,你说这事要怎么办嘛?”小娘子的脸皱成了苦瓜。
赵家大郎一边吃茶一边笑, “这位陆大人的心思倒还真是别致。”
“赵哥哥, 你就别打趣了。”苏水湄都快愁死了。
赵家大郎替苏水湄斟了一碗茶,“其实这事也不是不行。要与平遥长公主成亲的是苏水江,又不是你。”
苏水湄听明白了赵家大郎的意思,她一脸震惊道:“赵哥哥, 你这么坑江儿,他知道吗?”
赵家大郎又笑了, “说不定江儿还巴不得呢?那可是平遥长公主。”
苏水湄突然觉得赵家大郎似乎说得十分在理。她一脸踌躇, “那,要不你去帮我问问?”她自己可不敢去。
“行啊。”赵家大郎一口应下,当即就出门了。
屋外大雪连绵, 丝毫没有停歇之势。赵家大郎裹紧身上的大氅, 慢步行走在房廊之上, 突然, 有一仆从疾奔过来, 与赵家大郎道:“郎君, 老夫人请您去小佛堂。”
赵家大郎脚步一顿, 眼尾扬起的笑意褶皱缓慢消散。
他颔首道:“好。”
奴仆去了, 赵家大郎在原处站了一会儿,这才转身往小佛堂去。
小佛堂在老夫人的院子里。
赵家大郎穿过院中甬道,鼻息间嗅到淡淡佛香。院子里空无一人,像是故意清了场。赵家大郎抬手揭开挂在小佛堂门前的厚毡, 一抬头就看到了那个背对着自己站在佛像前的人影。
人影瘦削颀长,正仰头看着那尊巴掌大的佛像。佛像前竖着三根新插上的香, 白烟袅袅而起,模糊了双目。
赵家大郎入内,垂眸拱手道:“主人,您怎么突然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吗?”被赵家大郎称为主人的男人转身,露出脸上古怪的白色面具,什么图样都没有,只在眼睛前面抠了两个洞出来,露出一双眼来。粗糙的很,像是临时自己做的。
“自然不是,主人若有吩咐,飞鸽传信便可,不然容易暴露身份。”
主人轻笑一声,声音低沉暗哑,带着一股难辨的诡异。他道:“怡红阁的药下的不错。”
赵家大郎的头垂得更低,“我不明白,主人这么做的含义是……”
“做媒啊,不是很有趣吗?”主人摊开双手,一副真是极其有趣的样子。
“主人是要做大事的人。”赵家大郎提醒。
主人耸了耸肩,上前,单手按住赵家大郎道:“别这么严肃嘛,容易短命。来,笑一笑。”
赵家大郎抬头,朝主人一笑。
主人立刻嫌弃道:“唉,笑得真假。”说完,原本还欢乐的气氛突然一凝,被赵家大郎称为主人的男人猛地施加力气,那只按在赵家大郎肩膀上的手就像是铁钳子一样的夹住他。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主人的语气依旧轻松,可那力道却一点都不轻松,直让赵家大郎垮了半边肩膀。
赵家大郎的面色瞬时煞白。
他不会武,那力道落在他身上,就如挫骨挖肉之疼。他咬牙,直视男人道:“我对主人绝无二心。”
男人垂眸看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又笑了。
“别怕,别怕,我只是一时兴起而已。”
肩膀上的力道松开了,主人伸手拍了拍他,聊作安抚。
赵家大郎的胳膊却依旧垮着。他伸手按住自己的胳膊,发现完全动不了。
“那个苏水江挺有趣的。”男人又转头面向佛像。
赵家大郎道:“小时曾在我家住过一段日子,”顿了顿,他道:“是个好孩子。”
“唔。”男人抬手拨了拨香烛,指尖在跳动的明黄色焰火上捏过,松开,然后又捏过,又松开。
那火焰在男人白皙指尖扭动,像在跳舞。
赵家大郎见男人不说话,便也熄了声。
良久后,像是玩腻了那香烛火,男人终于开口了,“趁早把这香烛换了吧,熏眼睛。”
“……是。”
男人说完就要走,走了三步像是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对了,那件事你去解决一下,别落下东西。”
赵家大郎的眼神瞬时凌厉起来,他拱手沉声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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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陆哥哥的未婚妻你查到是谁了吗?”平遥长公主偷偷摸摸地拦住苏水湄。
苏水湄伸手扶额。
这平遥长公主怎么又想起这茬子事了?
苏水湄道:“没有。”
“啧,要不是忙着保护陆哥哥,把你缠走,我怎么可能放任那小妖精在陆哥哥身边作妖。”平遥长公主开始怪罪苏水湄。
苏水湄想着那您可还真是忙碌呀。
蜿蜒宽长的房廊下,妙龄少女和妙龄少男站在一处说话,凑得有些近,从陆不言的角度来看,两人都快要亲上了。
明明是他牵的线,可现在看到两人如此亲密,男人还是忍不住眼红。
他大踏步走过去,一把拽住苏水湄的胳膊,“有事,跟我来。”
苏水湄一脸懵逼的被陆不言拽走,留下一脸呆滞的平遥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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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什么事啊?”
男人的步子又大又急,苏水湄只能小跑着跟上。
陆不言双眸直视前方,心烦意乱至极,“问个屁。”
苏水湄:……行吧。
小郎君默默跟着陆不言走了一段路,行到厨房。那里早有人提着食盒在等,看到陆不言过来,立刻把食盒递给苏水湄。
小跟班苏水湄一脸懵懂的把食盒接过来。
陆不言这才解释,“京师内来人催促,说让我快点提人回京师。”说到这里,男人的声音陡然压抑下来,“我们去给郑敢心送最后一顿饭。”
看到男人眼中露出的悲切之色,苏水湄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可她万万没想到,最后一顿饭还没吃上,人就这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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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敢心死了,死在了那座囚禁他的院子里。
他身上枷锁未除,怀里抱着姜娘的骨灰,连身体都冻僵了。
昨夜落了一晚上的雪,素雪之上,满院子的血迹,像被狼狈抹开的朱砂,晕红了整张白纸。
除了郑敢心的尸体,还有满院子的猫。
这些猫都是姜娘来到赵家之后,于苏州城内捡到的一些流浪猫。
赵家家大业大,这些流浪猫都能养得起,赵家大郎甚至还亲自吩咐厨房每日要留新鲜上好的生肉给猫吃。
如今,这些鲜活之物,皆与郑敢心一起,彻底没了生息。
冷冽寒风之中,苏水湄看到陆不言充血通红的双眸,不知是被风吹得,还是流不出来的眼泪。
男人垂在身侧的双手霍然收紧,他盯着眼前的场面,一眨不眨,像是要深深的记住,也像是要深刻的忘记。
苏水湄将手里提着的食盒放下,缓慢走到陆不言身边。
谁会杀郑副使呢?还有这一院子的……猫。
苏水湄看着面前的一切,神色恍惚,手脚发软。
郑敢心是被一剑毙命的,那些猫也是。来人一定身手极好。这么多只猫,安静的晨间,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后退!”陆不言突然拔剑而起,单手将苏水湄往身后一推。
厚实的白雪之下,猛地飞出几个黑衣人。
他们于飞散的红雪之中持剑而来,黑布蒙面,只露出一双眼,带着属于杀手的冷酷和决绝。
就是这些人杀了郑敢心吗?
苏水湄往后一看,不止前面,后面也有黑衣人从雪堆之中冒出,他们被包围了。
陆不言与黑衣人缠斗到一起,苏水湄双手抱头蹲在原地,想趁机冲出去。却不想那些黑衣人十分难缠且有计划,用包围圈把他们围得死死的,苏水湄根本就找不到缝隙逃出去。
而且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这些黑衣人虽神色凶狠,但似乎并没有下死手的意思。
苏水湄刚刚想完,便见其中一右手持剑的黑衣人从左手袖口内滑出一柄匕首。
那匕首锋利无比,在冷阳下闪着寒光。
“小心!”苏水湄急喊一声,却已经来不及了。
那柄匕首狠狠扎进陆不言肋下,然后又被狠狠拔出。飞扬的鲜血四溅,落到她脸上,温热的血顺着她的面颊往下滑。
陆不言闷哼一声,然后伸出单臂圈住苏水湄,右手持剑,硬生生拼出一条血路来。
这个小院子本就在赵府偏僻处,陆不言一路带着苏水湄飞跃数墙,径直出了赵家。
陆不言有自己的考虑,他生恐赵家内再有埋伏,或者牵连到赵家内的其他人。
苏水湄被陆不言圈着腰,往上一颠,就被他扛在了肩膀上。她头朝下,男人的肩膀抵着她的胃。
虽然很难受,难受到想吐,但苏水湄还是努力忍着。
“老大,往左边拐。”
苏水湄吃力的透过缝隙看到前面不远处的小巷子,赶紧让陆不言拐入小巷内。苏州城内的小巷子,苏水湄还是比陆不言熟悉点的。
陆不言依言,拐入小巷子里。
小巷子很窄,又黑又暗,曲曲绕绕,四通八达。
陆不言隐忍着呼吸声,尽量放轻自己的脚步。
巷内地上沾一层薄薄冰雪,再加上终日不见天日,多苔藓滑石。陆不言一个不慎,跌倒在地。
苏水湄也跟着摔下来,不过下面有陆不言垫着,她倒是没受什么伤。
“老大,你没事吧?”苏水湄摸黑去扶陆不言。
男人没有回答她。
苏水湄焦急地摸到陆不言的脖子,然后顺着脖子往上摸。
她摸到了男人的嘴,鼻子,还有眼睛。
双目闭着,呼吸微弱,像是晕倒了。
苏水湄跪在那里,又抚上陆不言的肋下。那里被黑衣人捅了一刀,尚未止血。光线太暗,苏水湄不敢轻易伸手触碰,只得从里头干净衣物内撕下一截,摸索着给陆不言系紧伤口,期待着能止血。
巷子里又黑又暗,苏水湄似乎听到有脚步声传来。
追来了吗?
小娘子面色煞白,沾满了血迹的双手不住抖动。要怎么办?
苏水湄企图将陆不言从地上扶起,可是男人太重,根本就不可能。
她深吸一口气,双手插到男人腋下,然后使劲一拽。
地上覆薄冰,这正好帮助了苏水湄。男人的身体在湿滑的薄冰和苔藓下被缓慢拖动,消失于巷口拐角。
苏水湄知道,那些黑衣人会顺着痕迹追过来,所以她不能一直这样拖着陆不言走。
越往深处,巷子越深,隐有狗吠之音。
巷子年代久远,有光线自缝隙而入,顺着那光,苏水湄看到了陆不言的惨状。
实在是很惨,半身都是血,地上也全部都是血,伤口虽然被她绑住了,但并没有成功止血。
她现在必须要找一个温暖安全的地方给陆不言止血,不然他怕是活不了。
苏水湄咬牙,又拖着陆不言行了一段路,前面突然出现一只蓬头垢面的狗,它正在撕咬一只小奶狗。
那小奶狗巴掌大,被疯狗咬住脖颈,奄奄一息的样子。
疯狗听到动静,转动着那双猩红眼眸,死死盯住苏水湄。
它的体型强壮而结实,背部有被冻烂的血肉痕迹,朝她龇牙咧嘴的发出低吼声,伴随着口水落下,十分垂涎。
苏水湄神色一凛,猜测这是一条疯狗,而且将她和散发着血腥气的陆不言当成了猎物。
苏水湄面色惨白,冻僵的手在身上摸了摸,实在是没摸出什么。她垂眸,看到了陆不言一直捏在手里的绣春刀,即使是昏迷了,即使是被她拖着走,也始终没有松开。
苏水湄上前,去取陆不言手里的绣春刀。
就在这个时候,那只疯狗猛地朝两人扑来。
苏水湄尖叫一声,下意识往陆不言身上一扑。
原本昏迷着的男人似有所感,双眸霎时睁开,手中的绣春刀虚虚一挥,在疯狗的肚子上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
只是那么一下,陆不言肋下的伤口就又崩裂开了。
他捂着伤口,重重倒下,连呼吸都微弱了。
苏水湄赶忙过去查看陆不言的状态,男人虽然呼吸微弱,但脉搏尚在,并且又晕了过去。再这样拖延下去,她就真的只能替他收尸了。
“嗷呜,嗷呜~”一道虚弱的小奶音响起。
苏水湄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是那只小奶狗。
小奶狗的脖子上是疯狗深可见骨的咬痕,连四肢都摆动不了的小奶狗还在坚强地低唤着。
苏水湄知道,现在的她不该管闲事。
她拖着陆不言继续往前去,在路过那只小奶狗的时候正对上它那双湿漉漉的眼睛。
苏水湄弯腰,把它抱了起来塞进怀里。
小奶狗身上冰冰凉,像是被冻僵了,它在苏水湄怀里暖和了一阵儿后,突然往下一蹦。
苏水湄被它唬了一跳。
小奶狗跌跌撞撞的往前走,时不时的还回头朝苏水湄叫唤。
苏水湄试探着大:“你要我跟你走?”
“汪汪汪!”小奶狗使劲叫。
虽然觉得相信一只狗很荒唐,但这个时候的苏水湄真是一点主意都没了。
苏水湄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拖着陆不言跟在小奶狗身后拐进一个死角。
没路了。
苏水湄真是想哭,可她现在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她没有力气了,一点都没有了。
她居然真的相信一条狗。
苏水湄扯出苦笑。
“汪汪汪!”小奶狗顺着墙角刨。
苏水湄侧头一看,有一个狗洞。可是狗洞这么小,虽然她能勉强钻过去,但陆不言过不去啊。
苏水湄看着被她拖拽了一地的陆不言。
因为失血过多,所以他身上冰冰凉,不仅如此,那伤口到现在还淌着血。
苏水湄已经精疲力尽,她靠在墙角,透过缝隙看到天空。
马上就要天黑了。
有落雪从缝隙里飘进来,砸进苏水湄眼中,她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真是没用。
小娘子蜷缩着身体,刚刚哽咽出声,突然听到一声低吼,“吼……”
她猛地一抬头,居然是刚才那条疯狗。
它的肚子已经被陆不言划破,如今那血黏糊糊的往下面落,连站都站不住了,却依旧用那双猩红的眼睛死死盯住她。
苏水湄去拿陆不言的绣春刀。
绣春刀太重,她根本举不动,而且男人也不肯放。
苏水湄又四处摸索,她找到一块木板。她将木板死死攥在手里,紧盯着那疯狗。
疯狗猛地一下朝她窜来,小奶狗瑟瑟发抖地挡在苏水湄身前。
苏水湄举高板子,眼疾手快地卡入疯狗嘴里,然后狠狠抬脚往它伤口上一踹。
疯狗发出哀嚎之声,卡着板子倒在一旁。
苏水湄深深吐出一口气,紧张到浑身麻痹。
突然,被木板卡住的疯狗又跌跌撞撞起来。
苏水湄的神经再度紧张起来,这回,疯狗却没有攻击她,而是摇摇晃晃的往前走。
苏水湄看到它沿路留下的血迹,心思一动。
她起身,撕下外衫绑了一块大木头系在疯狗身上,然后看着疯狗四处奔逃。
木板在地上留下痕迹,混杂着新鲜的血色,跟她刚才拖曳着陆不言行走时的痕迹混在一处,一时之间竟难以分辨。
希望能混过去。
苏水湄蜷缩到墙角,她伸手去触陆不言的额头。
男人嘴唇干裂,额头发烫,嘴里却在嘟囔着冷。
苏水湄略思半刻,就把男人抱进了怀里。
可这样还不行,男人身上的伤口没有止血,这样下去,必死无疑。
苏水湄左右细看,她身上的外衫和里面的衣裳都被血水和汗水沾湿了。而老陆不言的衣服就更不用多了,比她身上的还脏,还破。
怎么办?
苏水湄看着他还在渗血的伤口,感受着男人渐渐流逝的生命力。
就这样等死吗?
不,不能等死。
苏水湄咬唇,涨红了脸,哆嗦着手解开自己身上的衣裳,露出莹润白皙的肌肤,然后松开了自己身上的裹胸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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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不言觉得很累,其实他从未轻松过,可这次,他却格外的累,就像是前面二十多年的累都一下子累加爆发了出来。
他想,或许他真的可以休息一下了。
可是脑子里有一个声音不断的在告诉他,他不能休息,就算是死,他也只能为圣人而亡。
陆不言艰难喘息,他想对那个模糊的人影说自己真的很累了。
可那个人影却仿佛没看到他一般,握着他拿着剑的手,“剑是你的命,丢了命都不能丢了剑。”
剑,他的剑呢?
陆不言下意识动了动指尖,他触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他想,他的剑还在手上。
身体和精神疲累到极致,陆不言却不能放松半丝。他挣扎浮沉在泥潭里,那里是炼狱,是专门属于他一个人的炼狱。
陆不言的精神绷紧到极致,苏水湄看着男人紧皱的眉头,男人因为发热而涨红的脸,有些不知所措。
她用裹胸布替陆不言绑住了伤口,可伤口还是在渗血。
“汪汪汪!”突然,精神了不少的小奶狗把嘴里叼着的东西递给苏水湄。
苏水湄低头一看,眼前一亮。
晒干的蓟草?可以用来止血!这是哪里来的?
小奶狗从洞里钻出去,又钻回来,叼回来更多的蓟草。
苏水湄替陆不言将蓟草敷上后,没忍住,从狗洞里探出一颗脑袋。
只见狗洞后面居然是一座院子。
有一白发白须的老人正在收拾药草,看到那小奶狗过来,便道:“又去哪玩了?怎么才回来?”
小奶狗儿颠颠跑过去,老人年事已高,眼睛也不好使了,摸到小奶狗身上的伤口,面色大变,“又碰着那疯狗了?”说着,老人赶紧拿了蓟草要给小奶狗敷上。
小奶狗儿一叼,径直朝苏水湄跑过来。
老人转头一看,那专门给小奶狗儿挖出来的小洞里正冒出一颗脑袋。
还在呲牙咧嘴地朝他笑。
真是白日见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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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是个退休医师,独居于此。
苏水湄跟陆不言也是运气好,在这大雪天里,终于寻到一处避难所。
男人躺在榻上,身上盖着被褥,眉头紧皱,一脸的不安。
苏水湄从来都没有在陆不言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
不安这种东西,放在谁身上都合适,偏偏放在他身上不合适。尤其是在这张充满了骄傲的脸上,满是违和。
苏水湄伸手,按住陆不言眉间。
伤口明明已经止血了,为什么他还这么的不安呢?
难道是因为发热,所以不舒服吗?
苏水湄又触了触陆不言的额头,确实很烫。
“冷……”男人颤抖着唇,说出这个字。
苏水湄下意识往房间里看。
老人独居,连炭火都没有,只有一盏油灯轻轻摇曳。而整个屋子里也就只这么一张床榻,一条被褥,现在盖在陆不言身上。
苏水湄垂眸看去。
男人双眸紧闭,正睡着,一时半会应该是醒不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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